汇率稳定对于一国的经济发展十分重要。自2015年8月11日中国人民银行进行汇率改革以来,人民币汇率开始有管理地进行浮动,而随着2016年10月1日人民币正式加入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特别提款权(SDR),人民币汇率的波动幅度开始进一步增大。长期以来,我国的汇率稳定政策对外汇储备较为依赖。受近期中美两国贸易摩擦以及全球经济增长持续放缓的影响,我国在贸易出口和资本流出方面的压力不断增加,这使得汇率稳定再度成为研究的热点。虽然我国目前拥有的外汇储备总量仍十分庞大,人民币汇率也不存在长期贬值的基础,但在我国经济增速持续放缓、结构调整仍在进行、创新驱动效果尚未显现、金融体系内风险依旧存在的经济新常态下,面对中美贸易摩擦的阴影以及外汇市场中存在的大量投机行为,仅依靠外汇储备难以达到长期稳定汇率和应对外部风险的目的。基于这一现状,我国急需某种机制来替代或部分地替代外汇储备在汇率稳定方面所扮演的角色,使得我国汇率调节的手段更加多元化。
托宾税(Tobin Tax)作为一种市场化的汇率调节手段,自其诞生之初就备受关注,且每当有经济危机爆发时,有关托宾税的讨论便会再度成为讨论的焦点。尤其自2007年美国次贷危机和2011年欧洲主权债务危机发生以来,人们已经充分意识到金融体系过度发展以及市场中的过度投机行为所造成的严重后果,同时由于防控金融体系系统性风险的迫切性和重要性,关于托宾税的讨论又重新回到了人们的视野中。许多国家陆续提出和实施了相关政策,比如欧元区国家在宏观审慎框架下提出的金融交易税(financial transaction tax,FTT),以及我国央行与外汇管理局宣布正在研究的托宾税相关规则。
虽然托宾税的概念早在1972年就由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James Tobin提出,但对于其是否能够真正对外汇市场起到稳定作用,学界一直未有定论。Aliber et al.(2003)对1977年至1999年间英镑、德国马克、日元、瑞郎四种货币的交易成本、交易量以及波动情况进行了分析,发现价格波动与交易成本正相关,而交易量与交易成本负相关,从而得出了托宾税在减少交易量的同时会放大汇率波动的观点。类似地,Habermeier and Kirilenko(2003)的研究表明,资本管制和交易成本会破坏市场中的价格发现机制,减少交易的流动性,降低市场效率,认为托宾税会抑制交易的产生并且降低市场流动性,从而放大市场波动。Mannaro et al.(2008)通过构造一组含有4种不同类型交易者的模型,在一般均衡的框架下模拟了对单一市场、两市场中的一个、两个市场同时征收托宾税的情形,并考察了各个市场内交易者和交易量的变动情况,结论认为,征收托宾税会在减少交易量的同时增加市场的不稳定性,从而得到了与Aliber et al.(2003)和Habermeier and Kirilenko(2003)相类似的结论。
除了以上反对观点之外,认为托宾税能够稳定汇率的研究也不在少数。Palley(2003)指出,托宾税能够将市场中的投机交易者驱逐出去,从而改变市场中不同交易者的比例,并以这种方式使得汇率更加稳定,同时其研究也表明托宾税在促进金融稳定性的同时并不一定会造成总交易成本的上升。Westerhoff and Dieci(2006)建立了一个两市场模型,结果表明对其中一个市场征收托宾税会导致投机者离开此市场,从而佐证了James Tobin的观点。Sarolli(2014)也得到了与之相类似的观点,其通过不完全市场下的DSGE模型进行分析,认为征收托宾税会导致交易量显著降低,而未收税的市场中则会出现更高的方差和资本存量。
国内研究方面,岳华和顾丽雅(2006)对一个“二级托宾税”的征税方案进行了详细论述,认为其既可以达到抑制投机、抚平波动的目的,又可以尽量避免征税对市场效率造成的影响。陈雨露和王玉(2007)讨论了托宾税的实施目标和条件并进一步将其细化总结为8条,同时通过实证分析,得出了利用托宾税进行的资本管制要优于直接资本管制的结论。王爱俭和冯超(2018)使用STR模型的实证结果表明,当外汇市场交易规模激增时,托宾税可以作为抑制投机交易的特殊工具,并建议将外汇市场交易规模作为反映市场状况的信号,同时加强与其他政策的配合。
有鉴于此,本文尝试从以下两个方面对现有文献进行补充完善:其一是使用一个符合中国特征的新凯恩斯开放DSGE模型,在一般均衡的框架下分析托宾税在促进汇率稳定性方面的效果;二是通过对不同形式托宾税规则的比较,找出最优的托宾税政策所应具备的特征,从而为我国的托宾税规则设计提供某些思路。
本文其余部分的结构安排如下:第二部分介绍了不同托宾税规则的设计形式;第三部分对模型结构进行了描述;第四部分使用贝叶斯估计方法完成对基准模型的参数估计,并将所得结果统一应用于所有模型中,以便后续比较;第五部分对不同情况下的汇率波动情况进行分析,找出最优的托宾税规则并分析其特征;文章最后给出了相应的结论和政策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