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山荆棘,百米高的大树,越往里走空气越是稀薄。这山人烟稀少,腐草爬虫深多,常年积累就有了些许瘴气。
沈忠良找累了,正打算找个树根坐下歇歇,并打算找不到只能回去找人帮忙了。
正想着,傻大个却突然出现在面前,沈忠良先是一喜,却发现这傻大个正笔直站着,双手撑弓搭箭对准了他!
风擦过树叶引起一阵声响,僵硬不敢动的沈忠良看着换了个人似得,双眼凌厉面色紧绷的男人,周身对他充满杀气,这哪还是那个傻乎乎的傻子!
就像地狱里来的夺命阎罗!哎,可是让辛儿捡了个要命的回家,他要是死在这,那娘仨可怎么办?
傻大个薄唇微启,沈忠良听到他道:“杀!”
“啊!”
腿吓软的一瞬,沈忠良跪着趴了下去,抖了半天没觉得自己身上痛。再睁眼,就看到傻大个对着他邀功请赏般,顶着一张傻脸笑。
“这……你可吓死我了!”
傻子手里提着一只黄斑大虎,那箭正一中老虎眉心,一击毙命。
原来是他完全没注意到身后草丛里趴着只蓄势待发的黄斑大虎,这傻子救了他一命!
经历一场惊险刺激,沈忠良再也不想多待,和傻大个扛起大虎,连忙下山,走到山脚犹豫了一下:“这要扛着整只虎下去,怕是引起村里骚动。”
想起那个什么都要抢一手的大嫂,沈忠良对傻大个道:“你回去叫辛儿来,算了,你又不晓得怎么讲话。”
沈忠良捡了草把大虎盖严实了,拉着傻大个飞快跑回家。
“丫头,你这可是捡到宝了!”
沈忠良进门就兴奋道:“快给傻大个做顿好吃的犒劳犒劳!”
“爹,这是打到猎物了?”
看到沈忠良两手空空,沈尘辛疑惑:“东西呢?”
“在山里藏着呢,太大了不好带回来,天还早一会傻大个直接跟着我偷偷拉了去镇上卖了!”
沈尘辛取下肉,让晨哥去地里扒两颗青菜:“打到了什么?还得藏着掖着。”
沈忠良拉过自己闺女,偷偷道:“一只黄斑大虎,傻大个的箭头准极了!皮毛都好好的,一击毙命!这能卖个大价钱!”
“天!老虎?”
那可是国家保护动物……呸——沈尘辛安慰自己,这是古代,正常的正常的。
“你真棒!”
她跑过去夸傻大个,大傻子不知道大拇指是什么意思,但是他喜欢跟沈尘辛学,他伸出手指乐呵呵给沈尘辛看,然后指着自己的嘴:“啊啊啊——”
“等着,给你做皮蛋瘦肉粥!”
她没皮蛋,但是家里鸭崽子长大下了鸭蛋,大米是沈忠良后来扛了一条野猪腿熏肉,去镇上换来的。
满满一锅粥出来,绕是沈忠良再装稳重,也顾不得面子,连喝了四大碗。傻大个整个头埋碗里就没抬起来过,一锅粥很快见了底,吃完饭沈忠良安排道:“这样吧,我去借个板车拉这那大虎去镇上,辛儿跟着我去。也好去见见镇上什么样,傻大个就留在家。”
傻大个有力气,跟着他出门固然好,但是人傻意外也多,万一人多走丢了也不好办。
“爹!我也想去镇上!”
晨哥耍赖:“我也去,我都没去过!”
“听话,你在家照顾娘,看好傻大个。”
沈忠良一严肃,晨哥就怂了。
看着儿子要哭,他又赶紧心疼的补充一句:“回来给你买伢糖!”
沈尘辛也是第一次去所谓的镇上,村子距离镇子足足有一天的路程,要是用板车拉运,还得耽搁一些时辰,但是天气越来越热,老虎必然不能放太久。
爷俩赶忙出发,借了板车把大虎搬上去,让沈尘辛把从家里拿来的草席盖上。
父女俩二人准备妥当,立即往镇上赶。本就和傻大个在山里呆了半天不说,等沈忠良赶到镇上,天已经黑了。
街道上人少了很多,只有零星几座酒楼亮着油灯,里面坐着零星几个客人。
引人瞩目的是街上最大的两个二层高的酒楼遥遥相对,左边的鸿运账房正在算收益,脚边一孩童正在拽他衣角,想来是自己的孩子。
另一方惠安楼,收账处近就一个小二吊儿郎当看管,看来做不了主。
“不行咱们找个破庙住下,明天趁早集再卖了。”
沈忠良想的简单,早集人多,说不定有人买。
但是沈尘辛不想,毕竟是只大虎,引起骚动也是挺麻烦的。
“爹,你等等,我一会就回来。”
沈忠良还没叫住闺女,就见她跑进对面整条街上最大的酒楼,对帐台里的男人指指沈忠良这方。
“你觉得怎么样?”
沈尘辛问。
帐本先生根本不信她说的:“去去去,别添乱!”
“是真是假,你跟着我去看看就是,出了门口就是,你不信我的话,那我就就去找对面的酒楼了。”
账房先生不由得重新正视这个跟她谈条件的女孩,这年头老虎虽然多,但是肯不要命去捉的没多少人,都恨不得碰不着才好。
他店里也卖野味,不过就是野兔子,山鸡之类的,老虎肉可没卖过,若是真的能赚个噱头也行。
“带路。”
沈尘辛笑着把收账的先生往板车引,边走边道:“我家世代打野,这种野味是经常有的。”
言下之意,不止这一只老虎,往后想要还有的是。
“我就看咱们酒楼最大,才找到您的,对面酒楼我可问都没问呐。”
账房哪不懂这丫头的意思,这是想以后单独合作,但要是价钱不好了,她转头就能卖给对面,一只老虎还好说,她家世代打猎,万一再出什么稀罕物件,让对面得了去,那不是压他们鸿运酒楼一头?
“看看再说。”
他不愿意被一个小姑娘牵着鼻子走。
见来了人,沈忠良还没闹明白怎么回事,自己闺女就把草席一掀道:“您看看,货真价实的黄斑虎,皮毛完好无缺还能另卖高价,您开个价。”
她先开口要价,给自己留了余地。
账房没想到一个山村野丫头还有这心思,不过他倒是没觉得讨人嫌,反而对小丫头多了耐心:“二两银子。”
“二两?”
沈忠良惊了,这可都是他家一年的收入了。
可沈尘辛却摇摇头。
他都要打自己闺女了,二两啊!要是人家嫌贵不买了,二两都没了!
账房笑眯眯的问:“小丫头,我这二两可不低了。”
沈尘辛老持稳重:“但是这老虎可是稀罕物,不是山鸡野兔子,我们是山里人没见过世面,但是先生不是,这皮毛找到好人家卖出去,可不止这点。”
呦!这丫头清透,他开口二两,就是仗着山里人没见识,二两银子到手还不得觉得自己占了大便宜,但是二两对他来说也就手指缝里漏一点,这老虎皮要是卖到京里那些达官贵人手里,可不是银子的价格了,那得金子!
考虑到长远的利益,账房叫了小二:“给这父女拿七两银钱来。”
沈忠良:“七……七两?”
反倒是沈尘辛又摇头。
账房顿时有点不耐烦,这丫头胃口太大了,但小丫头却道:“五两罢!第一次做生意,互有往来,以后还有这等野味,我头一个给先生送来!”
“好!好!二柱子,给这位姑娘包上一笼鲜包,再来两份糕点!天色也晚了,不然在我这住下也行!”
赤裸裸的示好。
“不了,谢谢先生好意,我娘在家里等着,我们得赶回去。”
她害怕住下了,万一这账房杀人劫财怎么办。
“那就把吃的拿着,你让我二两,我怎么不意思意思,二柱子利索点!”
账房把糕点放沈忠良手里,吩咐小二从后门把大虎搬进去,又对沈忠良道:“老兄,在下姓周,名贵,不知老兄姓甚?”
他毕竟是个大人,还没落到给小丫头报姓名的地步,虽然看起来这爹不如闺女聪明。
“沈……先生不用这么客气……”
沈忠良还是犯懵中。
“爹,咱们走吧!”
沈尘辛爬上板车,沈忠良对着周贵千谢万谢才拉着车离开。
周贵回头吩咐小二:“去找掌柜的,把那只老虎抬给他看。”
“好嘞!”
小二蹬着两腿跑了,留下摸着胡子沉思的周贵。
父女俩顶着月亮出了镇,找到了镇外破庙处临时歇脚。
沈忠良捡了稻草让沈尘辛躺上去休息,又脱了大褂给她盖上,掏出了自己的烟杆子做破庙门槛上开始点烟。
“爹,外面露重。”
沈尘辛窝在稻草上,她从小是爹不疼,娘不爱的,被自己亲爹这样照顾的感觉还是头一回。
沈忠良磕磕烟杆子,叹了口气:“丫头,今天你真是让爹刮目相看,也都是爹没能耐,卖个虎还得自己丫头抛头露面讲价。”
“爹……”
沈尘辛一直觉得这个爹挺窝囊的,但是沈忠良这么一讲,她就心疼的不行。
“我虽然是女儿,但是我也想能够帮得上忙。”
沈尘辛裹着沈忠良的大褂吸吸鼻子:“咱们家穷,但只要好好的过日子总能越过越好,只要以后爹能不让大伯一家再欺负我娘就好了。”
说完这话让她一个未出嫁的姑娘说出来不合理,但是沈忠良也没说什么,只是道:“你好好睡一觉吧,旁的不用你操心,爹心里有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