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不看葬礼的照片吗?”
新下属这么问我。
“等会儿看。”
我这么打发他。下属用鼻子哼了一声转过身去。他应该认为我当不了多久的警察了吧。川藤的哥哥遵守了约定,没有把我们的谈话告诉任何人。所以我不必为向老百姓泄露川藤殉职的内情而承担责任。但是由于鲁莽的行为导致下属殉职一事,明里暗里他们都会让我辞职的吧。我已经没有力气来对抗这股压力了。在漫不经心的日子里,我只是一个劲地思考川藤的那句“不得了了”。
透过开着的窗户能看见60号国道。铺路工程结束了,车辆行驶在崭新的黑色柏油路上。
十一月五日,击中交通指挥员头盔的到底是什么?
川藤说是车子碾过的小石子——其实是在强调这一点。他不停重复“车子碾过的小石子”,说得令我耿耿于怀。
现在的我好像明白那是什么了。
子弹 。
为了开枪特地去国外旅行的川藤;酒馆发生了点小纠纷就打算拔枪的川藤。那天,独自留守岗亭的川藤把玩着枪——是因为太闲了想玩还是因为枪脏了想擦干净?总之,川藤开了一枪。
岗亭的玻璃窗一直是开着的。子弹飞出窗外。
多亏了铺路工程的噪声与振动,枪声被掩盖了。但是川藤目击交通指挥员倒了下去,是被自己发射的子弹击中了。川藤迅速离开岗亭,跑向指挥员那里。幸好他没受伤,只是擦过头盔而已。指挥员认为自己是被车辆碾过的小石子击中了,于是川藤放下了心。
不过川藤马上就意识到自己即将面临绝境。
警方对于子弹的管理严格得很。哪怕只是遗失一发子弹也会影响自己的将来,说不定会被迫辞职。川藤不仅乱放了一枪,而且还击中了别人。这种情况不是被迫辞职那么简单的,应该会遭到起诉。
于是川藤发了条信息给哥哥:“不得了了。”可是哥哥没有回复。就算哥哥看到了,应该也帮不了他吧。
为了掩饰过失,必须做一些坏事——就像他忘记锁自行车保管箱时坚持要一个人去巡逻那样。川藤想着怎样才能掩饰那一枪。交通指挥员没有发现是子弹击中了他。于是川藤到处找,说自己要找到那颗石子。幸运的是,川藤找到了子弹。问题是归还佩枪的时候该怎么办。值完班就得归还佩枪和子弹,哪怕少一发也会被发现……
最终他得出的结论应该是:想要掩饰那一枪只要 光明正大地开枪 就行了。
川藤打电话给田原,档案中有对方的电话。田原没有工作,白天也在家中。川藤告诉田原:
“你的老婆在搞婚外情,和绿1岗亭的警察。”
田原胜原本精神状态就不稳定,他不可能接到来路不明的电话一笑而过,一定会认为无风不起浪。所以川藤才选择田原作为合法的射击对象。
一切都很顺利。田原袭击了刚刚回家的美代子,美代子通知了警察。美代子没有直接打岗亭的电话,而是拨了110,这或许是川藤没有预料到的,但是距离最近的绿1岗亭还是接到了出动命令。到了现场,否定了暗示想等待支援的梶井,主张闯进去的不正是川藤吗?
刚刚进入田原家的时候,川藤手持警棍——如果他从一开始就拔枪的话一定会被我阻止。于是他在寻找田原的途中趁乱换成了枪。
在与我们对峙的时候,田原表现出了出人意料的成熟。虽然净讲些瞎话,但是没有要袭击我们的迹象。于是川藤大喊:“住手吧!我是绿1岗亭!”
这一句话,如同暗语般立刻激怒了田原。
当时我听到几发子弹声?不知道。只记得是一连串的枪声。
应该是 四发 吧。川藤射出了所有的子弹,将白天的那发扔在脚下,用力将之踩入泥土里。这些事全都在一瞬间完成。
但是川藤失算了——他小看了人类的执著。
匕首割开了川藤的颈动脉,在大出血的时候,他喃喃说道:
“本不应该这样的,我明明做得很好,我明明做得很好……”
我问美代子,以前田原是否怀疑过她与警察有关系。美代子断言完全没有,直到那一天为止都只怀疑过自己与店里的男顾客。
我曾经于某个休息天,在岗亭对面的行道树上发现了伤痕——树干的一部分被刀刃割开,好像有人从里面拔出了一个扎得很深的东西。
隆博恐怕已经察觉到自己的弟弟做了些什么。我也得辞职了。
60号国道上来往着无数车辆,车上承载着一段段人生。那些人中,一定有天生就适合当警察的家伙。
这个岗亭里却有两个不适合当警察的男人。
这种日子里我特别憎恨禁烟的岗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