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8年,风雨飘摇。
厦门省立中学,操场上,几百壮丁分成三支队伍,一支练习大刀,一支练习拳脚,一支在进行步枪射击训练。龙腾虎跃,刀光剑影,杀声震天。
主席台上,站着几个人。正中一个身材魁梧,穿着黑色练功服,双眼锐利,脸色如铁,长冉垂胸,腰身挺直的老人。他面前的桌子上横放着一柄刀,刀长差不多三尺,刀柄半尺,刀尾上有一个圆环,刀身宽约四寸,刀尖上有半月形状的弧度,刀锋雪亮,刀背上有一排锯齿,最后面两个锯齿上各有一个铜钱大小的铁环。
此人姓秦名天,厦门万货商行老板,是武林中人,年轻的时候在京城走镖。他的刀名叫追魂刀,刀法凌厉,变化多端,追魂索命。曾经以一把追魂刀横扫大江南北,所向披靡,罕逢对手。秦天二十五年前在厦门定居,娶妻生子,有一个儿子秦飞宇,如今已经二十四岁,有一个女儿秦小若,已经十八岁。秦天在厦门定居之后,不再走镖,而是改行做生意,经营日用百货,生意逐渐扩大,名叫万货商行。秦天并没有忘记习武,先后收了两个徒弟,大徒弟林能稳,二徒弟曾国波。白天一同经营生意,晚上习武,名虽师徒,情同父子。
1937年日军全面侵略中国,迅速占领东北三省,上海,南京,相继沦陷。而今,日军的战舰停泊在厦门海面上,虎视耽耽,意欲一口吞掉厦门。秦天怒发冲冠,散尽家产,招募了三百壮丁,号称壮丁义勇队。秦飞宇任壮丁义勇队总指挥,林能稳任队长,曾国波任副队长,日夜训练,准备保卫厦门,为国为民而战。
秦天身边站着两个人,左边穿着警察服装,腰挎手枪的是厦门警备司令韩文英,也是驻扎在厦门的国军75师副师长。韩文英深为秦天的壮举感动,亲自与属下黄其祥开车送来长枪五十支,一批弹药,以供壮丁义勇队使用。
黄其祥二十七八岁,英俊,沉稳冷静,站在韩文英身后,挺得笔直,一言不发。
秦天的右边,是穿着长衫,斯文儒雅,手里拿着礼帽的洪晓春,此人是厦门总商会会长。
洪晓春双手抱拳,连声感叹:“秦天兄英雄豪杰,义薄云天,为了厦门百姓,舍弃百万家产,此等壮举,令洪某钦佩不已……”
秦天双眉一扬,朗声道:“我秦天只是一介武夫,不懂什么民族大义,二十多年前曾经和日本人打过交道,知道日本鬼子狼子野心,阴险毒辣。去年日本鬼子强占东北三省攻陷上海,南京,所到之处,烧杀抢掠,罪恶滔天……现在,日本鬼子的军舰已经停泊在厦门海面,倘若厦门落入日本鬼子的手中,百万家产又有什么用?更何况我们习武之人,国破家亡的时候,还不出力,又该等到什么时候?”
韩文英拍手,连声叫好:“好,唐老英雄,如果中国人有一半都有唐老英雄这样的气概,我想小日本鬼子怎么可能侵占我大好河山?我不敢保证别的,我警备司令部全体警察,誓与厦门人民共存亡……”
黄其祥啪地打了一个立正,大声回答道:“是。”
秦天回头,看了黄其祥几眼,微微点了点头:“这位是谁?”
黄其祥敬了一个军礼:“唐英雄,我是警备司令部的警察队长黄其祥,久仰您的大名……”
秦天看他腰杆笔直,眉宇之间一股正气,点头道:“不错,厦门的安危主要靠你们和国军将士们,我们只是尽点绵薄之力而已!”
洪晓春道:“国难当头,人尽其力,物尽其用,团结一心,共御外辱,我们商会已经筹集了一大笔钱款,用于增援前线的将士们……”
韩文英斩钉截铁地道:“只要我们齐心协力,就能把日本鬼子拒之厦门海外!小鬼子想进攻厦门,妄想!”
操场边,有一排刺桐树,一棵粗大的刺桐树支杆上,趴着一个圆脸,眼睛水灵,刘海齐眉的女学生,旁边站着一个眉清眼秀,穿白色衬衫,黑色裙子的姑娘。
圆脸的女学生双眼忽闪:“蔡老师,那个教大刀的,是我大师兄林能稳,中间教拳脚的,是我二师兄曾国波……那个穿白色衬衫,端着步枪瞄准的帅哥,就是我三师兄,也是我的亲哥哥秦飞宇……”
这个女学生是秦天的女儿,省立中学高三班学生,因跟父亲学习过拳脚,性格有些大大咧咧。她一边说,一边偷偷地看蔡老师的脸色。蔡老师是省立中学音乐教师,二十三岁,名叫蔡妮,父亲是厦门电厂股东之一蔡英杰,算得上大户人家。
蔡妮脸上泛起两朵红晕,一双如泉水一般清澈的眼睛偷偷打量操场上的秦飞宇。
秦小若暗暗抿嘴一笑:“老师,我哥哥二十四岁,英俊帅气,文武双全,留过东洋,在厦门街头一人打跑过五个无赖……对了老师,我哥哥尚未婚配……岂止尚未婚配,甚至连女朋友也没有……”
蔡妮有些羞涩,惊讶:“不可能吧?你哥英俊帅气,又留过洋,怎么连女朋友也没有?”
秦小若道:“老师,你这么温柔善良,美丽贤淑,不也没有男朋友?”
蔡妮羞红了脸,低声道:“秦小若,你胡说些什么?当心我罚你的站!”
秦小若跳到一边,咯咯直笑,如银铃一般,清脆悦耳。她的笑声把正在训练射击的几十个壮丁的目光吸引了过来。
“集中精神,左手托着步枪,右手食指搭在扳机上,肩膀顶着枪托,闭着右眼,瞄准靶心,开枪,射击……”秦飞宇一脸严肃,厉声命令道。
“砰!砰!砰!”十几发子弹冲出枪膛,打在靶位上。
秦小若在刺桐树边挥手:“哥,过来一下!”
秦飞宇的右手在空中刚劲有力地一挥;“继续训练。”大踏步走了过来,步伐矫健,虎虎生风。秦飞宇远远就问:“小妹,你在学校做什么?”
秦小若眨了眨眼,调皮地道:“我是省立中学的学生,学生不在学校,难道还在大街上吗?”
秦飞宇一怔:“学校不是早停课了吗?”
秦小若一本正经地道:“学校是停了课,但是,我的学习不能停啊?所以我到学校学习呀!”
秦飞宇双眉一动,微微咬牙:“等我们把日本鬼子赶走之后,你们就能在学校安心学习了!”秦飞宇一眼就看见了站在树后的蔡妮,一张清秀的脸,一双清澈的眼睛,齐眉的刘海,披肩长发,纤纤细腰,穿着白色的袜子,黑色的布鞋,清新漂亮。
蔡妮也正偷偷打量秦飞宇,只见他身材欣长,脊梁挺直,剑眉虎目,文静之中透露出一股英雄之气。一碰到秦飞宇的目光,忙把头扭到一边,一双纤纤素手不安地捏着衣角。
秦飞宇心中怦然一动:“这是你同学吗?”
秦小若把蔡妮拽到秦飞宇面前,昂起头,骄傲地道:“这不是我同学,是我的音乐老师……”
“老师好,我叫秦飞宇。”秦飞宇伸出了手,蔡妮脸上一红,也伸出了手,和秦飞宇握了一手,自我介绍:“我叫蔡妮……”
秦飞宇感觉她的手柔若无骨,细腻如玉,脸上一红,心中一慌,忙把手松开,目光转到秦小若身上:“小妹,叫我做什么?”
秦小若支支吾吾:“今天晚上是我生日,你不回家祝福我生日快乐吗?”
秦飞宇摇头,一脸诧异:“今天是你生日?上个月你不是才过生日吗?今天怎么又过生日了?”
秦小若跺了跺脚,恨恨地白了他一眼:“那……是我记错了,妈妈炖了鸡汤,说你训练辛苦了,晚上回去喝点……”
蔡妮嫣然一笑。
秦飞宇转过身去,大步离开:“你们玩,我还要教大家练习射击呢!”
看着秦飞宇伟岸的背影,蔡妮问秦小若:“你哥哥在哪里留的洋?”
秦小若道:“东洋!”
蔡妮惊讶地问:“日本?”
秦小若点了点头:“对,他三年前就回国了,在我家的商行里帮忙,现在我家商行没有了,他就教大家练步枪。”
蔡妮低声说了句:“果然是文武双全!”
秦小若凑到她耳朵边,悄悄说:“老师,你当我嫂子吧?我给你们做媒,我哥肯定喜欢你,你看我哥那眼神,他从来没有正眼看过别的女生……”
蔡妮一惊,啊了一声,嗔道:“秦小若,我罚你的站!”
秦家大厝,是一个四合院子,也就是秦飞宇的家。秦飞宇回到家的时候,母亲洪珍珠正在厨房做饭,秦家昔日请了几个佣人,加上商行的伙计,将近二十人。如今,家里除了父母,妹妹,就只还有一个管家秦伯,比秦天还要大几岁。
一家人围着桌子吃晚饭,一个炒肉,一个青菜,一个酱菜,一个汤。秦飞宇连吃了三大碗干饭,放下碗筷,看到父母,妹妹都坐在桌子边。母亲满眼爱怜,父亲神色肃穆,忙道:“爹,妈,有什么事情吗?”
秦天淡淡一笑:“今天大家都在,我想让秦伯,珍珠,小若,三人到漳州住一段时间……你和我留在厦门,和壮丁义勇队一起,倘若日本鬼子来犯,我们就和鬼子拼到底……”
秦飞宇挺直了腰,斩钉截铁地回答:“是,爹,我虽然不是一个军人,但我是一个男人,国难当头,为国出力,保卫家乡,虽死无憾。”
秦天双眉一扬,一拍大腿:“爹等的就是你这一句话,不愧是我秦天的儿子,我们习武之人,身怀一身武功,不打强盗还打什么?”
秦小若立刻道:“爹,我不走,我是学生,也应该尽点责任,战争一旦爆发,我们给前线的将士们送饭送水……”
洪珍珠别过脸去,悄悄擦干了眼角的眼泪:“天哥,我跟你二十多年了,生是你家的人,死是你家的鬼,你在什么地方,我就在什么地方,我不独自离开……”
秦伯干瘦,精神矍铄,他叹了一口气:“我已经七十多了,老了,走不动了,也不想走了……”
秦天猛地站了起来,哈哈一笑:“好,不走都不走,小日本想轻易就打进厦门,我秦天第一个不答应,他们还须问问我手中的刀……”
外面传来当当的拍门声。
秦伯出去片刻之后回来,对秦天道:“大洪布行的老板洪立勋和一个不认识的人抬着礼物说要见你……”
秦天神色一喜:“肯定是支持壮丁义勇队的,请他们到客厅!”秦飞宇却感觉有些奇怪,如果是支持壮丁义勇队的,应该把捐款送到省立中学,因为壮丁义勇队的大本营在省立中学,而不是把捐款送到自己家中。
秦飞宇跟父亲来到客厅,客厅里已经站着两个人,前面穿着丝绸长衫,手里拿着礼帽,微微发福,小眼睛,白厚的脸上挤满了虚假的笑容。他就是大洪布行的老板洪立勋。一见秦天,立刻打着哈哈:“秦老板,没有打扰你吧?”
秦天一抱拳:“洪老板,请坐,想必是来给壮丁义勇队送捐款的吧?洪老板高义,秦某佩服,秦某先代表厦门的乡亲们谢过来!”
茶几上,摆放着一个礼物盒子。
洪立勋嘿嘿一笑:“秦老板散尽家产,厦门百姓无人不知,没人不晓,人人称颂,此等大义,洪某人惭愧呀!”一边说,一边打开礼物盒子,里面是一叠叠钱票,足足有数十万。
秦飞宇的目光一直落在洪立勋身后的人身上,这个人矮,不到一米六高,但却粗壮,穿着黑绸长衫,嘴唇有一撮小胡须,脸上横肉,眼神阴冷,眉毛微微上挑,一看就不是善良之辈。
秦天的目光落在礼物盒子里,脸色大变:“这么多钱?洪老板,是给壮丁义勇队的捐款吗?”
洪立勋迟疑了一下:“不是,是这位朋友,想和秦老板一起合伙做生意,赚钱,这是见面礼……”
秦天双目如电,倏地落在那人身上:“这位朋友如何称呼?”
黑衣人恭恭敬敬地抱了抱拳:“敝人平田一郎!久仰秦英雄大名,今日特来拜见!”
秦天冷冷地道:“你是日本人?”
平田一郎不慌不忙地道:“我是一个日本商人,只管做生意,不管别的……”
秦天一声大喝:“你日本人占我中国大片土地,狼子野心,你却跑到这里来说和我做生意,你想做什么生意,你安得什么心?”
洪立勋立刻赔笑道:“秦老板,别生气,我们都是商人,商人不谈国事,只谈生意,如果能有钱赚,何乐而不为呢?”
秦天双眉一扬:“姓洪的,闭嘴!日本鬼子杀我多少同胞?占我多少土地?你有没有一点良心?你不和日本人做生意难道会饿死吗?”
洪立勋嘿嘿一笑:“秦老板,任何事情都要一分为二,话可不能这么说呀!请秦老板再考虑考虑……”
秦天脸色一沉,厉声道:“我秦天顶天立地,不和日本人做生意,奉劝你一句,好自为之,滚!”
洪立勋脸上一阵白,一阵青,站不是,走也不是。
平田一郎不怒反笑:“哈哈哈,久仰秦天英雄盖世,想不到却如此地不近情理,我一番好意,你为什么要当成恶意?”
秦天不屑地道:“朋友来了,我秦天自然好酒好茶地招待,如果来的是另有用心的人,我秦天不必给他好脸色。倘若来的是敌人,我秦天以一口追魂刀招待,我的这把追魂刀之下,日本人死了不少……”
平田一郎还道:“秦天英雄,识时务者为俊杰,大日本帝国,所向披靡,而今,大日本帝国的军舰已经停泊在海面上,一个月之内,必然占领厦门,别到时候后悔莫及!”
秦天一声断喝:“拿刀来!赶这条野狗出去!”
秦飞宇应声而出:“爹,赶条野狗,不用刀,用我一双拳头就可以了!”
秦飞宇一个箭步就冲到平田一郎面前,凛凛一躯,双手一抱拳,喝道:“是我请你出去,还是你自己滚出去?”
平田一郎阴沉地看了秦飞宇一眼,拱了拱手:“告辞,后会有期。”
秦飞宇一声冷笑:“随时恭候大驾。”
洪立勋抱起茶几上的礼物盒子,跟在平田一郎身后,两人出了秦家大门,身后砰地一声,大门关上了。
两人走出了几条街道,洪立勋小心翼翼地回头看了看,低声对平田一郎说:“平田先生,这个秦天不识好歹,软硬不吃……这如何是好呢?”
平田一郎一声冷笑:“用你们中国的话说,叫不见棺材不掉泪,不见黄河心不死,他一定会后悔的!”
洪立勋点头哈腰:“对,他一定后悔的,一定后悔!”
平田一郎放慢脚步,友好地拍了拍洪立勋的肩膀:“你是我们大日本帝国最友好的朋友,你放心,我们对朋友可是大大的友好!”
洪立勋赔着笑脸:“友好!友好!我们大大的友好。”
平田一郎平静地道:“你先回去吧!你帮我做事,我不会忘记你的,以后的厦门,就是你和我的天下。”
洪立勋连连点头:“是。”一边把礼物盒子送到平田一郎的面前。平田一郎微微一笑,把礼物盒子推了回来,道:“秦天不识好歹,但今天结交了你这个好朋友,这点小小心意,你就收下吧!”
洪立勋摇晃了一下自己的脑袋,以为听错了:“这如何是好?”
平田一郎认真地道:“对朋友,我们就要友好,小小意思,你就不要推辞了!”
洪立勋笑得合不拢嘴:“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谢谢平田一郎先生。”
平田一郎若无其事,轻描淡写:“朋友不言谢,我先告辞了。”
洪立勋捧着礼物盒子,心里乐开了花。洪立勋只知道平田一郎是个日本商人,在厦门经营很多生意。他却不知道平田一郎真实的面目。平田一郎是日本黑龙会的人,日本黑龙会本是一个黑社会组织,干的是黄,毒,赌勾当,杀人放火,绑架勒索,无所不为。但后来,黑龙会被日本军方发展成军方的间谍机构。这个间谍机构主要是对付中国人。在日本全面侵略中国之前,黑龙会已经渗透入中国的各地。他们刺探情报,暗杀重要人物,拉拢汉奸走狗,为侵略中国做全面准备。
平田一郎就是厦门黑龙会的会长。
平田一郎在厦门暗中经营了多家妓院,赌场,酒楼,也有一些正规的产业,势力庞大。但他的老巢则在大西洋服行。平田一郎阴险狡诈,担心被人发现他日本人的身份,更何况妓院,赌场龙蛇混杂之地,安全无法保障。而大西洋服行相对而言要安全许多。
大西洋服行后面是一条幽深的巷子,有一道小门,小门虚掩,一个黑影在门后警惕地张望着。
平田一郎走到小门边,回头看了看,确信无人跟踪,才迅速地推开小门,闪了进去。
小门立刻紧紧地关闭了起来。
一盏油灯亮了起来,这是一个隐蔽的屋字,里面有茶几,桌椅,床,还有另外两个人,都是平田一郎的属下。一个叫小林光一,另一个叫松下信二。
小林光一看平田一郎神色有些愤怒,忙道:“会长阁下,情况如何?”
平田一郎哼了一声:“两位,不出意料,秦天拒绝与我们合作!”对于这一点,平田一郎早有心理准备,秦天散尽家产,招募三百壮丁,欲为保卫厦门尽力。平田一郎也只是抱着最后的希望,想拉拢秦天,为日本效力。毕竟,日军攻占了厦门,还需要厦门本地一些有声望的人合作,才好管理。
小林光一目露凶光,狰狞道:“会长阁下,任何与大日本帝国作对的人,都只有一个下场:死!我立刻带几个人,杀了他!”
平田一郎一咬牙:“此人不除,必是我们攻占厦门之心腹大患!”
松下信二道:“会长阁下,我们今天晚上就动手。”
平田一郎手一挥:“两位,大日本帝国军队进攻厦门,要在五月中旬,我们有充裕的时间除掉秦天。但秦天是一头猛虎,打虎不成,或许被虎伤!更重要的一个原因,我们不能轻易就暴露了自己,我们要配合军方,攻占厦门……”
小林光一忙道:“这如何是好?”
平田一郎阴险地笑了几声:“我听说厦门黑道上有一个独行杀手,号称一弹一命的丁如风?”
松下信二道:“会长阁下,我也听说过此人,枪法极好,为钱杀人,只要给的钱够多,就是他们总统蒋介石,他也敢杀!”
小林光一道:“钱,我们有的是,就请这个人!让他杀了秦天。”
厦门六福茶楼,三楼包房内,小林光一穿着白色的衬衫,西裤,皮鞋,头上戴着礼帽,鼻梁上架着一副墨镜,手里拿着一块怀表,正在包房之中焦急不安地走来走去。
桌子上,摆放着一个密码箱子。
小林光一低头看了一眼怀表,双眉拧成了一条线,低声嘀咕了一句:“时间快到了,怎么还不来呢?怕是个江湖骗子吧?八噶!”
一个高高瘦瘦的伙计提着一个茶壶上楼,径直走了过来。
小林光一厌恶地挥了挥手:“走开,没喊你添茶倒水,你来做什么?”
但那个伙计用手一推,小林光一感觉一股巨大的力量向自己袭来,身不由己,连连后退。
高瘦的伙计不慌不忙地走进来,反手把门关上,平静地道:“我不是倒水的,我是杀人的!”
小林光一张大嘴巴,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他打量着来者,高,瘦,鹰勾鼻子,鹞子眼睛,脸色冷静沉稳,身上隐隐透露出一股凌厉,冰冷的杀气。
小林光一心中一颤,哆嗦了一下:“先生就是丁如风?”
丁如风点了点头。
小林光一脸色一喜,心中暗暗高兴:果然有杀手的气势,闻名不如见面,这下秦天死定了!眼睛溜溜一动,道:“鄙人姓林……”
丁如风右手一伸,如刀一般,阻止了小林光一继续说下去:“杀手规则第一条:不问雇主身份!”
小林光一嘴角露出阴险的笑容:“好,有人杀了我哥哥,霸占了我嫂子……”
丁如风又阻止了他的说话:“杀手规则第二条:杀人不问原因,只问要杀之人姓名。”
小林光一心中大喜,但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不紧不慢地道:“秦天!万货商行老板秦天。”他的眼睛从墨镜之后,死死地盯着丁如风的脸,他可以看清楚丁如风的表情,但丁如风却无法看清楚他的眼神。
丁如风挺直如一杆标枪,脸上的神色丝毫没有变。在厦门,不知道警备司令的人很多,但不知道秦天和他追魂刀的人却不多。通常的人,一听到秦天,就会下意识地看看四周,但丁如风没有。
小林光一感觉事情又多了一份成功的把握。
丁如风平静地道:“杀手规则第三条,杀普通人一根金条,杀非普通人三根金条,杀难杀之人,十根金条!预付金一半。”
小林光一狰狞如鬼:“先生,秦天属于哪一类人?”
丁如风:“难杀之人!”
小林光一打开密码箱,里面平放着十根黄澄澄的金条。他把密码箱子往前推了推:“先生,给你的预付金。”
丁如风走了过去,把手中的茶壶放在桌子上,不慌不忙地从箱子里拿起五根金条,放进口袋里。
小林光一愕然:“先生不验一下黄金的真假?”
丁如风冷淡地道:“没有人敢欺骗我,欺骗我的人只有一种。”
小林光一:“哪一种?”
丁如风冷冷地道:“死人。”
丁如风转身,一步一步地走到门口。小林光一嘴唇动了动,忍不住又问了一句:“先生……你什么时候才能杀了秦天?”
丁如风停下脚步,缓缓回头,眼光如刀锋一般冰冷:“你不相信我能杀了秦天?”
小林光一嘿嘿一笑,墨镜从鼻梁上滑下来,他用一根指头把墨镜顶了上去:“也不是不相信,只是……”
丁如风忽然动了,一个箭步,就已经掠到小林光一的面前,右手捏着小林光一的嘴巴两侧,左手叉开,和小林光一的右手五个指头交叉在一起,一按,咔嚓嚓!小林光一听到自己的指头折断的声音。
丁如风松开手,小林光一感觉一阵麻木,然后才是一阵钻心的疼痛,额头上冷汗滚落,但嘴里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丁如风冷冷地问了句:“现在你相信了吗?”
小林光一艰难地点了一下头。
丁如风松开他的嘴巴,闪身出门,转眼不见了。
小林光一跌倒在地上,左手捧着右手,终于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嚎叫:“八噶……”
黄昏,金色的夕阳抹在省立中学的操场上,训练结束的壮丁们整齐地到食堂吃晚饭。
在主席台上观看训练的秦天捻着胡须,满意地点了点头。他把自己的追魂刀别在背上,大踏步往学校门口走去。
秦飞宇从身后追了出来,喊了一声:“爹,等我一下。”
秦天站住,回头严厉地看了一眼秦飞宇:“你明天一早要起来训练,就住在学校,不必回家了。”
秦飞宇认真地说:“爹,学校早上六点钟起床训练,我五点钟从家里出发,还能早到二十分钟,不会影响训练。”
秦天道:“你是教官,应该在学校。”
秦飞宇道:“我已经交代过大师兄和二师兄,学校不会出什么事情的,另外,有件事情我想和您谈谈。”
秦天微微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好吧!我们一边走,一边谈。”
秦飞宇加快脚步,跟在父亲身后两三步,说:“爹,前几天那个平田一郎,我总觉得,这个人不是一个简单的生意人。”
秦天哼了一声:“看他那个样子,就不是一个善良之辈,小鬼子没有几个好人!我遇到有道义的日本武士只有一个,名字叫山口刀,绰号,九州第一刀客,那已经是三十年前的事情了……”
秦飞宇听父亲多次说起过,三十年前,天津,有一条街道,开着十几家的中国武术馆。南拳北腿,刀枪剑戟,应有尽有。毗邻的是日本武术馆。日本武馆和中国武术馆之间互相不服气。有一天,日本武士田中次郎,柳升带领一群浪人上中国武馆挑衅,连踢了几个中国武馆,打伤多人。之后秦天一人一刀,横扫日本武术馆。秦天与日本武士山口刀大战一场,不分胜负,从此英雄相惜。
秦天对山口刀的评价是讲道义,有武德,赢得起,输得下,是一个真正的武士。
秦飞宇不紧不慢地说:“爹,平田一郎的事情,我已经给韩司令说过,韩司令调查了一下,并没有发现这个人。”
秦天不以为然:“以前在厦门经商的日本人不少,自从日本侵略中国之后,这些家伙全部销声匿迹了!这个可以理解,他们也是为了避下风头,担心对自己不利,其实我们中国人没那么多混帐吧?”
秦飞宇却道:“如果是正经的商人,另当别论,事实上,这个平田一郎绝对不是商人,我怀疑他别有用心!”
秦天点了点头:“是的,他送我那么多钱,究竟想做什么?难不成想收买我当汉奸?也不打听打听秦天是什么人?我秦家能有一个汉奸吗?”
秦飞宇道:“爹,我正想的是这个问题,如果平田一郎不是为了私人经商而来,那就大有来头。”
秦天正色道:“你的意思是平田一郎是日本间谍?”
秦飞宇没否认:“很有可能,以前那么多日本人,现在很多还在租界内,而现在日本军队的战舰,又停泊在厦门的海上,平田一郎的目的就是拉拢爹,为日本人效力!”
秦天哼了一声:“简直痴心妄想。”
秦飞宇又道:“还有那个洪立勋,这些天也不知道躲在什么地方去了,警备司令部的警察也找不到他。”
秦天微微有点意外:“是吗?看来洪立勋是铁了心要当汉奸了,只等日本鬼子打进厦门好卖国?”
秦飞宇话锋一转:“日本人做事情,心狠手辣,他们拉拢爹不成,我担心他们会在暗中对爹不利!”
秦天猛地一顿脚:“量他一些下流无耻的倭寇,能把我秦天怎么样?他枪来我枪挡,刀来我刀还。”
秦飞宇担心地道:“爹,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们还是小心一点。”
秦天哈哈大笑,豪气干云:“怕什么?爹一生什么大风大浪没有经历过?倘若日本鬼子敢来,我正好试试刀,已经有三十年没有那么痛快地撕杀过了……”
两人走出校门,看着冷冷清清的大街,匆忙而过的几个行人。秦天跺了跺脚,道:“这日本鬼子,实在可恶,只有把日本鬼子赶跑了,老百姓才有一个活路……”
秦飞宇往父亲身边靠了靠,警惕地抬头,四下张望了一下,他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明白很多道理,他就担心日本间谍在暗中开枪对付父亲。
秦天拽开大步就走。
秦飞宇紧紧跟着父亲。
两人走进了一条巷子。
此时此刻,距离巷子一百多米远的一栋楼上,窗口边,一支乌黑的枪口,正慢慢地跟随秦天的身影移动着。
这个人正是丁如风。
丁如风要刺杀秦天,他跟踪了秦天几天,摸清楚了秦天从学校回家的一些必须经过的路。秦天是一个武林高手,如果用拳脚和冷兵器,丁如风没有把握杀掉他,但如果用枪杀秦天和杀任何一个人都没有区别,易如反掌。
杀一个人容易,只需要轻轻扣动扳机,只需要一秒钟的时间。但杀人之后,怎么全身而退,这个才是最关键的,一个杀手,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失误,任何一点失误,都是致命的。
一个杀手的生命是小心翼翼的。
丁如风是一个冷静,小心的杀手,无论杀什么人,他都做足了准备,确保万无一失。
他的枪是一把普通的步枪,只是在枪管上安置了一个瞄准仪器,枪膛里装了五发子弹,枪的保险早已经打开,右手食指搭在扳机上。
准心之中,已经套牢了秦天的头颅。
丁如风的嘴角泛起一丝冷笑,他的人是半蹲在窗户边的,他保持这个动作已经有了半个小时,等的就是这一刻。
他的食指又微微动了一下。
秦飞宇和秦天距离他越来越近,丁如风平静如磐石的身体微微动了一下,搭在扳机上的食指松开了,轻轻叹息了一声:“我丁如风一生杀人,从未失手过,今天要例外了,我不可能帮日本人杀了中国人啊……”
他的食指再一次搭在扳机上,扣动下去,也就在那一瞬间,他的枪口本能地往上抬高了半尺,一声枪响,子弹从秦天的头顶掠过,打在对面的墙壁上,石屑纷飞。
丁如风开枪,并不是要射杀秦天,而是向秦天示警,日本人要杀他,以后要小心。
丁如风虽然从不问雇主的身份,但能出那么钱杀秦天,他心中就有些想法,特别是他对小林光一下手的时候,小林光一骂出了声:八嘎!人在忽然遭受袭击的时候,本能会暴露出自己,所以,丁如风完全能够确定,是日本人想杀了秦天。
“有杀手。”秦天和秦飞宇同时反应过来。秦飞宇一个箭步,冲到父亲的面前,想用自己的身子挡在前面,但秦天右手抓住秦飞宇的肩膀,把他往旁边一拨。
又是一声枪响。
一颗子弹,从秦天的右肩膀下两寸的地方穿了进去,鲜血飞溅出来。
这一声枪响并不是丁如风开的,而是隐蔽在丁如风对面一栋楼房上的一个日本人开的,这个日本人正是平田一郎的属下松下信二。原来,平田一郎虽然请了丁如风杀秦天,但心中总有些怀疑,担心丁如风杀不死秦天,而松下信二自告奋勇,要杀秦天。于是,平田一郎批准了松下信二的行动计划。考虑到现在厦门还不是日本人的天下,厦门警备司令部的警察天天在街道上巡逻,一个日本人行动多有不变,平田一郎并没有与他一起行动。
松下信二并不知道丁如风在对面,他见秦天父子进入自己埋伏的巷子,暗自高兴。他使用的是短枪,短枪的射程近,穿透力不足,杀伤力不强。他本欲等秦天走到最合适射击的距离之时候,才开枪的,却想不到丁如风就埋伏在对面,并且先开了一枪。而且,丁如风的一枪打空了。
松下信二还以为是丁如风的枪法不行,没有打中,心中就对丁如风有几分轻视。
现在正是机会,如果错失了这个机会,很有可能就无法刺杀秦天了。
松下信二立刻开枪,子弹打中了秦天。
秦天虽然中弹,但身手依然敏捷,反应也快,听到秦飞宇的喊声,就地一个翻滚,人已经闪到一个墙角边。而秦飞宇,一个箭步腾跃到父亲的身边,左手一把按住秦天的肩膀,鲜血从秦飞宇的五指缝隙之中流出来。秦飞宇的右手已经把腰上的驳壳枪拔了出来。
秦天对着子弹飞来的方向大喊道:“无耻小人,有种的出来,和我刀对刀,拳头对拳头地干,我秦天一刀劈了你的脑袋……”
丁如风开了一枪之后,正准备拆卸了步枪,放进随身携带的箱子里面,好转移。但却听到了另外一声枪响。而且,这枪声不是秦天和秦飞宇还击的,而是从对面传来的。
丁如风明白了,在对面,还有一个杀手,准备杀掉秦天。
小日本果然够恶毒的,不置秦天为死地,他们就不会罢休。
丁如风何等厉害的人,一瞬间,就已经辨别了枪声传来的方向,一抬头,就看到了松下信二探出的脑袋。
丁如风抬起枪口,扣动扳机,他根本就没有瞄准,而是凭的感觉。子弹穿过松下信二的天灵盖,如西瓜一般炸开。松下信二的人从三楼的窗台一头就栽了下来……
“秦飞宇,去把凶手给我干掉,我们秦家的人从来只有出战,没有缩头躲避的。”秦天一声吼,把秦飞宇一推。
秦飞宇提着驳壳枪,抬头四下望了望,就向从楼上摔下来的松下信二跑过去。松下信二早已经一命呜呼,呈大字形状躺在地上,手里还握着一把手枪。一只眼睛已经被炸飞另一只眼睛里残留着无限的恐惧。
枪声惊动了两边民房里的市民,也惊动了附近的警察,秦飞宇一手握枪,人在巷道之中闪躲,查看,找不到凶手。他只知道,有两个凶手,一个凶手向父亲开枪,另一个人则杀了这个凶手……
几个警察跑过来,最前面一个居然是黄其祥,他看到受伤的是秦天,已经靠在墙上,一手按着肩膀,怒目圆睁,脸上青筋跳动,口里正大骂:“无耻小人,鼠辈……”
黄其祥大惊:“秦老英雄,您受伤了?”忙跑过去搀扶住他,一边对另外几个警察吼道;“仔细搜查,凶手一定还在附近,秦老英雄,我送您到医院!”
秦天站直身体,哈哈大笑:“没事,区区一颗子弹,能把我秦天怎么样?”
秦飞宇提着驳壳枪跑回来,道:“爹,有一个凶手被杀了,不清楚还有没有别的凶手,我先送您要医院!”
“秦老英雄,坐我的车!”不远处,一个穿着条白色褂子,光着两条粗壮的膀子,脚上穿着一双布鞋,高大,强壮的大汉,拉着一辆黄包车,大步跑了过来,放下车。
“爹上车。”秦飞宇去扶父亲。但秦天并没有让他搀扶,而是自己坐了上去。
“少爷,你也上车。”那条大汉浓眉大眼,一看就是忠厚老实之人。这个黄包车夫秦飞宇认识,叫吴得水,偶尔在秦家万货商行门口拉客,也认识秦飞宇。
“约翰医院,两个人重,你拉我爹,我跟在后面,快!”秦飞宇冷静地道。
吴得水拉起车,大步流星,一边大喊:“借光,借光……”秦飞宇简单地给黄其祥交代了一声,跟着吴得水,跑向医院。刚跑出巷口,秦飞宇就看到一个穿着青色长衫,戴礼帽,手里提着一口箱子,高,瘦,脸色平静,沉稳的中年人从一个楼梯口走下来。
他平静地看了一眼秦飞宇,微微点了点头,脚步不停,如风一般往前走,很快,就消失在路口。
秦飞宇心中一动,感觉这个人有些特别,但事情紧急,也来不及细想了……
吴得水拉着黄包车,一口气跑到约翰医院,这是美国人约翰开的一家私人医院,并不大。但设备先进,医生拥有精湛技术,服务的对象是有钱有势之人。
秦飞宇之所以要把父亲送到这里,是他懂得西医治疗创伤比中医快。而且子弹还在父亲的身体之中,必须尽快手术取出来。
“医生……”秦飞宇在大厅高喊。
“医生!”吴得水扯开嗓门,吼得惊天动地。
几个金发逼眼,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迅速地把秦天推进了手术室。秦飞宇对吴得水道:“这位兄弟,麻烦你跑一趟省立中学,给我大师兄林能稳说一声,让他到我家,带点钱过来。”
吴得水二话不说,拉起黄包车就跑。
秦飞宇跟进了手术室,一个医生叽里咕噜地对秦飞宇说了一大通,秦飞宇的英文水平只能听得懂简单的词语,大概明白是请自己到外面去。秦飞宇心中焦急:“这是我爹,中了枪伤,请务必把子弹头取出来,谢谢!”他用的汉语,夹杂着一个英语单词,连比带划。外国医生听得一头雾水。
“秦飞宇先生……你怎么在这里?”一个身材纤细的护士端着一个手术盘快步进来,看到秦飞宇,双眸一动,惊讶地道。
“白雪小姐呀?我父亲被枪伤了……”秦飞宇顿时大喜,刚才自己乱了阵脚,居然忘记了她。一年前,白雪在街道上被几个无赖调戏,秦飞宇出手,赶跑了无赖,认识了白雪,知道她在约翰医院当护士。白雪偶尔还到秦家店铺看秦飞宇。只是这些日子,秦飞宇在省立中学训练壮丁队,忘记了她。
白雪冷静地道:“你放心,伯父不会有事情的,你先到手术室外等候,你在里面,会影响手术的。”
秦飞宇点了点头,忙到父亲的手术台前,低声道:“爹,你放心,约翰医院的外科手术是最好的。”
秦天流血过多,脸色微微有些苍白,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白雪把秦飞宇推了出去。
秦飞宇在手术室外焦急地等待着。
“秦飞宇,秦老英雄的伤势如何了?”黄其祥急匆匆地赶来了,远远看见了秦飞宇,就问。
秦飞宇说了句:“应该没什么问题!”
黄其祥松了一口气:“只要老英雄没事情就好……”停顿了一下,又对秦飞宇说;“我们在现场搜查过了,另一个凶手没有踪迹,估计早跑了,不过被打死的凶手,我可以确定,他是日本人。”
秦飞宇并不感觉意外:“怎么就能确定他是日本人呢?”
黄其祥缓缓地道:“他的身上,没有任何有价值的东西,唯独他手中的枪,一般我们使用的手枪都是捷克的快慢机,或者是勃郎宁左轮。但他使用的却是王八盒子。这是日本部队装备下层军官的武器,如果不是日本人,不可能有这种手枪……”
秦飞宇咬牙。
黄其祥冷静地道:“手枪里少了一发子弹,如果从秦老英雄身上取出的弹头和死者枪里的子弹吻合,确定无疑,是日本人干的!”
秦飞宇若有所思:“那么第一个开枪的人就不是打不中,而是故意给我们示警?”
黄其祥苦笑了一下:“只有这个解释,有两个杀手来杀秦老英雄,第一个杀手不想下手,所以开枪示警。第二个杀手,也就是这个日本人,想开枪杀秦老英雄,但他被第一个杀手打死……”
秦飞宇点了点头。
黄其祥陷入沉思:“那么第一个杀手究竟是什么人?”
秦飞宇说:“我觉得,他应该是一个中国人,虽然是一个杀手,别人下了重金来杀我父亲,但却不愿意下手,说明他良心还在?”秦飞宇立刻想起在巷口那个高,瘦,冷静沉稳,提着箱子的中年人,脑子里迅速地闪过一个人:“杀手丁如风?”
黄其祥一怔:“对呀!我怎么没想起这个人呢?只是他独来独往,行踪不定……不过现在丁如风不可怕,可怕的是日本人,他们躲在暗处,就像毒蛇一样,忽然就窜出来,咬人一口。”
秦飞宇双眉一扬:“总有一天,我要把这些小鬼子抓出来,一刀一个,剁个干净!”
黄其祥认真地道:“现在日本人在暗处,我们在明处,丝毫不能大意,我已经派了两个兄弟,在医院四周警戒,另外,我已经报告了韩司令,发动全城百姓,严密搜捕日本人!”
秦飞宇感激地说了声:“谢谢黄兄弟!”
黄其祥正色道:“国难当头,秦家为了厦门,倾尽家产,招募壮丁抵御外辱,是大义之举,是英雄所为,我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警察,为国为民,也应该要尽点自己的力量……”
秦飞宇伸出手,和黄其祥紧握了一下:“等日本人来的时候,我们一起到前线杀敌!”
黄其祥猛地点了点头:“好。”
正说着,手术室的门开了,白雪走了出来。秦飞宇忙上前抓住白雪的手,问道:“我爹怎么样了?”
“子弹头已经取出来了,缝了针,上了药,休养几天,应该没有大碍,但要住院!”白雪冷静地说。
“谢谢。”秦飞宇一低头,才发现自己居然抓住了白雪白净的手不放,在她的手背上留下了两道黑色的痕迹。忙松开了手。
白雪长长的睫毛下一双多情,善良的眼睛,她羞涩一笑,让到一边,后面一个医生走了出来。
“这是山姆大夫!”白雪对秦飞宇说:“他是秦老英雄的主治医生!你先去办理住院手续,我把秦老英雄推到病房去!”
秦天被刺杀的消息,很快就传开了。厦门警备司令韩文英第一个赶来看望,为了秦天的安全,也为了他更好地养伤。韩文英在约翰医院四周安排警力保护,同时把探望的人都挡在医院之外。
秦天休息了一个晚上,精神大振,第二天一早,他吃了两碗稀饭。秦飞宇,秦小若,还有两人母亲洪珍珠都松了一口气。
秦天放下碗筷,抬头看了一眼秦飞宇:“你怎么还不到学校去训练?”
秦飞宇迟疑了一下:“爹,今天我不去,明天去。”他担心父亲再有什么意外,所以,想留在父亲的身边。
秦天脸色一沉:“我在这里好好的,你担心什么?壮丁队的后生,懂得用枪的人不多,你不多训练一下他们,一旦和鬼子交手,子弹没有眼睛,吃亏的就是我们……”
秦飞宇应了一声:“是,我立刻回去训练。”在他转身走到门口的时候,秦天猛然想起了什么,喊了声:“等一下。”
秦飞宇回过头来:“爹,还有什么事情?”
秦天神色肃穆:“你过来。”
秦飞宇走到父亲的身边。
秦天仔细地打量了秦飞宇一下,忽然厉声道:“跪下!”秦小若惊讶地望着父亲,正想说什么,但被母亲一把拉住。
秦飞宇扑通一声,跪在父亲的面前。
“秦飞宇接刀。”秦天从病床边把追魂刀拿了起来,双手平托着。秦飞宇伸出双手,恭敬地把追魂刀接了过来。
秦天庄严地道:“我秦家三代单传,本指望你早点结婚,多生几个儿子,旺秦家的香火。但现在,国难当头,强盗就在门外,爹不指望你旺秦家的香火,爹希望你多杀几个鬼子,也可以告慰祖先。”
秦飞宇朗声回答道:“是,爹。”
秦天把秦飞宇拉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满意地道:“你是我秦家的血性好男儿,去吧!”
秦飞宇捧着双刀,昂然而出。他刚走出病房,就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回头一看,是妹妹秦小若偷偷跟了出来。
秦小若在身后低声喊:“哥。”
秦飞宇快步走到楼梯口,才压低声音:“什么事情?”
秦小若咬碎银牙:“哥,我跟你一起去抓伤爹的凶手,把他碎尸万段,给爹报仇。”
秦飞宇才猛然想起这个问题,连连摇头:“你这几天哪里都不能去,在医院照顾爹。”
秦小若忙道:“有妈在医院就可以了,更何况还有白雪小姐,我在这里是多余的,我跟你一起,危险的时候,也多个帮手。”
秦飞宇断然道:“不行,你不能离开医院,如果你在我身边,我还要照顾你,遇上凶手怎么办?”
秦小若一撇嘴巴,不满地道:“谁要你照顾了?爹可教过我几个绝招,不信,我们来比试一下,谁照顾谁还不一定呢?”
秦飞宇哭笑不得:“不行。”
秦小若理直气壮地反问:“为什么不行?你总要说个理由吧?”
秦飞宇不得不耐心地给她解释:“现在是非常时期,日本军队随时都有可能进攻厦门,而且凶手没有抓到,凶手为了对付爹,就有可能从你身上下手……”
秦小若眼睛溜溜一动,撅起嘴巴,哼了一声:“你说来说去,就是不带我去抓凶手,我不去得了!”
秦飞宇伸出手,在她脸上拧了一下:“听话!”
秦飞宇刚走,秦小若也出了医院,不过她并没有跟秦飞宇到省立中学,而是和学校一些自发组织的学生,到万通码头慰问驻守的国军将士们。
驻守厦门的国民党部队是75师,223旅445团驻扎在五通码头一带的防线。
省立中学音乐教师蔡妮带着二十多个男女学生,在多个阵地,给驻守阵地的官兵们演唱国际歌,大刀进行曲,鼓舞士气。
码头上,士兵们正在挖战壕,修工事。一个中等身材,一脸大胡子,眼睛如电,腰上交叉插着两把驳壳枪,打着绑腿,穿着布鞋的军官正扯开嗓门吆喝:“兄弟们,都给老子听好了,使劲地挖,谁都不许偷懒!妈的,日本鬼子的炮弹可不是吃素的,落到头上,炸得你龟儿子灰头土脸……”
此人是连长江龙。
一个士兵问了句:“连长,就是挖了战壕,炸弹落下来,还是个灰头土脸的!”
江龙眼睛一瞪:“二癞子,放你娘的屁,战壕挖好了,炸弹在上面爆炸,你龟儿子缩到坑里,不把脑壳伸出来,就炸不熄火……”
旁边士兵们一起哄笑。
江龙吼道:“都给老子挖,谁他妈偷懒的,老子断他晚上的粮食!”
二癞子嘀咕了一句:“江连长一天到晚就知道喊我们挖战壕,日本鬼子的毛都没有看到一根,慌个鸡巴呀!”
二癞子身边是一个贼眉鼠眼的家伙,三十多岁,老兵油子,绰号老光棍。和二癞子是同乡,小的时候一起长大,一起当兵。
老光棍直起身,忽然用胳膊拐了一下二癞子,低声道:“有情况?”
二癞子立刻紧张起来:“日本鬼子进攻了吗?”抬头一看,大家都忙得热火朝天,哪里有一个鬼子的影子?
老光棍鄙夷地斜了二癞子一眼:“脓包,没出息,一听日本鬼子就要吓尿了?”
二癞子立刻涨红了脸,气呼呼地道:“放你妈的屁,你哪次打仗不是躲在老子后头?”
老光棍不紧不慢:“那叫战略战术,你懂个锤子……我不是说日本鬼子来了,是有女人来了,好多女人哟!”
一听说女人,二癞子脸色好看起来,精神大振,伸长脖子左顾右盼:“哪里?哪里?连条母狗都没有,还说女人……”
老光棍大声报告:“报告江连长,我要放尿!”
二癞子也慌忙喊起来:“报告连长,我要放屎!”
江龙回头看了两人一眼,浓眉一掀,破口大骂:“狗日的懒人屎尿多,滚,放远一点!”
老光棍跳上战壕,撒腿就跑。这老光棍眼睛好,老远就看到一队女人向这边走来,立刻心痒难奈,想先睹为快。
老光棍和二癞子跑到路边,只见从眼前经过的都是年轻漂亮的女学生,两人目瞪口呆。
江龙也看到了这支奇怪的队伍,远远就喊:“你们是什么人?”
蔡妮回答说:“长官,我们是省立中学的,来给前线的官兵们唱支歌,表演几个节目,慰问大家一下。”
江龙一听,大踏步走过来,对蔡妮道:“我是连长江龙,感谢你们……”回头大吼一声;“兄弟们,厦门的学生给大家演出来了,全部上来,找位置坐好……”
士兵们扔下手中的工具,一窝蜂一般涌了过来。
二癞子用手捅了一下老光棍:“老光棍,是来给咱们慰问演出的,这下可以大饱眼福了。”
老光棍回过神来,撇了撇嘴:“看演出有什么看头?”
二癞子奇怪地道:“你不是要看女人吗?”
老光棍对二癞子努了努嘴,压低声音,神秘兮兮:“我要看比演出更精彩的东西……”
二癞子顺着老光棍的目光,只见两个女学生正向路边的厕所走出。闽南一带的厕所,就是在露天用石头砌了个圈子,一人多高。
二癞子一怔:“你要偷看?”
老光棍哼了一声:“偷看什么?我要放尿,你爱去不去!”
二癞子迟疑了一下:“不太好吧?有点缺德呀!”
老光棍骂他:“看你妹子才缺德……”
老光棍蹑手蹑脚地进了厕所,那阻挡的石头墙壁有一人多高,老光棍掂着脚还差了一截,正心急若焚的时候,二癞子探头探脑地进来,听到隔壁两个女孩子悉嗦声。老光棍用手势让二癞子顿下,自己踩在他的肩膀上,小心翼翼地爬上去,看了看。
二癞子低声说:“快点,轮到我了。”
老光棍跳下来,低声骂了句:“看个锤子,人都走了,都怪你,磨磨蹭蹭的,要不,一定能看个白白嫩嫩的屁股……”
二癞子急了:“是不是你他妈的自己看了就不想让我看?”
老光棍啐了他一脸唾沫:“放屁,只有你才是见色忘友的货色,我可是对得起兄弟,还记得你偷看我们村王寡妇洗澡不?你只顾自己看,心中可想起过我?”
二癞子直瞪眼,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说不出个理由来。
老光棍得意地道:“走,快点回去,别这边没有捞到一根毛,那边也错过了!”
老光棍和二癞子刚出厕所,冷不防旁边闪出一个杏眼桃腮的女生,双眉一扬,厉声喝道:“站住!”
这个女生正是秦小若,刚才她的同学小蓉内急,她陪他过来,听到隔壁有响动,就明白了有人偷看,拦住一看,居然是两个士兵。
老光棍和二癞子被这一声断喝吓了一跳,但很快,两人就镇定下来,老光棍这么近距离打量一个漂亮的姑娘,乐得歪着嘴巴傻笑:“姑娘,你们拦我们做什么?”
秦小若厉声喝道:“你们为什么偷看?”
老光棍昂起头,一副无赖像,口里阴阳怪气地道:“偷看,偷看什么?你偷看了吗?”
二癞子在旁边连忙说:“我可什么都没有看见……”
小蓉在旁边拉了拉秦小若,低声说:“算了,我们走吧。”秦小若一声冷笑:“你们两个男人,还是军人,敢作不敢当,算什么东西?”
老光棍一头就火了,发出一声俗不可耐的怪叫:“哎哟!老子就偷看了又怎么样?老子在前线流血流汗,为保卫厦门出生入死,就看了,你能把老子怎么样?”
秦小若厉声骂道:“痞子!”
小蓉花容失色,忙又拉了一下秦小若:“别惹他们,我们快走吧!”
秦小若甩开她的手,哼了一声:“我今天一定要讨一个公道。”
老光棍更加肆无忌惮:“讨公道啊?你拿什么讨?老子不仅仅偷看了,还要摸你一把,你又能把老子怎么样?”一边说,一边扑过来动手动脚,如果是平常的女生,早被吓得魂飞魄散,但秦小若可不是平常的女生。是练过武功的。
秦小若圆瞪杏眼,双眉一扬,忽然出手,扣住老光棍的脉门。人也一个反身,背靠着老光棍,猛地一摔。老光棍猝不及防,只感觉腾云驾雾一般,就从秦小若的肩膀上飞了过去,啪!结结实实地跌在地上,仰面朝天,浑身骨骸散了架一般。
二癞子吓了一跳,瞪大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一抬头,秦小若一脸怒容,本能地撒腿就跑。说时迟,那时快,秦小若一个箭步冲过去,拽住二癞子的胳膊,一个扫膛腿,啪!二癞子也被放倒在地,大声尖叫起来。
叫声惊动了士兵们,也惊动了蔡妮,她忙跑过来,问秦小若:“小若,出了什么事情?”
秦小若得意地道:“这两个士兵想偷看我们,被我摔倒了。”
蔡妮惊讶地“啊!”了一声,脸色大变。十几个士兵簇拥着江龙涌了过来,七嘴八舌。
老光棍和二癞子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一脸羞愧。
江龙上上下下地打量着秦小若:“小丫头,就是你摔倒了我的两个兄弟?”
秦小若白了他一眼:“你是什么人?”
江龙:“我是他们连长江龙。”
蔡妮刚想说什么,秦小若就已经抢着说了:“你就是他们连长啊?你带的什么兵?和流氓一样,哪里像个军人。”
蔡妮急得连连给她使眼色:“小若,你说什么呢?”
江龙眼睛一瞪,厉声道:“小丫头,打胡乱说,我江龙堂堂正正,什么地方就流氓了?你给我说清楚?”
秦小若理直气壮:“我没说你是流氓,我说你的两个兵,他们偷看女生入厕,算不算流氓?”
所有的目光一起落在老光棍和二癞子的身上,两人连连摇头,摆手:“没有的事情啊!无凭无据,不能乱说……”
江龙瞪了两人一眼:“有没有?”
老光棍:“没有!”
江龙的目光落在二癞子的脸上,二癞子忙把目光转到一边:“我什么都没有看见……”
江龙:“你两个是怎么倒在地上的?”
秦小若哼了一声:“他们思想肮脏,我就摔倒了他们!”
江龙问了句:“你两个没有的东西,就被一个小丫头摔倒了?”
老光棍支吾,大为紧张:“我不知道怎么就摔倒了,她用了诡计?”
二癞子在旁边点头:“对……”
江龙勃然大怒:“混账,两个大男人打不过一个丫头,丢脸丢到家了,还嘴硬!”
蔡妮忙在一边劝说:“江连长,这里面就是一点小误会,也没有造成什么后果,大家就不要计较了,我们还要给官兵们演唱呢?”
江龙说:“我不计较,我就不相信,一个小丫头能摔倒我两个兵?”
秦小若咬着嘴唇发狠:“你不相信,叫个人上来,我摔给你看!反正摔无赖我不会手软。”士兵们顿时一片哄笑声。
蔡妮急道:“小若,你别闹了。”
江龙来了兴趣:“好,口气不小,我就不上了,免得别人说我欺负一个女娃娃,你们谁出来,陪她过两招。”
人群之中一个洪亮的声音:“报告连长,我来。”
一个粗壮的士兵走了出来,往秦小若面前一站,足足比她高出了一个脑袋。
江龙眉毛一皱:“石柱,你站在哪里别动。”又把目光落到蔡妮身上:“蔡老师,你别担心,我的兵不会伤了你的学生,我就想看看这小丫头怎么摔倒人!”
秦小若不服气地哼了一声:“门缝里看人!”
江龙哈哈大笑:“小丫头,请吧!”
秦小若正色道:“江龙连长,我不是小丫头,我叫秦小若,你记住了!”一边说,一边站到石柱的前面,头一低,双手已经抱住了石柱的腰,一声吼,居然把石柱庞大的身躯抱了起来,人群之中顿时一片惊呼声。
江龙大叫:“秦小若,我相信你……”
秦小若放下石柱。
石柱脸色大变,惊魂未定。江龙在一边感叹:“这哪里是一个丫头,分明就是当代花木兰嘛!”
蔡妮忙道:“大家回去吧,我们开始表演了!”
江龙吼了一声:“全体回去观看表演!”一边走到秦小若身边,堆起笑脸:“小丫头……”
秦小若骄傲地道:“我不是小丫头!”
江龙立刻改口道:“秦小若……姑娘,你怎么这么厉害呢?学过武功吧?”
秦小若点了点头:“跟我爹和我哥哥学习的。”
江龙忙问:“你爹是谁呢?”
秦小若:“我爹叫秦天。”
江龙惊讶地道:“你爹就是秦天老英雄呀?你哥哥是不是叫秦飞宇,我见过他,他就是壮丁义勇队的总指挥……”
秦小若惊喜地道:“你认识我哥?”
江龙:“认识,还切磋过几招呢,我不是你哥哥的对手,想不到他妹妹也这么厉害!”
秦小若得意极了。
原来,江龙也学习过武功,爱好武艺,自然对驻地的一些武林中人感兴趣,曾经到省立中学见过秦飞宇,切磋过几招,并没有真正的比武,但江龙认为,自己不是秦飞宇的对手。
蔡妮组织学生们排好队伍,开始演唱,表演节目。江龙走到老光棍,二癞子旁边,这两个家伙正伸长脖子,看得津津有味。
江龙踢了老光棍一脚:“你们两个,给老子到后面来!”
老光棍,二癞子吓得不轻,脸色惨白,浑身哆嗦。江龙鄙夷地看了两人一眼,骂道:“没出息,偷看人家大姑娘的时候,也是这副德性?”
老光棍,二癞子大气也不敢出。
江龙喝道:“有偷看没有?”
老光棍哆嗦了一下:“我心里有这个想法,但什么都没有看到……连长,你饶了我吧,我们可是老乡……”
江龙顺手就抽了他两个耳光,骂道:“没出息,尽给老子丢脸,要不是大敌当前,老子一枪毙了你们,今天晚上的饭别吃了,等一下多挖工事,妈的……”
1938年5月10凌晨,日本军队在厦门东北海岸线突然发起进攻。日军飞机呼啸着,飞到阵地前沿,狂轰滥炸。
省立中学,紧急集合的号声响了起来,壮丁们从睡梦之中惊醒,迅速地集结在操场上。
秦飞宇穿着一身没有番号的军装,背着追魂刀,腰上别着一把驳壳枪,威风凛凛。林能稳和曾国波站在两边。
秦飞宇双目如电,扫过黑压压的人头,大吼一声:“兄弟们,日本鬼子开始进攻厦门了,我们是厦门的儿郎,我们的家在厦门,我们的父母兄弟姐妹都在厦门,我们该怎么办?”
壮丁义勇队发出雷鸣一般的吼声:“保卫厦门,保卫我们的家!打日本鬼子去……”
壮丁义勇队只有一百多条步枪,大多是刀和钢叉,不过每人都有两颗手榴弹。
秦飞宇神色冷峻,字字如铁:“步枪队在前,大刀队在后,向五通码头,跑步前进。”
秦飞宇曾经得到厦门警备司令韩文英的命令,五通码头是最为关键的地方,一旦战斗打响,壮丁义勇队伍就增援这里。
壮丁义勇队向五通码头跑去。
1938年5月10下午,五通码头,旅长李成辉,参谋长楚怀民正用望远镜观察海面上日本军舰的行动。
参谋长楚怀民说:“旅长,昨天夜里,日军已经占领了厦门东北海岸第一道防线,3营伤亡惨重,九连连长丁天成誓死也没有退半步,全连壮烈牺牲!”
李成辉的手微微颤动了一下:“他们是好样的,打出了中国军人的血性!我们的眼前,也必是一场恶战,兄弟们准备好了没有?”
参谋长楚怀民斩钉截铁地道:“兄弟们子弹上膛,手榴弹拔弦,只等日本鬼子来了!”
李成辉放下望远镜,狠狠地道:“一定要小鬼子尝尝我们的厉害!”话音刚落,天空之中传来飞机的呼啸声,一颗颗炸弹从天而降,很快,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就密集地响了起来。
海面上,并排着日军五艘军舰,军舰上是日军海军陆战队龟田大佐与田村两个大队。他们等日军的飞机轰炸,军舰上的大炮轰击之后,就会发起抢滩登陆作战。
五通码头南边阵地,是江龙的连队。江龙早已经命令战士们把武器弹药藏在掩体中,人也全部趴在工事里,不许露头。
炸弹一颗一颗地落在阵地上,地动山摇。
江龙抖了抖一身的泥土,破口大骂:“妈拉个巴子,小鬼子就是仗着炮弹厉害,等一下他们冲上来,老子非打他们几个透明窟窿不可!”
石柱在旁边担心地说:“连长,我们都躲在工事里,要是鬼子爬上海滩怎么办?”
江龙瞪了他一眼:“笨蛋,小鬼子长翅膀没有?”
石柱摸了摸脑袋:“没有。”
江龙哼了一声:“小鬼子没长翅膀,他如何就到海滩上了?肯定要坐登陆艇吧?现在小鬼子的炮弹轰炸,我们出去,就是送死,等炮弹一停,小鬼子才会进攻?懂不?”
老光棍在一边拍江龙的马屁:“连长早已经成竹在胸,学着点……”
江龙瞪了一眼老光棍:“你狗日的今天给我注意了,等一下鬼子发起进攻,给我狠狠地打,否则,新帐旧帐一起算。”
老光棍把胸膛一挺:“连长,我们跟你这么多年,打仗的时候,哪个是孬种?”
江龙换了个笑脸:“这还差不多!平时嬉皮笑脸老子可以不管你们,可打仗的时候,都必须给老子雄起!”
炸弹轰炸声渐渐稀疏了,江龙一跃而起,一声怒吼:“兄弟们,起来,打日本鬼子的时候到了……”
掩体之中,国军士兵们纷纷抢了出来,架机枪,准备手榴弹。
海面上,日军的快艇如箭一般地窜了过来。
“把狗日的小鬼子打到海中喂鱼!”江龙一声令下,刹那间机枪齐响,杀声震天。
日本军队的飞机和大炮轰炸,都是针对第一道防线的。日军企图以强大的火力,摧毁五通码头的第一道防线,然后集结优势兵力,突破防守,进攻厦门本岛。秦飞宇的壮丁义勇队埋伏在五通码头的第二道防线阵地,没有什么伤亡。壮丁们个个热血沸腾,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林能稳对秦飞宇说:“三师弟,前沿阵地交战那么激烈,我们却躲在这里,有劲使不上,还不把兄弟们憋坏了,你就下命令吧!我们冲上去杀日本鬼子!”
曾国波更是焦急:“再不冲前去,等一下就没有鬼子可杀了!”
壮丁义勇队的战士们纷纷请战:“我们到沙滩杀日本鬼子去!”
“冲吧!还等什么?”
秦飞宇跳起来,目光严厉地扫过大家,大声喊道:“各位兄弟,我们现在是真正地参加战斗,参加战斗就要服从指挥,不能随心所欲。我们现在是预备队伍,指挥官命令我们到什么地方,我们就到什么地方,如果我们乱冲乱撞,会打乱指挥官的战略部署……”
壮丁义勇队安静了下来,但是大家根本不理解秦飞宇的心情,还在小声交谈。
林能稳对秦飞宇摊了摊手:“三师弟,不是我不听命令,兄弟们都想上阵杀鬼子,结果我们却在这里凉快,会泄了兄弟们的勇气!”
秦飞宇摇了摇头:“大师兄,这是打仗,不是儿戏,必须服从命令。”
正说着,一个国军士兵跑到秦飞宇的面前:“营长让你们壮丁团搬运弹药到前沿阵地……”
秦飞宇道:“是,前沿阵地情况怎么样了?”
士兵回答道:“我们已经打退了鬼子三次进攻了!”
秦飞宇一声令下:“兄弟们,扛弹药,冲到前沿阵地,有鬼子杀了!”壮丁义勇队顿时群情激昂。
第一道防线上,日本军队的快艇已经冲到沙滩上,日军从快艇之中跳跃下来,依靠沙滩上的障碍,进行隐蔽,构筑简单的工事,以轻机枪,掷弹筒进行短距离进攻。
江龙身边的重机枪手被子弹打中,头一歪,牺牲了。江龙双眼冒火,跳到重机枪后,扣动扳机,重机枪突突地吼叫着,喷射出一股愤怒的火舌。
江龙一边射击,一边怒吼:“小鬼子,尝尝老子的厉害!”咯!一声空响。江龙对旁边的弹药手吼道:“妈的,你眼睛瞎了,上子弹!”
弹药手从弹药箱子拿出最后一排子弹:“连长,我们的子弹不多了!”一边把子弹链条插入重机枪之中。
江龙突突把子弹打光,附近的战士都在喊叫没子弹了。
江龙眼见沙滩上鬼子越来越多,双眼血红,一声吼:“全体上刺刀,把鬼子捅到大海里,冲……”
战士们从战壕之中纷纷跳了起来,端起上了刺刀的步枪,冲向沙滩,很快,双方绞杀在一起……
此刻,秦飞宇的义勇队也赶到了。
秦飞宇把肩膀上的弹药箱一扔,拔出追魂刀,一声吼:“兄弟们,砍日本鬼子的时候到了,冲!”
三百壮丁义勇队一声怒吼,冲杀下去。
此时此刻,已经是白刃战,而这白刃战,最适合壮丁义勇队。闽南一带,崇尚勇武,年轻人一般都练了几手拳脚,一对一,不会吃亏。更为重要的是,他们手中的钢叉,大刀只能白刃战。
日军冲锋的时候,机枪两侧掩护,冲锋的士兵,步枪里一般是不留子弹的。并不是说日军有多么勇武,而是日军的三八式步枪穿透力强,会误伤自己人。所以,日军的冲锋有一条规定,必须退出枪膛里的子弹。
秦飞宇冲在最前面,一个日军士兵的刺刀正扎在一个中国士兵的身体里,那个中国士兵双手抓住鬼子的刺刀。鬼子狰狞狂叫着,正一脚踢在中国士兵的身上。
秦飞宇一声大吼,追魂刀如闪电一般劈在日本士兵的脖子上,喀嚓!鬼子的头颅横飞了出去,脖子之中,一股鲜血喷射出来,溅了秦飞宇一身一脸。
这是秦飞宇第一次杀人。虽然秦飞宇是习武之人,平时也和师兄弟们切磋拳脚,但真正打架的时候都不多,最多只杀过鱼,连鸡和狗也没有杀过,更不要说杀人了。
所以,一刀下去,秦飞宇的心跳加速,人站在地上,居然忘记了动。
旁边一个鬼子端着刺刀向他刺过来。
秦飞宇本能地一闪,让过刺刀。这个鬼子士兵用力过猛,收不住脚,一头撞到秦飞宇的面前。鬼子士兵想拔回刺空的刺刀,已经来不及了。秦飞宇的追魂刀正抵在鬼子士兵的脖子上,秦飞宇用力一抹,鬼子士兵的脖子裂开,鲜血直直地喷到秦飞宇的胸口。
秦飞宇连杀了两个鬼子,胆气骤然一壮,不是敌人死,就是我亡,吼叫着,冲杀前去。
林能稳,曾国波虽然也没有杀过人,但是两人打的架比秦飞宇多几十倍,而且杀过猪狗,他们很快就适应了这种你死我亡的搏杀,各砍了一个鬼子。
江龙冲在最前面,双手各握着一把驳壳枪,左右开弓,子弹飕飕,如流水一般倾泻出去,前面的鬼子纷纷倒地。
咔!驳壳枪里的子弹打完之后。
一个鬼子凶神恶煞,端着刺刀,嗷嗷怪叫,向江龙冲杀过来。江龙怒目圆瞪,一声大吼:“叫你妈个锤子,老子一双拳头也能打烂你的狗头……”江龙把双枪往皮带上一插赤手空拳,一侧身,鬼子的刺刀贴着他的腰扎了个空。
江龙左手抓住鬼子的步枪管,把鬼子拽到跟前,脚下一扫,鬼子被扫倒在地。江龙一个虎扑,顺势压下去,膝盖顶住鬼子的腹部,右手拳头如流星一般砸在鬼子的鼻子,脸上。鬼子嗷嗷叫着,皮开肉绽,鲜血四溅。
“连长小心。”石柱在后面看到另外一个鬼子正向江龙冲杀过去,石柱距离还远,只能大喊一声示警。江龙扭头发现有人偷袭,抓起鬼子的步枪往旁边就翻滚,却不料鬼子的脚把步枪的带子挂住了,没把鬼子的步枪拿走,反被一拌跌倒。偷袭的刺刀照着江龙的心窝扎下来。
电光石火的一瞬间,一个人从天而降,挡在两人之间,一脚磕开鬼子的刺刀。一把大刀如闪电一般,从鬼子的脖子之间斩落,咔嚓!鬼子的脑袋横飞出去,脖子之中冲起一股血箭。
江龙抓起步枪跳起来,一声大叫:“好刀!”
是秦飞宇及时赶来,救了江龙一命。
秦飞宇冷静多了,喊了一声:“江龙连长?”
江龙回转身子,看了看,道:“妈的,想不到居然是你来救了我的阵地,跟我杀,把鬼子砍到海里再说……”
秦飞宇哈哈一笑:“并肩作战!”
江龙一声怒吼:“兄弟们,杀!”
“杀!”沙滩上,杀声震天。日本鬼子冲到沙滩上的几乎全部被消灭……
指挥部里,旅长李成辉正用望远镜观察江龙的阵的。本来,他想用炮火增援的,但一看江龙的人已经冲下去,和鬼子绞杀在一起,他就不敢开炮了,而是让后备队伍增援。想不到运送弹药的壮丁义勇队居然先冲杀了下去。
李成辉看秦飞宇连砍了几个鬼子,惊呼:“那个冲在最前面,拿大刀的是谁?”
参谋长楚怀民也在观察:“那不是我们的人,是壮丁义勇队的,壮丁义勇队是秦天招募的!”
李成辉赞叹道:“好一员虎将,不当兵真可惜了!”
楚怀民兴奋地道:“旅长,我们又把鬼子打败了,鬼子已经全部撤退了……”
前沿阵地上,国军士兵们正忙着救治伤员,补充弹药,巩固工事。义勇队的壮丁们都是第一次参加战斗,还在兴奋,狂热之中,三五成群地,议论纷纷。
“我砍掉了一个鬼子的一条腿,然后把鬼子的脑袋剁了下来!”
“我也杀了一个鬼子……”
林能稳眉飞色舞:“杀鬼子跟杀条狗一样嘛!都说鬼子有多厉害,我看一点也不厉害嘛!”
曾国波在一边说:“鬼子连狗都不如,跟宰只鸡一样,哈哈……”
秦飞宇和江龙坐在一起,江龙从口袋里掏出一合香烟,递一支给秦飞宇,秦飞宇摇了摇头,表示不抽烟。
江龙自己叼了一支,一边问他:“第一次杀人?”
秦飞宇点了点头:“以前,我连鸡都没有杀过!”
江龙若无其事:“习惯就好了,你杀日本鬼子,就别把日本鬼子当人,当成一只鸡,一刀劈下去,什么就了解了!”
秦飞宇笑了笑。
江龙又问:“这次你杀的鬼子不少吧?”
秦飞宇想了想:“应该有五个。”
江龙哈哈大笑:“不错,比我有勇气多了,我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双手抱着脑袋,不敢往前冲呢,还差点尿了裤子……”
两人正说着,听到有人的呼喊声:“秦飞宇”“哥……”秦飞宇抬头一看,蔡妮和秦小若正向两人跑过来,每人的肩膀上都挂着一个灰布口袋,鼓鼓囊囊的。
“蔡老师,小若,你们怎么来了?”秦飞宇吃了一惊。
“战斗结束了,我们来送茶送干粮的。”蔡妮额头上汗水湿了头发,还在微微喘息。秦飞宇站起来一看,果然,几十个学生,老百姓抬着茶水,干粮来到了阵地上。
江龙直起腰:“你们来得正好,兄弟们打了几场,早饿了。”
秦小若从口袋里拿出几个馒头,递给江龙,江龙也不客气,接过去狼吞虎咽,连说好吃。
蔡妮也从口袋里拿出两个馒头,递给秦飞宇,秦飞宇伸手去接的时候,手碰到蔡妮的手,他的手满是血污,在蔡妮雪白的手背上留下了一道污痕迹。秦飞宇脸一红,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了声:“谢谢!”
蔡妮嫣然一笑,抬头看了看他的脸,脸上,脖子上,衣服上,都是血迹。脸色微微一变:“你受伤了吗?”
秦飞宇摇了摇头,不敢和她温柔的目光对视,低下头,咬了一口馒头。看到蔡妮往面前靠了一步,感觉一股清香飘进鼻子里,却是蔡妮掏出手绢,给他擦额头,脸上的血迹。
那边秦小若问江龙:“连长,馒头好吃吗?”
江龙大大咧咧:“好吃。”
秦小若高兴得脸如绽开的桃花:“江连长,馒头面我有揉的,我也用刀切的呢!”
江龙瞪大眼睛:“我不相信,你大小姐,能做馒头。”
秦小若哼了一声,大不满意:“不信,问我老师,老师……”她一转头,看见蔡妮正给秦飞宇擦脸,顿时呆住了。
蔡妮回头看了秦小若和江龙一眼,落落大方:“什么?”
秦小若扮了个鬼脸:“没什么……”
江龙低声问秦小若:“你嫂子呀?”
秦小若点了点头,又塞给江龙两个馒头。
秦飞宇鼓起勇气,看了蔡妮一眼,而蔡妮也正含情脉脉地望着他,四目相对,各自砰然心动。
秦飞宇关心地说:“前沿阵地危险,早点回去。”
蔡妮微微点了点头:“你们在阵地上杀敌更危险,多小心,我……们在后方支持你们……”
蔡妮转身,对秦小若说了句:“我们去看看还有谁没有吃……”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秦飞宇心中起伏。
江龙用胳膊重重地碰了秦飞宇一下:“你老婆不错呀!漂亮,温柔,还有知识……”
秦飞宇脸一阵通红:“不是……”
江龙又问了句:“未婚妻?”
秦飞宇只是不好意思地笑,摇了摇头。
江龙正色道:“我发现一个大问题?”
秦飞宇一怔:“什么问题?”
江龙猛吞了一口馒头,一本正经地道:“你杀鬼子的时候,干脆利索,你谈恋爱的时候,还脸红,这说明,谈恋爱比杀人更难……”
秦飞宇张口结舌。
一队士兵簇拥着旅长李成辉,参谋长楚怀民走了过来。
江龙把馒头往口袋里一揣,啪地打了个立正:“旅长!”秦飞宇也跟着挺直身体。
李成辉还了江龙一个军礼:“江连长,这一仗就你们连打得最顽强,你辛苦了!”
江龙响亮地回答:“报告旅长,杀鬼子,不辛苦!”
李成辉看了看秦飞宇,又向秦飞宇敬了一个军礼:“感谢你们壮丁义勇队的参战,你是秦飞宇吧?”
秦飞宇回答道:“是。”
李成辉:“你们壮丁义勇队个个都是英雄好汉,特别是你,我看见你劈了好几个鬼子!刀法不错,作战勇敢,是个当兵的好料。”
秦飞宇笑了笑。
李成辉又问了一句:“想不想当兵?”
秦飞宇道:“想,当兵能够拿起武器,保卫我们的家……”
李成辉连连点头:“好,你把壮丁义勇队拉到第二道防线,一旦有什么任务,听我的命令。”
秦飞宇微微迟疑了一下:“旅长,能不能让壮丁义勇队守在这里。”
李成辉断然拒绝:“不行,你们壮丁义勇队虽然作战勇敢,但是训练不足,更重要的是,你们手中只有大刀,钢叉,留在前沿阵地,是白白牺牲,明白吗?”
秦飞宇回答道:“明白。”
李成辉:“立刻行动。”
秦飞宇:“是。”然后和江龙握了一下手。江龙哈哈一笑:“兄弟,我看好你,以后有机会,我们一起并肩杀鬼子!”
日本军舰上,田村大佐气急败坏,抬手就给了刚刚败退回来的中尉山本几个响亮的耳光,一边打,一边怒骂:“八嘎!八嘎!”
山本中尉灰头土脸,但把身子挺得笔直,田村每给他一个耳光,他就把身体挺直一下,口中大声地回答:“嗨!嗨!”他是一个狂热的军国份子,已经组织了六次冲锋,但每一次都大败而归。
田村打够了,停了手。山本中尉立刻挺直身体,睁着饿狼一般凶残的眼睛,大声请战:“大佐阁下,请允许我再一次冲锋,如果夺不下五通码头,我当自裁以谢天皇!”
“好,山本君,大日本帝国的军人,就需要有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勇气。你去准备进攻,我让军舰上的大炮先进行火力覆盖,必要的时候,请求空军支持。”田村脸色变好了些。
“嗨!”山本中尉啪地打了一个立正,敬了一个军礼。
“山本君,请等一下。”一直在旁边用望远镜仔细观察五通码头的龟田大佐放下望远镜,转身面对着田村大佐:“田村阁下,就是再组织十次进攻,皇军除了伤亡更大,也未必能夺下五通码头。”龟田大佐四十多岁,獐头鼠目,戴一副眼镜。此人阴险狡诈,诡计多端,善于攻坚作战。
田村大佐一怔:“龟田大佐阁下,为什么有这个想法?”
龟田大佐不慌不忙,慢条斯理:“五通码头中国军队的工事坚固,而且占据险要位置,以逸待劳,火力配置得当,中国军人的作战意志顽强坚定,还有中国老百姓的后勤增援,如果我们一味地冲锋陷阵,那不是白白地送死吗?”
田村大佐脸色阴沉,十分不悦:“龟田大佐阁下,你是在长中国军人的志气,灭我大日本帝国皇军的威风!我就不相信,我大日本帝国能够攻占上海,攻占南京,就不能攻占一个小小的五通码头?”
龟田大佐丝毫没有动气,只是平静,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田村阁下,这是战争,不可否认,战争需要军人勇敢顽强,不畏一切。但是,战争更需要智慧,只有智慧,才能以最小的伤亡,夺去最大的胜利!”
田村大佐犹豫了一下,下意识地看了看龟田大佐:“龟田大佐阁下,难道你早有准备?”
龟田大佐一笑:“我在等一个人。”
田村大佐本能地问道:“谁?”
龟田大佐一字一顿地道:“一个能改变这场战争格局的重要人物!”他的话刚落,一个士兵跑来报告:“大佐阁下,黑龙会的平田一郎阁下来了……”
龟田大佐大喜:“田村阁下,请跟我一起去迎接平田一郎君!”一艘快艇靠在军舰舷边,从网梯上爬上来两个人,第一个是大佐大岛七雄,矮,粗壮,目光凶残,嘴唇留着一撮小胡须。另一个就是穿着中国老百姓的普通白布褂子,黑布裤子的平田一郎,他的眼神之中掩饰不住的是兴奋和狂热。
龟田大佐高兴地道:“大岛七雄阁下,平田一郎君!我等你们已经很久了,想必两位给帝国带来了好消息?”
大岛七雄没有说什么,平田一郎却道:“五通码头有中国军队的重兵防守,工事坚固,易守难攻,如果我们从正面强行进攻,必然伤亡惨重……”
龟田大佐得意地看了一眼田村大佐,田村大佐总算意识到自己刚才所做的战斗进攻计划是错误的,白白损失了不少兵力,脸上有愧疚之色。
平田一郎继续道:“距离五通码头十来里之外有一片浅滩,适合一制精锐的突击部队登陆作战,我们只须从那里登陆,绕到中国守军之后,发起突然进攻,打乱中国军队的防御……”
平田一郎在厦门潜伏多年,早已经把沿海一带的地形烂熟于心,为的就是今天的行动。
田村大佐惊讶地道:“难道沿海一带就没有中国的巡逻部队?”
平田一郎冷静地回答道:“有。”
田村大佐忙道:“如果被中国巡逻部队发现,岂不功亏一溃?”
平田一郎微微一笑:“大佐阁下,我早就有所准备,我在厦门,买通了几个中国军官,从他们手中,弄了一百多套中国士兵的服装,我们可以穿着中国士兵的服装,乘着夜色,悄悄登陆,即使被中国巡逻部队发现,他们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就会被我们消灭,那个时候,就是暴露,我们也已经插入了中国守军的阵地……”
田村大喜过望:“平田一郎君,你真为帝国立了大功。”
平田一郎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地图,恭敬地递到田村大佐的面前:“大佐阁下,这是中国沿海守军的防御地图,图中标有红点的,就是中国守军75师223旅的指挥部,指挥官李成辉,参谋长楚怀民。阁下,我建议,先派飞机对指挥部进行猛烈轰炸,如果摧毁了他们的指挥部,不战自乱……”
田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把接过地图,叹道:“平田一郎君,你辛苦了!”
平田一郎平静地道:“阁下,我们都是天皇的子民,为了天皇的事业,死而后已!”
田村大佐热情地把平田一郎,大岛七雄,龟田大佐请到了指挥室里,经过一番商议,决定正面以飞机,大炮佯攻,吸引中国军队的注意。平田一郎,大岛七雄带化妆的日军在浅滩登陆,绕到五通码头之后,两边夹攻,以信号弹联系。
商议完毕,一直静静地立在一边的山本中尉忽然报告道:“大佐阁下,我请求和大岛七雄阁下一同战斗。”
田村回头看了他一眼,山本中尉挺直了身体:“大佐阁下,我几次冲锋,都没有拿下五通码头,这是我的失败。我想从另外一个方向,第一个冲上五通码头,占领敌人的阵地!”
田村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点了点头:“山本君,你是一个勇敢的军人,希望你心想事成,我们在厦门的市政府汇合!”
山本中尉啪地打了个立正:“嗨!”
223旅指挥部,一盏电灯昏暗,李成辉在看着作战地图,楚怀民则在了望口观察情况。
阵地上,静悄悄一片。
李成辉神色凝重:“楚参谋,日本鬼子真沉得住气,这么久还没发起进攻?”
楚怀民微微点了点头:“白天日军进攻猛烈,大有不吃掉我们就不罢休的架势,可能被我们狠狠打击之后,气焰没有那么嚣张了!但日军一定在想什么办法……”
李成辉道:“应该说天色也是一个重要的因素,日军想在黑夜里在海上登陆作战,危险性更大!”
楚怀民却摇头道:“我不这么认为,夜间作战,日军的危险是更大,但是,我们的防御一样更艰难,我觉得,日军是在想一个更有效的作战方法……”
李成辉担心地道:“假如你是日军指挥官,你会用什么办法登陆作战?”
楚怀民显得胸有成竹:“厦门的海岸线那么长,我会选择一个远点的沙滩登陆,绕到防御阵地后面,两边夹攻!”
李成辉不解:“难道你忘记了,我们在海岸线一带都有巡逻部队?”
楚怀民道:“我知道有巡逻部队,但不一定会被巡逻部队发现,即使被发现了,巡逻部队也不是日军的对手,日军仍然能快速推进,直接威胁到码头的防御阵地!”
李成辉想了想,心有余悸:“还好,日军没我们这么熟悉海岸线!如果他们真用你这一个行动计划,我们危险就大了,我派更多巡逻部队,小心巡逻,发现敌人,尽早示警。”
楚怀民想了想:“让壮丁义勇队巡逻吧,他们更熟悉海岸的地形,而且都是热血男儿,为保卫家园,更尽心尽责!”
李成辉拿起电话,下达了加强巡逻的命令。
大地忽然摇晃了一下,然后是轰地一声巨响。李成辉脸色一沉:“鬼子又开始进攻了!”楚怀民有些疑惑地道:“难道我的担心是多余的吗?”
日军的炮弹呼啸着,飞到了国军防御的阵地上。
秦飞宇接到李成辉的命令,让他带着壮丁义勇队沿着海岸线巡逻,务必小心谨慎,以防敌人偷袭。秦飞宇想到海岸线很长,就把队伍分成两支,一支自己带领,另一支由林能稳,曾国波带领。两支队伍相隔几里,一旦有什么动静,相互之间也好增援。
林能稳带领的队伍无意之中碰上了大岛七雄带领的突击队。原来,大岛七雄带领突击队,悄悄登陆,平田一郎和小林光一在前面几百米开路,两人发现了林能稳带领的壮丁巡逻队,平田一郎立刻折回来,向大岛七雄报告。
平田一郎:“大佐阁下,前面有一支中国巡逻队伍。”
大岛七雄并不慌张:“有多少人?”
平田一郎道:“大概一百多人。”
大岛七雄暗暗吃了一惊:“一支巡逻队伍居然有这么多人?”
平田一郎也感觉意外,担心地道:“是不是我们的行动计划被中国军队发现了?”
大岛七雄冷冷地道:“事情已经到了这个程度,我们必然被中国军队发现,只能决死一战了!”
山本中尉横眉竖目,咬牙切齿:“大佐阁下,我带领队伍冲杀过去,消灭这些中国巡逻士兵……”
平田一郎又道:“大佐阁下,我发现这支巡逻队伍不是中国的正规军,而是义勇队……”
大岛七雄心中一动:“有了,把所有的电筒亮起来,大摇大摆,机枪手准备……”
平田一郎恍然大悟,日本人穿着中国士兵的服装,只要不开口说话,黑夜之中,中国军队根本无法识破。而日本军队正好来个突然袭击……
大岛七雄低声对平田一郎嘀咕了几句,平田一郎连连点头,伸出一个大拇指:“大佐阁下,足智多谋呀!”
林能稳,曾国波看见一支队伍迎面而来,手中电筒光乱射。林能稳还没开口,就听到对方严厉地喝声:“你们是什么人?”
林能稳忙道:“我们是壮丁义勇队的,奉旅长的命令,在海岸线巡逻,你们又是哪一部分的?”
这其实是平田一郎先声夺人。
平田一郎高声道:“我们是3营2连的,我们执行的也是在海岸巡逻任务……”
曾国波道:“原来是自己人……”
平田一郎继续道:“这边我们刚刚巡逻过,没有什么情况,你们掉头巡逻吧!”
林能稳想也没想,就命令队伍掉头。他看到他们穿着中国军人的服装,又说的是中国话,丝毫没有怀疑是日本军队。
林能稳的队伍在前面,大岛七雄的队伍在后面,大岛七雄暗暗下了命令,队伍悄悄加快脚步,距离越来越近,林能稳和曾国波有意放慢了脚步,还想和他们攀谈一阵。
而此刻,码头上的爆炸声响了起来。
林能稳和曾国波同时一惊,林能稳说:“日本鬼子又开始进攻码头了,我们是回码头增援呢?还是继续巡逻?”
曾国波说:“我们应该回码头增援,这一次,鬼子的动作很大。”
大岛七雄一声吼:“进攻!”前面的日军士兵呼啦一声,跪倒了一排,他们都是肩膀上顶着一挺轻机枪,而后面的机枪手则半蹲着,不约而同地扣动扳机。再后面的日军士兵扔出了几十颗手雷。
哒哒哒!日军的歪把子轻机枪吼叫着,子弹如暴风骤雨一般扫射过去。
林能稳和曾国波陡然看到日军的奇怪举动,瞬间就明白了一切:这是敌人。林能稳刚喊出了一个字:“敌……”一梭子弹就横扫过来,他本能地往地上一滚,果然是学习过武功的人,反应迅速,子弹几乎是贴着他的身体飞了过去。
而曾国波动作慢了一秒钟,立刻被十几发子弹打中,人也半跪在地上,想举枪还击,却不料身边一颗手雷落下来,轰地一声爆炸了,曾国波被巨大的气浪掀翻,撕成四五块……
壮丁义勇队的战士们被机枪扫倒了一大片,又被手雷轮番轰炸,血肉横飞,死伤大半,阵脚也乱成一团。
大岛七雄还在大吼:“进攻!”
日军的机枪,步枪,一齐射击。林能稳的壮丁义勇队连招架的功夫也没有,更不用说还击了。
秦飞宇的队伍正在巡逻,陡然听到码头上炮弹齐响,知道日军又开始进攻了。秦飞宇并没有想回码头增援,而是担心日军会不会从别的地方偷偷上岸。忽然就听到前面枪声大作,还夹杂着惊呼声:“敌人来了,敌人来了……”
秦飞宇心中一沉:鬼子真的偷袭来了!
秦飞宇立刻命令道:“就地卧倒,寻找掩体,准备战斗!”然后他对天发射了信号弹。
他很清楚,自己的队伍绝对挡不住日军的进攻,因为双方的武器装备相差悬殊,但只要坚持到后备部队赶来,就能扭转这个不利的局面。
“把手榴弹全部拿出来,卧倒,隐蔽,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开枪,不许扔手榴弹!”秦飞宇有自己的想法,此时不能撤退,一撤退,后防线就等于拱手让给日本鬼子,但又无法抵挡住日军的进攻,唯一的办法就是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林能稳和十几个壮丁狼狈不堪地逃了回来,后面山本和平田一郎带领一队日军紧追不舍,大岛七雄也跟着,一边追,一边疯狂地叫嚣:“进攻!进攻!”
虽然在夜里,但日军的射击准度惊人,又有几个壮丁被打中身亡。林能稳胳膊也被打中了一枪,根本无法还击,只能和残存的几个壮丁一起夺路狂奔。
但林能稳还是发现埋伏在路边的秦飞宇。
“日本人穿着我们的军装……”林能稳扑倒在秦飞宇身边,气喘吁吁;“我们猝不及防,兄弟们都完了……”
秦飞宇冷静地给了他一个手势,让他安静。后面山本和平田一郎并没有发现秦飞宇埋伏在路边,他们的队伍冲了进来,秦飞宇一声吼:“打”几十颗手榴弹飞向追赶而来的鬼子,步枪也一起射击。
从天而降的手榴弹落入鬼子的队伍之中,轰,轰,一阵阵爆炸,将鬼子的队伍炸得七零八落。平田一郎,山本听到手榴弹落在身边,本能地卧倒,拣回一条小命。日军训练有素,虽然遭受突然袭击,阵脚大乱,但是立刻就组织了还击,几挺机枪扫射,掷弹筒飕飕地响着,手雷飞了过来。
双方都看不清对方,只能看到人影绰绰。日军的火力明显占据了上风,机枪子弹铺天盖地,十几个壮丁中弹身亡。秦飞宇只能大喊:“注意隐蔽……”
飕飕!两颗手雷呼啸而来,落在附近的土坑之中,轰,轰,爆炸了,飞起的泥土溅了秦飞宇一身。原来,日军虽然看不清楚秦飞宇的所在之地,但日军能听到他的声音所在之地,才用掷弹筒进攻。掷弹筒能掷一百五十米左右,杀伤力不小。
大岛七雄赶来,山本中尉忙问:“大佐阁下,我们已经消灭了敌人的巡逻队伍,前面还有敌人的埋伏,不知道是什么部队……”
大岛七雄道:“山本君,我听出敌人只有步枪的射击声,没有重武器,而且子弹声音稀疏,很显然不是正规军,人数也不多,立刻进攻,消灭敌人!”
山本跳了起来,一声怪叫:“进攻!”
地上的日军嚎叫着,一涌而上。
秦飞宇看到日军已经冲到四五十米距离,一声吼:“手榴弹!”又是一阵手榴弹雨飞入鬼子群中,血肉横飞,鬼哭狼嚎。
冲在前面的鬼子被炸倒十几个,后面的不顾一切往前冲。秦飞宇一声吼:“交替掩护后撤!”壮丁义勇队两次袭击,已经把手榴弹全部扔了出去,子弹也不多,这种情形下只能一边撤退,一边牵制敌人,等待援兵。
秦飞宇拔出驳壳枪,啪啪!打中两个,一眼就看见山本中尉,手里挥舞着一把军刀,正向前冲,一边冲,一边喊:“进攻,进攻!”
秦飞宇嗖地一个箭步,冲向山本,驳壳枪子弹并没有打中,秦飞宇的枪法并不出色,两人都在快速运动之中,打不中就很正常了。秦飞宇把驳壳枪往皮带上一插,拔出了追魂刀。
山本只见一个人影向自己冲过来,快如闪电,一声吼,手中的军刀就劈了过去。秦飞宇是有备而来,追魂刀格开山本中尉的军刀,人已经冲到山本的面前,刀锋已经抵达山本的心窝。
山本惊骇无比,本能地一侧身,秦飞宇的刀锋一抡,砍在山本的右手胳膊,喀嚓!胳膊与军刀一起掉了下来。
山本一声大叫。
秦飞宇反手一刀,从山本的脖子中间砍了过去,呼!山本的头颅横飞了起来。
不远处的平田一郎看得清楚,发出了一声惊呼:“秦飞宇!”秦飞宇也听出了平田一郎的声音,刚想冲杀过去,当!一颗子弹打在秦飞宇的刀背上,震得他的人连连后退几步,刀差一点脱手。
四下日军士兵嗷嗷怪叫着冲杀过来。
秦飞宇一个虎跃,跳得远远地,又连续呈之字形状跑开,子弹在耳朵边飕飕直飞。
平田一郎大喊:“山本中尉,山本中尉!”几个日军站在他的尸体边,正用手电筒照。
大岛七雄也赶了过来,一看,吃惊不小:“怎么回事?”
平田一郎心有余悸:“秦飞宇,我看见秦飞宇杀了山本中尉!”
大岛七雄一看山本断的胳膊,头颅飞到一边,污血遍地,顿时暴跳如雷:“追,消灭敌人!”
秦飞宇的及时示警,又阻止了日军快速穿插,223旅的预备部队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林能稳和一部分壮丁先撤退回战壕,林能稳不知道秦飞宇的情况,心中焦急,忽然就看到秦飞宇熟悉的身影跃入战壕,才松了一口气:“三师弟,我在这里……”
预备营营长问:“敌人来了多少?”
秦飞宇喘息了一阵:“究竟多少不清楚,不过一两百是有的,全部穿着我们的军装,有懂我们中国话的……”
林能稳道:“难道日本鬼子全部懂我们中国话?”
预备营长吃惊地道:“穿我们的军装,这如何打?万一真的打到我们的队伍了怎么办?”
秦飞宇道:“让战士们在胳膊上系条带子,区别敌我……”
预备营营长一边下达命令,一边向旅指挥部报告,得到的答复是坚守阵地,等待师部的命令。
秦飞宇想了想,对预备营营长道:“虽然敌人穿了我们的军装,但懂得中国话的鬼子兵应该不多,遭遇的时候,只要不答话的,当头就打!”
林能稳怒道:“刚才我们被鬼子偷袭,这次,要好好教训鬼子了,兄弟们,准备战斗!”
“鬼子来了,预备营,开火!”预备营营长看到追赶而来的大岛七雄队伍,一声大吼,轻重武器,一起开火。
大岛七雄也组织队伍还击,战斗异常激烈起来。
旅指挥部,李成辉双眉紧锁:“海面上有没有发现敌人的登陆部队?”
楚怀民回答道:“旅长,有两个阵地的电话能够接通,暂时没有发现敌人的登陆部队,其余的阵地,电话都打不通!”
李成辉大声道:“让通讯兵跑步前去,必须把情况弄清楚……另外,预备营和偷袭的鬼子情况如何了?”
楚怀民道:“正和敌人交战,已经成功地阻止了敌人继续推进,厦门警备司令部已经赶去增援……旅长,小鬼子显然是精心准备了行动计划……”
李成辉一挥手,厉声道:“小鬼子太嚣张了,先把登陆的全部消灭掉,否则,形式将对我们更加不利。”
楚怀民拨通了厦门警备司令部韩文英的电话:“韩司令,立刻增援预备营,务必将偷袭的鬼子消灭,一个不留!”
轰!轰!又是几发炮弹在指挥所顶上爆炸。指挥所里泥土簌簌滚落。
楚怀民吃惊地道:“旅长,这么多炮弹落在指挥所附近,是不是敌人已经知道了我们指挥所的位置?”
李成辉不以为然:“小鬼子知道了又怎么样?”
楚怀民迟疑了一下,抓起指挥桌上的一个手电筒:“旅长,这里太危险了,转移到另外一个地方吧?”
李成辉摇了摇头:“在阵地上的哪一位将士不危险?我是旅长,更应该坚守在指挥所……”他走到了望口,正抬头往外观察情况,呼,一发炮弹落下,爆炸……
指挥所被掀飞了一大半。楚怀民被一股气浪掀翻,感觉一个人撞到自己身上,脖子,脸上,一片麻木。眼前也是一阵黑暗,忙拧开电筒,一看,只见李成辉躺在自己身边,胸口上一个大洞,鲜血泊泊外涌,脸不住地抽动着,瞪着一双冒火的眼睛。
“旅长……快来人……”楚怀民悲痛地大喊。
李成辉紧紧抓住楚怀民的手,用尽力气,断断续续:“我……不行了……继续……战斗……”头一歪,以身殉国。
几个卫兵冲进来,看到旅长殉国,痛哭失声。
楚怀民把李成辉的眼皮抹上,喝道:“不许哭,把旅长的尸体收拾好,现在由我指挥,继续和日本鬼子战斗,血战到底!”
天色微明,大炮的轰鸣声停了下来,大地还在颤动,江龙从掩体之中钻了出来,甩掉满头的泥土,灰尘,从耳朵里掏出塞进去的棉花,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骂道:“狗日的小鬼子,真他妈的可恶,不就仗几门大炮嚣张吗?有本事来夺老子的阵地呀!”
话音刚落,身边老光棍喊起来:“连长,鬼子来了!”
江龙抬头一看,海面上,果然出现了鬼子的登陆艇,正如飞而来。
江龙吼道:“准备战斗!”
阵地上喀嚓喀嚓,机枪扳机打开的声音。
“连长,师部命令,立刻撤退!”一个通讯兵跑到江龙面前,传达命令道。
“撤退?”江龙以为听错了。
“是。”通讯兵肯定地道。
“小鬼子已经快冲到海滩上了,谁他妈下达的命令,要撤退?”江龙火冒三丈,厉声喝道。
通讯兵道:“这是周师长亲自下达的命令,日军已经从各个地方登陆,攻入厦门,223旅旅长以身殉国……”
江龙摔掉军帽,抱起一挺轻机枪,吼道:“兄弟们,鬼子就在眼前,老子咽不下这口恶气,撤退不了,要和鬼子血战到底,谁要撤退的,可以撤!不愿意撤退的,跟我打!”
石柱第一个吼了起来:“我愿意跟连长一起打鬼子!打死一个够本,打死两个赚一个。”
二癞子也跟着挥舞手臂吼起来:“我也愿意。”
老光棍跳起来:“打鬼子……反正他妈的大不了就一个死,怎么死不一样?”
身后的战士们热血沸腾,一起大叫:“和鬼子拼了……”
顿时机枪扫射,密集的子弹把还没有登陆的日军打倒一大片。战斗越来越激烈,日军虽然伤亡惨重,但终于抢在沙滩上,步步为营,一寸一寸地进攻……
阵地上,江龙已经抱定了必死之心,看到鬼子越来越多,越来越近,心中焦急。
石柱正在扎几颗手榴弹,一边扎,一边骂:“小鬼子,老子让你们吃个够,炸死你们这些龟孙!”
江龙吼道:“石柱,你带几个人,把所有的炸药包,手榴弹给我扎起来,鬼子已经快进攻入我们的阵地了,守不住阵地,就和鬼子同归于尽……”
石拄吼了一声:“是,老光棍,二癞子,跟我来……”
石柱和几个战士跑到最后一道战壕,把手榴弹,炸药包的导火线捆绑在一起。二癞子提着一个炸药包,跳进战壕,一边对老光棍喊:“老光棍,把那边几个炸药包提过来。”
老光棍真的把几个炸药包提了过来,扔到二癞子面前,正欲起身去别处帮忙,却被二癞子一把拽住。
老光棍骂道:“你拉我做什么?”
二癞子抬头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问:“光棍,咱哥们是不是好兄弟?”
老光棍一怔:“那还用问,咱们一个村的,一起长大,一起打仗……哎哟!这一次,怕一起到阎王爷那里报到了?”
二癞子眼睛溜溜一转:“既然你把我当成兄弟,我问你,咱们真的要死在这里吗?”
老光棍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二癞子忙道:“师长已经下达了撤退的命令,连长却要在这里战斗,在这里就是死路一条,我可不想这么白白地送死……”
老光棍犹豫了一下:“老实说,我也不想就这么送命呢?我连个女人都没有搞过呢!”
二癞子低声说:“那我们逃吧!”
老光棍有些为难:“大家都没逃,就我们两人逃……要不,我们躺战壕之中装死?”
二癞子连连摇头:“鬼子一旦占领了阵地,死的活的都要捅几刺刀,混不过去!”
那边石柱正大喊:“二癞子,老光棍,你们搞好没有?”
两人抬起头,连声应道:“好了……”二癞子又低声对老光棍说:“别往前冲,看准机会,我们溜之大吉……”
江龙抱着一挺轻机枪,猛烈地扫射着,他身边一挺重机枪也在哒哒地喷射出愤怒的火焰。
登上岸边的日军早就注意江龙处的火力了,几个日本老兵架起掷弹筒,一起发射手雷。几颗手雷落下来,轰,炸开了。
重机枪手一头就扑倒在枪上,江龙摇晃了一下,人也倒下了,手中的轻机枪还在对天扫射。
旁边几个士兵惊叫起来:“连长,连长中弹了……”
二癞子和老光棍同时从战壕之中抬起头来,只见很多战士正向江龙刚才的位置跑去。
老光棍忙拉了一把二癞子:“连长中弹了,我们跑吧!”
二癞子却摇了摇头:“机会来了,我们抬着连长一起跑……”老光棍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暗想二癞子真他妈的狡猾,就是比自己想得多,这样,两人就不是临阵逃脱,而是背着连长转移撤退,明正言顺。
两人跃到江龙倒下的战壕,几个士兵正抓起机枪射击,二癞子分开别人,一边悲痛地大叫:“连长怎么了?连长怎么了?”
江龙满脸是血,昏迷不醒。
二癞子探了一下江龙的鼻息,大叫起来:“连长还有救,老光棍,把担架拿过来,跟我抬连长,抢救连长要紧……”
老光棍无论是演戏,还是心中真实的意愿,都不想江龙出事。立刻从阵地上抓起一副担架,把江龙放在上面,抬起就跑。
阵地上,其余的战士都在浴血奋战。
石柱在自己布置好的战壕之中,抬头张望,前面的战壕一道一道被敌人占领,战士们一个又一个地倒下,从下面蜂拥而上的鬼子狰狞的面孔清晰可见。
完了,石柱咬牙切齿,他猛地抬起枪口,砰!一颗子弹穿过他的肩膀,鲜血飞溅。
石柱趴在战壕边沿,大声喊:“兄弟们,撤退,撤退……”
只有十几个战士撤退了,没有撤退的相继倒在战壕之中。
日本士兵已经冲了上来。
石柱趴在战壕之中,双手紧紧地拽着一根绳子,绳子上连着十几个炸药包和一些手榴弹。
日军士兵从他头顶跳过,踩掉的泥土不时落在他的头上。耳边是日军叽里呱啦的怪叫声。石柱忽然坐了起来。一个日本士兵刚好经过战壕,一眼看到石柱,跳了下来,手中的刺刀扎向石柱。
石柱猛地一拽手上的绳子,大叫一声:“小鬼子,老子送你们上西天!”
鬼子士兵的刺刀深深地扎进了石柱的身体,但他同时也看到了石柱手中的绳子,立刻大叫起来:“有埋伏,有埋伏……”
这个鬼子士兵想抽出扎进石柱身体上的刺刀,但刺刀被石柱双手抓住,鬼子猛地一抽,两股鲜血又从石柱的手心喷射了出来。
这个鬼子惊恐无比,他刚刚跳上战壕,一声巨响,天翻地覆。
第75师防御部队撤退到云顶山,金鸡山,江头镇一线,继续顽强抵抗日军的进攻。江头阵地,警备司令,第75师副师长韩文英头上包着绷带,他在日机的轰炸之中受伤,仍然坚持指挥战斗。
一个破败的院子之中,这里是警备司令的临时指挥部。黄其祥跑步进来报告:“报告司令,223旅参谋长楚怀民楚参谋也在敌人的轰炸之中以身殉国……”
韩文英轻轻叹息了一声:“旅长李成辉,参谋楚怀民,我们师的英雄人物,都牺牲了……厦门是保不住了,我对不起厦门的父老乡亲们呀!”
黄其祥站得笔直:“韩司令,我们这一带防线还有不少兄弟,我们还能尽力一战,就是死,也要拖几个小鬼子垫背!”
韩文英缓缓抬起头,看了黄其祥一眼,眼神渐渐变得刚毅如铁:“师长已经撤退,厦门的老百姓也在撤退,我要留下来,和兄弟们在一起,掩护大家,战斗到最后一刻!”
黄其祥道:“我愿意跟随司令,拼死一战!”
外面传来嘈杂的脚步声,韩文英忙道:“我们去看看,什么人撤退下来了?”
韩文英刚出院子,就看见秦飞宇,林能稳,浑身血迹斑斑,身后跟着几十个壮丁义勇队战士,抬着一些伤员。
“韩司令!”秦飞宇也看到了韩文英。
“壮丁义勇队情况如何?”韩文英忙问。
“三百兄弟,还剩下六十多人,其中有十多个人重伤,不过我们也杀了不少鬼子!”秦飞宇回答道,铿锵如铁。
后面两个士兵抬着一个担架,大汗淋漓,一边喊:“借光,借光……”
韩文英一眼看到担架上一个血肉模糊的人,忙问:“受伤的是谁?”
“报告司令,受伤的是3营九连连长江龙,昏迷不醒。”回答的是二癞子,另一个是老光棍。
“江龙?”秦飞宇一听,心中一惊,忙蹲到担架边,焦急地喊了一声:“江龙兄弟……”
老光棍有有探了探江龙的鼻子:“还有呼吸!我们连长还有救,但我们九连……都拼光了,没有几个战士了……”
韩文英道:“快点送到医疗小组抢救,然后转移……”
二癞子和老光棍抬着江龙匆匆而去。
韩文英看了看秦飞宇:“秦飞宇,你们壮丁义勇队牺牲太大,先撤退吧?”
秦飞宇毅然摇头,坚决地说:“韩司令,壮丁义勇队都是厦门的儿郎,保卫我们的家园,不惧一死,我们还要和鬼子战斗!”
身后的几十个壮丁铿锵如铁地吼道:“我们还要和鬼子决一死战。”
韩文英心潮澎湃:“我韩文英和兄弟们并肩作战,就是死,也把血流在厦门的土地上……”
一个士兵分开众人,疾步跑来报告:“报告司令,距离江头镇七八里,发现了大批的敌人,正向我们快速推进!”
韩文英一咬牙:“来得好,他们不来,我们也要去找鬼子,镇上有什么防御部队?”
士兵回答道:“有市区警察,保安队,还有2营预备1连,连长周宗胜,已经集结队伍,听候司令的命令。”
韩文英对黄其祥道:“你去传我的命令,让市区警察,保安队掩护市民撤退,让周连长带队到镇口集合……”
黄其祥果断地回答了一声:“是。”转身跑开了。
韩文英大手一挥:“壮丁队,跟我走!”
镇口,预备1连战士们排得整整齐齐,钢枪紧握,刺刀雪亮。周宗胜脸色凝重,腰上插着一把驳壳枪。
“报告司令,预备1连已经集结完毕,等候司令的命令。”周宗胜敬了一个军礼,大声道。
韩文英示意秦飞宇带着壮丁队和预备1连排在一起,目光威严如刀:“兄弟们,厦门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这是最后一战,我们的性命,随时都有可能死亡,如果不愿意跟我战斗的,我韩文英绝不勉强……”
战士们一起回答:“愿意和韩司令一起战斗!”
韩文英眼眶之中泪水涌了出来,他忽然弯下腰,向战士们深深鞠了一躬:“你们都是英雄,我代厦门的父老乡亲们感谢你们!”韩文英抬起头来,大声道:“我们现在成立一个敢死队,在镇外龙江边拦截敌人,血战到死!每人只带一顿的干粮,其余全部携带武器,出发!”
敢死队战士们昂首挺雄,义无反顾,冲向镇外龙江边。
向江头进攻的日军正是大岛七雄大佐,他们已经汇合了龟田大佐大队,人数足足有一千,前有坦克,战车开道,天上有日军的飞机轰炸开路。
大岛七雄踌躇满志:“我们的部队,是第一个进攻入厦门的部队,昨天夜里,我们遭受到中国军队的抵抗,否则,此时我们已经占领了厦门市政府!”
平田一郎忙道:“大佐阁下,夜里我军地形不熟,才会被敌人所牵制,而白天,正是我们进攻的好时机,我军一鼓作气,即可占领厦门。”
大岛七雄得意地点了点头。
平田一郎又道:“大佐阁下,前面就是江头镇,有一座石桥是我军必经之路,如果中国军队炸了桥,我军又会被延误几个小时!”
大岛七雄点了点头:“中国军队,应该在桥的两边进行防御,也正是我们消灭中国军队有生力量的大好时机,他们会炸桥,我们会搭桥,不必多虑,火速前进!”
日军前面五辆坦克,十几辆战车,耀武扬威,长驱直入。
侦察兵不时把情况报告给大岛七雄:“前面没有发现中国守军!”
平田一郎有些怀疑:“大佐阁下,中国守军到底到什么地方去了?会不会有什么埋伏?”
大岛七雄不以为然:“平田一郎君,大日本帝国的军队所向披靡,战无不胜,我估计,中国军队早已经望风而逃。连上海,南京百万守军也无法抵挡皇军,更何况区区厦门才多少军人?”
平田一郎心中忐忑,也不好再说什么。
他猜的不错,的确有埋伏。
韩文英和敢死队埋伏在一片树林之中,草木茂盛,如果不仔细观察,根本就无法发现他们。
秦飞宇和周宗胜都趴在韩文英身边,两人都怒目圆睁。
周宗胜咬牙道:“鬼子有坦克,可惜我们没有大炮,否则,把那些坦克全部轰个底朝天。”
秦飞宇冷静地道:“我们是不是先引爆安放在桥下的炸药,炸桥,阻止鬼子的坦克过去?然后袭击坦克后面的鬼子?”
韩文英不慌不忙:“桥,肯定要炸,鬼子的坦克迟几个小时过去,市区的父老乡亲转移就多了几个小时,我们不打鬼子坦克,专打坦克后面的鬼子!”
韩文英一声令下,一声巨响,桥被炸塌了,而埋伏在树林里的敢死队,一起向敌人开火。
大岛七雄的队伍倒下了一片。
日军的反应迅速,虽然遭受到突然袭击,但并不慌乱,立刻进行还击。大岛七雄两眼冒光,兴奋异常:“这是中国军队的主力部队,紧紧咬住,全部消灭,进攻!”
大岛七雄认定是中国军队的主力部队,是从枪声判断的,因为有很多重机枪,轻机枪的声音。
日军的迫击炮进行一番轰炸之后,两辆坦克在前面开路,想冲上小山头的树林之中。
周宗胜低吼了一声:“预备连的兄弟们,扎集束手榴弹,跟我炸了鬼子的坦克……”
十几个战士各自扎了一捆手榴弹。
坦克轰隆隆闯了上来。
周宗胜一跃而起:“机枪手,掩护,爆破手,跟我上……”
秦飞宇也是一声吼:“壮丁队的兄弟们,把手榴弹,子弹全部招呼鬼子,然后用大刀剁鬼子的狗头……”
韩文英一声吼:“打!”
十几个战士分成两组,对付两辆坦克,重机枪和轻机枪如暴风骤雨一般扫射跟在坦克后面的鬼子士兵。
鬼子士兵被打得连滚带爬。
几个战士已经冲到坦克边,把手榴弹塞进坦克的履带之中。日军指挥官大岛七雄也看到有中国士兵企图炸坦克,命令重机枪扫射掩护。
手榴弹爆炸了,但坦克依然在轰隆隆前进,而几个战士被日军的子弹打中,倒在地上。
周宗胜从地上抱起一捆手榴弹,跳了起来,腰上中了一枪。但他在地上一阵翻滚,翻滚到坦克的前面。
坦克碾向了他。
周宗胜猛地拉响了导火索,哧哧,冒出一股白烟,抬头一声吼:“小鬼子,你完蛋了!”
坦克把他的人碾在下面,一声巨响,坦克弹起来,侧翻了,下面被炸开一个大窟窿。
后面的鬼子涌了上来。
“杀。”秦飞宇打光了驳壳枪里的子弹,把驳壳枪一扔,拔出刀来,一声怒吼,人已经冲了下去。
双方混战在一起。
秦飞宇人若闪电,闪展腾挪,一把追魂刀如秋风扫落叶,所到之处,血肉横飞。林能稳与秦飞宇保持十几米的距离,他也是大砍大杀。哒哒哒,一梭子弹打在林能稳的身上他的动作立刻慢了下来,附近三个鬼子士兵不约而同地冲过来,刺刀扎入他的身体之中。
林能稳一声吼,挥刀劈砍下一个鬼子的头颅。
“大师兄!”秦飞宇一声怒吼,飞身跃过来,唰唰两刀,两个鬼子的头颅就横飞了出去。
林能稳浑身是血,摇晃了一下身体,秦飞宇一般搀扶住他。
林能稳推了秦飞宇一把:“杀鬼子……”左边一个鬼子怪叫着,冲向秦飞宇,秦飞宇怒目圆睁,一声怒吼,忽然出刀,喀嚓!鬼子的两条胳膊就被砍了下来。
林能稳倒在秦飞宇身边,嘴角还残留着一丝笑容。
秦飞宇看了林能稳一眼:“大师兄,我多杀几个鬼子,给你报仇。”又挥舞着刀,杀进敌人之中。
树林之中,韩文英冲在最后面,他浑身是伤,不可能和战士们一起冲锋,他的身边,只有两个警卫,手中拿着冲锋枪,身上也都负了伤,血流不止。
日军士兵发现了三人,包围过来。
韩文英哈哈大笑:“两位兄弟,我们是军人,能战死在战场上,也是我们的荣幸……”
两个警卫齐声说:“司令,跟着你一起死,我们值得了。”
韩文英摇头:“兄弟们,每人再多杀一个鬼子,那更加值得!”
三人一起举枪,子弹怒吼着,果然打倒了几个鬼子,但四面八方的子弹飞过来,也打在三人的身上。
两个警卫倒下来,韩文英身中数枪,他抓住身边的一棵小树,猛地站了起来,站得笔直。
几个鬼子士兵没有开枪,一步一步地逼近。
韩文英怒目而视。
几个鬼子在距离他几米远的地方,不敢继续前进,口里叽里咕噜地说着什么,他们可以看出,韩文英是个大官,想抓活的,邀功请赏。
但韩文英早已经气绝身亡。
山坡上,还在激烈地撕杀。秦飞宇身后还有二三十个兄弟,而敌人却越来越多。
大岛七雄站在一块石头上,正看着秦飞宇,吃惊地问:“那个挥舞大刀的人是谁?”
平田一郎忙道:“大佐阁下,他叫秦飞宇,是厦门万货商行老板秦天的儿子,那个秦天,招募了一个壮丁义勇队,和大日本帝国皇军作对!”
大岛七雄道:“此人刀法出神入化,是个英雄人物,但如果活着,必然是祸患,消灭此人……”
秦飞宇带着兄弟们一番冲杀,杀到了被炸断的桥上,前无去路,后有追兵。
十几个壮丁义勇队的勇士站成一排。
刀在手,神色如铁。
秦飞宇凛然道:“兄弟们,鬼子就在眼前,对鬼子,我们只有一个选择:杀!”
十几个勇士一起高呼:“杀!”
大岛七雄身后站着密密麻麻的日本士兵,他们端着刺刀,严阵以待。
大岛七雄面目狰狞:“各位,这些中国人是真正的勇士,但是,你们更是大日本帝国无敌的战士,消灭敌人,杀!”
“杀!”日本士兵们一起嚎叫。
大岛七雄指挥刀一扬:“进攻!”
秦飞宇追魂刀一举:“杀!”
两边的人一起吼叫着,冲杀向对方。秦飞宇一马当先,大刀飞舞,所到之处,血肉横飞,几个日本士兵被他劈倒在脚下。
大岛七雄眼见秦飞宇势不可挡,一声吼,抡起军刀迎战。
秦飞宇反手就是一刀,快如闪电。大岛七雄看到秦飞宇的追魂刀劈来,慌忙闪避,迟了一瞬间,秦飞宇的刀从他的右手胳膊上飞过,削去了一大块皮肉。
后边几个日军士兵呼喊着冲杀过来,把两人隔开。秦飞宇以一敌众,毫无惧色,唰唰唰!一连几刀,又砍翻了几个。但他自己,也被日本武士刀刺中几刀,鲜血淋漓。
身后一片凄厉的吼叫声。
秦飞宇回头再杀,才发现,身后的兄弟已经不多了。
又一个兄弟倒下了。
秦飞宇和两个兄弟杀到断桥处,一起回过头来。两外两个壮丁浑身是血,摇摇欲坠。
他们已经身负重伤,全凭一口勇气支撑着。
大岛七雄正被卫生兵包扎着伤口,气急败坏:“抓住秦飞宇,抓活的……”
日本士兵们怪叫着:“抓活的!”
秦飞宇怒目圆睁,哈哈大笑:“小鬼子,想抓活的,做梦……”身边两个勇士也一起哈哈大笑:“我们宁死,也不会让小鬼子抓活的。”
两人携手跳入滚滚江水之中。
秦飞宇一声大喊:“兄弟们,等我……”也纵身跳了下去,眨眼之间,就被滚滚江水淹没……
1938年5月13日,厦门沦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