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尘霄面上的神色略微一僵。
幸好这个时候穆天筹过来插话:“尘霄,早膳的时候怎么没去前厅用?”
“前厅?”
“还是你姑奶奶想的周全,府中本就人口少,在一起用膳才觉得热闹。”短短半个月的时间,穆天筹彻彻底底的将许云暖当成了亲妹妹,只要一提起来,唇角的笑意就断不了,这可是连穆尘霄都没有的待遇。
“我知道了。”
周管家将水壶放在一侧:“老太爷,您瞧瞧,我这边的芸薹是不是长得极快?”
“你年纪大了,眼神不好,分明是我这边的长得好。”
知道两位老人争论不出结果就要找自己评判,许云暖直接带着二黑躲开了。
“小姐,还是您本事最大,这前后院的种子种下也没差几日,可就是您亲手照顾的演武场内的生长的最好。”暮雨瞧着一片绿油油的青菜,只觉得与有荣焉。
许云暖揉了揉二黑的耳朵,二黑连忙放过嘴边的一颗小油菜,亲昵的蹭着她的手指:“许是这里的土好,对了,天气渐渐冷起来了,让人准备一些暖棚吧,过不了多久就能用上。”
“是,小姐。”
许云暖倚靠在回廊下,心思却闲不住:她坑了周家一把,直接将退婚书贴在了周府墙上,闹得京都之中流言不断。本以为周家会闹上一场,可等了许久都没听到动静,这让她觉得太过不寻常。
周彬的死像是一颗投入湖中的石子,激起淡淡的涟漪之后眨眼间便彻底不见了踪迹。
许云暖直觉穆尘霄一定也察觉出异常,但眼下她才来穆府不久,也不好贸然询问,只能先暂且走一步看一步。
没想到这一等,就等了一个多月。
天色渐渐变冷,许云暖先前便让人提前准备建造暖棚需要的东西,这会儿穆府之中已经忙了起来。
暮雨和寒烟有些着急:“小姐,京城冷的格外的快一些,也不知道咱们的那些菜蔬能不能平安长成。”
许云暖正翻阅着书册,闻言丝毫不在意:“放心好了,不碍的。”
暮雨和寒烟自然也是认领了一小片菜地的,有时间就要去瞧瞧,一天看三回还放心不下,可接下来她们就惊讶了,一样都是菜蔬,许云暖照料的那些看上去颜色清脆、挺拔精神,而她们照顾的就显得蔫蔫的。
许云暖用手指轻轻地戳了戳窗台上的一株琉璃翠,她发现的时候,琉璃翠的枝叶都枯萎的,唯独在根的位置还有点绿意,她随手移栽到花盆中,一个多月的时间竟然生长的枝繁叶茂。
前一世,她跟着大爷爷学习种田,沉迷其中只觉得意趣无穷,虽然被大爷爷夸赞天赋非凡,但想要改良、繁育良种,往往需要耗费数年,时间长了,也不觉得自己特殊,可眼下她种田的天赋似乎全然显露了出来。
许云暖眼底有笑意升起:她正筹谋着如何一步步扳倒沈家呢,上天就给她赏饭吃了。
有人的地方就有嘴,有嘴的地方就要吃东西,民以食为天,她种什么都能种的好,就等于抱住了一座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金山!
“小姐,三日后就是采冬节,老太爷说您来了京城都没能好好的转一转,说是等后日让公子陪您出去呢。”暮雨一边帮许云暖梳头,一边两眼放光的说道。
“采冬节?”
“嗯,这一日开始就正式入冬了,民间祈求冬季平顺、来年丰收,街上可热闹了,小姐你可想去瞧瞧?”
寒烟瞪了暮雨一眼:“我看不是小姐想去瞧,是你想出去了吧?”
暮雨吐了吐舌头,低着头不敢再撺掇。
许云暖倒是来了兴致:“我还是第一次过采冬节,可有什么习俗?”
“回小姐,许多人都会在这一日去广相寺上香祈福,还要吃粉饺、放河灯,往年年景好的话,在十字巷还会有人举办灯会,不过今年的收成不佳,南方又遭了灾,灯会怕是没有了。”
许云暖不由得心生向往,她虽然重活一世,可前一世她还未从三位爷爷过世的悲痛中走出来,就陷入了沈家这座牢笼,之后就被彻底的折断了翅膀,只能望见头顶的方寸天地。
现在她既决心要顺从三位爷爷的意愿好生的活着,自然要活的精彩出众才是。
“既然要过采冬节,那就不能随意应付。我先去膳房瞧瞧,让人提前准备好包粉饺的馅料,府中也许久没有热闹、热闹了,正好一并打扫一下,添一点喜气。”
“是,小姐。”
府中上下都知道许云暖就是第三位主子,对于她的命令自然竭力完成。
可许云暖吩咐完之后,就一头扎进了房间中,许久没有出来。
暮雨却有些担忧:“寒烟姐姐,小姐都把自己关在房中快三天了,明天就是采冬节了,这不会有事吧?”
三日前,小姐将她们赶了出来,说是有事要忙。
寒烟同样放心不下:“老太爷都让人问了七八回了,要不我们进去瞧瞧?”
两人正低声商量着,房门突然吱呀一声打开了。
许云暖眨了眨眼睛,神色似乎有些倦怠,但心情却极好,白玉一般的面容上甜甜的酒窝若隐若现。
“小姐,您可算是出来了,再不出来,老太爷都要忍不住过来撞门了。”
“哥哥的身子骨刚刚有起色,可不敢这般劳烦他。”见两人目光真切,许云暖心中生暖,“告诉哥哥,我今日有些累了,就不过去一起用膳了,药膳的方子都给了膳房,哥哥的药膳不能断,你们多盯着一些。”
“是,小姐。”
许云暖简单的吃了些东西,美美的睡了一觉。
书房中,穆尘霄却有些心不在焉。
郁顷神色凝重的走了进来:“公子,出尘十三卫那边传来消息,说是军中被逼退下来一些人……”
公子受伤,亲近的旧部也不断地被人从军中剔除出来,圣上着实是太狠了。
“不仅仅是退下来这般简单吧?”穆尘霄眼底戾气汹涌,宛若滔天海浪翻滚不息。
郁顷声音艰涩:“他们……大多都受了伤,无法再上战场。”
穆尘霄眼角猛地一动:“到底是受了我的连累。”
“公子万不能这样想,您为国拼杀,那些人是真心钦佩追随,之所以有现在的场面,实在是怪圣上猜忌心太重!”
“郁顷!”
“属下一时失言,请公子责罚。”
“竭力寻找他们的下落。”
“是。”
穆尘霄情绪暴戾,汹涌的冷意和杀机不断地在胸腔内冲撞,让他的双目隐隐犯起赤红之色,他猛地将桌面上的东西扫落在地,放置在桌角的萝卜盆栽被牵连,砰地一声倒在桌面上,向着桌下滚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