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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击者&我

长假后第一天,我被安排加班。前一晚的彻夜难眠给我画上了一对怎么也遮不住的熊猫眼。我挤上地铁,新闻里滚动播放着那桩事故。我找着个角落里的座位,拉起衣服遮着脸,准备打个小盹。我昏昏沉沉地刚眯眼,脑子里就猛地浮现出安安惊愕的脸,她张大嘴像要将我活生生吞下去一样。

我一个激灵醒过来,抬起头揉揉眼,正好到站了。

周围的窃窃私语都在讨论着那起肇事逃逸的车祸。生活安逸,就会显得乏味单调,人们需要刺激的事情来打发无聊的时间。

我揉着酸硬的脖子到了公司,在楼梯口遇到了陈之效。这个开朗的后辈根本不知道我经历了怎样可怕的事情,笑着迎上来和我sayhi。

“电影看得怎么样?”他开口问我,接着有些搞怪地轻轻用手肘戳了下我的胳膊,眨眨眼睛,“求婚怎么样?电影院求婚挺浪漫啊。不过你也挺奇怪的,怎么把自己搞得那么邋遢?胡子也不知道剃干净。成功没啊?”

我抬起头,根本没去听他说什么,木然地接了下去:“安安死了,车祸,昨天晚上。”

他的笑容迅速冻结在嘴角,整个人像牵线玩偶,一动也不动。

我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我知道自己的样子有多吓人。接着我甚至对他惨笑了一下,越过他走进了大门:“没事,我挺得住。你呢,赶上见客户没?”

随口问完这句话后,我忽然愣住了:客户?我在说什么啊?陈之效才进公司,哪里有机会去见什么客户?

我有些尴尬,正想道歉,陈之效却点了点头:“啊,还好我赶上了。”

他说完,拍拍我的肩膀,默不作声地转身离开。也是,谁能坦然地和我谈车祸这么悲惨的话题呢?公司里的那些同事看见我,有的僵硬地笑着,和我打招呼;有的人干脆避开。我当然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我游魂似的回到自己的位子上,打开了电脑。

文案堆在一边,一个字都没碰,原本预计会无比愉悦的长假在车祸之后变得黯淡无光。我现在宁愿自己这七天一直坐在办公室里加班,也比亲身经历那件事情要强得多。

我一边写着企划一边胡思乱想着自己看到的事情。我确信自己心智正常,没有任何精神病史,那时候没有喝酒,更没有吸毒,不可能幻听幻视。

那么我看见的东西,究竟该如何解释呢?

还有安安,我的安安。我只要想到她已经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心脏就像被一只有力的手掐住狠狠蹂躏一样,无法喘息。

午餐时我根本没有胃口,一个人到了茶水间,看着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的同事们脸上挂着或喜或悲的表情说着假期经历,给自己泡了杯咖啡,打开关了两天的手机。我一个人走到角落里,翻看着邮箱,里面塞满了安安过去发来的短信。

我盯着那个熟悉的号码,近乎潸然泪下。我偷偷按下那个属于我们的情侣号,听着那头一遍遍响起忙音。就好像她随时可能接起电话一样,我转过身靠在墙上,喝了口咖啡,耐心等待着。

茶水间的人们自动躲着我,他们肯定觉得我是个冷血的变态,女朋友刚死一个晚上,还能若无其事地出现在公司里。对面高悬在墙上的电视正播放着午间新闻,美女主播穿着粉色的裙子,脸上带着专业的冰冷表情。

我曾经跟安安开玩笑说过,我觉得自己认识这个女主播。安安噘着嘴躺在我怀里问我什么时候,我说自己也不知道,可能是上辈子。

她说我做梦,我使劲地挠她的痒,她笑着拼命躲闪,用枕头挡住我的进攻。

我忽然觉得这一切场景都很熟悉,包括我现在悲惨的心情。我想不明白的事情太多了。

比如为什么我会看见那种东西?

比如为什么车内会空无一人?

比如为什么是我的车,撞死了我深爱的女人?

“现在为您播报的是关于昨天晚上环南路车辆肇事逃逸案的最新进展。”

我的手抖了下,杯子里的咖啡洒出来些。电话里的忙音还在继续,我盯着电视,主持人的嘴一张一合。

“根据记者最新了解的情况,警方已掌握了肇事车辆的基本情况,肇事司机在逃,家属情绪逐渐稳定,死者已经被送到殡仪馆。市民们怀着同情心在死者遇难的路段摆放了鲜花以警示人们注意交通安全。另据了解,事发时有一摄影爱好者正在拍摄当日星象。据这名天文爱好者称,当日正值百年难遇的流星雨群划过地球上空,所以他携带了拍摄器具准备记录这一幕奇观。在听见声音后,他迅速调转了镜头,为我们拍摄了这段宝贵的现场影片。”

主播的声音停下来,画面一转回到车祸当日,我全身就冰冷起来。

画面一开始,安安已经躺在地上了。车停在她跟前,里面坐着的凶手仿佛正在观察她的情况。

画面的另一边站着一个男人,手里拿着香草味的冰激凌。

两秒钟后,车猛地开了出去,一直到街角才停下来。目击者呆呆地站在那里,木然地盯着安安的尸体,而后转过身,丧尸一样摇摇晃晃地往街角走过去,停在车边上。他拉开了车门,探头往里面看了看,又“砰”的一声将车门砸上,回到了安安身边,继续站着,动也不动。

人群簇拥过来,有人捂着脸尖叫,有人查看女孩的情况,有人急急地打着电话。男人一直站着,被人们推来搡去,一直被挤到了人圈之外。他的手里一直捏着一个融化得差不多了的冰激凌。

随后,他左右看了看,匆匆地离开了现场。

镜头停下来,男人的脸在电视上被截图特写,被画上红圈。

我手里的咖啡在无力地升起最后一圈白雾后彻底凉了。周围的同事们转过头来盯着我,目光中有愕然,有不解,有猜测,更多的是怀疑。

女主播的声音停顿了下,又再次响起来,她的脸上出现了某种我不了解的挣扎表情,很困惑,很矛盾。

“经证实,画面中的目击男子正是受害者的男朋友……”

她的声音遥远而模糊,我长久地看着镜头里的自己,失魂落魄,像受到了巨大的惊吓,而下一刻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忽然变得无比镇定。

同事议论的声音朝我涌过来,窸窸窣窣,无处不在,无孔不入。

我的心脏剧烈地收缩着,加快了血液在体内的循环,我几乎无法支撑自己的身体,就这样死死地贴着墙壁,双腿发软,眼前一阵阵发黑。

竟然有人看见了,还拍了下来。我咬紧牙直至牙关酸疼,才不得不放开。

站在周围的同事们时不时回过头,指指点点一番。我一直低着头,不声不响。直到主管出现在我面前,皱着眉,站在离我三步远的地方看着我,打破了我的兀自沉默。

“吴可,公安局有人找你。”

我猛地抬起眼。主管避开我的眼神,转过身:“你快点,人家在等着你呢。” 87RdHBISchhlMDsgO13RH793KW5GJFJ6rRCu3Yxvq+4pLU3H29VVVnutWCCGv74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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