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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末秋初，正是山里草茂兽肥的时节。
楚念往林子深处走了没多久，就挖到了几把野菜，还有许多常见的草药。
小谨一开始只是隔着两步跟在楚念身后，看她挖菜找药，等得被草丛里的响动吓了几次后，越靠越拢，要贴着楚念才敢走了。
楚念将他那些惊慌的小表情看在眼里，噙着笑柔声安慰后，还主动把衣摆递过去让他牵着。
等得采了一背篓草药，楚念看着草丛里被惊跑的一只兔子，舍不得挪步。
野菜是找到了不少，可都是素食，要是能抓点野兔、野鸡就好了。
小谨正在长身体，该多吃点肉好好补补的。
徒手抓兔、抓鸡这种事情有点勉强。
要不，回头做点陷阱？
小谨见楚念停下来，轻轻拉了拉她的衣摆。
沉迷于抓捕肉食的楚念没有反应。
小谨抿了抿唇，松开手，扭头就往林子里跑。
“小谨，你去哪儿？”
小谨跑得飞快，一头扎进到他脖子的草丛里，跑了一小段，连小脑袋都看不到了。
楚念急追在后面，等拂开荒草赶过去，愣了一下。
“你是来给我找水喝的吗？”
楚念看着从浅溪里掬了捧水举到她面前的孩子，神色柔和了几分。
小谨点了点头，掂了掂脚，想把手里的水凑到楚念嘴边。
他身量小，够不着，就这么一会儿功夫，手里的水都漏光了。
“……”明亮的眸子里划过一抹懊恼，小谨转身又去溪边捧水。
楚念看到小谨捧着水朝她过来，那小心翼翼的模样就跟手里捧着稀世珍宝一般，蹲下身，配合地喝了一口。
山溪清冽，还带着一丝丝甜。
楚念抬眸，见小家伙在歪着头看她。
那一张瘦削的小脸因着刚刚奔跑的缘故，红扑扑的跟个小苹果似的，让人看了就想咬一口。
楚念身子一倾，亲了他一口：“谢谢小谨了！”
小谨身子一抖，手里还剩的水全撒到了身上，他捂着脸颊，惊慌地退了两步，瞪着一双大眼睛，呆呆地看着楚念。
“抱歉，抱歉，刚刚太激动了。”楚念这才想起小谨反感这样的接触，忙摆手道歉，怕盯着他让小家伙更紧张，便转头去看几步外的小溪，“小谨是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
齐腰的草丛里，一条清浅的溪流缓缓而下，水尤清冽，群鱼悠游。
鱼？
野兔、野鸡抓不到，抓鱼总能行了吧！
楚念思索了片刻，先把背篓里的野菜和草药都倒了出来。
她脱鞋袜下了水，搬溪边的石头将溪水拦腰堵截，只留了一个缺口。
楚念将竹篓放在缺口处，往里面压了几块石头，挽高了裤腿跑到上游去赶鱼。
小谨捂着脸站在溪边，才从被亲了一口的惊慌中回过神来，又被楚念玩水的模样吓呆了。
直到楚念欢喜地提着竹篓上岸叫他去看，他才缓过神来，听话地迈步往楚念跟前凑。
竹篓里，躺着两条足有尺长，白白胖胖的鱼。
“今天咱们有鱼吃了，高兴吗？”楚念用沾水的草叶把鱼盖住后，才把草药和野菜往里装。
小谨在旁边帮忙，等到都收拾好了，才又想起什么，他扯了扯楚念的衣摆，朝她重重点了点头，还怕她不明白，咧嘴给了她一个甜甜的笑。
这还是楚念第一次看到小谨笑。
记忆里，小谨过去一个月虽然没哭没闹，却总是蹙着眉，做什么都一脸凝重。
这其实也可以理解，他刚没了爹，又被赶出来跟着个陌生的后娘过苦日子，换作其他孩子，早哭得死去活来了。
不过，能看到小谨笑，是不是代表他终于开始从那些伤痛里走出来了？
“小谨高兴就好，咱们回家做吃的。”
楚念背起背篓，再次递出衣摆。
小谨眨了眨眼，伸出手去，拉住的却是楚念想缩回去的手。
“……”这回换楚念愣神了。
小谨不仅捧水给她喝，还主动拉她！
就这么个小举动，居然让她比自己受表彰都还激动。
从山上下来，已是黄昏，碧溪村家家户户都飘起了炊烟。
楚念早饿得前胸贴后背，回家后便迅速开始做饭。
她从前除了钻研医术和为国效力外，唯一的爱好就是进厨房捣鼓美食。
有这个底子，再跟原主记忆里那些打火烧灶的记忆磨合一下，她在这简陋的厨房里上手飞快。
溪水里的鱼肉质鲜美，即便没有其他佐料，白水加盐，揭盖时依旧香气满盈。
小谨原本在院里帮楚念把采回来的草药摊开晾晒，闻到香味，扭头就往厨房跑。
跑到门口，就见楚念端了碗飘香的鱼汤往他跟前递：“饿了吧，先喝点汤暖暖胃。”
鲜香扑面，小谨咽了咽口水，却只是推了推楚念的手，没有去接。
楚念明白了小谨是让她先喝，只觉心里有个地方被狠狠揉了一下。
她对这样乖巧软萌的孩子是真一点抵抗力都没有，从前战友家属们带着萌娃来军区，她总喜欢主动帮忙带孩子，战友们都笑她说只有在孩子面前才有点女人样。
小谨他爹已经失踪两个月了，也不知是死是活？
她已经想好了，先留在碧溪村里等几个月。
若是萧恒能活着回来，她便安心把孩子还给他，寻个机会出去闯荡。
要是那倒霉蛋回不来，她就把小谨当亲儿子来养，以后走哪儿带哪儿，绝不会把小谨再丢还给萧家。
“你先喝，娘亲还有，你看，还有一大锅呢。”
不知不觉的，连自称都变了。
小谨这才接过碗，喝了一口，眼睛都亮了，仰头把碗里的汤喝了个底朝天。
楚念怕影响鱼汤的味道，有单独煮了一碗野菜后，唤了小谨坐下吃饭。
她夹了块鱼，认真挑了刺，把鱼肉全往小谨碗里放。
这都挑了半条鱼，小谨却依旧没动筷。
“怎么不吃？”
楚念有些疑惑地抬头，就小谨那一双满含惊惧的眼。
她忙伸手去拉小谨：“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小谨抖了一下，手忙脚乱地比划，见她看不懂，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可就是发不出声音，急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楚念没看懂手势，却将他的唇语看了个大概，当即沉下了脸，把人拉进了怀里：“别胡说，你是娘亲的儿子，娘亲怎么可能卖你？”
卖孩子的事，余氏前阵子来跟原主提过几次，最后甚至还偷偷找了牙婆过来相看。
原主虽然没答应，可那些话想必被小谨偷偷听了去。
莫不是今天她突然转了性子，待小谨太关心，还抓鱼给他吃，让孩子以为自己是想哄了他再把他拉去卖了？
小谨微微挣扎了两下，在楚念低沉的声音里安静了下来，小心翼翼地伸手抱住了楚念。
厨房里一时无声，外面突然响起一个尖利的声音。
“楚念，你出来！”
一个三角脸吊梢眼的农妇直接推开院门，大步往厨房来。
“别怕。”楚念柔声安慰了小谨一句，随即挡到了厨房门口，把要往里闯的人堵在外面，“王婶子这是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