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载掌阅APP，畅读海量书库
立即打开
将近十点时，宋晏来了。在刚进入一鸣医院的大厅时，就有专线打进秦焯的办公室，提醒他提前做好准备。
秦焯停下正在研究的项目，整理了一下衣服，乘专梯下了大厅。
两分钟后，秦焯到了一楼，宋晏还在有序排队等电梯。秦焯面带微笑，走到宋晏身旁，朝宋晏伸出一只手：“叔叔，你好，我是小薇的好朋友，叫秦焯。”
宋晏没有去握秦焯的手，而是上下打量着秦焯。
这审视一般的目光并没有让秦焯有丁点不悦，反而还笑容更多，将手又往宋晏面前伸了伸，主动表面来意：“几个小时前，我刚给小薇做了手术，看她睡眠不太好，就给她加了一只安眠剂，药效可能还有十五分钟才过。”
听到这，宋晏才主动握住秦焯的手，却是寥寥几字：“麻烦你了。”
知道宋晏警觉性很高，加上宋薇刚出了事，他如今谁也不会相信，秦焯只说：“客气了，我们乘专梯上去吧，专梯比较快。”
“好。”
宋晏跟着秦焯一起进了专梯，宋晏盯着不断上升的数字，忽然问：“宋薇的情况，很危险吗？”
“危险期已经过去了。”秦焯实话实说。
宋晏眼底暗了几分，紧紧抿着唇。
秦焯余光扫了一眼宋晏，察觉他非常生气，张口想要替宋薇说几句好话，话还没说出口，就听见宋晏问：“你与小薇，是什么关系？”
秦焯自然而然地回答：“我喜欢她，她迟早有一天也会喜欢我。”
宋晏语气沉沉：“年轻人就是狂妄，她做的事，你知道多少？就敢说喜欢。”
秦焯说：“无论她做过什么事，只要不告诉我，我就不会问。我只知道，我不能让她死，只有她活着，我才愿意活着。”
宋晏看向秦焯，看到他满眼的真诚，忽而一叹：“一天天的，都不让人省心。”
电梯叮的一声响起，宋晏抬脚就要往外走，突然又想起什么，又转身回到电梯里，站在电梯死角，对秦焯以口型说了一句话：“离小薇远一点，你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你不能有半点闪失，基因研究刻不容缓。”
秦焯确定身份没有暴露，宋晏会这么说，只是通过乘坐专梯推测他是这个医院的高层，认为他与基因研究密不可分。他唇角微微一勾，同样以口型回宋晏：“不用关心我的生死，你自己多加小心，照顾好阿姨。”
侦查员当的越久，越容易进入灰色地带，一旦被灰色地带的人盯上，这个侦查员所有的人际关系，都会成为他的致命弱点，会被灰色地带的人以此要挟……关于这些，宋晏早就了如指掌，也正因为如此，宋晏才会提醒眼前这个年轻人。可是宋晏没有想到，这个年轻人比他想象的要镇定，也更勇敢。
“我没那么容易死，我还等着这些事平息过后，就娶宋薇回家。”只是想想那个画面，秦焯的脸上就浮现出几分幸福，宋薇那么漂亮，无论穿什么衣服都好看，但穿婚纱的样子，一定是最好看的。秦焯又想了想，非常认真地跟宋晏说，“你一定会祝福我们的，对不对？”
祝福？宋薇前一刻还躺在医院里，下一刻还不知道躺在哪里，他这辈子不求宋薇能正常结婚生子，只求她能快点离开是非之地。眼前这个英俊的年轻人，却在这里自说自话，幻想未来……
“我保证，会对宋薇很好很好。”秦焯继续。
宋晏重重一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年轻人的想法，他是不太懂了。明明才经历过生死劫难，可他从秦焯的脸上，丝毫没有看出任何的紧张。莫非是秦焯看过太多次她的出生入死，所以产生了免疫，想到这，宋晏的脸色微微变了。
“叔叔，你也别太过担心，我会尽我所能照顾好她。”
“有劳了。”宋晏心中有千言万语，最终只说了这一句。其实很早以前，他与宋薇就产生了隔阂，不管是什么事，她从来都不跟他说。他只能默默搜集她的信息，也许这个年轻人所知道的她，远远比他要多得多。再看向秦焯的时候，他的眼神里带了几分紧张，低声询问：“冒昧的问一下，这些年，她过的……好不好？”
“既然想知道，何不自己去问？”秦焯轻声说，“从我这儿听到的，无论是好还是不好，你都不一定能相信。”
想想也是，好或不好，从别人嘴里听到的，当然没有自己亲眼所见的好。宋晏又是一叹，抬脚出了电梯。
秦焯紧紧跟上，跟宋晏交代了一些术后需要注意的细节，到了病房门口，宋晏反而像做错了事的人，在门口踟蹰半天，不敢进去。
见宋晏这样，秦焯就说：“其实宋薇心里一直都有你。只是她不善于表达，也许这一次她劫后重生，会跟以前有所改变。”
“谢谢。”有了秦焯这番话，宋晏深深吸了一口气，推门而入。
秦焯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没有听见里面发生争吵，确定这对父女不会针锋相对，这才放心离开。
其实在宋晏开门的那一刹那，宋薇就已经醒了。只是她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宋晏，就索性继续装睡。她能感觉到宋晏正站在床边打量着她，那种被人盯住的滋味实在太不好受，但她一动也不敢动，毕竟宋晏的感官太敏锐……
就这样僵持很久之后，宋晏才缓缓开口：“我知道，我不是一个好爸爸。侦查这条路，是我带你走的，也是我坚持让你离开，我……”
宋晏说到这，似乎是说不下去了。宋薇藏在被子里的手轻轻握了握，又再次松开。就在刚才，她差点就说话了，她想说，侦查这条路，如果不是自己喜欢，就算旁人再逼，也未必能见成效。所以宋晏不必自责，她不想听见他的自责声，更不想看见他自责的样子。所以她只能装睡。
又过去许久，只听宋晏又说：“从今往后，我也不逼你了。你选择什么样的路，我陪你一起走。与其让你一直瞒着我做危险的事，不如我们互通情报，让你更安全一些。”
宋薇的心尖微微颤了颤，宋晏之所以离开侦查局，就是不想再淌浑水，可是为了女儿，他还是选择走过去的路。不，确切地说，是比过去更凶险的路。她想，如果她爸爸还活着，一定也会像宋晏这样保护她。
可是她爸爸死了，死于她六岁那年。
眼前这个跟爸爸一模一样的人，是永心的爸爸，不是她的。
她多想爸爸能活过来，随便跟她说点什么都好，可是不能……他不能……
想到床边的宋晏，再想想已经去世的‘宋晏’，宋薇眼睛一酸，泪再也忍不住落了下来。她正要装作不经意地翻个身，不让宋晏看见她的眼泪，谁知宋晏却轻轻抬手擦去了她脸上的泪花。
这一刻，宋薇的的身子僵硬无比。被他发现了在装睡吗？怎么办，她该说些什么。
“小薇，我们回家，好不好？”宋晏的语气里带了几丝请求，“我知道你能听见我说话，也知道你早就醒了，只要我们回家，你不想做的事，我再也不逼你了，无论以后的路多难走，我都会尽我所能陪着你。好不好？”
那一句好不好，太过小心，也太过卑微，与她记忆里的‘宋晏’相差甚远，即便是知道宋晏与‘宋晏’不是同一个人，可她依旧于心不忍，她睁开眼，在看向宋晏时，泪水又溢满了眼眶，哽咽开口：“爸，你别这样，别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我……我以后能说的，都尽量说给你听。”
尽量说给他听……
宋晏立刻转过身，这才没有让宋薇看见他即将夺眶而出的泪，他微微仰起头，让眼泪倒流回去。又深深吸了两口气，待情绪冷静下来后，才转身面对宋薇，俯下身子，轻轻抱了抱她：“好，我们回家。”
想到是回锦城的那个家，宋薇还是不太能接受，她问：“我能带个人回去吗？”
“给你做手术的那个人？”
“你们见过了？”
“他说想娶你，你是怎么想的。”
娶她？宋薇愣了。
宋晏轻轻摸了摸宋薇的头：“不急，慢慢想，感情的事情，急不来。”
“哦……”主要是秦焯干嘛跟宋晏说这个啊，她连他的追求都没有答应，结婚什么的，不是天方夜谭吗？原本还沉浸在悲伤里的人，被宋晏三两句话弄的气氛全无，心里开始有几分燥意。
宋晏看了一眼时间，发现时间不早了，就说：“我去拿你回家用的药，你再休息一会儿。”
“嗯。”宋薇轻声应他。
等宋晏快要走到门口时，宋薇忽然又开口：“爸！”
“怎么了？”
“你不觉得奇怪吗？”宋薇问。
“奇怪什么？”
“止血剂对我没有效果，你知道吗？”
宋晏缓缓转过身，跟宋薇和蔼地说：“我也是第一天才知道止血剂对你失效了。”
“这么说，以前止血剂对我是有效的？”如果是这样，那就糟了，她要怎么跟宋晏解释体质问题，才能自圆其说？
“身为侦查员，一旦被人盯上，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察觉宋薇眼神里的几分慌张，宋晏轻声安抚，“想想你的部分失忆，按照常理推论，也很难解释清楚。”
“这样啊……”宋薇轻轻吐了一口气，还好宋晏没有起疑心。
“别想太多，以后随着年纪的增长，你会发现更加疑惑的事。可你还是你，那些令你疑惑的事，并不能说明什么。”
“嗯。”宋晏的声音沉稳有力，让宋薇又找回了信心，“爸，晚上我想吃糖醋排骨了。”
“我来的时候，就让你妈做了。”看到宋薇露出笑脸，宋晏才放心离开。
当病房里只有宋薇一个人时，她的笑又渐渐消失了。这段亲情原本并不属于她，是她被迫从永心那里偷来的。她现在若是心安理得接受，那到了要还回去的那一天，她还能心如止水的抽身离去吗。
倘若不接受，凭宋晏的敏锐的心思，又怎么会不起疑心？
哎……
躺在床上的人，闷闷叹了口气。
宋晏再回来的时候，身后还跟着提了各种甜点的幕偲。
那样一个高大的男人，手里却是小巧精致的甜点，画风是说不出的违和，宋薇盯着那些甜点看了一会儿，没说话。
幕偲把蛋糕放在桌上，又低声在宋晏耳边说了几句，就转身离开了。从进门到离开，幕偲都没有跟宋薇说过一句话，哪怕是一个眼神的交流都没有。这与平时幕偲温和的态度相差太多，宋薇想了想，他肯定是生气了。
生她执意回去救历晔与老鹰的气呗。
这个男人真是小心眼，她又没死。
宋薇撇了撇嘴，从手提袋里挑了一块蛋糕，慢悠悠吃了两口。
宋晏见宋薇吃东西，倒也不急着离开，在她身旁坐下：“你受伤的事，幕偲都跟我说了。”
“那你怎么想？”
“如果放在从前，我一定会像幕偲一样反对你，但是现在我不会了。”宋晏轻轻擦掉宋薇嘴角的蛋糕碎屑，看到宋薇义无反顾也要回头救人，他就知道她心中有无法割舍的道义。如果再有一次这样的事件发生，他如果阻拦她救人，哪怕她活着，也会生不如死。与其看到那样的她，他宁愿守着一座坟。这样至少能成全她心中的道义，就是死，她也是含笑而死。
“还是你懂我。”
吃完蛋糕，宋薇想要翻身起来，宋晏却按住了她的肩，微微摇了摇头：“别乱动，当心再伤着心脏。”
其实秦焯做了手术之后，给她用了一些特效药，加上尖端科技的加持，她的身体已经恢复的七七八八。但宋薇一看到宋晏眼底的关心，立刻乖乖躺好不动，一脸乖巧看着宋晏。
宋晏打开通讯器，给秦焯发了讯息。
不过两分钟，秦焯就过来了，身后跟着几个人推着手术车。
进来的时候，她是昏迷状态，躺在手术车上说得过去，可现在她明明没事了啊，让她躺回去，这像话吗？她正想拒绝上车，但看了一眼宋晏，又忍住心里的想法，任由着宋晏将她扶了上去。
等宋薇躺好之后，几人推着宋薇离开医院。
回家的路上，宋晏坐在宋薇身旁，不停抚摸着她的头发，动作很轻很揉，就像抚摸着一个无价之宝。
宋薇太久没有尝过被人这样对待的滋味，一时有些不适应，小声说：“爸，这么多人都在，你别这样。”
宋晏就像没听见一样，动作仍然不停。
宋薇又不能禁止他这么做，秦焯给的资料里明明白白写着：一旦宋晏认定的事，任何人都无法阻拦。
所以宋晏说要与她一起面对未来的时候，她没有阻拦，他摸她头发的时候，她也没有阻拦。因为知道阻拦了也无济于事，还不如顺着他，让他开心。
反正摸一下头也不会被怎么样。
反正他要参与她的未来，她让他参与就好了，反正那些要命的事，她也不会让他参与进来。别说这是永心的爸爸，她不能让他为了她没了性命。就是她亲爸，她也不能让他置身危险。
“你也别觉得幕偲小题大做。”宋晏又开了口，“他把你的命看的非常重要。”
那是你没看到他派人空袭她们呢，那画面可真是太刺激了。
“幕偲这个人心思很深，我查过他的底细，但是一无所获。”宋晏继续。
这么说，幕偲还是对她很有诚意的，毕竟刚从侦查局出来，幕偲就将情报网给她了。这么想想，宋薇唇角微微扬了扬，看来这个幕偲的防备心真的很强，连宋晏出手都找不到蛛丝马迹。
“你要当心幕偲。”宋晏的声音又压低了几分。
“嗯。”
她当然要小心幕偲，这老狐狸在你面前的模样，都是他想让你看到的样子。他不想让你知道的，你任凭想破头，也找不到半点头绪。
宋薇回到家时，已经十一点半。韶清秋听到楼下动静，就立刻把饭菜端上了桌。吃饭的时候，秦焯坐在她身旁，不停给她夹菜。韶清秋看秦焯这样，就笑眯眯地问：“上次小薇回来，怎么没见你一起来？”
秦焯说：“当时太忙，腾不开时间。现在想想都后悔，如果不是我没来，小薇也不会受重伤。”
宋薇在桌子底下狠狠踩了一脚秦焯，将鸡腿塞进秦焯碗里：“多吃饭，少说话。”
秦焯心安理得的享受宋薇递来的鸡腿，慢条斯理的吃着，还边吃边跟韶清秋说：“阿姨，你放心，以后只要我跟着宋薇，她就绝对不会再像这次这么危险了。”
韶清秋给秦焯盛了一碗汤，一副打量女婿的眼光打量着秦焯：“你做什么工作的，家里还有什么人……”
“妈，你凑什么热闹啊。”宋薇撅着嘴不高兴了，“他是我朋友，是个医生，家里爸妈都在，是正经人家的孩子。”
韶清秋拿筷子狠狠敲了一下宋薇的头：“你这孩子，我就随便问问，你急什么。我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
宋薇皱了皱眉头，还想说话，就听韶清秋又开了口：“吃你的饭，少说话。”
“哦……”宋薇乖乖闭了嘴，被迫听韶清秋在旁边念叨。从秦焯的身高开始说起，到秦焯的收入，再到与秦焯拉家常猜测秦焯的人品，一顿饭下来，成了韶清秋与秦焯的转场。无论韶清秋跟秦焯说了什么，秦焯就像一个乖宝宝一样有问必答，而且答的又好又漂亮。宋薇在一旁不停的扶额叹气，韶清秋这么做是为哪般，秦焯这么做又是为哪般！
宋薇余光瞄了一眼宋晏，见他淡定的吃着饭菜，不由心底感慨：宋晏，你知道你把韶清秋宠成什么样子了吗？哪有别人第一次上门就问东问西的啊。
宋薇又余光看了一眼秦焯，他那春风得意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明明理论上来说她最熟悉的三个人，此刻却做着令她费解又难为情的事！
等等，难为情又是为了什么？
怀着无比复杂的心情，宋薇好不容易结束了晚餐。
在韶清秋的坚持要求下，她被迫被秦焯推着轮椅上了楼。坐在轮椅里，宋薇的内心是五味陈杂，她承认，在前几个小时，她的确差点命丧黄泉，可是现在她已经活蹦乱跳强如虎，这像看护重症病人一样的情况究竟是怎么回事？
上了楼，宋薇终于不再忍耐，愤愤站起身坐在窗台上，双腿晃呀晃：“你能不能用你的专业知识告诉他们，不要把我当成病人，我现在能跑能跳，除了不能做剧烈运动，其他什么都可以。”
这样的宋薇是秦焯从来没有见到过的，有些孩子气的烦躁，更有几分少女的娇羞，他情不自禁朝宋薇走进了几分，映着窗外的月光，他看见她脸上的红晕，嘴角微微扬了几分。这份罕见的少女姿态，是因为他的存在而出现，是独属于他的。想到其中缘由，他心底生出几分满足。
“秦焯，你听见没？”也不知怎的，此刻跟秦焯单独在一起，宋薇感到有些闷热，她转头看了一眼中央空调，温度明明刚刚好，那她此刻的闷热又是因何而起？
她等了片刻，没等到秦焯回答，不由侧头去看他。这一看，叫她看见了他满目的柔光。她的心猛地跳露了半拍。
一定是心脏还没有彻底恢复，所以心跳时好时坏，宋薇心中正这样想着，就看见秦焯一步步朝她走来，两人本就距离很近，这下他们的距离就更近了。她立刻制止：“别动，就站在那。”
一向很听宋薇话的人，这一次非但没有停下，反而继续朝前走。
宋薇不得不后退，直到退到了窗户上，再无路可退时，她微微仰头，看着俯身离她更近的人，语气有几分不自在：“你干什么？”
“你刚刚说了什么？我没听清。”似乎是要听的更清楚一些，秦焯的身子又低了几分。
宋薇的脸比刚刚更红了，她伸手推了一把秦焯，要他离她远一些。
“怎么了？”
怎么了，还问她怎么了，没事站这么近干什么？宋薇张口就想这么说，却看到秦焯披着月华满身，眉目清澈。那双桃花眼里是七分柔光，三分笑意。分明他什么也没说，也什么也没做，可偏偏她却觉得他有几分勾人。
这个时候，宋薇突然想起了一个梦，那个她坐在秦焯身上与他亲吻的梦……她的脸就更热了。
“小薇……”
“别说话。”在这一秒，宋薇连秦焯的声音都不想听见。她甚至觉得，他的声音也很……勾人。
秦焯静静看了一会儿宋薇，突然明白了什么，忽而一笑，伸手柔柔宋薇的头，低声问：“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诱人？”
“才没有。”宋薇立刻反驳。
秦焯又笑了两声：“如果我现在亲吻你，你会躲开吗？”
“你想死吗？”宋薇咬牙切齿。
秦焯没有再说话，而是又俯下些身子，与她靠的更近。
他身上是淡淡的清香，那是宋薇喜欢的味道。他的唇与她贴的很近，近的她能听见他的呼吸声，感受到他的呼吸撒在她的脸上，温热的感觉，挠的她心头有点痒。
“我……想吻你。”秦焯缓缓吐出这几个字。
宋薇的拳头立刻紧紧握住，抬手就想朝秦焯脸上招呼，秦焯却敏捷地闪开了，斜倚着墙看着她笑：“小薇，刚刚的你，好可爱。”
“你真以为我不敢动手是吧？”宋薇跳下窗户，上前抓住秦焯的衣襟，“你敢调戏……”
“生气的样子，比惆怅的样子，可爱很多倍。”秦焯轻轻握住宋薇的手，将它放在自己的手掌心。
他双手包裹她的双手，那温暖的触感，让她有说不出的安全感。
原来她不曾说的话，他都明白。
宋薇缓缓低下了头，心里的悸动好像变成了别的什么，让她的心，不再那么慌乱了。
“阿姨这边我来搞定，叔叔这边你来搞定。历晔跟老鹰他们要忙着处理内鬼应接不暇，又因为你救了他们，他们暂时不会对你再进行监视，小薇，从现在开始，你试着把过去所有没完成的遗憾，通通都补回来。”
“可是能吗？”宋薇像是在问秦焯，又像是在问自己，“父母不是真的父母，女儿不是真的女儿，这样的父慈子孝，在我看来就是镜花水月，都是虚妄。”
“那我换个方式说。”见宋薇钻牛角，秦焯就说，“你对过去念念不忘，叔叔心结一直打不开。现在叔叔给你提供线索，你帮他解开心结，大家是各取所需，对不对？”
“可是……人是有感情的，只要跟他在一起，只要看着那张跟我爸一模一样的脸，我就觉得我是在利用他。如果我没有长着与永心一模一样的脸呢？他还会这么在乎我的死活吗？”
“小薇，你说得对，人是有感情的。除了一样的容颜，更重要的是心灵上的交融，如果你不主动靠近他，他也很难朝你靠近。这中间不存在利用不利用，只有各取所需。”
“就算这样，那也……”
“两个心灵都有创伤的人，如果能互相温暖彼此，这难道不是好事？”
“我……”
“你不用做坏人，这个主意是我出的，如果一定要做坏人，那也是我来做，你最多也就算个从犯。”秦焯的声音愈发的温柔了，“来到这个世界，你遭受太多的不公平，也吃了好多苦，我不能一直陪在你身边，是我的遗憾，也是我的不是。这一次，我必须一直陪着你。”
“如果我不让呢？”
“你会让的。”
握住宋薇的那双手，更加紧了几分。宣誓着秦焯的固执。
他为她担惊受怕，为她善后，为她考虑所有，没有人比他更在意的她的感受。锦城这个家，对她来说有太多悲痛，如果必须留下来，她能信赖的人，只有懂她过去的秦焯。
过去许久之后，宋薇轻声说：“还好我有你。”
天朗气清，万里无云。
宋薇穿着洁白的连衣裙，坐在学校操场的秋千上，晃着小脚丫。不远处是她的同班同学在踢足球，她不喜欢那个游戏，可是孙老师也不让她到别的地方玩儿，还好她还有秋千可以玩儿。她托腮看着天上游荡的白云，嘿嘿地笑：“妈妈去接爸爸回来，爸爸中午回来会做好吃的……”
不远处，一个老师急匆匆的跑过来，朝孙老师耳边说了些什么。
然后孙老师就立刻把宋薇抱起来朝校外跑，一边跑一边说：“薇薇，你父母出车祸了，快……快想想等会儿要跟他说什么，他快不行了。”
孙老师的话断断续续，车祸，不行了，宋薇脑子里想了半天这几个词，也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她看着孙老师一路飞奔到学校门口，有人从孙老师手里接过她，抱着她上了车。
车子一路疾驰，熟悉的风景迅速往后倒退。
陌生的地方吓的她哇哇大哭，陌生的叔叔不停抱着她安慰，她太害怕了，只知道哭，哭声掩盖了所有，叔叔说了什么她都听不见。
“爸爸……我要爸爸……”她哭得撕心裂肺。
这一哭，叔叔的眼眶也红了。
看着叔叔抹眼泪，她的哭声更大了。
不知过去多久，直到她的嗓子都哭哑了，泪水都流干了，她趴在叔叔的肩膀上昏昏沉沉快要睡过去的时候，车子才停了下来。
叔叔抱着她下了车，她看到那辆被撞翻的车，又哇的一声哭了。
“车，我家的。”宋薇指着车号啕大哭，“爸爸……爸爸……”
周围一地的鲜血，还有鲜血从车里流出，慢慢往她这边延伸。
叔叔抱着她往前走，她撕心裂肺的喊：“爸爸，妈妈，爸爸。”
离的进了，她听见车内传来微弱的声音。
“小薇……小薇，妈妈已经走了，妈妈临走前，一直让我跟你……跟你说，她爱你。”‘宋晏’不停喘着气，喘气声越来越急促，“爸爸……爸爸想抱一抱你，可是……可是爸爸动不了了。小薇，爸爸……爸爸也爱你。小薇，爸爸不能看着你长大了，爸爸……爸爸对不起你……”
“妈妈，爸爸！爸爸……我要妈妈，我要爸爸。”
“小薇，醒醒！”
宋薇一下被晃醒了，她猛地睁开眼。看到眼前的人是宋晏，她发呆了好一会儿，才捏了捏眉心。那个许久不曾做过的噩梦，竟然又回来了。
“你还好吗？”宋晏满脸关心，拿出手帕，擦掉她额头的汗，“做了什么样的噩梦，一直听你哭着喊着要妈妈爸爸。”
宋薇不太愿意回忆梦里的情形，就摇了摇头：“不想说。”
宋晏低叹一声，将宋薇搂在自己怀中：“总是逞强说自己是个大人，可大人哪有遇到了难处就想着要爸爸妈妈，你看看，还哭鼻子，不嫌丢人了？”
他的怀抱太温暖，与记忆深处的那个怀抱渐渐重叠，本来只是眼角有泪的人，此时眼眶更是湿润了。这一个怀抱，她贪恋的太久，自六岁那年，她就再也没有被‘宋晏’抱过，也再也没有听见他叫她一声‘小薇’，从此之后，别人看她的眼光都是同情，是怜悯，她再也看不到宠溺的目光了。
“爸爸……”她失声痛哭。
宋晏微微一愣，以为她还在沉浸在那个梦里，轻轻拍着她的背：“我在，我一直都在。”
一直都在……
可是已经不在了。
那个她可以任性撒娇，可以坐在他肩膀看的更高，可以被他举高高，抱着转圈圈的人，早已经不在了啊。
宋薇低声呜咽，像只受伤的小兽。
宋薇哭了多久，宋晏就在旁边陪了多久，她流泪，他就为她擦掉眼泪。
明明两个隔了时空的父女，却叫宋薇找到了一丝时光倒流的感觉。在这一刻，也只有在这一刻，她能尽情宣泄悲伤，不用顾忌所有。
直到韶清秋上来敲门，问他们怎么还不下楼吃早饭的时候，宋薇才想起来，现在她如果不按时吃饭，是会有人催的。除了秦焯之外，还她有人关心她会不会伤心，会不会饿肚子。这种被人关心疼爱的滋味，哪怕都是从永心那里借来的，她知道总有一天全部都得还回去，可仍然心存感动。她吸了吸鼻子，从床上爬起来：“我刷个牙，洗个脸，马上就下去吃饭。”
“现在还没起床？”韶清秋推门进来，“多大的人了，还赖……”
‘床’字还没说出口，就看到宋薇哭红的双眼，就立刻问：“怎么了，你爸爸训你了？”
宋薇摇摇头，随口扯了一个谎：“没有，就是……做噩梦了，吓哭了。”
韶清秋松了一口气，伸手戳了戳宋薇的额头：“做什么噩梦能让你哭鼻子，都多大的人了。”
宋薇撅了撅嘴，小声抱怨：“烦死了，你们两个真不愧是夫妻，说的话都一样。”
一边说，一边光着脚丫朝洗手间走。
韶清秋拿起宋薇的拖鞋，跟在宋薇身后：“地上凉，怎么还光着脚，先穿上……”
话还没说完，宋薇就随手关上了洗手间的门，把韶清秋挡在了外面。
韶清秋看着门叹了口气，又回宋薇的卧室，无奈的看向宋晏：“你看看她，着凉了怎么办？”
“她是个大人，不是孩子了。”宋晏说，“清秋，你就是因为管得太多，小薇才会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
“我管她，还不是为她好。”韶清秋微微皱了皱眉头，似乎想起什么，说，“要不是你宠着她，她脾气才不会这么大。”
宋晏没想到会引火上身，笑着点头，依着韶清秋：“是，我反省，以后我不宠着她了，夫人，我们下去把饭菜盛好，这样小薇一下来就能吃饭。”
“还说你不宠着她，不宠着她，她自己有手有脚，想吃什么，自己做，自己端，不好吗？”
今天夫人的脾气……莫名有点大，宋晏本着夫人最大的原则，立刻说：“那我们就自己吃自己的，不管她了。”
“不管她能行吗，她一工作起来，哪有时间吃饭。你说她这么大的人了，还照顾不好自己，这么多年了，还是那么瘦……”
“瘦是体质原因，不是她不照顾自己，你看，这么多年，你也一直不胖……”
“宋晏，你就不能听我说？”
“好，我听，不打断你了，你说。”
“我看小秦这人很不错，以后……”
后面的话任凭宋薇怎么听都听不见了，宋薇从来没想到，韶清秋与宋晏的对话，竟然这么温馨。他们的感情似乎比她爸妈还要好。宋晏也更加宠爱韶清秋。
如果爸妈还活着，肯定也会像他们这样吧。
宋薇忽然轻轻一叹，看着镜子里有些难过的那张脸，使劲拍打了几下，强迫自己打起精神，对着镜子里的人说：“宋薇，不要总是怀念过去啊。现在宋晏就是你爸，韶清秋就是你妈。”
对着镜子，她努力了好几次，找到了最自然的笑脸，转身出了洗手间。
饭厅里，韶清秋正拉着秦焯的手说着话。
这一大一小虽然认识时间很短，可关系已经非常亲密了。
无论韶清秋说了什么，秦焯总是能对答如流，还总能说的韶清秋笑容满面。宋晏乐于看到韶清秋高兴，于是坐在秦焯对面，饶有兴趣的听着。
宋薇还没下楼，就听见韶清秋与秦焯正聊着星空，秦焯耐心的跟她讲着星系构成。
宋薇：……
为了哄韶清秋开心，秦焯你至于吗？
堂堂一个尖端科学家，却讲着那种连她都觉得浅薄的天文常识，她都觉得别扭，他是怎么做到这么自然的？
下了楼，宋薇咳了一声，示意他们低幼的话题可以适可而止了，哪知道韶清秋还越发的来劲儿，要她一起加入。
宋薇正想拒绝，就被宋晏不动声色的踩了一脚。知道宋晏是什么意思，宋薇只好乖乖配合，加入韶清秋的聊天行列。
从星系到浩瀚的宇宙，再到光年、黑洞，虫洞，韶清秋想到什么就问什么，不管问什么，秦焯都能讲的浅薄易懂，幽默风趣。
宋薇在一旁听得啧啧称奇，她从来都不知道，秦焯的涉猎这么广泛。
这时候宋晏微微侧身，在宋薇耳边轻声说：“你妈挺喜欢他的。”
她早就看出来了啊！这还用说吗，宋薇心底叹了一声。
“我……也喜欢。”宋晏又来了一句。
宋薇：……
这顿饭，还能不能好好吃了！
一个小时之后，韶清秋与秦焯的聊天终于愉快友好的结束了。
韶清秋才端起碗筷去厨房，宋薇心想着这次她要好好表现一下，正想端着碗筷去洗碗，秦焯的速度比她还要快上三分，立马后脚跟上，这态度比宋晏还要积极。
宋薇再次：……
“爸，他真的！只是！我的！私人医生。”宋薇刻意一字一顿，想阐明立场。
“我什么也没说。”宋晏侧身看着厨房里的两个人，又回头看了眼宋薇，那目光里总有几分‘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
宋薇又：……
她怎么觉得自己是欲盖弥彰了？
等等，她真的跟秦焯没有什么啊。宋薇欲哭无泪，张了张口，还想解释，却又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说起。
“跟我来书房。”宋晏拍了拍宋薇的肩，先起身离开了。
如果没有特指，宋晏说的书房，就是四楼大书房。大书房站了整整一层楼，没有经过允许，就连韶清秋都不能随意进入。这是从宋薇出生就定下的规矩，一直延续到了现在。
小时候，人的好奇心会很重，越不让去的地方，就越是想去。可当她长大了，懂事了，别说书房，就连带着那个锦城的家，她都没有兴趣再踏足了。宋薇看着宋晏的背影，脸色渐渐变得凝重不少。
若说‘宋晏’的书房是秘密营地，那么宋晏的书房或许就是资料库。
那些侦查局不为人知的灰色地带，也许在今天，就要被揭开了。
宋薇起身，朝宋晏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