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师傅在喊:“邱二,提桶灰浆!”
刘师傅在叫:“邱二,这里要搬砖咯!”
王师傅在吆喝:“邱二,把本师傅的茶杯端上来!”
邱二忙不迟迭:“来了!来了!来了!”
邱二就像一个陀螺,师傅们就是抽打陀螺的鞭子,师傅们鞭子一挥舞,邱二被使唤得团团转。好一阵忙碌,邱二站在王师傅的架子下,昂起头,抹了抹额头的汗水,松了口气。
砌墙的王师傅站在木头架子上,双腿叉开,弯下腰,左手抓起一块红砖,右手中的砖刀在装灰浆的小桶之中一戳。挑起一坨灰浆,砖刀一抖,砖刀上的灰浆准确地落在半人高的墙壁上。王师傅左手一抛,红砖稳稳地落在灰浆上,砖刀在砖头的缝隙之中一抹,再轻轻一敲,一块砖就砌好了。
王师傅做得有模有样,但他并不是最好的砌砖师傅,或者说他的技术不过关。他可以把墨线拉得笔直的墙砌得一边歪出去几公分。他不允许别人说他不是一个好师傅,一定要称赞他是一个好师傅。别人若说他砌得不好,他就瞪着眼,粗着嗓门和别人吵,还要掳袖子,亮拳头打人。一个人技术不好可以原谅,技术不好只要虚心学习,技术终能学好的。一个人脾气不好就麻烦了,脾气不好的人不会虚心学习,不学习技术如何能好?一个技术不好,脾气又差的人,如何能有好人缘?久而久之,别的砌墙师傅都不愿意和他打交道。他又不甘寂寞,要摆大师傅的架子。他最喜欢的就是在邱二面前摆架子。邱二是一个小工,而且是一个临时的小工!最微不足道的小工。呼之即来,挥之则去,只有在邱二的面前,王师傅大师傅的心态才能够满足。
“邱二,今年多大了?”王师傅回头看了邱二一眼,盛气凌人地问。
“三十……有三。”邱二躲闪着王师傅的目光,他不明白王师傅想说什么,王师傅总拿他开心,说一些低级下流趣味的东西。邱二不愿意和他打交道,却又不得不和他打交道,谁让自己是一个提灰浆的临时小工呢?
“日过女人没有?”王师傅不怀好意,用心险毒,一出口就击中了邱二的要害。
邱二后退了几步,低垂着头,一双手不安地搓着,小声说道:“你如此一说,问题就来了……哪里有女人可……惭愧!”
王师傅哈哈大笑起来:“你何止是惭愧?简直就是羞愧!三十三岁的男人,连个女人都没日过!失败,简直是彻底地失败!”
邱二又后退了一步。
王师傅一脸淫亵地笑,并用握着砖刀的手比划着:“你怎么解决……那个问题?一定是用手搓?用左手还是用右手?”
邱二一脸通红,无地自容:“你如此一说,问题……又来了!这个……这个……”
王师傅肆无忌惮地哈哈大笑起来:“可用左手?可用右手?还能左右开弓?”
邱二嘿嘿嘿陪着笑。
王师傅打击了邱二,并没有见好就收,以旁观者清的姿态指点邱二:“这个问题,从一开始就是不对的!”
邱二反问:“哪里不对?”
王师傅转了个话题:“你尊姓?大名?”
邱二迟疑了一下:“免尊,姓邱,名爱国。”
王师傅右手握着的砖刀在砌好的墙上敲得啪啪直响,口中唾沫横飞:“这就对了,你一个提灰浆的小工,爱什么屁国?国家需要你吗?不需要!根本不需要!你这种人活着,是浪费国家粮食,你这种人死了,还会污染国家土地。”
邱二沉默,心中想:我有那么大的罪吗?
王师傅继续指点邱二的未来:“我觉得你应该改个名字!”
邱二:“啥名?”
王师傅一字一顿,掷地有声:“邱—爱—财!”
邱二又沉默。
王师傅眉飞色舞:“爱国不关你屁事,爱财却关你人生大事。如果你有了足够的钞票,你就不用提灰浆当小工,你能盖大房子。更重要的是,你能讨个婆娘,晚上有女人可日,再不用手搓,对不?”
邱二败下阵来,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