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厨房里，宋薇将洗好的菜递给幕偲，还没开口说话，幕偲就主动交代：“你放心，秦焯治好了我，我现在比过去更强壮。”
“哦。”宋薇一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查看幕偲的监控画面，自然听见了他跟秦焯的对话。尽管幕偲对基因的改变并不在意，可她却内心愧疚万分。这个世界多灾多难，只有特级体能者被证实基因不会产生变异，而如今的幕偲，还能叫做特级体能者吗？
混合了多种基因的人，现在看着没事，然而以后也会没事么？
就算幕偲没事，可幕偲的子孙呢？
短短时间里，宋薇就想了很多很多，越想，心里就越伤心……
“小薇。”幕偲放下汤勺，面对着她，让她看着他的脸，“石化基因降低了我的痛感，老鹰的基因让所有的药物都如同灵丹妙药，基因融合之后，放大了特级体能所有的优点，这对我来说是好事，你没有必要自责。”
“可是……”
“我们的世界自然灾害频发，谁也不知道哪一天灾害就降临在自己身边。生活在这样的世界里，我能好好活在现在，就已经很满足了。所以你不必为了基因而自责。”
宋薇还想说话，幕偲忽然轻轻抱住了她。她下意识地想要将人推开，却听他在耳边说：“如果你认为对我有所亏欠，不如对我多一些笑容。至少试着不要拒我千里之外。”
此时此刻，如果幕偲是一个好人，那该有多好。可幕偲是吗？那些失踪的文物绝大部分都与他有关，他经营了一个什么样的组织，其实就算他不说，她也一清二楚。
对于这样一个坏人，她怎么可能笑脸相迎？
若是幕偲以前这么说，她早就冷嘲热讽了。然而现在她却沉默了。
一旦幕偲的基因被外界知道，一定会引起轩然大波。且不说基因融合到底有没有副作用，就他不是纯种基因这件事，就足够让他名誉俱损，身价大跌。关于这一点，幕偲一定能够预料。
然而他越是无所谓，宋薇就越是不安。她宁愿他对她发泄一番，骂她也好、打她也罢，她会安安静静的承受。但是他还是跟以前一样对她微笑，还是在想方设法离她更近一点。
这样的幕偲，让她没有办法再落井下石、雪上加霜。
“好……”很久之后，她才应了一声。
用晚餐时，韶清秋坐在中间，韶清秋的左边是秦焯，右边是宋薇，宋薇的旁边是幕偲。吃饭时，秦焯不停为韶清秋和宋薇夹菜，全程无视幕偲。
宋薇看不下去了，为幕偲夹菜。秦焯立刻就大声说：“我熬了一宿，工作好辛苦。”
知道秦焯这么说的原因，宋薇赶紧给功臣夹菜。
幕偲笑着说：“你们关系真好，我很羡慕。”
读懂幕偲的言外之意，宋薇又赶紧给幕偲夹菜。
这老狐狸！秦焯又说：“不要羡慕别人，你身强体壮的要命，这才让人羡慕。”
“不敢当，身强体壮也是托秦先生的福……”
“闭嘴！”宋薇被两人弄得心烦，“好好吃饭。”
两人立刻都安静下来了，非常听话，乖乖吃饭。
韶清秋看看秦焯，又看看幕偲，最后看向宋薇，眼神里意味深长。
宋薇被韶清秋看的有些不自在，其实她也没想到他们竟然这么听话。秦焯倒也罢了，关键是幕偲，他根本就不是一个能被人左右的人啊！她余光打量着安静吃饭的幕偲，难道药物作用还没过，所以他现在是不清醒的状态？
咳，咳，咳……
秦焯咳嗽两声。
宋薇视线转移到秦焯身上：“怎么了？”
“可能山里冷，我没注意保暖，着凉了。咳咳……”秦焯咳嗽声更大。
宋薇赶紧盛了一碗汤递过去：“吃了之后好好睡一觉。”
“那你陪着我。”
“好。”
郁闷很久的人，终于露出笑容，他的小薇真好，还知道疼他。
为了能早点与宋薇独处，秦焯这顿饭吃的出奇的快。宋薇也知道他这点小心思，他一放下碗筷，她也跟着放下了碗筷。
秦焯礼貌地跟韶清秋说：“阿姨，我吃饱了，你做的菜特别和我胃口，我都吃撑了。”
“那幕偲做的呢？”韶清秋笑眯眯地问。
“妈！”宋薇瞪了一眼韶清秋，不会说话就少说两句，还嫌不够闹腾。
秦焯说：“也就比机器人做的好吃一点点。”
“我觉得很好吃啊。”韶清秋为幕偲说话，“你口味太挑了。”
秦焯如同乖宝宝一样：“阿姨说好吃就好吃，我下次不挑了。”
“求你了，赶紧睡觉吧。”宋薇实在听不下去两人没有营养的对话，拉着秦焯往楼上走。
秦焯被宋薇连拖带拽地离开，满面笑容地跟幕偲说：“小薇等不及了，我先失陪一阵子，有机会我们再好好聊……”
后面的话秦焯还没说完，就被宋薇捂住了嘴。秦焯笑的双眼弯弯，得意地朝幕偲挥手再见……
两人上了楼以后，幕偲温声说“他跟小薇的关系真好。”
“你跟小薇的关系也很好。”
“要是能再好一些就好了。”幕偲笑着说，“其实现在这样，在我以前看来就是奢望。当我得到这些之后，又开始期望更多。阿姨，我是不是太贪心了。”
“清心寡欲可不会使社会进步，更不会产生人类文明。”邵清秋看着幕偲，轻轻叹了一口气，“你总是想的太多，又牵挂的太多，所以才会活的这么累。”
“阿姨怎么知道我活得累？”
“明明还是个孩子，心理年纪却跟小薇爸爸一样，不是活得累，怎么会是这个样子？”
幕偲脸上仍然是温柔笑意，只是眼神里有几分疑惑：“像秦焯那样，才是正常年纪应该有的样子？”
邵清秋微微摇头：“不是像谁，而是自我。”
“自我？”幕偲的笑容凝在了脸上，双手虚虚交握。
“情绪控制在你看来是有涵养的表现，可血气方刚的年纪，怎么可能处事荣辱不惊，气定神闲？我从见到你到现在，除了见到你的笑容，就再也没有见到过其他表情。”
幕偲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邵清秋。几年前他就认识了邵清秋，一直以来，她在他面前都像少女一样天真浪漫。这是她第一次与他这样说话。这个时候的她，终于有几分长辈的样子。也是这个时候，他才想起来，少女般天真的她只是其中一面，她熟读诗书，通晓古今典故，怎么可能不懂人情世故？又怎么可能看不透他？
“幕偲，你要记住，你不是布偶，你是个人，是人就会有喜怒哀乐、爱恨情仇。如果你掩藏所有情绪，只想留给世人最好的一面，你就会失去很多东西。”
幕偲轻声说：“我知道”
“我当然知道你知道。我只是不想看到你失去更多。”邵清秋疼惜地说，“你心性不坏，又这么照顾小薇。你没有父母，我是把你当亲儿子一样，这些话我早就想跟你说，但是一直没有找到机会。你必须会活着自我一些，这样才有人的温度。”
“阿姨，你真的很温柔。”幕偲脸上的笑容多了几分，“别为我担心，我会过得很好。”
三楼，宋薇为秦焯准备的卧室就在自己隔壁。对于这个距离，秦焯还是非常满意的。他站在宋薇身后，看着宋薇为他铺床，嘴角扬了扬。当宋薇转身面对着他时，他立刻收了笑容，变得一本正经。
“睡吧，不是困了？”
“嗯。”没有外人的时候，秦焯向来都很听宋薇的话，他乖乖躺下睡好，问，“你会在这陪着我吧？”
宋薇点点头。
秦焯忍不住笑了，像得到糖果的小朋友。
这种时候的秦焯最好懂了，宋薇捏了捏秦焯的脸，轻声问：“你就这么不喜欢我跟他单独相处？”
“他现在身体很棒，饭量也很正常，都有精力讨好阿姨了。你还跟他单独在一起干什么？”
科研时候的秦焯为了人类大公无私，而这时候的秦焯又因为芝麻大点的小事斤斤计较，这让宋薇觉得好笑，于是笑着调侃：“你是孩子吗，多幼稚。”
秦焯很认真地说：“你迟早都是我的人，我觉不允许对你有非分之想的人靠近你。”
“首先，我是我自己的，其次，让幕偲有非分之想的人不是我，是永心。”
“你才不是自己的，你是我的……”秦焯小声嘀咕。
“你说什么？”
“我说你比永心要正直善良，幕偲跟你独处太久，我就没有安全感。”
“你也会没有安全感？”宋薇惊了。
秦焯点点头，有些郁闷。
见他这样，宋薇还来不及多想，就俯下身轻轻抱住了他：“你为我来到这个世界，如果没有你，我也许还被困在侦查局，如果没有你，我在这里举目无亲走投无路，如果没有你，我将不是我。我能为你做的实在太少，如果这样能让你有一些安全感……”
她的话还没说完，秦焯就化被动为主动，将人搂在自己怀中，他一脸满足：“现在特别有安全感。”
如她这样保守的人，能主动一次，对他来说无疑是巨大的惊喜。
“不用我开口，幕偲很快就会走。”宋薇主动与幕偲交代，“那些古董被人半路拦截，他一定会秋后算账。”
“嗯。”
“我的休假也要结束了。”
“嗯。”这一声比刚刚还要轻上几分。
宋薇目光微微低垂，看到秦焯已经闭上了双眼，看来快要睡着了。她声音也随之柔了几分：“晚上我下厨犒劳你，好好睡吧。”
这时秦焯已经半醒半睡，声音轻如鸿毛：“这些天你都没好好休息，不要做了……”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秦焯就彻底睡着了。
他的手还在腰间，熟悉的温度令她感到安心。在幕偲那里的慌乱，似乎只要跟他在一起，就会渐渐消除。她轻抚秦焯的脸，满脸都是笑意。
其实她一直都知道，在不知不觉间，秦焯对她而言是越来越重要。
细细看着秦焯时，宋薇眼底闪过一抹心疼。他的脸色有些憔悴，还有很重的黑眼圈，一定是长期熬夜所致。秦焯连续几天没回来，科研工作一定繁忙至极。
可是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他还是来了。
“秦焯……”她低声呢喃，语气里带着不自知的温柔。
下午，幕偲动身离开。宋薇送他回到飞机上。也许是幕偲的基因发生了变化，看着座位上一排排毛绒熊，宋薇也不再觉得幕偲的行为很变态，反而主动说：“临走之前，把这些毛绒熊，都放进我家吧。”
幕偲高兴地说：“这边的家很大，这些毛绒熊还填不满，等下次来，我再带一些过来。”
宋薇笑着问：“要不你跟我妈学习一下，把其他家都填满？”
幕偲很认真的考虑宋薇的提议，忽然说：“等你自由之后，我们一起开个毛绒熊玩具厂吧。这样想要多少毛绒熊，我们都能第一时间拿到。”
“可是谁来做设计师呢？”宋薇顺着幕偲的话问。
“当然是你。”幕偲说，“你画的毛绒熊很可爱，我很喜欢。”
她只是闲着没事干的时候才会画着打发时间，如果她这种水平也能当设计师，那肯定会被被其他设计师笑掉大牙，她说：“敢用我当设计师，你也不怕玩具厂关门大吉。”
“只要你喜欢，就永远不会倒闭。玩具厂，只为你一个人开放。”
“要是真的等我自由了，我可就失业了。到了那时候，我可买不起只服务我一个顾客的昂贵毛绒熊。”
“有我，怕什么。”
幕偲怀里抱着几个毛绒熊，手里提着几个，背上还背了几个。明明儒雅斯文的男士，此刻却像贩卖玩具的小贩，宋薇跟在他身后笑个不停。好在她家在郊区，否则要是被其他人看见，他不知要被多少人取笑。
看着宋薇笑，幕偲也忍不住笑了。他这一笑，宋薇才发现，原来幕偲发自内心笑的时候，有几分邻家大哥哥的感觉。这样的他，总想让人忍不住亲近。也许永心也有这种感觉，所以才会跟他走的这样亲近吧。
宋薇跟在幕偲身后，跟他说：“我喜欢看你这样的笑，你能以后一直这样笑吗？”
察觉到宋薇对他的关心，幕偲笑容又多了几分：“只要你能一直让我这样高兴。”
宋薇虚心请教：“怎么样你才能一直像现在这样高兴？”
幕偲回答：“当你真的自由。”
“哎……”宋薇仰天长叹，她倒是想，关键是她也得能啊。眼下困难重重，她又没有三头六臂。自由，迄今为止她还摸不到门路。
幕偲又说：“或者你背一首诗词给我听？”
这个简单，想她三岁就能背诵诗词，她问：“哪一首？”
“水调歌头。”
这首更是滚瓜烂熟，宋薇张口就来：“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两人一路往家走，宋薇一路背着词。背完《水调歌头》，就换《浣溪沙》、宋薇从相同的词牌名开始背起，然后跳到其他朝代，其中有幕偲听过的，也有幕偲没听过的。他静静地听，从不出声打断。渐渐地，他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真，也越来越多。
恍惚间，时光好像倒流了。倒流回幕偲受重伤的那个雨天。那时他从实验基地逃出来没多久，一身伤痕地躲到青城偏僻郊区。在这个被世人遗弃的地方，他染上了传染病，拖着重伤垂死挣扎。苟延残喘之际，恰好有一个女人经过。
瓢泼大雨天，他隔着老旧玻璃窗向外看。她在他的窗前停下，雨水敲打着玻璃窗，叫他看不真切她的脸，朦胧间他只看到她嘴角的笑意。那笑容是那样温暖，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模样。
他想，即便是现在死去，那也没什么好遗憾了。如果不是见过这样的笑容，他以为世人都是险恶嘴脸。
“想活下去吗？”
雨声越来越大，她的声音淹没在雨中。他看到她的唇齿张张合合，说出了他最渴望的愿望。他狠狠点头，想，他当然想活下去……
她打开门，背着他离开。那条路泥泞不堪，却成了他心中最宽阔光明的路。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她莫名其妙地说，“我最喜欢这首词了，你呢？”
他想了想：“如果你喜欢，那我就试着去喜欢。”
“只是喜欢可不行，还要努力去实现。”她微微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轻声说，“我知道，这个理想对现在的你来说是天方夜谭，可是总有一天，我们会到达那个顶峰。”
那个顶峰……
从她治好他之后，他就一直努力攀岩。可它依旧遥不可及，就像当初他们的初识一样。而她却从最光明的位置跌落深渊，被人人喊打、四处追杀。
是她让他日渐强大，脱离了她的保护伞以后，他有了一方天地，而他却只能看着她越走远偏，越走远远……
“幕偲，你不舒服？”宋薇忽然停住脚步，有些担心，“怎么越走越慢？是基因融合出现负作用了？”
“没有，我身体非常正常，你别担心。”幕偲从回忆里回过神，笑着说：“走得慢，是因为马上就要离开了，有些舍不得。”
“又不是以后不来了。”毛绒熊太多，她快拿不住了，加快脚步往前走，“没有不舒服就走快点吧，好累。”
“好……”幕偲说，“还能继续给背诗吗？”
“背背背，你走快点。”
要是能这么一直走下去就好了，就停留在宋薇像孩子一样的这个时候。路上繁花盛开，季节不冷不热，远离城市的喧嚣，能听见缠绵鸟叫。她有笑容，也有孩子气。她可以想笑就笑，想生气就生气。不必顾虑别人的感受，不用打打杀杀。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这就是她渴望的生活，也是她理想的桃花源。
如果她只要自己的顶峰，那该有多好？
韶清秋忙完田里的农活，回家看到摆的满满当当的毛绒熊，脸上的表情是精彩纷呈，宋薇喜欢毛绒熊虽然不是什么秘密，但是韶清秋没想到幕偲竟然投其所好到了这种地步。
“妈，幕偲跟秦焯，你喜欢哪个？”宋薇笑眯眯地问。
“我喜欢谁都不重要，关键是你喜欢谁。”韶清秋捏了捏宋薇的脸，“别想从我嘴里套话，自己的路你自己选。”
毛绒熊实在太多，韶清秋没地方落脚，只能把放在地板上的毛绒熊一个个捡起来，然后一个落一个的堆在墙角。
今天的阳光出奇的好，宋薇趴在沙发上晒太阳，顺便看着韶清秋打扫卫生。趴着趴着，宋薇就这么睡着了。等韶清秋察觉到，就放下家务活，轻轻推开门出去了。
门外不知是谁家的小猫正趴在院墙上晒太阳，韶清秋悄悄走近小猫，小猫懒洋洋地看了她一眼，小声喵了一声，朝她摇了摇尾巴。
那一声又软又轻，叫的韶清秋心都要融化了。她走到院墙跟前，踮起脚尖，摸了摸小猫的头。小猫舒服的眯起眼睛，发出呼噜声。
平时宋晏出差，家里就显得冷冷清清，要不要养只猫呢？韶清秋看着活泼可爱的小家伙，轻轻戳着它的脑袋：“你是野猫吗，要不……我养你？
秦焯一出门，就听见韶清秋正跟小奶猫说话，他唇角微微弯了几分，走到韶清秋身后，笑着说：“这小奶猫这么干净，毛色又这么漂亮，肯定是家养的。没准过一会儿，母猫就找过来了。”
韶清秋一脸惋惜，叹了口气。
秦焯说：“不过你要是想养只猫，我可以送你一只。”
韶清秋的眼睛立刻亮了：“什么时候？”
还真好懂，又容易满足，秦焯终于知道，宋薇是像谁了。他说：“最快的话，应该差不多后天能到。”
“像这一只这样可爱？”
“应该比它可爱。”毕竟是实验基地里的小动物，长期跟人接触，更擅长与人沟通，也知道如何讨主人开心。
韶清秋一边撸着院墙上的小猫，一边问：“要是那么可爱，一定也是家养的，送给我，它的主人不心疼吗？”
“能被你这样美丽的女士收养，是小奶猫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甜言蜜语。”韶清秋被秦焯逗笑了，“是不是在小薇面前，你也这么会说话。”
“嗯。但是小薇经常会生我的气。”提到这个，秦焯就有点郁闷。
“因为什么？”
“我说想吻她，想拥抱她，还想……还想和她做更多的事，只要一说这个，她就会很生气。”
韶清秋明白了，强忍住笑意问：“她没动手吗？”
他如果不是科学家，她可能会动手吧。秦焯有些苦恼，身份不便跟韶清秋透露，可除了身份之外，感情上他愿意尽可能与韶清秋分享，他无奈地开口：“如果不是我现在还打不得，她肯定会打我的。”
“如果她打你，你会还手吗？”
秦焯立刻摇头。
“是不敢还是不愿意？”
“两个都有。”秦焯很诚实的回答。
“你看，明明你愿意挨打，但小薇为什么不打呢？”韶清秋问，“所以小薇真的是生气吗？”
应该是吧？从当时小薇的表情来看，应该是很生气的。秦焯摸了摸下巴，没好意思直说，只问：“阿姨，要是惹小薇生气了，我该怎么哄好她？”
“别人我不知道，但小薇的话，你用真心待她，她能感受到。”
这点毋庸置疑，秦焯也深有体会。他说：“小薇是我见过最好的女人，如果我惹她生气，一定是我不够好，我会努力更好。”
这下韶清秋不撸猫了，改摸秦焯的头：“你这孩子，平时看着聪明能干，怎么感情却这么笨拙，连我十八岁的时候都不如。”
被韶清秋这么说，秦焯眼眸微微低垂，抿了抿唇，模样有几分委屈。
韶清秋说：“小薇那个倔脾气，要是真觉得自己吃了亏，她会放过你？”
看小薇对待老鹰的态度就知道了，秦焯摇摇头。
“那不就得了。”韶清秋点拨他，“她是害羞，不是生气，如果真的生气，那也叫恼羞成怒，跟火冒三丈的生气是不一样的。”
秦焯还是不太懂，眼神有几分迷茫。
见状，韶清秋就索性说得更直接一些：“如果是幕偲说想亲吻她，拥抱她……”
秦焯恍然大悟：“小薇肯定会动手。”
“明白了？”
“明白了。”
“知道该怎么做了？”
“知道。”秦焯笑着倚着韶清秋的肩膀，半拥着她，“阿姨，你对我真好。”
“那是因为你对小薇也很好。”
“我会对她更好的。”秦焯保证。
韶清秋还想说话，忽然看见一只老猫跳上墙头，叼着小猫往远处跑了。她有些伤心地说：“都怪你，打扰我撸猫了。”
秦焯朝韶清秋笑笑：“过两天，你就可以每天撸自己的猫。”
韶清秋说：“没有小猫陪我玩儿了，你得陪我散散步。”
“求之不得。”
斜阳下，两人走在乡野小径。路边的野菊长势喜人，开出的花朵饱满硕大，散发着迷人芬芳。韶清秋摘下一朵拿在手中把玩，洁白的连衣裙映衬着菊花更显娇艳。可比菊花更娇艳的是韶清秋。宋薇遗传了韶清秋的美人脸，她们两人的侧脸看上去很像，甚至连嘴角弯起的弧度都一样的好看。看到韶清秋笑，秦焯也忍不住笑了。
“要是小薇这个时候也在，那就好了。”
听到秦焯这样感慨，韶清秋回头看他：“你一刻都不想离开她？”
“是啊。”秦焯说，“我想留在她身边，哪怕工作都想跟她在一起。”
韶清秋忽然问：“如果有一天，我跟宋晏不在了，你会替我们照顾好小薇，对不对？”
秦焯反问：“怎么忽然说这个？”
“是人就会老嘛。”韶清秋丢掉手中的菊花，又去采野蔷薇，把野蔷薇别在耳际，朝秦焯露出亲切甜美的微笑，“你看，菊花再好看，只要失去土壤，很快就会枯萎。而蔷薇也同样如此，别看它现在鲜艳芬芳，可过不了多久，就会凋零败落。万物都逃不开出生到结束的命运，我跟宋晏也是万物中的一员嘛，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
“如果死亡，你们也是寿终正寝。”没等韶清秋把话说完，秦焯就轻声打断了她，“你们是小薇的家人，我会保护好你们。”
“假如……”
“没有假如。”秦焯拍了拍自己的肩膀，温柔地说，“现在入秋了，你因伤春悲秋而变得多愁善感，刚刚我靠了一会儿你的肩膀，现在要借我的肩膀靠一靠吗？”
“是多愁善感吗？”韶清秋抓了抓头发，“我这么大把年纪了，还会伤春悲秋？”
说着，韶清秋就倚着秦焯的肩膀。
“阿姨才不是大把年纪，阿姨在我眼里优雅与可爱并存，正是最好的年华。”
“你吃蜂蜜了？”
“是实话。”
韶清秋靠了一会儿秦焯的肩，最后总结：“没有宋晏的舒服，还是宋晏的舒服。”
“阿姨跟叔叔的感情真好。”
“你加油，就可以像我们这样。我对你很有信心，你不要让我失望。”
韶清秋继续朝前走夕阳照在她的身上，朦胧的余晖让她平添几分温柔。这样的韶清秋，如果宋薇看见了，一定会很高兴吧？秦焯这样想着，就调出相机模式。
恰好几只蝴蝶飞来，在韶清秋身边起舞。韶清秋轻轻抬起手，蝴蝶落在她的指尖。
微风轻轻拂过，吹起了洁白裙摆。
照片定格的画面，是她回头对着秦焯灿然一笑。
明明不是当红影星，却比当红影星还要耀眼。明明不是弱小娇柔，却又让人生出强烈的保护欲。
她善良、美好、博学、温柔，哪一点都令他欣赏。让她保持这份品质的宋晏，睿智、多谋、冷静，沉稳，他们这样优秀，最后的下场却是……
秦焯眼眸暗了几分，平行世界与现实世界的走向大体相同，尽管过程会稍有差异，可结果却一模一样。现实世界的他们在二十一年前就已经去世。在而平行世界里的他们，能活多久，什么时间点会出事，会在什么地方出事，秦焯完全计算不到。无法用科学解决的问题，就只能用脑力。他密切关注宋晏动向，尽可能陪在韶清秋身边，留心每一个可能出现在他们周围的人，眼下一切都正常，除了宋晏最近动态不明，其他都没有任何疑点。
然而太正常的表象，才更容易让人起疑心。
这一点他有感触，他相信宋薇一定也有，所以才会任劳任怨陪韶清秋逛街购物，会一直呆在韶清秋身边，尽可能地跟她相处的更久。
常言命运弄人，如果他拼尽全力与天抗衡、与人智斗，不知能不能扭转局面，改变结局。
十点，天色已经彻底黑透。
宋薇幽幽转醒，伸了伸懒腰，抱着新宠毛绒熊醒了醒瞌睡。过了一会儿，她忽然跳下床，绕开满地的毛绒熊往外走，自言自语：“还说要给秦焯做饭，这个点了，也不知道他会不会一直等。”
踢踢踏踏的下了楼，就看见韶清秋坐在餐桌旁一脸的哀怨，就问：“怎么啦？”
“小秦回去工作了。”
他昨天没睡，今天只睡了三个小时。怎么这么急着离开？莫非科研刻不容缓？宋薇问：“什么时候走的？”
“走了两个小时了。”
所以韶清秋就一直坐在这里？宋薇去厨房看了一眼，今天韶清秋竟然没做晚饭。她打开保鲜柜，拿出中午的剩菜，凑合热着吃。
“妈，秦焯赶回去工作，你怎么连晚饭都不让人吃？”宋薇一边抱怨、一边把盛好的饭放到韶清秋手边。
韶清秋撅了撅嘴，小声说：“我怎么知道他会急着回去，
他睡醒了还陪我出门散步，我们走了那么久，他也没说要走。”
“你还让他陪你散步？”宋薇声音高了几分，指着韶清秋数落，“你知不知道秦焯最近有多忙，他的工作很重要的，这些天他都没睡过一个好觉，好不容易能睡一会儿，你还让他散步，散步就算了，你还不给人做饭……”
“要不是你，他也不会过来啊。”韶清秋被女儿说，脸面顿时有些挂不住了，开口反驳，“要是没你，小秦会这么辛苦？”
宋薇惊地下巴都快要掉下来了，这是妈妈该说的话吗？她问：“你是小孩子吗？明明是你招待不周，还怪起我来了。”
“要是你一直都陪在小秦身边，他想见你的时候不必天南地北的跑，他完全可以把赶路的时间用来睡觉。”
“……”
“小秦只要有点时间，都要陪在你身边，你呢？”
“……”
“说来说去，我只看到他在付出，你付出了吗？”
“……”
“你怎么一直不说话？”
还问她为什么不说话，叫她说什么？她能说什么？她跟秦焯不是恋人，她真的很忙，她也知道秦焯很忙，所以尽可能不给他添麻烦，这种连夜把人叫回来做手术的情况，她人生也是头一遭。本来韶清秋不说这些，她就已经过意不去了，现在把话挑明之后，她对秦焯更是感到亏欠。她捏了捏眉心，有些烦躁，“以后我会注意，尽量不麻烦她。”
韶清秋眉目一瞪：“你这么蠢，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我的孩子了。”
“是，我蠢。”宋薇狠狠咬了一口馒头，“反正我跟秦焯也就这样了，你聪明，你给我支个招呗。”
“小秦对你的好，是不求回报的那种好。反过来，你也可以对他好。不管你们能走多远，但是对彼此都好，无论以后发展成什么模样，至少不会心里有愧。”
宋薇想了想，忽然朝韶清秋露出甜美的微笑：“妈，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怎么这么聪明。”
韶清秋哼了一声，优雅地喝起了汤。
现在宋晏跟秦焯不在，没人争功洗碗，这任务自然就落在宋薇身上，她洗碗的时候，韶清秋就跟在她身后，笑着吩咐：“晚上我跟你睡。”
“不行……”自从她记事起，就不喜欢跟人一起睡了。
“我的卧室被幕偲的毛绒熊全部堆满了，根本没有地方睡。”
“我的也是啊。”宋薇据理力争，“所以不管在哪里睡，都是一样的。”
“然而我们可以腾一个卧室专门装毛绒熊，然后另外一个卧室专门睡人，这样毛绒熊能妥善安置，人也能好好睡觉。”
韶清秋找了一个非常完美的借口，完美到宋薇根本找不到借口拒绝。最后败下阵来：“好吧。”
收拾完厨房，宋薇又被韶清秋拉出去散步。
接近凌晨，郊区更显得安静几分。没有灯火通明的夜景，也没有川流不息地车流，有的只是三三两两的温暖灯光，还有偶尔的蝉鸣鸟叫。
这样的安静让宋薇感到放松，就好像远离了城市中心之后，那些纷纷扰扰也跟着一并远离了。她抬起头，看着夜空里几颗明明灭灭的星星，又看着缓缓流动的小溪，溪边的韶清秋正在玩儿水，水里有鱼，鱼儿自在畅游……她嘴角是三分笑意，眼底是七分温柔。
也许是在这样的环境里太过惬意，宋薇躺在草地上，听着河水流淌，看看星星，又看看韶清秋，很快困意来袭，就这样睡着了。
等口渴醒来，宋薇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回家了，韶清秋跟她躺在一个被窝。她看着韶清秋傻傻笑了一会儿，没想到韶清秋看着清瘦弱小，还能把她背回家。
也许是睡姿不舒服，韶清秋翻了个身，枕着宋薇的胳膊，继续睡着了。
宋薇嘴角的笑意渐渐敛去，垂眸看着韶清秋的心口。过去二十年，动过手术的伤痕依旧清晰可见。二十年前的缝合术还没有那么发达，再好的医生也会留下印记。
那印记提醒着宋薇，二十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韶清秋体内的那颗人工心脏，最多只能让她活到八十岁，而韶清秋如今六十四岁，意味着她最多只能活十六年。
只有十六年啊，在人类一百五十年的寿命里，韶清秋才刚刚走完一半。
“妈，对不起。”看着韶清秋熟睡的脸，宋薇轻声说，“二十年前我保护不了你，二十年后，我想看你长命百岁。我不知道能为你做多少，但我会拼尽全力。所以你也一定要努力保护好自己呀……”
“小薇，听话。”
“听什么？”
“听爸爸的话……”
说完，韶清秋往宋薇怀里钻了钻，继续睡了。
原来是说梦话，宋薇笑着摇了摇头。
原来就是在梦里，韶清秋都还在关心她。
宋薇轻轻摸了摸韶清秋的头，像安慰小孩子一样：“放心吧，等一切都安定了，我会听你们的话，做一个乖孩子。”
嗡，嗡。
通讯器忽然震动，宋薇看了一眼通讯号，悄悄起身去了一楼。
“查到了？”
接通后，宋薇开门见山。
历晔说：“坐标舟城，子弹证实来自黑市。因为你给的子弹口径，也终于确诊之前侦查局的同事为何无故身亡。”
“无故身亡是什么意思？”
“有些案子涉及黑市，被派去的侦查员身上无明显伤痕，却最后器官俱损死亡。医生查不出任何原因，最后只能归为异类事件。”
为了不引起市民恐慌，超过一定时间没有查出缘由的事件，最后会被侦查局归为异类事件。一旦归为异类事件，则意味着案子彻底封存，不对外宣布真正死讯。有关异类事件的处理，宋薇只在相关法律条文上见过，却没想到会在平行世界里亲自接触。过去许久之后，她才问：“既然找到了死因，是不是可以将异类事件重新拿出来调查？”
“放心，我已经交给心腹去查了。幕偲也提供了相关线索，一旦有了结果，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
既然是心腹，那就说明……宋薇轻声问：“你没有层层上报？”
历晔轻声嗯了一下。
“为什么？”
“之前，你不是让我提防叶渡？
宋薇当然记得，可是她也记得他回她的话，他说，没有相关证据链，就没有办法防范叶渡，因为所有侦查系统都对叶渡开放，这意味着只要在侦查局工作，就没人能对叶渡有所隐瞒。那么，他的心腹是怎么瞒住叶渡的呢？她想了好久，也没能想明白，索性就问：“你确定能瞒着叶渡？”
历晔不想让宋薇有额外的担心，就说：“他们全都辞职了。”
原来是这样，一旦辞职，所有的系统都不再共享，叶渡自然也就无从知晓。为了防止串通消息、出卖队友的情况出现，《最高侦查法》规定，侦查员一旦离职，终身不得录用。
所以那些侦查员现在卸下满身荣耀，甘于当一普通人，宋薇心里多少有些惋惜，轻叹：“出来容易，却再也进不去了。”
“天下不太平，在哪里待着都是罪恶。如果辞职能换来岁月静好，我会立刻卸任走人。”
看来历晔那边调查的结果，已经到了必须让心腹离开侦查局的地步了。历晔的声音依旧是宋薇熟悉的冰冷，可是跟这个人认识久了，她也能从冷冰冰的声音里，找到她想要的温度。她轻声说：“你要是辞职了，我们都得完蛋。所以你还是在里面待着吧，至少能给我们换取一点侦查局的情报。”
“我所有的情报都会与你共享，你的呢？”历晔忽然问。
知道他口中的情报指的是什么，宋薇看着天上的月，久久没有出声。
“为什么沉默？”
“你就当我是心虚好了。”
历晔一字一句：“我知道你没有心虚。”
宋薇想了想，问：“只要我说了，你就会信？”
“嗯。”
“我现在仰望夜空，天上有几颗星星，你那里呢？也有星星吗？”
历晔起身走到窗台，往夜空看了一眼，回答：“没有。”
“你看，我们仰望同一片天空，可我的地方能看见星星，你的就不能。”
听出她的言外之意，历晔问：“你的意思是，我们眼中的幕偲，跟你眼中的幕偲不太一样？”
“对。”宋薇的语气低了几分，“我没有跟你共享情报，是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你们都知道，幕偲对我很好，如果我说，他的情报网里都是正经生意，除了生意往来，就没有其他痕迹，你们肯定会认为我在说谎，在偏袒他，对吧？”
“所以那些文物……”
“不在情报网内。”宋薇重重叹了口气，“你信吗？”
历晔沉默片刻，说：“信。”
“真的？”宋薇有些诧异。
“真的。我答应过你，要与你交付真心。要把你当成队友，当成朋友。既然是队友，是朋友，你就没有理我欺骗我。”
宋薇唇角微微扬起，直白的历晔让她一扫心中阴霾，她的语气也随之欢快了几分：“那……要是我现在在撒谎呢？”
“你不会。”历晔肯定地说，“你好不容易得到我的信任，不会再轻易打破这份信任。”
明明他说的都是实话，可在宋薇听来，却比甜言蜜语还要动人。现在的历晔虽然依旧冷言冷语，却不再是当初她见到大冰山了。
“找不到抓幕偲的证据，可是文物的确与他有关，我们该怎么办？”
“现在找不到，不代表永远找不到。至少他在我们眼前活动，也算是变相监视。眼下我们急于处理内鬼，还有梳理警局与安全局，内患不除，我们就不能继续寻找文物，所以幕偲这头，我们也要暂时放一放。”
“哦……”这样说来，那幕偲至少可以过几天清净日子。只是这么想了一想，宋薇的笑容就更多了。笑着笑着，她忽然愣住了。虽然幕偲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犯罪，至少他现在也是嫌疑犯，嫌疑犯暂时不被调查，她为什么会高兴？这不正常，也不符合侦查员的职业道德，她使劲揉了一把自己的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这些天，你过得好吗？”历晔又问。
“挺好的，就是闲的在家里要长蘑菇了。”
“过的好就好。”
“你呢？”
“我也还好，除了我爸脾气太硬，想要自首坐牢之外，一切都很好。案子也进展的很顺利，再过两天，就会把所有的资料都寄给你。等你看完资料，我们一起定夺如何处理内鬼。”
尽管宋薇很希望能跟历晔成为好朋友，可历晔跟她说叔叔的事，总让她觉得有些不适应。毕竟大冰山以前拒人千里之外，现在不拒绝了，还主动与她谈起家事，以她跟他的关系，好像还没进展到这么快。宋薇停顿一会儿，才说：“叔叔从商，重信誉，认为隐瞒基因不报触犯律法就该自首，其实也能理解，你慢慢跟他说，他会转变思想的。”
“嗯……”
入了秋，夜晚有些凉意。宋薇找了盖毯披在身上，等着历晔继续交代什么。可通讯器一直静静悄悄，宋薇以为讯号连接出了问题，看了一下网络讯号，发现是通畅状态，只好继续等待。
又有三分钟过去，那端依旧静默。
宋薇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开口，然而还没出声，就听见历晔说：“其实，我们之间除了怀疑与案子，好像也没有其他话好说。”
哎……这个真是，宋薇很想说不是，但又觉得这是在自欺欺人，索性继续沉默。
“你跟你师兄，也是这样吗？”
“当然不是。”提到‘历晔’，宋薇总是有说不完的话，“下了班，只要他不忙，我就会抓他做饭给我吃，他厨艺很好，我很喜欢吃他做的菜。如果假期多，我们还会一块去爬山。他还会讲笑话逗我们开心。”
“这样说，他很好。”
宋薇补充：“是很好很好。”
“如果我变成你师兄那样的人……”
宋薇竖起耳朵仔细听，发现历晔说了一半，就没声音了。她看了看通讯器，通讯显示连接正常，于是就问：“成为我师兄那样的人，之后呢？”
等了半晌，宋薇也没等到下文，正要追问，通讯器就显示中断了。
看来是他那边讯号不好，宋薇撇了撇嘴，回卧室继续睡觉。
锦城。星空下的顶楼天台上，身穿黑色风衣的历晔面色沉静，看着早已挂断的通讯器，微微有些出神。如果变成了宋薇臆想中的师兄，之后呢？之后她会放下戒备，与他敞开心扉。她可以对他笑，对他好，只要他稍微对她好一些，她就会用真心回报。
她没有以他是不稳定基因携带者要挟他得到自由，也没有因为他现在有短处被她拿捏就落井下石，她只是在适当的时候给他安慰，从侦查局出来到现在，从来都是她在为这个团队在付出，付出时间与精力，他跟老鹰没有人心疼她，只有一味的怀疑与防备。而她却什么都不计较，只要真相与自由。
哪怕得到这两样东西都难于登天，她也从来没有放弃过。
这样的她，就像是茫茫原野上奔跑的一头小鹿。不知疲倦，无所畏惧，一往直前。她明明没有回头，也从来不会多他一眼，可她的样子，她不惧风雨的姿态，她鲜活的生命力，却慢慢印在了他的心上。
她口中提到最多的师兄，似乎真的存在过。
那些凭空杜撰的回忆，他甚至觉得很温暖。
就在刚刚，他差点就说出心中所想，他想问，如果他变成她想象的师兄模样，她是不是就可以放弃过去，重新开始，以一个她想要的生活方式。
她想要朋友，想要被人关心疼爱。如果他通通都能做到，她愿不愿意永远向着光明走，舍弃那些黑暗？
可是话到嘴边，他又吞进腹中。因为无论他怎么做，宋薇都注定是死罪一条。踏进灰色地带的人，又怎么可能重获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