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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两个警察从公司直接带走。周围人惊讶的目光透露出一个相似的讯息，他们都认定我和安安的凶杀案有关。
我完全可以理解，甚至可以说，我也认为我和安安的凶杀案有关系。只是我谁也不能倾诉。这样荒谬的事情，除非亲眼所见，谁会相信呢？
我被带到了审讯室，面前是一块像黑板一样的黑色东西。桌上亮着个小台灯，一切和我在电视剧里看过的审讯室一模一样。我可以想象那些站在单向透视玻璃后观察着我的警察们的表情。
我的每一次呼吸，每一个皱眉，每一声咳嗽都会成为他们评估我的依据。
这是当然的。女朋友被撞死在了自己面前，司机将车停在不远的地方。男朋友目击了整个事件，甚至还过去打开那辆本来就登记在男朋友名下的肇事车的车门看了看。到了最后，这个男朋友非但没有站出来指认凶手、帮助破案，反而躲藏到层层叠叠的人群中。
所以不管什么人，都会认为我这个目击者牵扯其中。
我狠狠地抓着头发，用力盯着眼前的桌面，只见桌上残留的一粒灰尘在光线下无所遁形。
过了会儿，有两个人开门进来。我抬起头看着他们，走到我面前坐下的是个中年男人，脸上刻着干练。
“吴可，你好，我是负责你女朋友车祸案子的警察，我姓杨。”他特意加重了“女朋友”三个字，“根据我们找到的视频，你当时就在现场，请说说你看到了什么。”
我瞅着他说：“我看到——安安被车撞了。”
“从你的角度，一定看见了肇事司机的样子，能给我们描述一下吗？”
“男的，穿着和我一样的衣服……”我住了口，使劲摇头，那个恐怖的景象几乎让我无法言语，“我记不起他的样子了。”
“‘记不起’是什么意思？”杨警官的眉毛一挑，显然不相信我拙劣的谎言。
“我真的不记得了。”我镇定下来，抬起眼看着他。
“那之后呢？你没有查看你女朋友的伤势，反而走去查看肇事车。你当时看到了什么？”
“什么都没有看见。”
“你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的意思，我走过去，打开了车门，什么都没有看见。”
我咽了口口水，认真地看着他。是的，我没有说谎。当时我过去查看车内时，里面空空荡荡，甚至没有司机存在过的痕迹，我又很确定没有任何人从车中走出来，这我实在想不明白。
杨警官的眉头皱紧了。他显然觉得我一直在胡言乱语。他翻开了笔记的另一页，抬起眼瞄着我：“为什么你当时不报案，反而离开了现场？”
“我不知道，可能太害怕了，我本能地想离开。”
“女朋友死了，你却不想帮警方破案？如果没有这个视频，你也打算不告诉我们你就是第一目击者？”
“我不知道，这是个假设问题。”
他重重地吐出一口气，伸手抚过自己的额头。我相信我在他心里已经被定性成了个冷血无情的人渣。
“说说看，为什么你的车会成为肇事车辆？”
“我不知道，也许是他偷的。”
“钥匙呢？钥匙也被他偷了？”
“也许他是个小偷。”
“你的家并没有被破门而入的痕迹。”
“我不明白。我看见那车时，我自己也很震惊。”
我逐渐稳定了心情，开始应答如流。我不能被他们扣在这里。那种似曾相识的奇妙感觉从我回答第一个问题起就一直存在着，仿佛对同样的问题我早已经回答了千百次。这感觉就像我的第六感一样，告诉我，我必须节省时间，早点从这个地方出去。外面还有很多的问号等着我去解答。而他们今天之所以这样逼问我，一定是没能从那辆车里找到任何有用的线索。
所以我没有告诉他，偷取我的钥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因为那把钥匙在早些时候被我忘在了公司的员工柜里。公司采取的是高端防盗设备，只有按下正确的密码才能打开个人物品柜。
就算得手，小偷还需要拿着我的钥匙回到我的公寓，从我凌乱的卧室里找到我的车钥匙，再到我停车的地方。
而那天，我并没有把车停在小区里，而是停在了两条街后面的停车场里。因为长假将至，我不希望到时候要花上半个小时才能从拥挤的小区里开出来。
所以小偷需要知道这么多详细信息才能偷到我的车子。而我周围，并不存在这样一个对我如此了如指掌的人。
杨警官问了我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不报案？”
我只是摇头，什么也不回答。他注视了我良久，长长地叹出一口气，将两张照片并排放在我面前。第一张是我搂着安安站在景区门口照的，那时候我们两人都笑得无忧无虑。另一张，是安安的死亡照。
我狠狠闭上眼，死亡的画面像细细的钢琴线，带着骇人的弹动声，悄然钻入我的身体，缠紧了我的大脑。
“希望你多看看这些照片，再好好考虑是不是要跟我们合作。”
我沉默良久，再次睁开眼睛，直勾勾地注视着他。
“警官，我真的什么都没有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