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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身前路漫

桌上的旧式台历,又翻过了一页,贺炯摩挲着那粗糙的纸面,粗壮、被烟熏黄的手指停在下一页“10月14日”这几个字上,大大的“14”,真是个不吉利的数字。即便案情有了突破性的进展,也没有给他带来哪怕一点欣喜,桌上一夜增加了几份厚厚的文件。

齐双成(绰号“齐四”)的验尸报告显示,全身数处骨折。根据残留的人体组织,法医给出了这样一个结论:死者在生前遭到虐待。

将违法犯罪者绳之以法,需要理论正确、程序正确,这个毋庸置疑。可是以一个从警几十年的警察的视角去看,光有正确的程序和理论,未必就会得到正义的结果。即便尸体已经腐烂也被清晰检测出,致命伤是秦寿生刺的一刀。而据秦寿生交代,那一刀是别人踹上去的。因此即使杀人者和帮凶伏法,那个真正的凶手依然有可能逃避或者减轻罪责,甚至逍遥法外。

“嘭!”贺炯重重地一拍桌,怒而起身,背着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贩毒、杀人、诬警,这些若隐若现的线索都指示了一个正确的方向,可却给不了能够钉死这些嫌疑人的罪证。那个没有阳光的地下世界,是普通人无法进入、无法窥探,甚至根本无法理解的世界,哪怕警察也没有十全的把握。

贺炯在从警生涯中不止一次伪装身份上前线去侦查,但仅限于短期的贴靠侦查或者诱捕。而真正打入犯罪团伙内部且能够载誉归来的,即使只有一次,就能称得上是传奇,更多的是两种令人无法接受的结果:玉石俱焚,或与之俱黑。

“黑化”,那是一个可怕的词,一个背离组织、放弃信仰的人,其破坏力会呈几何倍数的增加。

他会“黑化”吗?

贺炯重新考虑这个严肃的问题,当他试图否认,却觉得自己很无力。

于是他又重新坐下来,审阅着保密处提供的背景资料。在标着密星的文件次页,是保密处秘密提取的履历。这比入警的政审要严格十倍不止,社会关系会查到上一代,成长经历会回溯到小学……这个特殊人选的资料卡就贴在扉页。

姓邢,名猛志。

保密处的专员会对一份履历从学业到工作、从环境到教育,通盘考查。最后给出评估结果,优秀是五星,合格是四星,勉强是三星,三星以下从不考虑起用。

而邢猛志的评估结果显示,五颗星全是空白。

这份报告并不偏颇,邢猛志初中打架、偷东西被记过处分,高中被劝退、辍学,之后又选择复读的经历都被刨出来了。学校档案里保留了这个坏小子惨不忍睹的成绩单和数不胜数的处分记录;而辍学的那一年,恰恰是涉黑人物邢天贵在晋阳最疯狂的一年。贺炯甚至可以判断出,那时还是个小跟屁虫的邢猛志厮混其中,一定目睹甚至参与了这些涉黑人物的劣行。

可人生就是充满了种种意外,这个劣迹斑斑的小子居然选修的是法学,进入大学一下子像变了个人,再无劣迹。出了校门,又选择了警察这个职业,如果冠以“热爱”“向往”这些正能量的词,贺炯知道肯定是牵强的。像这类接触过阴暗地下世界的社会底层人物,他很难想象是什么支撑邢猛志会对社会有一种报答的心态。

难哪!

他轻轻地放下了资料,头痛欲裂地揉着太阳穴。这时候,他听到了门外的嚷嚷声,一夜又过去了,到了上班的时间……

门外任明星大吼着“站住”,和丁灿两人一胖一瘦追上打着哈欠的周景万、马汉卫。两人刚提审归来,也是一夜未眠,转身诧异地看着这俩脾气火暴的小家伙,互视一眼,笑了。

马汉卫笑着问:“怎么了,胖子?”

“哼!别跟我玩笑里藏刀这一套。”任明星怒道。

周景万拉下脸问:“我可没笑,到底怎么了?直接说。”

“哟嗬,唱红白脸是吧?你俩还真是老母猪戴胸罩,一套又一套啊,玩我们呢?”任明星质问着。

两人哭笑不得,丁灿拽走任明星斥道:“一边去,一说话就跑题,我来说。”

“嗯,简单明了些,我们都一夜没睡。”周景万道。

“很简单嘛,我问你们,是不是我们冒着危险找到了线索?”丁灿问。

“是啊。”马汉卫道。

“那是不是我们发现了秦寿生身上的疑点?”丁灿问。

“没说不是啊。”周景万和马汉卫互视一眼,不易察觉地一笑。

“好歹还有点良心,那接下来就不对了。要把我们扔什么大队中队去,还什么禁毒宣传,别以为我不知道,宣传那活儿内勤就都干了。”丁灿道。

“没错啊,昨晚那阵仗你们应该看到了。你们毕竟是辅警,辅助警务可不等于把脏活儿、累活儿、危险活儿都派给你们,就算你们自愿,我们也拉不下脸来啊。”周景万苦口婆心地解释道。

“少扯,你这就是快摘战果了,把我们踢一边去,抢我们功劳。”丁灿怒道,气得直扶眼镜。

任明星终于逮到补刀的机会了,插话道:“你们这是卸磨杀驴,不,比卸磨杀驴还没品,还没卸磨呢就下刀。”

“闭嘴,那我们不成驴了?”丁灿怒斥。

“哈哈哈……”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响起,刚出门的武燕捂着肚子在笑。周景万、马汉卫也实在憋不住笑了起来,回头时恰看到了支队长出来,各人立正,敬礼。贺炯问问情况,武燕大致一说,贺炯恍然大悟道:“哦,你们别生气,他们也是一片好心,重案要案,但凡有危险的事,一般都得考虑到安全问题,特别是辅警。”

“支队长,是您教我们不要在乎臂章上的两个字是什么,怎么现在又自相矛盾了?”丁灿质问道。周景万撇嘴不悦道:“怎么跟支队长说话呢?”

“是啊,怎么说话呢?立正。”贺炯虎着脸吼了句。周景万瞪眼瞧丁灿,却不料支队长一脚踹他腿上了,训斥道:“说你呢,小丁批评得对,还有马汉卫,包括武燕你,考虑安全问题没错,但总得征求人家本人的意见吧?”

“征求了,他们没说意见。”武燕道。

“没有,你是命令式的。”丁灿道。

“好吧,我道歉,现在征求你们的意见。”武燕道。

“我们没什么意见,反正不能干半截,要干就干完。”丁灿道,猛地一拽任明星提醒道,“不许提奖金的事。”

“我没提,你提了。哎,支队长,他提了啊,说话不能不算数啊。”任明星就坡下驴道。

“呵呵,别说奖金,只要抓到毒枭,我连我这个支队长都能当奖品发出去……听好了,即将开始封队,其间不得回家,不得和外界有任何联系,手机要接入信息中心平台,全程被监控。你们要做的就是三件事:第一,服从命令;第二,严格服从命令;第三,无条件服从命令。能做到吗?”贺炯虎着脸问。

两人今天的来意已经明了,挺着胸道:“能!”

“我代表支队欢迎你们继续任务,职责暂时不变。没吃早饭吧?走走,吃了早饭再回去好好休息,调整好状态。”贺炯一手揽一个,显得亲密无比,把那三位扔后面了。那三人挤鼓着眼,似乎是意料之中,但欲言又止的样子,好像还有疑问不好意思问出来。

前行的贺炯问了:“小丁,怎么就你们两人啊?”

“唉,一言难尽。”丁灿道。

“怎么了,猛志呢?”贺炯心一凉,激将要把“将”激跑了,那就尴尬了。

“唉,两言也难尽。”任明星道。

“不管几言,说清楚,猛志怎么了?到底去哪儿了?”贺炯道。

“去……昔阳监狱了。”丁灿低声道。

“什么?”贺炯吓了一跳。

“我们拉都拉不住,这节骨眼儿上,他非要去。”任明星道,他还是长舌,被丁灿重重跺了一脚,“哎哟”一疼,下面的话全忘了。

驻足的贺炯眼神迷茫了,后面三人愣住了。这个家伙的行踪比罪犯还难琢磨,哪怕一个普通人也巴不得和坐牢的撇清关系,他顶着敏感身份偏偏往里贴。

任明星和丁灿此时不敢吭声了,恐怕这二人的小心思瞒得住别人,瞒不住慧眼如炬的支队长。片刻沉默后,支队长重重地“唉”了一声。

叹其不争?可能是。

怒其可气?也许是。

周景万三人也是满满的失望,丁灿小心翼翼开口道:“支队长,猛哥很敏感,虽然没提那个人,可我们心里都知道,那道坎在心里不容易过去。”

“但愿他能过去。”贺炯幽幽道。

丁灿愣了下,纠正道:“不是,您理解错了,他说是您心里过不去这道坎。”

嗯?!贺炯给听怔了,他旋即一想,这个古灵精怪的小子无师自通都能扮毒贩,保不齐还真有猜到别人心思的能耐。他怔着问:“不止说了这一句吧?应该还和你们讨论了其他的,比如,去昔阳监狱干什么?”

“那倒没说。”任明星憋不住了,直接道,“不过他说了,让我们直接来队里报道,昨晚让我们下大队什么的,其实就是激将,和我们巡警大队思想动员差不多,就是逼着大家表个态,自觉自愿放弃一切权利,不叫苦,不喊累,拼了小命也不能掉队……是不是这么回事啊,支队长?”

贺炯满脸尴尬,要说的话被堵了回去,气得鼻子哼了两哼,没回答,走了。

任明星傻站着瞅周景万,那三位瞪着他,丁灿拉着他也赶紧走了。两人小声嘀咕,像在互相埋怨。而听愣了的周景万却开始喃喃自语:“他怎么猜到我们这意思的啊?这小子邪性啊。”

“别看我,以后恶人别让我当啊。还跟人家玩心眼,回头咱们的智商被碾压了,多尴尬啊。”武燕埋怨了周景万一句。

“这事要黄啊,请着不走,牵着倒退,给人挖个坑吧,还把咱们自己埋进去,我看支队长都驾驭不了这货。”马汉卫也跟着悲观道。

思忖半天,周景万像有千言万语,不过开口唯余哀叹一声……

好久没有离开钢筋水泥的城市了,疾驰在高速路上,沿途青松苍柏、远山近滩尽收眼底,邢猛志甚至有种错觉,似乎郊外的孤寂也是一道独特的风景,秋日的肃杀似乎也有某种吸引人的魅力和美感。或许和一个人的心态有关:你欣赏,风景便无处不在;你厌恶,便处处荒凉。

坐落在山树相映间的昔阳监狱也是这么一道风景,当邢猛志看到整齐的队列嘹亮地喊着操,以及那些服刑人员忙碌时的满脸热情,不知道是触动还是错觉,他居然觉得这个地方不错,最起码比在城市里营营算计,每天抱着手机当低头一族更接近生活的本真。

来了,玻璃隔墙对面的门开了,进来一个身材彪悍的男子,他身后的狱警示意可以开始后便退居墙角。那男子见到邢猛志时愣了下,然后犹豫地拿起了老式听筒。

隔墙另一侧,邢猛志把听筒举到了耳边。彼此相看,听着对方的喘息,却相顾无言。有些许怀念,有些许难堪,有些许哀伤,或者该相顾泪眼,可是两人竟然不约而同地相视一笑,虽然笑里带着苦涩的味道,可毕竟笑出来了。

邢天贵,晋阳市涉黑团伙案主谋,这个恶名昭著的重刑犯此时像小孩子一样笑了,欣喜地打量着玻璃墙外的邢猛志,终于艰难地开口了:“你咋来了?不是告诉你别来吗?”

“我又不是你亲弟弟,你管得了我啊?”邢猛志道,像小时候梗着脖子和他置气。

两人又笑了,邢天贵骂了句:“兔崽子,再犟,等我出去收拾你。”

“吹牛谁不会?出来还不知道谁收拾谁呢。”邢猛志道。

两人又如当年争起来,你一言我一语。顽劣的孩子表达情感的方式不同,出口成脏那是风格,破口大骂那是感情,拳脚相加那才叫亲密,而两人似乎曾经亲密无间,如今又心意相通似的一起回想起那个曾经,相视间,又一次笑了。

凝视片刻,邢猛志觉得邢天贵似乎更壮硕了一点,短发露着青色的头皮,肌肉像练到了脸上,一笑一抽那气势不逊当年振臂一呼的形象。邢猛志先开口笑着问:“你一直盯着我看什么?”

“你不也一直盯着我看吗?看到什么了?”邢天贵笑着回道。

“好像你在里头生活不错啊。”邢猛志道。

“吃喝嫖赌抽全戒喽,绿色生活当然不错。”邢天贵笑道。

“那你看我呢?”邢猛志笑着问。

“你小子有事。”邢天贵突然道。

心事瞒不过了解你的人,特别是从小就了解你的人,邢猛志反问道:“怎么看出来的?”

“你越有难事,就越是这种什么事都没有的样,从小就这样。”邢天贵笑着揭破了。邢猛志撇着嘴道:“看来我得改改了。”

“啥事啊?”邢天贵好奇地问。

“嗯,说出来你不许笑啊,我知道你肯定会笑,但是你给我憋住。”邢猛志打着预防针。邢天贵点头,发誓不笑,却更好奇了。邢猛志憋了一会儿,爆了一句:“哥,我当警察了。”

邢天贵的脸一拉,愣了,然后扑哧一声笑了,跟着憋不住了,笑到上气不接下气,直到管教干部训了句,他才勉强忍住。不过还是笑意盈盈地看着邢猛志,像是听到了年度最佳笑话一样,怎么也忍不住。

“呵呵,那咱们还是有共同点的,都是国家的人了,牢饭也算皇粮啊,哈哈……”他笑着,此时笑得似乎悲从中来,蓦地笑容一收瞪着邢猛志道,“那你更不应该来见我。”

“听我说完,我当的是辅警,还不是正式警员,现在警队是逢进必考,我学习不咋样,机会不大。我的事呢也没什么,就是想听听你的意见。你说我是去争取这点不算太大的机会呢,还是早点出去找点其他活干?”邢猛志犹豫道,似乎这才是此行的目的。

“哈,还是当警察吧,就你这脾气德行,不当警察,也迟早得落警察手里,哈哈。”邢天贵笑了。

邢猛志哭笑不得地道:“就这理由?”

“也不光这个,再给你个更好的理由,坏人都期待人生能够重新来过,而好人却不会,你知道为什么吗?”邢天贵问。

“为什么?”邢猛志问。

“因为,坏人虽然对自己变坏可以找出一千个理由,但却找不到一个理由停止嫌弃自己。其实我最担心的,就是你变得和我一样,呐,就这样。”邢天贵说着,耸耸肩,亮着自己的狱服,给了个无可奈何的表情。

“可有时候,好人未必有好报,坏人未必都有恶报。”邢猛志道。

邢天贵眉头一竖,表情如怒,愤声问道:“你是指咱爸?”

“难道不是吗?”邢猛志道。

“放屁,狗都不嫌家贫呢,你嫌自己爸没出息?”邢天贵怒道。

这一对既不同父亦不同母的半路兄弟,不但心意相通,更有同样的火暴脾气。可能是从不同的角度去理解一位故去的长者,于是让两人有了分歧。

邢猛志轻声道:“直到去世前一个月,他还在上访,认识他的都知道他是个好人,可好报在哪儿?”

“你白来了,我没有资格评价咱爸,你同样也没有。知道我为什么根本瞧不上你吗?”邢天贵睥睨着邢猛志,撇嘴不屑地道,“咱爸,好人,活得坦荡,爷们儿;哥我,坏得坦然,爷们儿。你瞧你那样,学好不甘心,学坏不彻底,像你这样黑不黑、白不白的人,算哪类货色?又嗤笑?一看就是街痞贼炮,要不是隔着窗,我都想冲你这贱脸来一拳。”

邢猛志像是受教了,不过却没有表示,只是偶尔谑笑,隔着窗户斜看着邢天贵。训完话的邢天贵怔了片刻,老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突然他省得,两人已经数年未见,面前的半路兄弟已经不是曾经那个跟在他屁股后的大男孩了,最起码那阴沉沉的笑容,就让他捉摸不透。

两人相视良久,邢天贵犹豫着道:“嘿,你不是骗我吧?你这样能是警察?”

“你一定是通过眼睛来判断的,我不像吗?”邢猛志道。

再看时,邢天贵睥到了他斜觑的目光,上挑的浓眉、翘着的嘴角像邪笑,邢天贵瞬间给出了回答:“谁说像才见鬼。”

“你都几年不出门了,眼光能准才见鬼。谢谢啊,我没白来。”邢猛志道。

“谢我?谢什么?”邢天贵愣了。

“谢谢你刚才的肯定,你不觉得不好不坏、不黑不白也是一种优秀的品质吗?”邢猛志反问。

“扯吧,你还活成不男不女呢。”邢天贵斥道。

“呵呵,还真有这种人,叫Lady Boy。哥你落伍了,这已经不是你的时代了,还是在里面好好学怎么当好人吧。”邢猛志不疾不缓地道。

这回可真刺激到邢天贵了,他龇牙咧嘴吸着凉气,恶狠狠地一指邢猛志,如果没有隔离的话,那暴脾气早挟着老拳杵上去了。这凶相让身后的管教干部瞅到了,厉吼了一声,邢天贵像条件反射一样,瞬间萎了,不过他恨恨地扣了通话器,要提前结束这次久别后的见面。

可一放下,他又后悔了,迅速地又拿起来。这时候,保持姿势未动的邢猛志出声:“不用安排了,我去看咱爸,替你烧刀纸上炷香;咱妈身体很好,不用挂念,我来时告诉她了,东西是她让我带给你的。哥,好不甘心、坏不彻底说的其实是你自己,当坏人当得自己都嫌弃自己,怎么可能登峰造极?”

这一下子又把邢天贵说怔了,好像自己的心事被对方戳了个正着,而且直戳痛处。他尴尬地、无语地看着数年未见的半路兄弟,没有了熟悉,反而有种说不出来的陌生感。这种感觉让他很不舒服,他愣看着邢猛志扣了通话器,接着做了一个他刚才的动作,怒目而指,凶相毕露,而且邢猛志眼中犀利的凶光让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

气质成势,才会有这种摄人心魄的震慑感,邢天贵的气势是经历多少次街头恶仗练就的,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这弟弟一模一样地复制到了,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坏了,这家伙没少干坏事。

邢天贵被自己的直觉吓得离座而起,却恰好被管教挟住了臂弯。监狱探视时间结束,他被带走了,当他紧张而惶恐地回视时,看到的却是弟弟平静地笑着作别,那一闪而过的凶相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慢慢起身的邢猛志离开了,他目光扫过那些会见亲属的犯人,可能是坑蒙拐骗,可能是烧杀抢掠,可能是任何一种丧失人性的刑事犯罪,也只有圈在深牢大狱中才能看到他们身上残留的人性光辉,在面对探视者时,或悲切哀恸,或喜出望外,或痛哭流涕。

他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把那些可谓人间悲剧的现场扔在脑后。那些隔子间里关着的什么怙恶不悛、什么穷凶极恶、什么亡命之徒,其实跟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没有什么两样,正如眼前所见:

不过如此而已。 HhMYeUvesY/5aIsU/NGKRbf7qDE9AvkkkERUfrDxdacJbkVD7py2ecTZvd/YS3M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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