购买
下载掌阅APP,畅读海量书库
立即打开
畅读海量书库
扫码下载掌阅APP

减字木兰花 广昌路上

一九三〇年二月

漫天皆白,雪里行军情更迫 。头上高山,风卷红旗过大关 。此行何去?赣江 风雪迷漫 处。命令昨颁,十万工农下吉安。

这首词最早发表在《人民文学》一九六二年五月号。

【考辨】

这首词在1962年《人民文学》编辑部搜集的传抄稿上,题为《减字木兰花·攻吉安》;作为《词六首》之一发表在《人民文学》1962年5月号时,只有词牌而无词题。作者在1963年主持编辑《毛主席诗词》时,此词开始题为《广昌县路上作》,接着改为《广昌路上作》,最后定稿为《广昌路上》,并标明写作时间为“一九三〇年二月”。

这首词《人民文学》编辑部搜集的传抄稿,原为“满天皆白,雪里行军情更切”,在《人民文学》发表时作“漫天皆白,雪里行军无翠柏”(人民文学出版社1963年12月版《毛主席诗词》,将“无翠柏”改为“情更迫”);原为“风卷红旗冻不翻”,发表时作“风卷红旗过大关”;原为“赣江云雾迷漫处”,发表时作“赣江风雪迷漫处”。

此词作者留存一件手迹,二句为“雪里行军情更切”,四句为“风卷红旗冻不翻”。

白雪·红旗·过大关

——《减字木兰花·广昌路上》赏析

程光锐

毛泽东说过,他1929年至1931年的几首词是“在马背上哼成的”。这是可以理解的。当时正处在游击战争的环境中,他作为红军的主要领导人,东征西战,戎马倥偬,哪有许多空闲时间去写诗呢?可是,他毕竟还是一位卓越的诗人。国家的兴亡、人民的忧乐、斗争的艰苦、胜利的喜悦,都会唤起诗人的灵感。诗情如火关不住,总要迸发出火花来。《减字木兰花·广昌路上》与它的姊妹篇《如梦令·元旦》一样,都是写这次红军行军生活的。长途行军正好为诗人提供了在马背上“哼诗”的好机会。

1930年初,古田会议后,蒋介石调集赣、闽、粤敌军进行“三省会剿”,逼近闽西苏区。红四军前委决定立即兵分两路作战略转移。由朱德率主力转向赣南,毛泽东率一个纵队掩护主力转移后,挥师北进,穿过闽西的崎岖山路,从宁化西越武夷山,进入赣南,于广昌以西与主力会合。红四军于战略转移结束后,遂即进入战略进攻。红四军前委为了促进赣南革命形势的发展,2月初在吉安境内的陂头举行红四军前委、赣西特委和红五、红六军军委联席会议,会上毛泽东提出夺取江西全省的口号,确定了当前的总目标是攻取吉安,并成立了毛泽东任书记的中共共同前委。2月中旬,共同前委发布了进攻吉安的命令。于是,毛泽东率领红军和赤卫队,分兵数路,浩浩荡荡,踏上征途。

赣南2月,寒冬未尽。红军刚上征程,就遇天降大雪,纷纷扬扬。毛泽东面对一天风雪,浮想联翩,诗思潮涌。于是,在马背上哼出了这首《减字木兰花·广昌路上》。

“漫天皆白”,起句脱口而出,自然流畅。但并非泛写,读者稍加思索,就可以感到它表现出来的境界广阔,气势非凡。因为这个短句中两个精炼而又能表现大境的字,启发了读者广阔的联想,从而丰富了诗的内容。“漫”天——寥廓天空,急风卷雪,飞雪舞风;“皆”白——茫茫大地,山川原野,素裹银装。这一天风雪,这一个回旋涌动的洁白的世界,展现出大自然的无穷威力和无比壮美。正当红军要在赣南上演一出威武雄壮的戏剧的时刻,这场好雪正为这场好戏布置了一个天然的宏大的舞台,庄严而壮丽!

词由写景而抒情:“雪里行军情更迫。”这“情更迫”三个字,意在笔先,力透纸背。情迫,是因为这次出征任务重大,军情紧迫。“情更迫”,因为是雪里行军,大雪毕竟会给行军带来艰苦和困难,红军战士必须要去征服它,确保红军军事目的的实现。然而,我们不要忘记,当时的红军战士已经不是两个月以前的红军战士了。古田会议的精神提高了他们的思想,《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的哲理启发了他们的觉悟。此刻,诗人在这里用了“情更迫”三个字,是因为他深刻地理解他的红军战士,相信他们一定能够以英勇无畏的精神去战胜当前的艰难困苦,并且借漫天风雪旋转乾坤的威势来壮我行色,扬我军威,以更加昂扬更加迫切的心情,勇往直前,投入席卷江西的新的战斗。

赣南多山。红军从广昌向吉安方向行进,起初连下于都、宁都、永丰三城,接着翻过一道道崇山峻岭,度过一座座雄关险隘。这次继续西进,途中依然是群峰插天,峭崖壁立。诗人回首来路,展望前程,千丈高山之下,风萧萧,雪漫漫,旗猎猎,人奕奕。好一幅威武壮丽的雪里行军图:“头上高山,风卷红旗过大关。”这气魄宏伟、壮怀激烈的词句,引发了读者的奇想,仿佛是诗人折青峰为笔,铺白雪为纸,饱蘸满腔革命豪情,振笔挥洒而成的。笔落处,轰鸣起一阵阵雷声。任你山高关险,也挡不住红军的滚滚铁流。特别是那临风飞舞的红旗,宛如熊熊燃烧的鲜丽的火焰,动人心魄,引人遐思。白雪,红旗,过大关——此景此情,豪迈,昂扬,雄壮,崇高。

词的上阕是写雪地行军,下阕则是回答战斗的场所在何处。这里用设问方式,使词句有所变化。“此行何去?赣江风雪迷漫处。”答句泛指赣江岸上的广阔地带。“风雪迷漫”回应“漫天皆白”。但是,“漫天皆白”只是对自然现象而言。而“风雪迷漫”还有更深一层的意思,其中还隐喻着敌区的黑暗的现实。“争取江西”,计划的范围是广阔的。这次红军进攻赣江岸上的某个城市,是实现这个计划的重要行动。另外,这里用了“风雪迷漫”这个舒缓含蓄的意象,也是为了词律的安排。全首共有四个四、七字句,是以抑扬相问安排的。现在第二句“头上高山,风卷红旗过大关”和即将出现的第四句都是上扬句,如果再是上扬句,就显得太平板了。因此,第三句就换用一个下抑句:“……赣江风雪迷漫处。”从而使整首词抑扬顿挫,跌宕多姿,增加了一种波澜起伏的节奏美。

“命令昨颁,十万工农下吉安。”明确地回答了“此行何去”,激励了全体战士的斗志。一首豪放雄丽的新词完成了,一场激烈的战斗即将开始。我们的诗人内心的喜悦和激动是可想而知的。由这位伟大的革命家和军事家率领和指挥的十万红军和赤卫队,浩浩荡荡,继续奔向风雪弥漫的前方,去迎接一场激烈的战斗。而且,前方还有更多的“风雪迷漫处”,需要去战斗;还有更多的诗篇和伟大的史诗,在期待我们的诗人去创作!

白雪和红旗,构成了《减字木兰花·广昌路上》这首词的基本意象和鲜明色调。

雪,是古今诗人词家爱写的题材。雪,在他们的心目中也是一种精神,它具有博大的胸襟、高洁的灵魂、奉献的品格。在中国文学史上,风格豪放的咏雪诗词多为边塞诗和军旅诗。唐代边塞诗人岑参的《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雄浑悲壮,色彩鲜明,“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更是千古传诵的名句。在现代诗词中,毛泽东的咏雪词是赫赫有名的。他的诗词风格是“偏于豪放,不废婉约”。他那首以“雪”为题的不朽之作《沁园春》,意境高远,气象宏伟,充满革命豪情。词中写尽了“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北国风光;“须晴日,红装素裹,分外妖娆”,更是艳丽动人;纵论古今英雄辈出,“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思接千载,卷舒风云。《减字木兰花·广昌路上》是小令,全首仅四十四字。由于篇幅短小,诗人在这首写雪里行军的小词中,写雪景的只用两句共八个字。一句是“漫天皆白”,一句是“风雪迷漫”;一句豪放,一句婉约。大笔写意,咫尺千里,依然挥洒自如,游刃有余。唐朝诗人皮日休有句云:“高韵最宜写雪赞”,诚然,这对于咏雪的大手笔毛泽东是最恰当的评语。

红旗,是中国无产阶级革命的象征。作为中国伟大的革命家、军事家,毛泽东一生伴随着红旗南征北战,出生入死,红旗就是他的生命。作为中国杰出的诗人,红旗又是他的诗词的重要意象。他写的关于红旗的诗词豪壮雄浑,热情奔放,风格多样而独特。例如:“红旗卷起农奴戟”,诗人新中国成立后回乡,故乡的景物“又唤起了已依稀如梦的斗争与失败的回忆”。想起当年“卷起农奴戟”的许多同志牺牲了,心情是沉痛的。“不周山下红旗乱”,二十万敌军风烟滚滚自天半而降,诗人却请了个神话人物——能旋转天地的大英雄共工来,触倒天柱,断裂地维,挺立于天地之间,象征无产阶级军民伟大神奇的气魄。“六盘山上高峰,红旗漫卷西风”,长征的英雄们立马山巅,仿佛已经可以望见长城脚下的陕北高原了,极富传奇色彩的中国红军长征的故事即将结束了。这是多么令人欢腾鼓舞啊!这虽然是从诗人吟咏红旗的诗词中摘下来的几句,有的深沉,有的神奇,有的充满希望和胜利的信心,可是仍然能从中体会到诗人对红旗深厚的感情。

《减字木兰花·广昌路上》是毛泽东1930年2月写的。我赞成郭风同志的建议,把从1929年10月到1930年7月毛泽东写的几首词,即《采桑子·重阳》《如梦令·元旦》《减字木兰花·广昌路上》《蝶恋花·从汀州向长沙》等,为以古田会议为标志的这一革命历史阶段的一组系列性的史诗。因为这一组诗真切地表现了这一阶段革命战争的胜利,以及红军在困难面前的坚强信念和革命乐观主义精神。

毛泽东的诗词不仅在国内受到人民的热爱,而且早已走向了世界。这里讲一个发生在联合国的动人的故事:1971年11月15日,联合国第二十六届大会通过决议,正式“恢复”中华人民共和国的一切权利。我国代表团首次出席大会,这天的大会几乎成了欢迎中国代表团的大会。会上五十多个国家的代表致辞热烈欢迎中国代表团。值得提起的是,智利驻联合国代表温伯托·迪亚斯·卡萨努埃瓦在会上热情而激动地朗诵了毛泽东的一首诗,正是这首《减字木兰花·广昌路上》,他的朗诵受到了大会的各国代表长时间热烈的鼓掌。我们的伟大的诗人大概不会想到吧,他四十年前在中国南方群山中冒着漫天风雪行军时哼成的一首小诗,竟会在一个国际大会上被人热情地朗诵,而且赢得了那样的欢迎。那白雪,那红旗,像梦一样,给中国的代表们,也给大会送来最好的祝愿:友谊与和平。

《减字木兰花·广昌路上》和《如梦令·元旦》一样,都写于毛泽东的著名文章《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之后,文中批判了党内有些人怀疑“红旗到底打得多久”。变化多快,时间不过一个多月,事实已经证明:武夷山下,“风展红旗如画”;广昌路上,“风卷红旗过大关”。特别是文章那段不是诗词、胜似诗词的结尾令人深思,它说中国革命高潮的到来,并不是“可望而不可即”的,“它是站在海岸遥望海中已经看得见桅杆尖头了的一只航船,它是立于高山之巅远看东方见光芒四射喷薄欲出的一轮朝日,它是躁动于母腹中的快要成熟了的一个婴儿”。那次在风雪迷漫的山道行军的红军战士们,一定会更好地体会这篇文章朴素的真理,并且以自己的亲身经历再添上一句:它还是孕育于莽莽雪原之下的即将破土而出的一个绿色的春天。 sgkvFCn+d+VEHSGUvZchhqvzH8OXhPdQz/aQoeB9pQiSefiWF/TXWPQ5wQNBFm7A

点击中间区域
呼出菜单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