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丁院长的确太伟大了!
武明训不是不知道这个行业的不成文的规矩,他今天已经算冒犯丁院长了,钟立行也没有考虑太多,江一丹更是猛,直接就打电话找人,这种事放在任何人身上都会引起轩然大波,谁这样做都意味着别想在这行混了!
快乐总是短暂的。武明训的快乐没有持续多久,就被姚淑云的事给打断了。这天,姚淑云的丈夫老高一早就来到一家律师事务所,准备找律师帮忙解决与医院的纠纷。主任把这个案件指派给了刘晓光。这年头开个律师事务所也不容易,上面规定,一年必须有5%的案子是免费代理的,叫无偿法律援助,用以维护那些没有能力支付律师费从而有可能导致人身权益被侵害的公民权益,说到底是为了公平。
老高对刘晓光说他老婆姚淑云因为心脏病被送到仁华,输液过程中莫名其妙就死了,人死得不明不白。刘晓光听他那么一说,的确挺气的,好好的一个人说没就没了,医院到现在也没给个说法,说是医院没有过错。
第二天,刘晓光好不容易找到了医院的医务处,一进门,见严如意正在打电话。看样子是个厉害的主,所有的医院,医务处长都很厉害,一看就不太好说话,话说回来,太好说话,也坐不成这个位子。刘晓光耐心等严如意打电话,听她在电话里说的是抢救了一个什么出租车司机,只用了两个小时,创造了奇迹,卫生局让他们组织宣传。刘晓光心里哼了一声,抢救个病人算什么,你们医生不就是干这个的嘛!干点好事就忙着宣传,眼下这个治死的看你怎么说!
门难进,脸难看,让你等,没商量,现在的医院真是过分!
好容易严如意打完了电话,冷着脸问他有什么事。
刘晓光从包里拿出文件:“您就是严如意严处长吧?今天我代表姚淑云家属来向医院提出交涉,这是家属的委托书,您看一下。”
严如意看也不看,直接问:“说吧,想怎么解决?”
刘晓光被严如意的态度弄得有点不舒服,语气上也就不那么客气了:“家属方面提出一百万的赔偿请求。”
严如意眉头一挑:“一百万?打劫啊!”
刘晓光淡淡一笑:“严处长,您话不好这么说的。”
严如意冷笑着:“你让我怎么说?我说好啊,欢迎?”
刘晓光依然一笑:“严处长,我知道您的作风,也知道您这个位子不好坐,我们都为自己的当事人服务,所以您就别对我冷嘲热讽了。”
“哈,你话说得太随意了,你为当事人服务,我可是为人民服务!我可以明白地告诉你,你们提的这个条件不可能!尸检报告已经证明,我们的处置没有问题,你条件这么高,你认为这合理吗?”
“不管怎么说,医院是有过错的,病人入院没有做检查,这是你们也承认了的。”
严如意厉声说道:“我告诉你,入院不做检查,我们是有原因的,但那只是过失,算不上过错,如果等结果出来,人会死得更快,对我们医生来说,紧急抢救并不是事事都要检查。”
刘晓光一下急了:“你这不是解决问题的态度。”
严如意一拍桌子:“你们也不是!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医院不是慈善机构,也不是软柿子,想解决问题,要提合理要求!你们冲击医院,严重干扰我们的秩序,我们的护士长受了刺激,还在住院,她的费用谁来出?我在这个医院待了二十多年了,这种事情也见多了,这不是解决问题的态度,你请回吧!”
刘晓光被这个横眉立目的女人弄得有点无奈:“好吧,这是家属的一份意见书,我留下,你们院长是哪位?能安排我见一下吗?”
严如意强硬地表示:“第一,在家属没有正确态度之前院长不会见你;第二,院长今天上午手术,没空。”
“那主管副院长呢?”
“副院长在查房,也没空。”
刘晓光很无奈:“那好吧,请你告诉我他办公室在几层,总可以吧?”
“不可以,有什么事我转达就是。”
“好,那我自己去找。”刘晓光知道今天这一趟算是白来,说着起身,严如意倨傲地说:“那不送了。”
刘晓光生气地离开医务处,他算是领教了。他决定自己去找人。
严如意虽然嘴上强硬,但还是怕律师万一去找武明训就难办了。她看了下时间,估计查房已经结束了,就直接去他办公室找他。刚走到办公室门口,就看到武明训沿着走廊走过来。
严如意说道:“明训,刚才那个姚淑云的代理律师到我办公室来了,要求赔偿一百万,还说要见你。我说你在查房,你先别回办公室,我来应付。”
武明训一怔:“一百万?打劫啊!”
严如意说:“说的就是呢!先不理他,先拖着!”
武明训无奈地点头:“谢谢你,严老师。”
严如意一笑:“没有什么,反正我也老了,老皮老脸,豁出去了。明训,我知道你心里的想法,知道你脑子里想什么,我当这个医务处长就是替你们年轻人,替一线的医生挡子弹的,看看这医院都成什么了,我生在这家医院,长在这里,以前的人多干净、多圣洁,现在,别提了,我老了,帮不上你什么忙了,你按你的想法做,我支持你。”
武明训一笑:“严老师,别什么都说得那么悲壮,不至于!”
严如意笑了:“我先走了,老丁在给那个主动脉反转的孩子做手术,我得去看看。”
武明训注视着严如意远去的背影,好一会儿,回身向楼下走。
武明训走下楼梯,迎面,刘晓光上楼,两人打了个照面,同时哎了一声:“哎,武明训!”“哎,刘晓光!你怎么会在这儿?”
武明训指指楼上:“我在这家医院工作,你怎么到这儿来了?看病?”
刘晓光高兴地说:“啊,我,我来办点事,哎,明训,我们得有二十年没见过面了吧?”
武明训说:“就是啊,从高中一毕业,就再没见过,你怎么样?”
刘晓光说:“啊,我,还行吧,我现在和朋友开了家律师事务所,合伙人,哪天去我那儿坐坐。”
武明训说:“好啊,你现在成了合伙人了?厉害啊。”
一位年轻的女医生从楼梯上经过,武明训让了一下,对方叫了声:“武院长,早!”
武明训挥手:“早!”
刘晓光脸色突然一变:“你,你是院长?”
武明训自嘲道:“副的。”
刘晓光有些尴尬:“哦,那,那,原来他们说的武院长就是你。”
“怎么了?谁说的?”
刘晓光有些尴尬:“咳,我到处找你,我是代表姚淑云家属来的。”
武明训脸色一下变了。刘晓光急忙说:“对不起,我不知道是你们医院,也不知道是你。”
武明训一笑:“没关系,你也是为了工作嘛。”
刘晓光激愤地说:“不只是工作,也是为了道义,我觉得现在的医院太不像话了,医生们也太不负责任了,家属没钱,我们是免费的法律援助。”停了一会儿,他又说道,“哎,你现在有空吗?我们聊聊?”
武明训冷眼看着眼前这个人:“对不起,我一会儿还要开会,还有手术,如果叙旧,我有兴趣,如果说官司,跟我们院的律师谈,我先走了。”
刚走了两步,身上的电话响了起来,武明训向刘晓光点下头,接起电话:“喂,江一丹,怎么了?”电话里传出江一丹的声音:“明训,丁院长在第六手术室,正在做手术,好像有点不对劲,你赶快过来一下。”武明训急忙说了句:“就来!”匆忙跑开了。
丁祖望的手术正在进行。
孩子的胸腔已经被打开,心脏脆弱地跳动着。
孩子出生十天,先天性心脏主动脉反转,手术要点很简单,打开心脏,找到主动脉,切断,扭转,缝合,关胸。但不一样的是,成人的心脏有拳头大,新生儿的心脏只有核桃大,主动脉有多细你想都想不出来。
丁院长坐在手术台前的椅子上,大汗淋漓。
武明训冲进来,大声叫着:“江一丹,怎么了?”
江一丹急忙走过来,示意他噤声。
丁院长没看到武明训。
严如意风风火火冲了进来,看见武明训:“啊,你先过来了。”
江一丹拉过武明训,轻声对他说:“丁院长今天状态不好,手一直在抖,一直在出汗,他不想让人知道。”
严如意一脸震惊的表情。
武明训忙问:“那怎么办?王冬不是在吗?”
江一丹道:“王冬怎么行?丁院长让他试了一下,他不行!”
武明训为难,与严如意对视,严如意也着急。
江一丹思索着:“这种手术我们院只有丁院长能做,下面那些低年资的还做不了,我正在想办法给孩子做外部生命支持,想等丁院长恢复一下再说,可是看来他情况很不好,如果不行,只有请儿童医院的梅主任过来了。”
武明训思索着:“让外院的人来?这不好吧。”
严如意果断决定:“都到这会儿了,顾不了那么多了,救人要紧。我去打电话。”她冲到电话旁,手有些抖动,好不容易拨通了电话,轻声说:“喂,老韩,是我,仁华医院严如意,你们心外梅主任在吧?”
手术室里的护士长冲出来,叫江一丹:“江主任,快!”
江一丹急忙跑了进去。作为一个麻醉医生,江一丹是很专业的,麻醉科医师的首要职责是保证患者在手术期的生命安全,业内有句话,“麻醉医生保命,手术医生治病”。因为经常与不同医生合作,对医生的手法、能力是最了解的。孩子的生命指征开始出现紊乱,江一丹急忙操作,加大麻醉指数。
丁祖望坐在一边,王冬也有些束手无措。
严如意放下电话:“梅主任不在医院,怎么办?”
武明训思索着:“让立行来吧。”
“他?他今天头一天上班,孩子的情况他一点也不了解,如果出了什么意外,你这不是毁他名声吗?再说,你,你这样让钟立行上,老丁他会怎么想?”
武明训怔住了。两人正犹豫着,丁祖望突然出现在门口,淡淡说了一句:“打电话叫钟立行来!”
严如意眼圈一下红了,武明训也愣住了。
钟立行以百米速度冲进手术室,护士长拿着一件刷手衣在门口等着他,他冲过来,张开双臂,穿上刷手衣,冲到水池边刷手。
江一丹正在为孩子做紧急支持。钟立行冲了进来,武明训、严如意也都穿好手术衣跟了进来。
丁祖望看到钟立行,向他点头。
王冬看见钟立行,有些尴尬。钟立行与王冬对视了一下,向他点头示意。
钟立行向丁祖望点头示意,助理把孩子的心脏造影片子放在机器上,向他指示位置,江一丹报告孩子的生命指征数据:“体温35度,血压70,50,手术已经进行了两个小时,王主任已经将心包打开。”
钟立行走过来,查看了一下,随即开始手术。他果断地伸出手:“剪刀!”
时间一秒秒过去,钟立行沉稳地进行着手术,动作很轻,每一下看着都不快,但其实每一下都很坚定。行家一看就知道功夫有多深。监测仪上的曲线一直波动着,接着却突然变成了一条直线,手术室一下没了声音,人们全像定了格。
钟立行对江一丹下着命令:“继续生命支持!”他继续操作着,手术衣的后背湿了,汗打湿了帽子,终于缝合完毕,命令江一丹:“升温!”
江一丹有些迟疑。
钟立行道:“快!”
江一丹深吸了一口气,开始操作,温度显示从30开始上升,钟立行用手轻轻按压婴儿那弱小的心脏,一下,两下,三下,四下,依然没有反应。
时间好像停止了。
钟立行低声命令:“微型电击仪,5毫安!”
所有人都呆住了,不敢相信钟立行的话,孩子出生只有十天!能受得住吗?
钟立行再次命令:“微型电击仪,5毫安!”
护士急忙去充电,忙中出错,居然按错了键,按成了50毫安。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了,钟立行突然出现在手术室,他们一下适应不了。钟立行严厉的目光扫过来,瞪了护士一眼:“请你小心一点!再忙的时候都要Double Check!尤其是对孩子,这是生命!”护士捂着嘴哭了起来,太紧张了!
钟立行拿过微型电击仪,对着小小的心脏轻轻一击,“哧”的一声,冒出一阵白烟,那是水汽蒸发的结果。终于,“滴”的一声,心脏监测仪上出现了波动,所有人都紧张地盯着仪器:先是乱波,随即渐渐平稳。
手术室的人都有些激动,钟立行急忙用眼神制止了人们的激动,下着命令:“缝合!”护士长急忙递上纱布。
钟立行看了一眼:“硅胶呢?”
护士长怔住了:“什么硅胶?”
钟立行看了江一丹一眼。江一丹一怔,看着武明训,武明训也愣住了:“这……我忘了交给江一丹了!”
江一丹不满地看了武明训一眼,钟立行用目光制止了她,随即感情复杂地看了一眼那纱布,有些迟疑,随即用镊子夹起纱布,轻轻地把伤口上的血迹沾了又沾。他动作十分轻微,很温柔,人们静静地看着。随后他伸手,护士长递上一块纱布,他把纱布轻轻盖在了孩子的伤口上,又掀开,反复了几次,然后对江一丹说:“保持这种状态半小时,加大凝血指数,半小时后再缝合!”
王冬紧张地说:“孩子已经手术快三个小时了,要紧急关胸,不然会支持不住的。”
钟立行看了他一眼:“一会儿我会加快缝合速度把时间抢回来,这三十分钟是为了防止纱布粘连在伤口上,这个手术,速度不是要点,要点是防止术后粘连,这才是致命的。”
定时器响了,钟立行急忙俯下身:“缝合!针持!”
护士递上针持,钟立行开始迅速缝合。他十分流畅地做完这一切,随即脱下手套,扔进盘子里,长出一口气。
王冬呆呆地看着钟立行。
丁祖望一声不响,悄然离开了。
手术成功了,孩子得救了,手术室骚动了。
一切看上去依然那么平静,但很多事变了。
钟立行走到外间,叫住麻醉医生:“麻烦你给顾磊打电话,让他今天晚上特别注意这个孩子,任何情况随时给我打电话!”麻醉医生急忙点头,用敬慕的眼神看着钟立行,太神了!
武明训一直站在边上看着钟立行手术。丁祖望走出手术室的时候,他本想跟出来,但他知道此时最好的方式是让他独自安静一会儿。他站在水池边,长时间凝思,心里涌上十分复杂的感情。钟立行的表现让他再次觉得自己做了一件了不起的事,他隐隐觉得仁华会发生很多改变,这种改变让他很激动,很期待。
王冬走过来洗手,看到武明训,有些紧张。武明训看了他好一会儿,问了句:“那个病人贺志梅处置得怎么样了?”
王冬紧张地说道:“啊,我,马上就去急诊接人……”他迟疑了一会儿,“武院长,那天……我说的话都是气话,我,会在心外好好干的……”
武明训长时间看着王冬,轻轻点头:“好,我知道了!”
钟立行走出来,武明训向他示意,钟立行一笑,走过来洗手,王冬看看钟立行,悄然走开。
武明训看着钟立行洗手,说了句:“跟我一块儿去看看丁院长吧。”
钟立行这才回过神来:“对了,丁院长,丁院长他怎么样了?手术室出了这样的事,放在任何医生身上都很难堪,更何况丁院长这样泰斗级的人物!”
“今天的手术,是他让我打电话叫你来的。”
钟立行很感动:“他这样做是把病人的生命放在第一位,而不是什么个人的面子,像他这样级别的专家,能做到这一步,太不容易了。”
是啊,丁院长的确太伟大了!武明训不是不知道这个行业的不成文的规矩,他今天已经算冒犯丁院长了,钟立行也没有考虑太多,江一丹更是猛,直接就打电话找人,这种事放在任何人身上都会引起轩然大波,谁这样做都意味着别想在这行混了!而丁院长自己却作出了这样的决定。他们两人一起到丁祖望办公室,秘书却说他还没回来,武明训一下就知道了丁祖望会在哪儿,他一定跟那个孩子在一起!
孩子被安置在恒温箱里。
门开了,丁院长走了进来,他走到孩子面前,注视着他,手伸进去,拉着孩子的小手,孩子的手动了一下,他有些意外,再拉,孩子的手又动了一下,江一丹走过来,看到这一幕,心里有些感动。
丁祖望回身看着江一丹,一笑。
江一丹说:“这孩子生命力真强,这么大的手术,居然这么快就开始恢复了。”
丁祖望说:“一丹,谢谢你,你今天作了一个正确的决定。”
江一丹一怔。
丁祖望说:“钟立行他手术做得很漂亮,盖纱布的时候,我看到了,他很小心,做了特别处置,看来我们选这个心外主任是选对了。”
江一丹眼圈红了。
门轻轻开了,武明训和钟立行出现在门口。
丁祖望说:“我老了,的确是老了,做了一辈子手术,今天一上手术台,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特别乱,一直有个声音在说,不行,不行……”
江一丹默默注视着丁院长。
丁祖望轻轻说道:“你还记得,去年的今天,也是一个刚出生的孩子,同样的手术……第二天,纱布粘在伤口上,孩子死了……”
江一丹一怔,随即温柔地劝慰:“您,应该把那件事儿忘了才好!”
丁祖望伤感地感叹:“怎么会忘了呢?那么小的一个孩子,来到这个世界上,只活了十几天,我没有把他救活,不是因为技术不行,而是因为……一块……纱布。”
江一丹眼圈红红地:“您别太难过了,不是……谁的错,今天晚上我会待在这儿,观察这个孩子的。”
丁祖望点点头说:“我也会守着他。”
江一丹感动地看着丁祖望,朝他莞尔一笑。丁祖望轻轻点头,一种职业的温暖油然而生。“一丹,你和明训也不小了,早点要个孩子吧,你知道我为什么坚持每星期都要上手术吗?我实在太喜欢孩子了。”
江一丹怔了一下,随即温柔地点头。
门外,武明训和钟立行对视了一下,悄悄退了出去。此时,所有人只是以为丁院长心理上有压力,年纪大了,力不从心,连丁祖望自己也不知道他已经重病在身,他只是伤感,他并不知道这一次,已经是他最后一次上手术台了。当然,这是后话。
钟立行和武明训分手,匆匆赶回科室里,忙着处理别的事情。王冬已经接回了贺志梅,顾磊和丁海算是正式到心外报到了。何大康不愿意放顾磊走,武明训说了半天好话,顾磊也说自己会经常去急诊值班,连钟立行都答应亲自去急诊值班,何大康才有了笑脸。
武明训回到办公室,才觉得有点累,一个上午,连口水也没顾得上喝,秘书从食堂给他叫了一碗面条。他边吃边看报纸,刚一打开,就看见医药版上的大幅标题:“仁华医院处置不当致病人死亡。”
武明训恼火地把报纸扔在一边,叶惠林,他还是下手了。他抓起电话就找严如意,严如意手机关机,可能在手术。他本来想找丁祖望,一想到上午的事,就算了。想找卫生局周局长,一想到层层交涉,说不完的废话他就烦。他脱下工作服,换上西装,抓起包走了出去,他要去会会这个叶惠林!
他把车停在报社前,刚走到传达室门口,保安伸手拦下他:“找谁?”
武明训迟疑了一下:“叶惠林。”
保安:“哪个部门的?”
武明训想了一下:“医疗。”
保安查了一下:“我们这儿没有医疗部。”
武明训思索着:“那找你们总编,或者办公室,我是仁华医院的,有事要交涉。”
保安看了一眼武明训,拿起电话:“你到外面等。”
他听见保安在电话里通报,里面的大约说着“不见”什么的。他知道这门也不好进,就趁保安不注意,直接闯了进去,保安在后面大呼小叫,他直接就上了电梯。
武明训走进报社的办公室,里面到处堆着报纸,很乱。武明训头一次来报社,说不出来应该找谁,办公室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不耐烦地问他:“你到底是找叶惠林还是我们主编?小叶出去采访了,主编在开会。”
武明训知道全是这一套,索性直接说了:“我来是想交涉这篇文章的事,我是仁华医院的副院长,这篇稿子严重失实,严重损害了我们医院的形象,我们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中年妇女看着武明训:“噢,你是来投诉的,那你到群工组去吧,我们这里是办公室,只管行政,不管外联。”
武明训一下火了:“我不管你行政外联,不要跟我来这一套,我现在就要见你们老总!”
中年妇女也火了,指着门外:“你也不要来这一套!你出去!”
武明训一拍桌子:“你这副样子对待读者,该出去的是你!”
中年妇女愣住了:“哎,你还敢拍桌子!”走过来也拍了一下桌子,“我现在就让你出去,你给我出去,你不出去,我喊保安拖你出去!”
武明训急了,大喊:“你叫,现在就叫!”中年妇女抓起电话就要打,走廊里传出脚步声,随即叶惠林出现在门口:“张姐不要打了!”
武明训看到叶惠林,一句话不说就冲过来,逼住叶惠林:“啊,是你,走,跟我出去,我有话跟你说!”
中年妇女嚷道:“哎,你这个人怎么这样野蛮?你想干什么?”
叶惠林止住了她:“张姐,你别管。”又对武明训说,“走吧,有话出去说。”
两人来到二楼的平台,叶惠林脸上挂着嘲讽的笑:“武明训,说实话,你今天这样做让我刮目相看。”
“你什么意思?”
“你是用男人的方式解决问题的,没找上级压我,是直接找上门的,所以我看得起你。”
武明训怒了,他最受不了这种腔调:“你少说废话,我要告诉你,你做得太过分了!你不要以为你在主持公道、维护正义,你不了解!”
叶惠林大声说道:“我再说一次,你有你的工作,我有我的工作。”
武明训说:“好,你随便吧,我告诉你,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你这样做是错误的。”说着气呼呼地走掉了,走了几步,回过身,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这是你的记忆卡!”
叶惠林接过来:“喂,忘了告诉你,你们那个抢救出租车司机的报道明天见报。”
武明训头也不回:“我不稀罕!”他带着一肚子气往外走,钟立行的到来带给他的惊喜顷刻间全被冲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