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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圆月观音的秘密

深夜,大上海的繁华区还灯火辉煌,但普通人家都已经关灯歇息了,紫莱街整条街道也沉入了寂静中。

遥遥的,可以看到坐落在夜幕中的圣若瑟教堂,灯火影影绰绰,与苍穹一轮圆月交相辉映,照亮了街道,却又不会打扰到这里的沉静。

一道黑色身影从洛家闪出,黑影脚步很快,转眼间就穿过了街道,向教堂方向奔去。

然而在这个寂静的夜里,总有一些人还没有入眠,黑影拐进一条胡同,正要照自己事先做好的路线图往前跑,路被挡住了。

一个身穿黑色对襟短衣的男人站在前方不远处,双手交抱在胸前,像是等候已久了,他脚上穿了布鞋,颈上还套了个折成三角形的黑色手帕,标准的夜行人打扮。

虽然情况不允许,苏唯还是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因为沈玉书这打扮真的太像说书先生口中常出现的绿林好汉了。

“唉,被发现了啊。”

沈玉书会出现在这里,就证明他的行动被看穿了,苏唯放弃了伪装,坦然走过去,他打量着沈玉书的打扮,说:“你比我想象的还要聪明一点点。”

“跟小偷搭档,总要留一手的。”

“侠盗,”苏唯纠正完,问:“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在你滔滔不绝解释你在陈府转悠的目的时,我就发现了,那些只是你行动的一部分,另一部分是你要去准备做手脚的东西。”

虽然苏唯的动作很快,沈玉书无法知道他做了什么手脚,但是确定他布置了。

苏唯耸耸肩。

“这是作为聪明人的直觉吗?”

“是作为侦探的直觉,所以我就在这里守株待兔了,对于一个不了解地形的人来说,你如果想去钱赫的别墅,这条是唯一能记住的路。”

好吧,既然沈玉书都看穿了,苏唯便索性开门见山地沟通。

“首先说明,我并不是要吃独食,我只是想证明自己的判断是否正确。”

“喔?”

“你看今晚又到月圆之夜了,当然是要去找圆月观音啊,不然要干吗?”

沈玉书不接话,他的回应是保持严肃冷静的表情,反背双手注视苏唯,等待他往下说。

苏唯没办法,时间宝贵,他只好长话短说,拿出自己暗地里做的路线图给沈玉书看。

“钱赫的朋友说他们常去空别墅聚会,那里没有外人会去,所以我猜如果圆月观音是他偷的话,那他很有可能把观音藏在别墅里,所以我归还他物品时,顺便还塞了张字条给他,说我已经知道了他的那些龌龊勾当,那尊观音他没有资格拥有,今晚子时我会准时取走。”

“以我的名义?”

“当然不是,我用的是自己的落款——侠盗苏十六。”

“苏十六?”

“就是我,因为我的偷技在偷门这一行里排名第十六位。”

“嗯……”

沈玉书点点头,脸上露出了一副也不过如此的表情。

苏唯气不过,追加道:“我会排十六是因为我接活的条件太苛刻,酬金又高,所以大家都不喜欢找我,不是因为我的技术差。”

沈玉书对苏唯的偷技排名没兴趣,比起这个,他更好奇苏唯的装备。

苏唯今晚也是一身黑衣,头上还系了个黑色手帕,斜肩背了个包,貌似绿林好汉常背的大包袱,不过他的包经过了改造,上面缝了大大小小的口袋,里面装的大概都是他办事的家伙。

“你这包挺大的,是为了装更多的赃物吗?”

“这叫个性,你少吐槽一句会死啊。”

“不会死,但是会难受,”沈玉书顿了顿,又接着道:“我不想自己难受。”

他冲苏唯甩了下下巴,示意他跟上。

“引蛇出洞这种事还是需要地头蛇来做,你这种画工,只怕再走两个小时也走不到目的地。”

“不会这么糟糕吧?”

“就是这么糟糕。”

被毫不留情地贬低了,苏唯耸耸肩。

“这不能怪我,毕竟这不是我的强项,早知道就让长生画了……等等我!”眼看着沈玉书越走越远,苏唯顾不得嗟叹,收好路线图,加快脚步追了上去。

有沈玉书这个当地人引路,他们只花了一半的时间就到达了钱家的别墅。

那是一栋乳白色的两层小洋楼,与其说是别墅,倒不如说是比较漂亮显眼的住宅。

它靠近港口,据说当初是钱家的人为了随时调查药物的货运情况,特意建造的,而今随着生意的转移,别墅几乎用不上了,便成了钱赫和他的朋友们鬼混的地方。

不过今晚别墅里面很安静,苏唯围着外面的院墙转了一圈,很快就找到了方便进入的地方。

他踩在突出的部位几下跳跃,攀上墙头,转身想帮沈玉书攀援,谁知沈玉书动作轻盈,几乎跟他同一时间攀了上来,趴在他身旁,观察里面的情况。

苏唯很震惊,上下打量他,沈玉书看着别墅,低声问:“你是不是觉得我有做贼的潜质?”

苏唯用力点头。

“那是因为我从小就喜欢爬树爬墙,这种高度难不倒我。”

“我觉得如果今后我们合作的话,一定非常愉快。”

“不,仅此一次,下不为例,因为你会的我都会,而我会的你不会。”

呵呵呵,我还会妙手空空呢,你会吗?

苏唯在心里冷笑,道:“我对你无与伦比的自信佩服得五体投地,不过攀高虽然简单,但我们要在这里呆很久,你撑得住吗?”

“没问题。”

苏唯选择的地角很好,附近没有路灯,旁边还栽种着法国梧桐,树叶遮住了月光,将他们掩藏在了树影中,只要不发出声响,很难被发现。

而且从这里可以看到别墅走廊上的落地窗,虽然拉了窗帘,但如果有灯光的话,还是可以隐约看到里面的情况。

沈玉书找了个平缓的地方趴好,探头看向别墅,里面漆黑,一点声音都没有,不知道是房里没人,还是有人却已经歇下了。

他看看手表,同一时间苏唯也看了下自己的怀表,说:“你说丽丽会不会也被关在这里?”

“直觉告诉我是,所以我敢肯定钱赫看了你的字条后,今晚一定会出现,否则不仅观音会被半路截胡,还多了个人证指证他。”

“嗯,你的直觉再加俩钱,大概可以买出一份早点来。”

苏唯嘲讽道,从包包的口袋里抽出单筒望远镜,调整焦距观察房子里的情况。

沈玉书说:“你们小偷偷东西的时候,准备都这么齐全吗?”

“是啊,这叫有备无患,好在这里没有家丁巡逻,方便我们做事。”

“钱赫就算看到字条,也不会叫自家的保镖来帮忙,他学过功夫,对付几个普通人不在话下。”

苏唯调整着望远镜,随口说:“可惜我不是普通人,你也不是。”

两人攀在墙上大约等了半个多小时,子时已经过了,苏唯却依旧安之若素,完全没有出手的表示,沈玉书也不催他,陪他一起等候。

就这样又过了半个小时,别墅里亮起了灯光,透过窗帘,他们看到一道身影穿过走廊,去了某个房间,苏唯精神一振,低声说:“这家伙上钩了,我就知道他一定会沉不住气的!”

那道身影在房间里停留了没多久,又匆匆出来,沿着原路返回,接着灯光被关掉了,四周再次陷入黑暗。

等一切都回归平静了,苏唯给沈玉书使了个眼色,两人用黑布蒙住脸,从墙上跃下,借着月光,穿过院落来到走廊的落地窗前。

今晚的月光很配合,苏唯做事时连照明都不需要了,他从口袋里取出铁丝,插进钥匙孔,沈玉书在旁边看着,在他数到第六秒时,锁被打开了,苏唯将门轻轻拉开,蹑手蹑脚地进去。

沈玉书紧随其后,两人进了房间,顺着刚才人影的移动方向走过去,走廊尽头是楼梯,而拐角的旁边则是房间。

苏唯伸手按住门把,慢慢往下压,一直压到底部才推开门,再将门把徐缓地转回到原位。

他的动作谨慎,一切都在悄无声息中进行,即使沈玉书就在他身边,也几乎听不到响声,不由暗暗佩服他的冷静。

房间里没有窗户,两人进去后,沈玉书在苏唯的暗示下将房门重新关上,随即一道细微的光芒在苏唯的手中亮了起来,却是一块夜光石,自从三年前那件事后他就再没用过了,没想到有一天会再次把它拿出来使用。

正感叹万千着,啪,旁边闪过光亮,苏唯转头一看,沈玉书打亮了手电筒。

“这世上有个东西叫手电筒。”

他干巴巴地说着,苏唯登时觉得自己被比下去了,他把夜光石塞回口袋,跟随手电筒的光线观察房间。

门旁靠墙是书架,架子上错落有致地摆放着玉器古玩,还有一些应用医学书籍与常用物品,另一边墙上挂着两幅水墨画,水墨画下方是一张红木茶几,茶具器皿一应俱全,墙角还有个小小的香炉,书桌旁边则摆着一个青铜色保险柜。

整体看来,房间里没有特别显眼的物品,光线的关系,乍看去也很难辨别书架上的玉器是不是真的。

苏唯的目光直接掠过那些玉器,落在了保险柜上,如果这个房间里藏了宝贝的话,保险柜的可能性最大,他给沈玉书打了个手势,他蹲下身检查保险柜,让沈玉书用手电筒照亮。

保险柜是普通锁扣式的,开这种锁对苏唯来说简直是太轻而易举了,他又掏出万能的铁丝,插进锁眼,来回转动了几下,啪嗒一声,锁开了。

苏唯将保险柜门打开,沈玉书用手电筒往里面照了照,柜子里上下两层,遗憾的是什么都没有。

“居然不在这里。”

苏唯看看沈玉书,沈玉书一脸平静,仿佛这个结果早在他的意料之中。

苏唯转转眼睛,已经想到了接下来的计划,他正要说,黑暗中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侧耳倾听,声音又没有了,心想难道是耗子?

沈玉书问:“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好像是耗子。”

“不太像,嘘!”

两人屏住呼吸再听,没多久声音又响了起来,这次比较大,呜呜呜的叫着,苏唯吓得汗毛都竖了起来,他天不怕地不怕,生平唯独怕鬼,这声音简直就和坟茔附近那些野猫子的叫声一般无二,慌忙攥住沈玉书的胳膊,躲去了他身后。

沈玉书推了一把没推开,低声斥道:“你干什么?”

“是不是鬼……鬼来了?”

“你怕鬼?”

惊觉自己的短处被发现了,苏唯挺起腰板,道:“不,我只是不太善于和这种生物交流而已。”

“那你可以放心了,比起鬼,我更相信这里藏着人。”

“难道是……”

想到或许是丽丽,苏唯的勇气顿时回来了,从沈玉书身后站出来,顺着声音发出的地方摸过去,很快就找到了源头。

那是一堵墙壁,墙壁前还挂着几幅山水画,他伸手拍打,墙壁传来空空的回声,证明它不是实心的。

苏唯对这种伪装再熟悉不过了,时逢乱世,大户人家都喜欢弄个密室啊地道啊什么的,或藏宝物,或储存食粮,他附耳在墙上倾听,里面传来有规律的窸窣声。

他看向沈玉书,微笑说:“如果这是耗子,那大概是耗子精了。”

沈玉书附耳听听,里面的人像是知道有外人来了,活动声响更大了,他问:“有没有办法把墙打开?”

“没问题,交给我。”

这种机关设计都是有规律的,苏唯照他的经验在几个固定的地方寻找,正找着呢,前方突然轰隆一声响,房门被人踢开了,有人站在门口,大喝道:“不许动!”

两人一齐转过头,借着手电筒的灯光,他们看到了对方手里的枪,苏唯正想迈步,枪声响起,子弹射到了他旁边,男人喝道:“看清楚了,我这是真枪,随时会走火的!”

他背光站着,看不清容貌,但是听声音就知道他是钱赫,苏唯看到沈玉书举起了双手,他只好也做出相同的动作——再好的身手也没办法跟子弹拼,先投降再说。

见轻易制住了他们,钱赫很得意,一手持枪,另一只手拉了下门口的拉绳,屋里的电灯亮了起来。

钱赫和平时一样穿着西装,头发打着厚厚的发蜡,在灯光的映照下油光锃亮,他是小白脸没错,不过小白脸手上的那把枪却是货真价实的。

“弄了半天玄虚,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沈家少爷,哈哈。”

苏唯看向沈玉书,两人都蒙了面,他很惊讶钱赫这么快就认出了他们。

“身高,”钱赫的嘴角微微上翘,像极了坏人诡计得逞后自得的样子,他好心地为苏唯解了惑,“在我认识的人当中,长这么高的只有沈玉书一个人了,喔,你也勉强算一个。”

什么叫勉强算一个?

苏唯不服气,拉下脸上的黑布,伸手比划了一下他与沈玉书的身高,说:“我现在确定你的直觉加俩钱,的确可以买出一份早点来。”

沈玉书也拿下了黑布,冷静地对钱赫说:“你比我想的要聪明。”

“孔子也说过了,以貌取人,失之子羽,大家看我的外表,都以为我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其实我比你们所有人都聪明。”

你想多了,你这打扮根本就是败絮其外还外加败絮其中——苏唯在嘴里嘟囔。

沈玉书道:“所以你一开始就识破了我们敲山震虎的计策,却装作中计,故意在子时过后来书房转一圈,目的就是引我们上钩?”

“不错,刚才我已经打电话通知巡捕房了,他们很快就会赶过来,单凭私闯民宅、偷取钱财古董的罪名,就够判你们几年的了。”

“啧啧,你的心肠可真够歹毒的!”

苏唯砰砰砰敲了几下墙壁,冷笑道:“把巡捕招来,丽丽怎么办?别告诉我这里面关的是大耗子。”

“哎哟,你们连丽丽都查到了啊,挺厉害的嘛,不过这个不劳烦心,到时我就说是她和你们勾结,从我这里偷了别墅的钥匙,你们想趁着夜深人静来偷东西,结果不巧被我撞上,在厮打中不小心误杀了她,死人是不会说话的,到了那时,可没人会相信你们,哈哈哈!”

苏唯听了,对沈玉书道:“他不仅歹毒,还有点小聪明。”

“是啊,不过可惜他聪明反被聪明误,我们本来不知道观音在哪里,现在他主动告诉我们了,有了观音,他就不好为自己解释了,要知道这个系列案发生的时候我们俩可都不在上海啊。”

沈玉书说得胸有成竹,苏唯故意气钱赫,也哈哈大笑起来,钱赫挑起眉,像是在说这怎么可能。

沈玉书伸手指指钱赫身旁的木架,那上边放着几件装饰器皿和书籍,另外还有一个大夫出诊时随身携带的药箱。

“刚才我检查房间时,架子上并没有药箱,它是你刚才闯入时偷偷放下的,你为什么要在捉贼时特意拿着药箱?那是因为观音就藏在药箱里面,你不随身携带的话,担心被我们的同伙趁机拿走。”

原来如此!

经沈玉书这么一说,苏唯也注意到了药箱的存在,他对沈玉书的观察力由衷的佩服,顺便好意提醒钱赫道:“不过你想多了,我们没同党的,就我们俩。”

“胡说八道!”

“别不承认了,如果真是胡说,你干吗叫得这么大声?还有啊,你的脸颊肌肉在抽呢,你这么紧张,就证明了沈玉书说得没错,观音一定就在箱子里!”

沈玉书道:“不错,在傅山和陈雅云私奔那晚,钱赫就是拿着药箱跟他们会合的,他杀了傅山后,将观音藏进药箱离开。他是大夫,深夜出诊是很平常的事,就算有人看到也不会在意,从药箱的高度来看,我猜里面一定有夹层,而观音就放在夹层里。”

“哈哈,那我们检查一下药箱,就知道你的判断对不对了。”

听着他们旁若无人的对话,钱赫的表情变得很难看,苏唯走过来想取药箱,他立刻冲苏唯扣下扳机。

苏唯是故意激他的,所以早有防备,就地一滚躲开了,钱赫不等他站起来,又再度开枪,冷笑道:“本来只是想关你们几年,是你们自己找死!”

苏唯继续躲避,子弹射在玉器摆设上,不断发出震响。

一个茶杯向钱赫迎头摔过来,却是沈玉书发现情况危急,开始出手攻击。

钱赫身手不错,侧头躲了过去,枪口却失去了准头,其中一颗子弹射中灯盏,房间陷入了黑暗中。

沈玉书也关掉了手电筒,把它丢了出去,手电筒砸中了书架,哗啦响声传来,钱赫急忙朝那边开枪,在射到第二发时,枪膛里传来机械撞击声——子弹射完了。

沈玉书低声对苏唯道:“我对付他,你想办法找到机关救人!”

他说完,冲过去飞脚踹向钱赫,钱赫也不示弱,闪身避开,又挥拳攻击。

两人拳来脚往,招式都分外凌厉,就听黑暗中不断传来茶碗玉器落下的声音,没多久,不大的书房就一片狼藉。

趁着他们恶斗,苏唯急忙触摸墙壁,很快就找到了机关按钮,他向下按去,涩耳的摩擦声中,当中的活动墙壁往旁边移开,露出了里面的密室。

苏唯冲进去,室内四面密封,无法视物,只听到女人的呜呜声,他掏出夜光石,借着微薄的光亮,看到了手脚都被反绑住的女人。

她的一张脸都哭花了,嘴里塞了东西,又用绳子勒住,说不了话,看到苏唯,只能拼命点头,做出求救的模样。

苏唯掏出匕首,上前把绳子割断了,又取出她嘴里的手帕,她大声咳嗽起来,趴在地上喘个不停。

“外面危险,你在这里不要动。”

外面打斗的声响愈发激烈,苏唯没时间照顾她,交代完后就跑了出去,沈玉书和钱赫还在黑暗中搏斗,苏唯绕过他们,跑去门口拿到药箱——如果沈玉书判断无误的话,观音玉像应该就在药箱里,这可是价值五千大洋的东西啊,可要保护好。

钱赫一看到药箱被拿走了,冲过来想抢,沈玉书拦住他,苏唯抱着药箱躲去一边,却看到屋子里大部分的玉器都摔成了碎片,红木茶几的一条腿也被踢断了,忍不住双手合十拜了拜——希望这些东西不是真货,否则五千大洋还不够赔的啊。

钱赫和沈玉书很快打到了墙角,钱赫用脚勾起香炉,朝沈玉书甩过来,顿时香灰四溢,沈玉书不得不闭上眼,用手捂住口鼻往后退。

钱赫趁机掏出备用的弹匣插进枪膛,将枪口指向沈玉书。

“小心!”

危急关头,苏唯来不及多想,一个跃身,扑过去抱住沈玉书,就地一滚翻到了书桌后,与此同时,枪声响起,还好厚实的书桌帮他们挡住了子弹。

“闭上眼睛,不要喘气!”

苏唯低声对沈玉书说道,同时用布条蒙住眼睛,从包里掏出一枚事物,拉开上面的扣环丢了出去。

砰的一声响起,屋子里像是爆出了巨大的烟花,亮如白昼,钱赫猝不及防,慌慌张张地捂着眼睛往后退。

苏唯不给他逃跑的机会,仗着幼时师父对自己的训练,他在黑暗中的活动游刃有余,冲过去,先是一脚将钱赫的手枪踹飞,接着挥拳狠狠地击在他的下巴上。

钱赫失去了反击的能力,任由苏唯踢打,最后小腹被踢中,他抱着肚子跪倒在地,苏唯扳住他的手拧到背后,成功地制服了他。

情势瞬间逆转,钱赫的视觉暂时失去了正常功能,口鼻又吸入了过多的烟雾,被刺激得连连咳嗽,只能含糊不清地叫:“饶命饶命!”

“闭嘴!否则只会让我更想揍你!”

苏唯踹了钱赫一脚,又问沈玉书。

“你怎么样?”

“还好。”

蒙面的黑布此时派上了用场,沈玉书用它捂住口鼻,问:“我可以睁眼了吗?”

“最好先不要,再等等。”

钱赫已经失去了反抗的能力,苏唯丢下他,跑去走廊上,将门窗都打开。

夜风吹进来,也带进了新鲜的空气,原本充斥在屋子里的烟雾很快就消散了,钱赫勉强可以看到周围的状况,不过鼻腔和口腔里存留了刺激性物质,导致他不断咳嗽。

沈玉书睁开眼睛,空气里虽然还有烟雾,但已经不影响说话跟视物了,他最先看到的就是脸上蒙着黑布条的苏唯,他站在窗前一边咳嗽,一边挥手在眼前拼命煽动,看起来也挺狼狈的。

沈玉书问:“你还好吧?”

“不是太好,第一次用这玩意,太呛了,咳咳咳!”

“你没准备口罩?”

“我如果有口罩,还会这样么?失误失误,谁想到会用上这个玩意儿啊,咳咳咳!”

“那是什么?”

“是以前……做的小道具,危险时候用的,别说这些了,巡捕快来了,我们先把这个麻烦解决了再说。”

苏唯指指还趴在地上的俘虏,沈玉书走过去,钱赫挣扎着想起来反击,被他一脚又踹倒了,苏唯扯下蒙在眼上的黑布,刚好看到这一幕,他啧啧舌。

“你也挺狠的嘛。”

“对付恶人还需要什么医者仁心吗?”

沈玉书说着,先去密室查看丽丽的情况,她还没从恐惧中缓过来,瘫在地上不动,不过神智倒还清醒,沈玉书给她把了脉,她除了惊恐过度和有些脱水外,没什么大问题,便安慰她说凶手已经抓住了,巡捕马上就到,让她再坚持一会儿。

“什么凶手啊?”

丽丽颤声问道,看她的表情竟然还不知道状况,沈玉书便没多说,只说让她别怕,在这里慢慢休息。

安慰完丽丽,沈玉书从密室出来,顺便把药箱也拿了过来,他先取出里面的药品,找到底下的活动木板,正要把木板取出,钱赫突然大叫起来。

“不要动啊!不要动啊!”

苏唯一脚踹过去。

“这里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

“今晚是月圆之夜,窥视圆月观音的话,会被诅咒的!”

这话既是警告,也是坦白,证明观音正是在药箱里,钱赫自己怕死,所以不得不供出了真相。

苏唯一听,也有点胆怯,他看向沈玉书,沈玉书问:“你怕被诅咒吗?”

“我……这个……呵呵,不好说……”

“我是医生,我不信什么神明与诅咒。”

沈玉书说完就要取木板,苏唯不敢怠慢,立马躲去了他身后,沈玉书皱眉道:“你也不用这么怕吧?”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你想想,这尊观音可以治病延命,好多人都亲身经历过了,如果这是真的,那诅咒也有可能是真的对不对?”

“我也不信观音能治病。”

“哈?”

“如果一尊玉像就能治病的话,那我们还学医做什么?”

沈玉书对苏唯的担忧嗤之以鼻,说完就将木板取了出来,苏唯探身想去阻拦,已经晚了,那尊传说中神秘的观音神像完完整整地呈现在他眼前。

事到如今,苏唯只好破罐子破摔,瞪大眼睛看着沈玉书双手握住玉像的底台,将它取出来,心想至少看个够本,哪怕被诅咒而死也不亏啊。

月光斜照在观音大士身上,大士面含微笑,手中平托一轮圆月,明月生辉,在无形中感染了周围的人的情绪,所有的急躁焦虑仿佛在这一瞬间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心灵的宁静。

至少在注视观音的时候,沈玉书是这样感觉的。

出于好奇,苏唯凑过去仔细观察玉像,很快他咦了一声,跑去找到手电筒,拿过来又对着玉像一通查看,越看表情越奇怪。

钱赫吓得脸都青了,冲他们大吼道:“快把它藏起来,否则我们都会受到它的诅咒的,你们疯了!你们都是疯子!”

无视他声嘶力竭的吼叫,沈玉书问苏唯。

“是赝品吗?”

“那倒不是,只不过它没有传说的那么贵重。”

“但就是有人为了一尊并不贵重的东西,不惜盗物杀人。”

“是啊,就比如我们眼前这位仁兄。”

“你们凭什么说那些事是我做的!?”

随着烟雾消散,钱赫逐渐缓了过来,见大家都没有事,他没再像一开始那么恐惧,叫嚣道:“我是被陷害的,我根本不知道陈家把观音放在哪里,怎么可能去偷窃?肯定是陈涉做的,他还为了陷害我,把观音偷偷藏在我的药箱里!”

“哟呵,我生平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到了黄河都不死心的人,现在人赃并获,人证物证都在,你还敢狡辩!”

苏唯撸起袖子作势揍人,对面传来响动,却是丽丽从密室走了出来,她还摸不清状况,靠在门框上害怕地看着他们。

钱赫看到她,冷笑起来。

“你说的人证就是她吗?呵呵,等到了巡捕房,你看她敢不敢说?你知道我们钱家在上海滩的分量吗?她要是敢指证我,回头捏死她还不就像捏死只蚂蚁?”

他说得甚是嚣张,丽丽吓得连连摇头,苏唯本来不想揍人,现在都忍不住了,上前踹了他一脚,还待踹第二脚,沈玉书淡淡道:“你说得不错,你的确不知道陈家的观音放在哪里,不过你也不需要知道,你只要利用傅山骗取陈雅云的信任,把观音取出来就行了。”

苏唯为了听真相,把脚收了回去,沈玉书又道:“你拿到观音后杀了傅山,之后赵小四猜到了你和傅山的关系,也猜到了凶手是你,他过来要挟你,也被你杀掉了,同理,你杀了方平,方平是你用来监视傅山的棋子,你的疑心病很重,担心傅山不听你的话,便利用方平向你汇报情况,方平和赵小四很熟,他又缺钱,所以对你唯命是从,后来观音到手了,棋子也没用了,自然不需要再留下,你杀方平除了灭口外,也为了让圆月观音的存在更加的神秘化,它的价值提高了,也方便你日后高价出手。”

“为了不引人注意,你和方平见面都约在他家,穿着打扮还模仿陈涉,因为那里没人认识你,就算万一日后被调查,左邻右舍也只会记得长得像陈涉的男人,但你万万没想到曾经当舞小姐的丽丽也住在那边,并且认出了你,更糟糕的是赵小四也常出入丽丽家,你担心他吐露真相,迫不得已,便找了借口把丽丽从家里骗出去关起来,接着再干掉方平,这样就没人怀疑到你身上了,所以不是陈涉诬陷你,而是你诬陷陈涉。”

沈玉书说完,看向丽丽,问:“是这样吗?”

丽丽犹豫了一下,点点头,钱赫冷笑道:“开什么玩笑?我跟陈涉无冤无仇,为什么要诬陷他?”

“因为陈世元很信任陈涉,大有将家业都交给他的趋势,你在钱家不得志,就想到利用表亲联姻吞掉陈家的财产,圆月观音只是你的第一步棋,你更大的目的是想借这个机会打击陈家,再趁陈家内部混乱而人财两得,所以对你来说,陈涉就是眼中钉,你一定要铲除。”

“证据呢?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陷害陈涉的?”

“鼻烟壶。”

“啊?”

“那天我们去拜访陈世元,你也去了,还找借口滋事,趁着混乱,你偷了陈涉的鼻烟壶,那时我们还不知道方平这条线,由此证明你不是发现方平被跟踪才杀他的,你在这个计划的一开始就想干掉他,并利用鼻烟壶嫁祸陈涉。”

“但人算不如天算,你在偷袭苏唯时弄掉了鼻烟壶,导致鼻烟洒在了他身上,只要我们把这两种鼻烟做化验对比,就会知道在方平被杀之前,陈涉的鼻烟壶就被盗了,而你偷袭苏唯的时候,陈涉还在陈家药铺,并且收到了方平约他见面的字条,这一点很多人都可以作证,所以偷袭者不可能是他。”

朗朗一席话,说得钱赫哑口无言,半晌,他忽然叫道:“就算陈涉不是凶手好了,那也不能证明凶手就是我,说我杀了人,你有证据吗?”

“说得这么有底气,看来你是将所有证据都毁掉了,笃定我们抓不到你的罪证,唯一的人证还不敢指证你,只可惜有句话说得好——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钱赫瞪大眼睛看沈玉书,看了他表情就知道他无法想通自己哪里出了纰漏,苏唯也很好奇,把目光从观音移到沈玉书身上。

“就是它。”

沈玉书从口袋里取出凯旋门大酒店的发票,亮到钱赫面前,钱赫还是不明白,问:“这个有什么问题?”

“方平受你的指使,先是用字条约陈涉,再找借口跟陈涉吵架,并让人看到,你答应在事成之后付钱给他,却在给钱时趁他不留意,将他弄晕,并给他注射了氯化钾,导致他的死亡。”

“在布置好现场后,你将针管跟针头放在口袋,匆忙赶回凯旋门酒店,准备在酒宴过后把这些东西处理掉,结账时你要了发票,随手放在放针管的口袋,事后你把针管跟手帕甚至外衣都销毁了,可是却单单没有销毁这张发票,二十个大洋对你来说不是个小数目,你要凭它报销才能拿到钱。”

听着沈玉书的讲述,钱赫的脸色越来越白,最后他的身体像是筛沙似的抖成一团。

苏唯还是不懂,小声问:“放在一起有什么问题?”

沈玉书漠然看着钱赫的反应,道:“发票跟针管等物品放在一起,上面沾了氯化钾的成分以及死者的衣服纤维,只要一对比化验结果就知道了,除了钱赫以外,没人可以做到这一点,这就是最好的证据。”

苏唯恍然大悟,道:“原来医学除了治病外,还可以抓凶手啊。”

“是啊,所以国外有一门专业叫法医学。”

钱赫只顾着发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沈玉书见他抖若筛沙,忍不住叹道:“你算计了这么多,想获得亿万家财,却栽在了蝇头小利上,有没有觉得做人很失败?”

“不不不,二十个大洋可不是蝇头小利啊,这只能印证了一句话——天底下最致命的武器是愚蠢。”

苏唯的话严重打击了钱赫,他似乎预见到了自己的命运,发出呜咽叫声,像一团泥似的瘫在了地上。

外面闪过光亮,警报声穿过夜的寂静传了进来,沈玉书的目光扫向窗外,道:“也许观音的诅咒真的灵验了,至少对犯罪者来说是这样。” OOXm+LpCQYo+LQbh8JCzeCNhi6+jwTZh9eKEPJT8QeW77q9cKWpxL0m8iqSlORm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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