沔阳，街道上人如炸了窝的蚂蚁，携家带口，呼儿唤女，东奔西走，一片惊慌。

雷成豹，钱明算，雷铁锤三人走在街道上，一边走，一边看。雷成豹带着兄弟们来到沔阳，兄弟们以为是做买卖，雷成豹心中另有打算，不过他还没有把自己的打算说出来。他们进入沔阳多次了，熟悉地形。这次和往常一样，大队人马埋伏在城外，雷成豹，钱明算，雷铁锤三人赤手空拳，进城打探。

钱明算左顾右盼，眼神惊疑：“这情况看起来不对头啊？”

雷铁锤点了点头：“确实！乱成一锅粥了，难道是知道我们要来，吓坏了？”

钱明算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闭嘴！你这样口无遮拦，是嫌活得不耐烦了么？”

雷铁锤口一张，回了句：“确实！”

雷成豹不慌不忙，若无其事。

钱明算靠进了雷成豹几步，低声道：“大哥，你总要说句话呀？”

雷成豹随口道：“说个逑！”

钱明算一跺脚，焦急地道：“大哥，你这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你得给兄弟们说一声，让大家安心啊！”

雷铁锤不以为然：“反正是做买卖，只要能做，说个逑啊？”

雷成豹大步流星走向一家茶馆，门上一个布帘，上面四个字：秦家茶馆。这个地方他们经常来，土匪进城打探消息，茶楼无疑是最好的落脚点之一，在里面喝碗茶，不会引人怀疑。

三人进了茶馆，里面四五张桌子，空空荡荡，没有一个客人，其中一张茶桌子上，放着两个包裹。

三人大摇大摆坐了靠窗户的一桌，雷铁锤用拳头擂着桌子，大喊：“小二，上一壶茶来！”

钱明算低声提醒道：“大哥，情况不对呀！居然没有一个客人？”

雷成豹双眉一扬：“管逑他，我们喝我们的茶！”

钱明算一声叹息，不再言语。

茶馆老板从里屋探出头来，怀中包着一些衣物，匆忙说了句：“对不住了，今天打烊了。”

雷铁锤砰砰砰猛敲桌子：“打锤子个烊？爷们不少你茶钱，快快上茶来，就是要打烊，也得给爷们上了这壶茶后再打烊！否则，老子拆了你的鸟店！”

茶馆老板只好跑出来，把手上的衣服往桌子上一放，赔着笑脸：“原来是三位爷，得罪了，得罪了！”

雷铁锤哼了一声：“既然知道是我们三位爷，还不快快烧水泡茶？”

茶馆老板往里喊了一声：“小妹，别忙收拾东西了，先烧水，给三位爷泡壶茶。”

里面脆生生地应了一声：“哎！”

这茶馆老板姓秦，名字叫秦世忠，三十五六岁，精明能干。他有一个妹妹叫秦小雪，二十来岁，眉清眼秀。雷成豹只要一进入沔阳，就要到茶楼里坐坐，和老板吹吹牛，说说话，彼此还算相处得不错。

秦小雪出来给三人上了茶，她二十多岁，穿着粗布衣服，拖着一条大辫子，落落大方，在给雷成豹倒茶的时候，还不卑不亢地打了声招呼：“雷老板，好久没见你来了！”

雷成豹嘿嘿一笑。

秦小雪倒了茶，进了内屋。秦世忠笑眯眯地道：“三位爷请用茶，有什么需要只管吩咐。”

雷成豹喝了一口茶，问道：“秦掌柜，问你个事情，你收拾东西，是要去逃荒吗？”

秦世忠苦笑道：“爷，您不知道，逃荒倒好，我们可是逃命啊！”

钱明算忙问：“逃什么命？”

秦世忠道：“您们不知道啊！日本鬼子就要打来了！满城风雨，能逃的都逃得差不多了……”

雷铁锤恍然大悟：“我明白逑了，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秦世忠道：“就是这么一回事。”

雷成豹放下茶碗，问道：“秦掌柜的，这个日本鬼子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呢？”

秦世忠想了想，才道：“日本鬼子，就不是个东西。比如，你正在家里吃饭，日本鬼子就闯了进来，不仅仅打砸了你的饭碗，抢你家的粮食，还要杀你家的人……”

雷铁锤道：“不就是土匪吗？”

雷成豹瞪了雷铁锤一眼，喝道：“土匪也分好坏！”

雷铁锤应了一声：“确实！”然后就紧紧地闭上嘴。

秦世忠把两人的一举一动看得清清楚楚，不动声色，继续道：“是的，土匪确实分好坏，梁山好汉都是土匪，但他们劫富济贫，替天行道，他们就是好土匪！在沔阳，天门一带，有一个追魂枪，他也算个好土匪……日本鬼子不分青红皂白，杀人放火，奸淫掳掠，无恶不作，禽兽不如！”

雷成豹心中乐滋滋的，问道：“日本鬼子就是禽兽不如的东西？”

秦世忠道：“对。”

雷成豹眼睛一动，问道：“这日本鬼子从哪里来的？”

秦世忠道：“东洋，和我们不是一个国家。这些东洋鬼子一心灭我们的国家，霸占我们的土地，杀光我们的人，抢光我们的东西！”

钱明算叹了口气道：“狗日的够狠！”

雷铁锤道：“确实！比老子们还狠！”

雷成豹道：“在哪里能够看到日本鬼子？”

秦世忠脸色大变：“爷……您……怎么想去看日本鬼子？”

雷成豹一声冷笑：“老子要看看，日本鬼子这么嚣张，是不是长了三个脑袋，六条胳膊……”

雷铁锤跳了起来：“老子也要看看，一斧头能不能劈了日本鬼子狗日的！”他习惯性地往腰上一摸，才想起，斧头并没有带在身上。

秦世忠道：“日本鬼子很快就要攻打沔阳了，随时都可以看见了，不过，三位可要小心呀！”

雷成豹从口袋里抓出一把钱，扔在桌子上，吼了一声：“兄弟们，走逑！”

三人走出门之后，秦小雪从里屋出来，兄妹俩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往三人的背影望去，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

秦世忠道：“乱世之中，能有如此骨气之人，难得啊！”

秦小雪道：“哥，我们要不要走？”

秦世忠道：“当然要走，不走在这里等死吗？快收拾东西吧！”

沔阳城外，国民党128师部队严阵以待，师长王劲哉亲临前线，指挥作战。王劲哉，本名王步礼，陕西渭南县人，胆识过人，作战勇敢，常常挥舞一把大刀上阵搏杀，身先士卒，所向披靡，赢得“王老虎”这个绰号。从杨虎城的第17军到西北军第36军17师49旅旅长，战功赫赫。1937年，王劲哉被任命为新编第35师师，在台儿庄成功狙击日军数万人，成功掩护李宗仁脱险。之后，王劲哉被任命为国民党中央陆军第13军第128师师长。

武汉会战之后，128师残余800多人，在湖北咸宁，蒲圻一带休整。王劲哉对国民党军一味撤退非常不满，认为部队即使撤退到陕西，日本军队也会追赶到陕西。必须主动出击，狠狠打击日本军队，才能遏止日军的嚣张气焰。司令汤恩伯命令王劲哉撤退入湖南，王劲哉断然拒绝，而是率领部队渡过长江，控制沔阳，天门，潜江，监利，汉川，江陵。收编当地土匪，地主，国民党残军，甚至连共产党领导的汉川大队也被他吞并。短短一年，部队壮大为三十个团，近四万人的队伍。

王劲哉决定走自力更生，独立抗战的路线。国民党第六战区司令长官陈诚想节制他，没有任何结果。第五战区司令官李宗仁调不动他的一兵一卒。国民党江防军司令官郭忏名义上是王劲哉的顶头上司，却对他丝毫没有办法。国民党奈何不了王劲哉，为了抗战大局，还是承认王劲哉部队番号，但基本不再发给军饷。王劲哉建立医院，兵工厂，被服厂，学校，新兵训练中心。各级军官和地方官员，都是王劲哉一手任命。

这是一支自给自足，御敌于外，不依赖政府，特殊的抗战队伍。

独立团团长潘金龙和副团长王义虎刚刚从师部开会回来。他们这个团直接听命令于王劲哉。潘金龙的叔叔潘尚武，曾经是天门县最大的土匪，地主，恶霸武装，手下的人足足有两千。128师开进天门之时，潘金龙在叔叔与师长之间协调，王劲哉以独立第一旅旅长的职务，成功收编了潘尚武的队伍。兵不血刃，潘金龙功不可没，王劲哉非常器重潘金龙，让自己的儿子王义虎担任他的副手。就是要儿子好好跟潘金龙学习。

两人一到团队，立刻到前沿阵地视察。战士们正紧张地加固工事，潘金龙视察到尖刀连阵地，没有看见程美凤，忙问道：“你们连长呢？”

程美凤的尖刀连，战士们训练有素，主要是执行侦察，渗透等艰巨的任务，是潘金龙这个独立团的杀手锏。

一个士兵敬了一个军礼，大声报告道：“报告团座，连长侦察敌情去了！”

潘金龙早就料到了这一点，他对妻子是又爱又担心，但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命令道：“连长回来之后，让她立刻来团部见我。”

士兵啪地敬了一个军礼：“是。”

程美凤此刻正和连队一排长张正鸣，二排长金恩杰，在距离沔阳十几里的一个高坡上，用望远镜观察。他们身后的小树上，系着三匹战马，一匹红色的战马，另外两匹是黄色的战马。

程美凤观察了一阵，冷静地道：“鬼子来了。”然后把手里的望远镜递给一排长张正鸣。张正鸣一看，叫了一声：“好家伙，鬼子来得真不少！”

金恩俊忙道：“来了多少？”

程美凤道：“至少两个大队日军，还有几个团的伪军！鬼子是志在必得！不过今天，鬼子碰上我们128师，会给他们点颜色好好瞧瞧！”

张正鸣和金恩俊齐声道：“是。”

程美凤命令道：“你们立刻回去报告团部，让团部准备迎敌。”

张正鸣和金恩俊啪地立正，敬了个军礼：“是。”但两人并没有立刻行动，而是看了程美凤一眼，问道：“连长，你呢？”

程美凤秀眉一掀，银牙一咬，坚决地道：“我先去给鬼子一个下马威，让鬼子知道，我们128师的厉害。”

两人应了一声：“是。”翻身上马，打马往城里跑去。

进攻沔阳的日军是第十一集团军独立混成第14旅团的酒井大队和山田大队。还有华中皇协军三个团，足足有四千之众。日军最前面一辆三轮摩托车，车前插着一面太阳旗帜，三轮摩托车上一个机枪手。后面是几十辆铁甲车，铁甲车后面，才是整齐列队前进的日军士兵。扛着步枪，钢炮。日军队伍后面，是皇协军，队伍浩浩荡荡，一眼望不到头。

程美凤隐蔽在几块乱石头之后，距离大路两百多米。此时正是十一月，杂草枯萎，大地一片荒芜，连树枝也是光秃秃的，不利于隐蔽，狙击。

程美凤决心要给日军部队一个下马威，自然是打死几个鬼子。如果打一般的鬼子，她认为没有多大意思，要打就要打日本军官。当然，这个季节不利于隐蔽，而且要确保打得中，埋伏的距离就要近。埋伏的距离近，枪声一响，就必然暴露了自己。这个时候，自己的风险就大。如果不在乎自己的性命，打死几个鬼子没有问题。程美凤不会做那么卤莽的事情，她既要打死日本军官，还要全身而退。

程美凤身如磐石，纹丝不动，步枪口冰冷，右手食指稳稳地搭在扳机上。日军的三轮摩托车，铁甲车轰隆窿开过去了，后面是两排日军士兵，中间夹杂着骑马的日军。马上日军都是一个样子，黄色的军大衣，腰上别着军刀，程美凤无法分辨出日军军官的级别大小，但骑着战马，别着军刀的，总是有一些级别的军官。

程美凤目光如鹰隼一般锐利。

她的步枪准心锁定了一个军官的头颅，食指一动，砰！子弹冲出枪膛！马上日军军官的头颅之上，一团血雾炸开，人如木头一般，栽下马来！

与其同时，程美凤的枪口微微一动，再一次锁定另一个军官的头颅，扣动扳机，又是一声枪响，另一个日军军官应声而倒。

两颗子弹，两个日军军官。

日军队伍之中一个军官大喊一声：“有埋伏！”马上的日军军官几乎是在同一个时候跳下马来，躲藏在战马的身子下。而其余的步兵哗啦一声，就地卧倒。队形丝毫不乱。而且在卧倒之后，已经把身上的步枪，机枪架了起来。

两枪之后，程美凤立刻端起步枪跳了起来，往后面的小山坡上飞奔。她已经暴露了自己，凭她的枪法，要再打死几个日军士兵不是没有可能！但她不愿意做出无谓的牺牲。

“左侧三百米方位！”日军士兵们不约而同地发现了她的身影，手中的步枪砰砰砰打了起来。

日军军官以为是遭受到了大规模的埋伏袭击，但随即发现一个军人的身影，才知道是遭遇到了冷枪狙击。一个日军军官吼了一声：“消灭中国军人！”

十几个日军士兵爬起来，散开，端着步枪追上去。一边追赶，一边开枪。几个日军轻机枪手架起轻机枪，突突突就扫射。

程美凤跑到小山坡上，一声呼哨，红马从山坡后面跃了出来，奔向程美凤。程美凤不慌不忙，翻身上马，高举步枪，对着日军队伍连开了三枪，一声怒吼：“日本鬼子，姑奶奶在沔阳阵地等着你们！来吧！”

然后再一抖马缰绳，红马如一道闪电，绝尘而去。

枪声骤然停止，日军队伍一片静寂。

日军酒井士猛大佐，山田一郎大佐，作战参谋松下纯阳，藤上中尉，黑田中尉，毛利中尉都看见了狙击的中国军人，起初以为是一个男的，但她上了马之后，大吼了一声，大家才明白她是一个女人。

酒井士猛问道：“这是什么人？”

没有人能够回答他，但是大家都知道，这是一个中国女军人。

酒井士猛继续道：“勇敢的中国战士！”

中弹身亡的两个日军军官是山田一郎大佐的部下，一个叫千代四郎中尉，一个叫赤火一雄中尉。几个日军士兵两人的尸体并排放在地上，日军军官们围了上来，查看他们的伤口，都是头颅中弹，一弹毙命。

作战参谋松下纯阳怒不可遏：“八噶！居然敢偷袭我们，让我们的情报部门，立刻查明，她是谁！”

一个副官嗨了一声，展开笔记本。

山田大佐道：“年轻的中国女军人，骑红马，神枪手……”停顿了一下，他又补充了一句：“异常勇敢！”

副官把这些信息详细地记录了下来。

山田大佐看了看地上躺着的两个下属，痛心地道：“出征未捷身先死，遗憾呀！把他们的尸体包起来，运到沔阳，我要让他们看到，沔阳被大日本帝国皇军征服！”

几个日军士兵迅速把两人装进尸体袋子中。

山田大佐一声吼：“继续前进！进攻沔阳！”

沔阳前沿阵地。潘金龙正用望远镜焦急地望着。两匹快马出现在他的望远镜里，他的心猛地一沉。程美凤骑的是红马，这两匹马之中没有红马，也就说明，程美凤并没有回来！

难道，她发生了意外？潘金龙不敢继续想下去，他放下望远镜，心中忐忑，等待着。

两匹快马如飞而来，正是外出侦察的尖刀连排长张正鸣，金恩俊。两人下马，跑道潘金龙身边，啪地立正，敬了个军礼：“报告团座，日军两个大队，三个皇协军团队正向沔阳扑来，距离最多还有十里，携带有大量重型武器，铁甲车……”

潘金龙回敬了一个军礼：“知道了，你们连长呢？怎么没有一起回来？”

张正鸣道：“报告团座，连长说要给日军部队一个下马威，她命令我们先回来报告！”

潘金龙怒道：“简直胡扯！”

金恩俊道：“报告团座，连长的意思，就是要打个冷枪，她可能想狙击日军指挥官！连长的枪法，百步穿杨，刚才后面想起了枪声，连长可能得手了。”

潘金龙脸上神色不变，心急若焚。

副团长王义虎走了过来，问清楚了情况，肯定地道：“团座，你大可放心，程连长不会有事情的。”

潘金龙道：“我不担心她有什么意外，我是想早一点知道她的情况，要是她狙击了一个日军军官，倒是大大振作了我军的士气！”

正说着，尖刀连的战士们欢呼起来：“连长回来了。”

一匹红马，如飞而来。

潘金龙大喜：“她回来了！”

程美凤跳下马，背着步枪，腰挎弯刀，威风凛凛。她正了正军帽，快步跑到潘金龙面前，敬了一个刚劲有力的军礼，大声道：“报告团座，日军部队距离沔阳不足五里，尖刀连连长程美凤狙击两个日军军官，日军军官骑着战马，不清楚军官的军衔！”

潘金龙回敬了一个军礼：“我立刻上报师部，给你请功。”

程美凤道：“团座，日军部队已经到了阵地前，请功的事情可以缓一缓，打退日军部队是当务之急。”

潘金龙道：“好，打完这一仗再给你请功。全体准备战斗！”命令下达之后，战士们在战壕里严阵以待。潘金龙和程美凤在指挥部中，用望远镜观察敌情。

潘金龙一边观察，一边问：“你狙击日军军官的时候，距离日军多远？”

程美凤道：“两百多米，如果太远，打不死日军军官。”

潘金龙心中一颤：“你的处境岂不是很危险？”

程美凤微微一笑：“我觉得没什么危险，我让红儿在山坡上等我，我只有机会开两枪，枪响之后，敌人不可能立刻反应过来，等他们反应过来之后，我已经跑出几十米远，敌人就更不可能打中我了！”

程美凤口中的红儿就是她的战马。

潘金龙明白，她说得轻描淡写，实际上惊心动魄，那样的行动，稍微有个不慎，不死也伤。非程美凤这样智勇双全的军人，做不成这么大胆的事情！

潘金龙又道：“日军遭遇到袭击之后的反应是什么？”

程美凤道：“日军军队丝毫不乱，而且在半分钟之内，就组织了反击！”

潘金龙握着望远镜的手微微一动：“丝毫不乱？”

程美凤道：“是，队伍丝毫不乱！可见敌人的战斗力不弱，是我们的劲敌。”

潘金龙一咬牙：“我就想和强劲的对手交锋！今天，一定要好好教训一下敌人，让他们记住，128师独立团的厉害！”

日军部队列开阵势，铁甲车一字摆开。铁甲车之前，日军炮兵正在架炮，炮弹堆积如山。

山田一郎大佐，酒井士猛大佐，作战参谋松下纯阳，藤上中尉，黑田中尉，毛利中尉站在炮兵前面，正用望远镜观察沔阳国军阵地。国军阵地上，飘扬着一面国军战旗，战壕之中，隐约可见中国士兵。

日军士兵和皇协军全部在铁甲车后，整齐排列着。

藤上中尉向山田一郎报告：“大佐阁下，我军炮兵准备完毕！请指示！”

山田一郎大佐看了看手表，此时是下午两点五十八分钟。山田一郎大佐命令道：“三点整发起进攻，天黑之前，攻下沔阳。”

藤上中尉啪地打了个立正：“嗨！”

藤上中尉站在炮队右侧，神色狰狞，他的右手握着指挥刀刀柄，一声吼：“预备！”

日军炮兵弹药手蹲在迫击炮旁边，弓起身子，两手紧握一颗炮弹，放在迫击炮口上。

藤上中尉猛地拔出指挥军刀，呈四十五度往前一劈，声嘶力竭地一声吼：“开炮！”

咣！炮弹滑入炮膛，呼啸着冲了出去，飞向中国军队阵地。瞬间，轰轰轰的爆炸声，此起彼落，惊天动地。

两军阵地左侧，有一道几百米的山崖，山崖上，趴着几十个土匪。正是追魂枪雷成豹和他的兄弟们。

雷成豹趴在中间，身边是雷铁锤，钱明算，赵之奇。他们虽然是土匪，杀过人，打过仗。但两军对垒，几千人的战场，他们却从来没有见识过。个个兴奋不已。

他们的目光一直落在日军部队身上。

雷成豹说：“原来这就是日本鬼子呀！见识了，和我们差逑不多嘛！也就两个肩膀抬一个脑袋！”

雷铁锤咧着大嘴：“确实！”

土匪们一起应道：“确实，没什么稀奇逑的。”

雷成豹想了想，又道：“现在是远看，只能看个大概，也许近看有些不同呢？”

钱明算摇头道：“有什么不同？都差不多嘛！”

雷成豹道：“我总在想，日本鬼子总有些不同的地方，所谓善者不来，来者不善。否则，他凭什么就能打到我们老家来了？”

雷铁锤道：“确实，日本鬼子肯定有什么不同的地方！”

赵之奇道：“就有不同的地方，我们也看不出来。”

雷成豹一声冷笑：“怎么说老子看逑不出来呢？”

赵之奇道：“大当家的，距离这么远，你怎么能看得出来？你又不是千里眼……”

雷成豹道：“老子想清楚了，去抓个日本鬼子来，放在眼前看，老子就不信，看逑不清楚。”

雷铁锤忙应道：“对头，大当家的，我们两人摸到鬼子队伍后面，抓逑一个来看看！”

钱明算吓了一跳：“你们这是活得不耐烦了！鬼子那么多，我们才几十个，还不够他们塞牙齿缝！”

几个土匪点头道：“确实。”

雷成豹哈哈一笑：“一个对一百个，那是自不量力，找死！一个对一个，谁死谁活还不一定呢？老子还没有愚蠢到举把枪就冲过去吧！老子可以在后面给他一冷枪！”

钱明算松了一口气：“这还差逑不多。”

雷成豹回头扫了兄弟们一眼，说：“等他们打，我们看打仗，等他们打得差逑不多的时候，老子浑水好摸鱼！明白不？”

土匪们一起回答：“明白。”

爆炸声骤然而起，一个土匪浑身一哆嗦，双手抱头，喊了一声：“不好了，天塌了。”

雷铁锤一巴掌盖在这个土匪的头上：“塌你妈个逑，是打炮了！我们隔得远，你怕个逑啊！”

其余的土匪一起哄笑：“确实！”

日军的炮火铺天盖地。

土匪们激动不已，大呼小叫，漫天的炮火声，也没有人能够听得见。

钱明算看了一阵，对雷成豹道：“大当家的，我看不对头呀！”

雷成豹：“什么不对头？”

钱明算：“只见日本鬼子打炮，不见王老虎（王劲哉的绰号）打炮，这不公平嘛！”

赵之奇道：“确实不公平！一个打，一个挨打。”

雷成豹想不明白其中的道理，说道：“又没打老子，管逑他们那么多？等他们打够了再说。”

日军的炮火足足覆盖了一个小时。山田大佐一声令下，炮击结束。黑田中尉一声吼：“步兵，进攻！”日军步兵端着步枪，开始进攻。

山崖上，赵之奇着急地道：“看，日本鬼子冲上去了！哎呀！王老虎的队伍怎么不还击，难道全部被炸死逑了？”

雷成豹喝道：“别逑罗嗦，没那么简单，仔细看。”

土匪们提心吊胆地观看着。

128师的战士，和日军交手过多次，熟悉日军的进攻套路。日军进攻，先必须炮火覆盖，然后步兵冲锋。日军炮火猛烈，在炮火轰击的时候，国军士兵全部钻进早已经挖好的防空洞，散兵坑里隐蔽。日军炮火一停，战士们就钻出来，准备战斗。

潘金龙在指挥所的了望口，一直用望远镜冷静地观察着战场上的动静，日军发起冲锋，这是他期待的时刻。

日军步兵越来越近，五百米，四百米，三百米……

国军阵地上静寂无声。

两百多米，前面的日军狰狞的面孔清晰可见了。

潘金龙一声怒吼：“打！”

陡然，国军阵地上，机枪，步枪一起扫射。密集的子弹把冲锋在前面的日军全部打倒。

潘金龙又是一声怒吼：“开炮！”

国军的迫击炮怒吼了起来，炮弹呼啸着落入冲锋的日军队伍之中，日军士兵血肉横飞。

潘金龙的战术就是避开敌人的锋芒，以己之长，攻敌之短。日军炮火强大，以炮对炮，占不了半点便宜。所以日军在进行炮火覆盖的时候，国军一炮不发。等日军发起进攻的时候，等候在战壕之中的士兵开枪射击，这个时候国军的炮弹轰炸进攻的日军的后方。冲在前面的日军被子弹打死，后面的日军被炮弹轰炸。而这个时候，日军一般不发射炮弹，因为前面冲锋的全部是自己的队伍。

这种战术出奇地奏效。

日军如蝗虫一般冲上来，一批被消灭了，后面一批又涌上来了……

山崖上，雷成豹拍手称快：“了不起，了不起！老子就说嘛！王老虎总不会只挨打，他也会打人，否则，他就不配叫王老虎！”

雷铁锤兴高彩烈：“确实！大当家的，我们是不是该冲逑下去，大砍大杀一回？”

雷成豹喝道：“你闭嘴，我们冲下去，王老虎会把老子当成日本鬼子，日本鬼子会把老子当成王老虎的的人，老子是老鼠钻风箱，两头受气！”

赵之奇道：“对头。”

雷成豹得意洋洋：“老子今天要发个财！”

钱明算奇怪地道：“发什么财？”

雷成豹道：“我们最需要什么呢？枪啊！不管是日本鬼子，还是王老虎，两边这么多枪，仗打得这么大，老子就不相信，拣不了几支枪。”

大家一听，都觉得有道理：“确实。”

国军尖刀连的阵地上，战士们趴在战壕上，这边的枪声并不激烈，但进攻这边的日军人数最少，因为进入步枪射程之内的日军，很快就被狙杀了。程美凤端着步枪，一弹一命，弹不虚发。她连队之中的战士们，枪法也好，如今是以逸待劳，占据地型，地利上的优势。日军的进攻，始终不能突破尖刀连阵地两百米内的防线。

山田一郎大佐，酒井士猛大佐，作战参谋柳下纯阳一直在用望远镜观察战场上的情况。作战参谋柳下纯阳对山田一郎道：“大佐阁下，敌人的抵抗太顽强，我军进攻伤亡太大，先撤退回来，让炮火打击吧！”

山田一郎一声令下：“撤退！”

进攻的日军接到撤退的命令，撤退了下来。

日军再一次用炮火轰击，炮火轰击之后，步兵发起冲锋。山崖上观战的土匪们看了一阵，等不耐烦了。雷成豹带着土匪们绕到日军背后，想拣点便宜，却意外地发现了路上的一辆卡车。

这是一辆日军运送辎重的卡车，抛了锚，正在路边修理。两个日军士兵正在修理轮胎，旁边四五个士兵端着步枪警戒。

“这一定是日本鬼子！”雷成豹兴奋地道，他一挥手，身后的兄弟们全趴在地上。

“一定是。”钱明算说。

雷成豹看了看地形，公路左边是洼地，一目了然，无法靠近。而右边是山坡，坑洼不平，有一些乱石，树丛，可以爬过去。他清点了一下日军士兵，只有七个。他回头对雷铁锤道：“你点八个兄弟，跟我爬过去，老二，老三带着其余的兄弟，等在这里，枪声一响，再冲过去！”

一番计划之后，雷成豹带着雷铁锤，八个土匪匍匐爬过去。距离卡车十多米远，下面的日军士兵丝毫没有发现。日军士兵车前两个，车后三个，修理轮胎的有两个。雷成豹带几个人向前，雷铁锤带几个人向车尾。

雷成豹距离车头还有五六米远，他已经把两把标枪握在手中，忽然跳起来，闪电一般向车前的两个日军士兵扑去。两个日军士兵的目光一直向前，听到旁边有响动，扭过头来看动静。雷成豹神兵天降，双手各握一把标枪，威风凛凛。

标枪如闪电一般，扎入两个日军士兵的脖子。雷成豹往前一窜，拔出标枪，两股鲜血顺着标枪往外飞溅。雷成豹已经跃到卡车右侧。他的右手一扬，手里的标枪脱手飞出，扎向车后的一个日军士兵。车后的日军士兵听到车前有响动，不约而同地回头。他们看见如豹子一般矫捷的雷成豹，和一道凌厉的闪电。

标枪扎在一个日军士兵的胸口。

与其同时，后面跃出雷铁锤，他手中的斧头砍在一个日军士兵的脖子上，一颗脑袋飞了出去。而另外一个日军士兵，却被地下的一双大手抓住脚一拖，人被拖倒在地上，一把弯刀扎在他的脖子上。

五个日军士兵，眨眼间就被消灭。

正在修理汽车轮胎的两个日军士兵跳起来，他们其中一个拿了一把扳手，另一个腰上挂着一把军刀，土匪们已经呈半圆形把两个鬼子包围住。

雷铁锤喝道：“你们就是日本鬼子？”他举着斧头，斧头上鲜血淋淋。身边的土匪们有的举枪，有的举刀，争先恐后，要扑向这两个鬼子。

雷成豹道：“大家别忙动手！老子要捉活的。”

赵之奇，钱明算已经带领土匪们一窝蜂地冲了过来，乱喊乱叫：“杀日本鬼子，杀日本鬼子！”

两个日军士兵被突然出现的土匪吓得不知所措，但很块，他们就镇定了下来。那个腰上挂一把军刀的是曹长安西一雄，一手把着军刀柄，喝道：“你们的，什么的干活？”

雷成豹喝道：“老子干什么活？老子就干抢劫的活！对了，你握着刀，是要和老子比刀是么？难道老子怕逑你不成？你们退开，老子和日本鬼子好好过过招！”

雷铁锤吼了一声：“大当家的，把另一个留给老子，刚才砍了一个，和砍条狗没什么不同，日本鬼子，也就这个逑样。”

土匪们让出了一个空地，一个土匪把雷成豹的标枪拔出来，递给雷成豹。雷成豹握着标枪，啪啪一敲，喝道：“日本鬼子，来来来，打逑一场。”安西一雄一看这个阵势，也就明白了，不打不行了。

安西一雄呀地一声吼，拔出军刀，双手握住，向雷成豹劈来。雷成豹左手标枪一举，拨开安西一雄的军刀，右手标枪砸下，啪地一声，砸在安西一雄的肩膀上。安西一雄一声大叫，手里的军刀跌落在地上。雷成豹飞起一脚，就把他踢翻在地。

众人的目光落在手里拿着一把扳手的日军身上，雷铁锤挥舞斧头：“让老子来！”赵之奇举起枪托，当头一砸，这个日军士兵就被砸倒在地上。

雷成豹一声吼：“捆起来，兄弟们，看车上有什么好东西，能搬走就搬走。”

几个土匪爬上卡车，卡车里装的是罐头等食品。

车下面，土匪们把死去的几个日军扒得精光，抢了他们的皮鞋，大衣，钢盔，水壶，弹药包。雷铁锤枪了一双皮鞋，穿在脚上，兴奋得连踢了几下汽车轮胎，对雷成豹道：“大当家的，日本鬼子很富有啊！我们以后就专搞日本鬼子，有搞头。”

雷成豹正笑吟吟地看几个兄弟把一个日军士兵拖到中间，一个土匪说：“大家来看，和我们没逑什么不一样嘛！”

另外几个土匪一起道：“确实！”

雷成豹轻蔑地道：“老子以为日本鬼子三头六臂呢，结果就这个逑样！兄弟们，日本鬼子不可怕！”

土匪们一起回答：“确实。”

雷成豹手一挥：“撤！”

土匪们满载而归。

雷成豹带着兄弟们再一次回到山崖上，发现日军已经占领了国军阵地，前面的枪炮声也停止了。

雷铁锤惊叫起来：“完逑了，日本鬼子打赢了！王老虎打输了。”

赵之奇道：“管我们锤子事？”

雷成豹道：“热闹看不成了，我们也打赢了，先撤回去再说。”

事实上，不是128师打输了，而是王劲哉从大局出发，下达了放弃县城，主动撤退的命令。沔阳的国军损失不大，撤退有条不紊。

冷风呼呼，天上圆月如水。

程美凤的尖刀连埋伏在周家口镇外的大路两边。尖刀连负责殿后，掩护部队撤退，狙击追赶日军。

前沿哨兵传来消息：有一支队伍来了！几十个人，不清楚是不是日军部队！

程美凤冷静地下达命令：“全体戒备，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开枪！”128师撤退，沔阳老百姓，一些大户人家也跟着撤退，难免有些落在后面。这个时候，既不能让日军部队浑水摸鱼，又不能误伤了百姓。任务艰巨，可想而知。

这一支队伍不是逃难的老百姓，也不是追赶的日军，而是雷成豹的土匪队伍。刚刚打了胜仗，看到国军撤退，他们根本没有提防埋伏，一头就撞进了程美凤的伏击圈。

“什么人？口令？”陡然一声大喝，在夜空之中如炸雷一般响起。数十道电筒光齐刷刷地照射过去，步枪，冲锋枪，轻机枪推弹上膛的喀嚓声，响彻夜空。

土匪们一片慌乱。

雷成豹一声吼：“稳住。”

慌乱的土匪们本能地背靠着背，举起手中的步枪，他们信任雷成豹，唯雷成豹马首是瞻。

雷铁锤低声对雷成豹道：“锤子，大当家的，我们被包了饺子，干脆拼了，杀出去一个算一个！”

雷成豹冷静地道：“大家别慌，别怕，老子喊拼就开枪。”然后扯开嗓门大喝：“老子雷成豹，你们是什么人，用电筒照老子算哪门子事？”

程美凤和张正鸣，金恩俊，借着电筒光看清楚了雷成豹一伙，大为惊奇。因为他们身上有的穿着日本士兵的大衣，有的戴着日军士兵的钢盔，中间还有两个人被绳子捆绑着。程美凤认识雷成豹，几天前和他交过手，并放了他一条生路，知道他是土匪。可土匪哪里来的日军军装和钢盔？

程美凤喝道：“国军128师独立团尖刀连连长程美凤，别乱动，子弹无眼！”她和张正鸣，几个端着冲锋枪的警卫走了过去，埋伏在两边的国军战士们举起武器瞄准，严阵以待。

雷成豹一听是程美凤，放心了大半。自己已经落入过她的手中，她若要杀自己，这条命早就完蛋了。心中坦然，低声对兄弟们说：“大家别怕，看她说什么，听我的命令再动手。”

程美凤背着步枪，腰上挂着一把弯刀，手里拿着一把手电筒，神色自若地走了过来。她的手电筒照在雷成豹身上，雷成豹挺直如一杆标枪，哈哈一笑：“原来是程连长啊！幸会！”

程美凤回了一句：“雷成豹，又是你。”

雷成豹道：“正是。”

程美凤用手电筒照了照那两个被捆绑的日军，他们的大衣已经被扒了下来，穿着白色的内衣，瑟瑟发抖，眼神惊恐。

程美凤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雷成豹道：“你们和日本鬼子在沔阳城外打仗的时候，老子带着兄弟们摸到日本鬼子的后面，干掉了五个，活捉了两个！这日本鬼子也是两个肩膀抬一个脑袋，没逑什么了不起的！”

土匪们一起轻笑了起来：“确实。”

张正鸣暗暗吃惊。

程美凤看了这个情形，想大概也就是这么回事情。她知道雷成豹是土匪，对于小股的土匪，王劲哉的政策是一律剿杀，绝不留情。程美凤道：“你们是什么人？”

钱明算抢先回答：“我们是沔阳王财主家的民团……”

程美凤把手一伸：“知道了，把两个日本俘虏交给我处理，你们不要往前走了，找个地方歇息一晚，等天亮了再走。”

雷成豹立刻明白了程美凤的意思，这是要放兄弟们一马呀！他们不怕死，可如果对方一开枪，自己的兄弟就会死一大半。

雷成豹道：“把日本鬼子交给程连长。”

几个土匪把两个瑟瑟发抖的日军士兵推了过去。

程美凤一挥手：“带走。”

张正鸣和警卫把两个日军士兵押走。

程美凤一声令下：“收枪。”埋伏在两边的士兵们就把枪收了起来。雷成豹回头对兄弟们道：“前面路不好走，兄弟们，往回走。”

土匪们掉头就走。

雷成豹对程美凤一抱拳：“程连长，后会有期。”

程美凤点了点头，一言不发，转过身去。

雷成豹猛然想起了什么，大喊了一声：“那……谁……等一下！”

程美凤转过身来，冷冷地扫了他一眼：“你叫我？”

雷成豹道：“程连长，老子和兄弟们以后只打日本鬼子，以后要不要再给你捉几个活的来？”

程美凤一怔，道：“不必了！”

雷成豹道：“啥？”

程美凤道：“以后遇到日本鬼子，能砍的，全部砍了！一个不留。”

雷成豹豪气干云：“我明白了！”

沔阳日军临时指挥部，灯火通明。山田一郎大佐，酒井士猛大佐，作战参谋柳下纯阳一手拿着饭团，端着杯子，狼吞虎咽。

一个日军士兵抱着一个文件夹进来，啪地打了个立正，敬礼：“报告长官阁下，我军伤亡情况已经清点出来。”

山田大佐道：“念。”

日军士兵翻开文件夹，念道：“我军阵亡两百三十二人，受伤五百七十七名，其中重伤一百四十八人……”

酒井士猛呼啦一声站了起来，拿着饭团的手重重地击打在桌子上，一声怒吼：“八噶！”

报告的日军士兵挺直了胸膛。

酒井士猛道：“你出去吧！”

日军士兵弯腰鞠躬：“嗨！”退了出去，外面一个日军士兵匆匆进来，与退出去的日军士兵撞在一起。后进来的日军士兵慌忙立正，敬礼：“报告长官阁下，我军后勤部队遭受到奇怪的袭击！”

山田一郎大佐，酒井士猛大佐一起把目光转向这个士兵，问道：“奇怪？怎么奇怪？”

日军士兵道：“担架在外面，请长官阁下出去查看。”

山田一郎，酒井士猛，松下纯阳三人走出指挥所，只见五副担架一字排开，上面有五具日军士兵尸体，身上的衣服几乎被扒光，三具尸体上是一个窟窿，一个头脖子被砍断，还有一个是背心挨了一刀。

三人顿时脸色大变。

日军士兵报告道：“报告长官阁下，这是安西一雄曹长的后勤小队。安西一雄曹长和士兵河上四郎失踪，其余的士兵从伤口上查看，是死于冷兵器。也就是说，袭击他们的人没有开枪……”

山田一郎大佐打断了他的话：“你的意思是七个皇军士兵，被人忽然袭击，连枪都没有来及开，五死两失踪？”

日军士兵回答道：“是，阁下。”

酒井士猛道：“他们的衣服，武器，统统没有了吗？”

日军士兵看了看担架上的尸体，回答道：“是，长官阁下，我认为是一群土匪袭击了他们，只有土匪，才会把皇军士兵的衣服，鞋子扒走！”

酒井士猛怒道：“八嘎！一定要消灭这些可恨的土匪！统统死啦死啦的！”

毛利中尉赶来，看到五具光光的尸体，脸色大变。

山田一郎大佐一挥手，日军士兵抬着担架走开了。毛利中尉敬了个军礼，对山田一郎大佐道：“大佐阁下，我们的情报部门收集到了中国女军人的资料。”

山田一郎面无表情：“在哪里？”

毛利中尉把一份文件递给他。山田一郎大佐打开一看：程美凤，女，中央军128师独立团尖刀连连长，20岁左右，枪法入神，曾经在河南郑州军校射击比赛之中荣获第一名。骑红马，擅长使用一把弯刀，骁勇善战。丈夫潘金龙，中国军队128师独立团团长。

山田一郎把文件递给酒井士猛大佐，酒井士猛看了之后又递给作战参谋松下纯阳。

山田大佐问道：“两位，你们对我们的敌人有什么看法？”

松下纯阳道：“大佐阁下，区区一个连长而已，也就胆子大些，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不足为患。”

山田大佐目光转向酒井士猛：“阁下，你呢？”

酒井士猛道：“女人，枪法入神，擅长使用一把弯刀，骁勇善战！我对这个女人印象深刻。”

山田一郎大佐道：“她不是一个女人，而是一个军人，一个能轻易杀死我们战士的军人，这个对手，我们不能轻敌！”

酒井士猛道：“必须消灭！”

武汉日军第十一军指挥部，司令官岗村宁次刚刚接到前线的战报，立刻召集了武汉警备司令部司令古贺大郎。

古贺大郎赶到指挥部，只见岗村宁次大将站在一面巨大的中国作战图前，凝神观看。

古贺大郎并了个立正：“长官阁下。”

岗村宁次回头看了他一眼，慢慢地道：“前线传来的消息，我军已经攻占了沔阳，天门县城！”

古贺大郎忙鞠躬道：“将军的部队，乃是大日本皇军的精锐之师，所到之处，中国军队望风披靡……”

岗村宁次摇了摇头，淡淡地道：“古贺君，你错了，我军能迅速攻占沔阳，天门等县，并不是我军占据了绝对的优势，而是王劲哉的一种战术。”

古贺大郎毕恭毕敬：“长官阁下，为什么这么说呢？”

岗村宁次用指挥棒指着作战地图，缓缓地道：“王劲哉的真正防线，不是沔阳，天门这些县城！一两个县城，大日本皇军要把它毁灭成废墟也不难！而是从监利的周老嘴到洪湖的小沙口一带，构筑了连绵不断的火力堡垒，遍地挖掘的壕沟，纵横交错，南北通达。”

古贺大郎神色肃穆：“嗨！长官阁下，大日本帝国已经占据了大半个中国，区区一条防线，不足以抵挡住我军的进攻！”

岗村宁次道：“一条防线自然无法阻挡大日本帝国的进攻，但现在这条防线是在王劲哉的手中。王劲哉是我们进攻重庆最大的阻碍！只要消灭了王劲哉，进攻重庆唾手可得！”

古贺大郎不敢乱说，静静地听着。

岗村宁次道：“这个王劲哉挡在我军前面，我军倘若强攻，必然要付出巨大的代价，我的意思，以最少的代价，赢得最大的胜利。”

古贺大郎小心翼翼地道：“阁下，您的意思，是不是让王劲哉不战而降？”

岗村宁次想了想：“我就是这个意思，虽然把握不大，但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根据我们的情报，王劲哉和重庆政府的关系并不融洽，与第五战区司令官陈诚有矛盾，与李宗仁也不相往来，甚至于毛泽东领导的中国共产党也有冲突……”

古贺大郎道：“长官阁下，王劲哉一个人树立了这么多敌人，他必然坚持不了多久！”

岗村宁次胸有成竹：“他当然坚持不了多久！所以，这是我们拉拢王劲哉的一个好时机，你想个办法，派人给王劲哉送一封信去，如果王劲哉答应与皇军合作。华中二十万皇协军司令的位置，留给他！王劲哉如果投降大日本帝国，大日本帝国将平添二十万大军，进攻重庆，指日可待！”

古贺大郎啪地打了一个立正：“嗨！”

雷成豹带着土匪们回到了黑龙洞，土匪们个个兴高采烈，赵之奇手里拿着那把缴获的日本军刀，指着一个戴钢盔的土匪，神气活现地道：“你当日本鬼子，我来砍下你的狗头！”

戴钢盔的土匪双手抱头，凑过来，一边大喊：“三当家的饶命！”

赵之奇高高挥舞军刀，对土匪们说：“日本鬼子不是这么说的。”

一个土匪口中叽里呱啦地乱说一通。

赵之奇道：“你不是日本鬼子，你说个什么名堂？”

土匪笑着说：“就当日本鬼子这么说了。”

赵之奇挥刀，刀落在戴钢盔的土匪头上，翻转来，用刀背在钢盔上敲了一下，当地一声，戴钢盔的土匪应声而倒：“我脑壳掉了，我脑壳掉了！”

大家一起哄笑。

赵之奇不过瘾，嚷道：“要砍真人才能过瘾！”

旁边几个土匪一起道：“确实！”

雷成豹和雷铁锤坐在山洞口一边，雷铁锤对着雷成豹挤眉弄眼：“大当家的，那个女连长好漂亮啊！”

雷成豹瞪了他一眼：“人家长得漂亮，关你锤子事？”

雷铁锤嘻嘻一笑：“是不关我锤子事，可是关你锤子事啊！”

雷成豹道：“关我什么事？”

雷铁锤道：“大当家喜欢她呀！”

雷成豹一愣：“什么？”

雷铁锤道：“大当家的，你去把她弄回来做押寨夫人，人家哪一路人马都兴这个，我们就缺这个！”

雷成豹呆了呆。

雷铁锤厚着脸皮道：“大当家的，你别不承认，老子都看出来了，你喜欢那个女连长……”

雷成豹叹了一口气：“这个也被你看出来了？”

雷铁锤得意洋洋地道：“他们都说老子雷铁锤粗，老子雷铁锤也有细的时候，就看出来了！”

雷成豹摇了摇头：“不错，老子喜欢她，她模样够俊，脾气够辣，喜欢拳脚，这老子都喜欢！可老子喜欢她有什么用，她不喜欢老子呀！”

雷铁锤道：“我们是土匪呀！抢回来不就得了？”

雷成豹道：“你不是不知道，老子拳脚打不过她，枪法没她好，手下的兄弟没有她的人多，怎么抢？再说了，如果用枪顶着一个女人洞房，那老子和别的土匪就一样了！”

雷铁锤嘀咕了一句：“反正都是土匪，就一回！”

雷成豹道：“土匪也分好坏，老子是个好土匪！”

雷铁锤道：“可你再不下手，她就被别人弄走了，这么漂亮的女人，连老子都想……”

雷成豹跳起来，一脚踢了过去：“狗日的雷铁锤，你想个锤子！”

那边打闹的土匪们一起涌了过来，七嘴八舌：“大当家的，雷铁锤想什么呀？”

“是不是想媳妇呢？”

“我也想媳妇咯！”

雷成豹手一挥：“兄弟们，想不想再去砍日本鬼子？”

土匪们群情沸腾：“想。”

雷成豹一声吼：“出发，打日本鬼子去！”

沔阳城门口，两个日军，两个伪军端着步枪检查进出的老百姓，城门内，用沙袋垒起来的工事之中，架着两挺轻机枪，日军士兵趴在工事之中，严阵以待。

雷成豹，钱明算，雷铁锤躲在城外偷看。

雷铁锤道：“和以前没什么不同！以前是国军士兵，现在是日本鬼子。”

钱明算道：“现在不容易混进去了！”

雷铁锤不服气地道：“我们身上没有带家伙，脸上没写土匪两个字，他们怎么晓得我们是干什么的？”

钱明算说：“反正你想从城门口混进去是不行了，我估计，你刚走到城门口，就被鬼子机枪突突了！”

雷铁锤双眉一扬：“怕个锤子，老子先去试一试！”一边说，一边就要爬起来，但被雷成豹当头一巴掌。雷成豹低声喝道：“别动，看清楚没有？城门口有多少个鬼子？”

钱明算道：“七八个鬼子，十几个二鬼子！”

雷成豹一咬牙：“这都是老子砧板上的肉！”

雷成豹决定在半夜偷袭守城门的日军，他和土匪们对沔阳城门口的地形熟悉，商量好行动方案之后，躲藏在山林里休息。土匪们习惯在夜晚行动。

半夜，天寒地冻。天上没有月，天空白晃晃一片。

雷成豹带着兄弟们悄悄摸到城墙下。城门上有一盏探照灯，正四处照射。城门紧闭，城门上有一个了望哨所。

雷成豹背着两杆标枪，脖子上套着一捆绳子，爬上城墙。把绳子一头套在城垛上，轻轻滑了下去，片刻，赵之奇顺着绳子爬了上来。他的脖子上也套着一圈绳子。

赵之奇把绳子套好，放了下去。雷成豹警惕地打量着。城门内，有几盏电灯，工事里空空荡荡，不见一个人影。城门口内，有一间房屋，是日军士兵睡觉的地方。

要偷袭睡觉的日军，就必须杀掉了望哨所里的哨兵。

雷成豹给赵之奇做了一个手势，两人悄悄摸向了望哨所，了望哨所并没有门，前面是探照灯，射击垛，两个日军士兵握着步枪，往着外面。还在低声交谈着什么。

雷成豹闪到出口的另一边，他和赵之奇要杀两个哨兵容易，但不能弄出响动，更不能让哨兵开枪，一旦开枪，下面的日军就会冲出来，行动就暴露了。两人贴着出口，往里看，用手势交流着，该如何摸进去杀哨兵。

这个时候，里面一个哨兵转过身来，端着步枪走了出来，可能是要到城墙上巡逻。

雷成豹给赵之奇做了一个手势，赵之奇心领神会，闪到一边。那个日军士兵出来之后，丝毫没有察觉外面有两个人。雷成豹从旁边闪出，一手捂住哨兵的嘴巴，一手如铁钳一般勒住哨兵的脖子，往上一提，哨兵的双脚就离开了地。

与其同时，赵之奇悄无声息地闪入哨所内。他闪电一般用右手勒住哨兵的脖子，左手拔出军刀，刺入了观察哨兵的肚子，并在里面搅动了一下，一股鲜血冲到赵之奇的手上……

雷成豹勒死了哨兵，回头一看，赵之奇也得手了，把哨兵的尸体拖了进去，再扭了扭哨兵的脖子，确信哨兵彻底死了，才松开了手。

赵之奇大喜，低声道：“搞定了。”

雷铁锤，钱明算和几个土匪相继爬了上来，套了更多的绳索，让下面的土匪全爬了上来。

雷成豹一挥手，土匪们就顺着城墙下到城门口。

雷成豹耳朵贴在房屋的门上，听到里面鼾声大作，用手轻轻一推，门并没有从里面栓上，很显然是为了进出方便。

雷成豹探进头去，房顶正中吊着一盏电灯，里面是两排大通铺，鬼子都是头在外，脚在里睡觉，步枪整齐地挂在两边的墙壁上，衣服，武器装备则摆放在枕头边。

雷成豹大喜：这简直就是砍瓜切菜呀！

土匪们一个一个进来，手里高举着刀。雷成豹手一挥，下达了砍杀的命令。雷铁锤飞起一斧，砍在一个鬼子的脖子上。他用力过猛，斧头砍断了日军士兵的脖子，钉在床板上，嗵地一声响。

有些鬼子顿时被惊醒了。

刀锋落在他们身上，喀嚓有声。

一个鬼子发出凄厉的叫喊声，因为他中了刀，却没有被砍死。

雷成豹两把标枪扎穿了两个鬼子，一声低吼：“兄弟们，快杀！”屋里一阵恐怖的劈砍，血肉横飞声。短短几分钟，睡觉的日军士兵被杀得干干净净。

雷成豹道：“拿武器！雷铁锤，把城门打开。”

土匪们一涌而上，争拿武器，衣服，装备。雷铁锤提着斧头跑到外面。城门是从里面用一根碗口粗的树木横别着的。雷铁锤一脚就把横木踢松，搬了起来。然后把门推开。

与其同时，警报声大作。

是城门口的响声惊动了不远处驻扎的日军哨兵，哨兵吹响了口哨，里面的士兵纷纷跳起来，抓起步枪往外冲。

雷成豹从里面抓起一挺轻机枪，却不知道该如何使用。他的兄弟们都不会用轻机枪。只好吼了一声：“撤退。”

土匪们往城外跑。

枪声大作，日军士兵追来了，一边追，一边开枪。

雷铁锤从腰上抓出一颗手榴弹，揭开盖子，拉了弦，一声吼，扔向追来的日军士兵。

轰的一声，几个日军士兵被炸得腾飞了起来。

雷铁锤兴奋地吼了一声：“厉害！”

雷成豹抱着轻机枪，吼了一声：“快撤！”

两人最后跑出了城门，土匪们迅速消失在山林之中，后面追赶而来的日军只在城门口胡乱开了一阵枪……

山田一郎大佐，酒井士猛大佐是在睡梦之中被惊醒，然后他们得知城门被袭击的消息。两人在卫兵的保护下匆匆来到城门。

黑田中尉的队伍在城门口警戒。

山田一郎和酒井士猛进入守城门口士兵的营房，只见里面血流成河，惨不忍睹。

山田一郎大佐怒不可遏：“八噶！”

两人退了出来，黑田中尉向两人敬了一个军礼，报告道：“长官阁下，我军守护城门的小队遭遇袭击，十六名士兵，一个曹长，全部殉国！”

山田大佐道：“敌人呢？”

黑田中尉迟疑了一下，回答道：“敌人全部逃跑！”

酒井士猛大佐道：“看见敌人是什么样子了吗？”

黑田中尉道：“报告长官阁下，敌人没有穿军装，除了杀人，连我军士兵的军装，武器通通抢走了，他们很像一群土匪，有三十到五十个！”

山田大佐大怒：“八嘎！一群土匪，居然战胜了大日本帝国皇军？”

黑田中尉挺直了身体：“嗨！”

山田大佐狠狠地打了黑田中尉一个耳光。

黑田中尉又挺直了一下身体，大声道：“嗨！”

酒井士猛对山田大佐道：“山田君，从敌人的所作所为来看，很有可能真的就是一群胆大妄为的土匪！”

山田一郎大佐道：“酒井君，你的意思，这些中国的土匪，冒着丢掉性命的危险，就是为了来抢我军士兵的衣服，武器？”

酒井士猛道：“山田君，中国正处于动荡的时候，有枪比有什么都重要！一群熟悉地形的土匪，为了枪支弹药，什么险他们都有可能冒！我觉得，一点也不奇怪！我只是奇怪，我们的士兵，居然没有打死或者打伤一个土匪，这就说明，这股土匪，不是简单的土匪！”

山田一郎道：“是不是前几天袭击我们辎重军车的土匪？”

酒井士猛道：“我认为是同一股土匪！”

山田一郎发狠道：“必须消灭他们！”

酒井士猛道：“我们先找一个熟悉本地土匪的人，打听一下情况，看看这股土匪的头领是谁，然后再用个计策，把他们全部消灭！”

山田一郎想了想，神色阴冷，点了点头。

第二天上午，程美凤带着尖刀连行动小组来到了沔阳城外。程美凤把两个日军俘虏押回去交给潘金龙，只说是民团抓住的。她有心把雷成豹招为国军士兵，对潘金龙简单说了几句。但潘金龙担心这些人土匪习气难改，不愿意收留。程美凤也就没说什么。潘金龙把俘虏押到师部，王劲哉亲自审问，两个日军士兵不配合，王劲哉一怒之下，把两个俘虏劈了。

程美凤从尖刀连之中挑选了十几个精干的战士，带了张正鸣，金恩俊，出来侦察敌人的情况。他们是侦察连，打击敌人的行动，都是自主安排。

程美凤并不知道昨天夜里雷成豹袭击了日军守城的小队，他们在城外观察。发现城门口日军戒备森严，城墙之上还有观察的日军哨兵。

山林之中，尖刀连的战士们埋伏着。

张正鸣对程美凤道：“连长，敌人刚刚占领沔阳，好象并没有出城行动的迹象？”

程美凤点了点头：“敌人立足未稳，想观望一段时间，然后制订出城扫荡的计划！”

金恩俊道：“敌人出城扫荡，我们可以打伏击，敌人蜷缩在城里不出来，我们如果进攻，代价就有些大了！”

程美凤道：“我们不会主动进攻的，日军的武器弹药充足，武器比我们的武器先进，而且后援不断！我们恰恰相反，人员建制不足，武器弹药不精，甚至我们没有后援，孤军作战！那么，我们的作战方针就是和敌人进行游击作战，敌人强，我们则退，敌人弱，我们主动进攻！”

张正鸣和金恩俊连连点头。

程美凤道：“敌人松懈的时候，我们可以激怒敌人，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张正鸣若有所悟：“连长，你的意思是今天我们打鬼子一个伏击？可鬼子在城里没出来，怎么打？”

程美凤笑了笑：“我想来个引蛇出洞！”

她把自己的想法对两人一说，两人连连点头：“好。”

黑田中尉负责沔阳城门的防御，他不仅仅在城门口，城墙上增加了岗哨，还增加了两对巡逻队伍，一支步兵巡逻小队，一支奇兵巡逻小队，确保万无一失。

白天，城门口冷冷清清，除了守城门凶神恶煞的日军，伪军，很少有老百姓进出。城里的人不敢出城，城外的人不敢进城。空气之中弥漫着恐怖，压抑的气息。

两个日军士兵站在城墙上的瞭望哨所里观察城外的动静，两个日军士兵在城墙上巡逻。黑田中尉和骑兵巡逻小队曹长内山次造，步兵巡逻小队曹长竹山之勇走上城墙。竹山之勇指着一段城墙对两人说：“昨天夜里袭击我军的敌人就是从这里爬上来的，这些卑鄙的懦夫，不敢和我军正面作战，只能像老鼠一样偷偷摸摸，可恨之极！”

内山次造道：“中国军队，从来都不敢与大日本帝国军队正面作战！”

黑田中尉脸色阴沉：“竹山君，内山君，这次袭击我们的不是中国的正规军队，而是一股土匪！土匪是不必讲什么道义，规矩的，他们目的明确，行动迅速，胆大妄为，不计后果！对于这样的小丑，我们只有彻底地消灭他们！”

竹山之勇，内山次造双双并了个立正：“嗨！”

黑田中尉继续道：“今天让你们上城墙来看，就是提醒你们，以后巡逻的时候，一定要谨慎，不得有丝毫松懈，对于这些不讲章法的土匪，你们更要小心！”

竹山之勇，内山次造连声道：“嗨！”

三人向瞭望哨所走去，正在城墙上巡逻的两个日军士兵立正，敬礼。他们两人其中一个站在射击口处。

砰！一声枪响。这个日军士兵脑后中弹，额头上炸开了一个窟窿，喷射出一股血箭，人扑倒在三人之前。

“有埋伏！”黑田中尉，竹山之勇，内山次造立刻扑到城墙边，另一个日军士兵则蹲了下来，举起步枪。

瞭望哨所里的两个日军士兵大声喊叫起来：“中国士兵……”随即响起了枪声。

黑田中尉从城垛口往外一看，只见城外两百多米远，一个中国军人抱着一支步枪，正呈之字形状飞速撤退。

黑田中尉心头一震：这不是那天匹马单枪袭击日军大队，两枪就打死了两个日军中尉，然后骑一匹红马逃走的中国军人程美凤么？

她又出现了？一枪打死一个日军士兵！

竹山之勇，内山次造大叫起来：“狙击手！”

程美凤迅速地跑出几百米，一匹红色的战马从树林之中跃出，程美凤不慌不忙，翻身上马，一手勒着马缰绳，一手举着步枪，并不逃走。

黑田中尉怒道：“八嘎！”

内山次造道：“长官阁下，一个中国军人如此嚣张，我带骑兵巡逻小队出去消灭她？”

黑田中尉点了点头：“好，你立刻追出去，消灭她！”

内山次造“嗨”了一声，正欲下城，黑田中尉提醒道：“此人是中国军队的一个连长，枪法很好，务必小心。”

内山次造骄傲地道：“长官阁下，大日本帝国军队的士兵个个都是神枪手！”敬了一个军礼，跑下城墙去了。

竹山之勇道：“长官阁下，我带步兵巡逻队去接应内山君？”

黑田中尉道：“好。”

竹山之勇也跟下去之后，黑田中尉跑进瞭望哨所，从瞭望口望去，只见程美凤骑在马上，高举步枪，不可一世。此刻，城里的日军距离太远，并没有开枪。而程美凤也打不中敌人。

黑田中尉眼中冒火，心中冷笑：“这个狂妄的中国女军人，如果你敢再停几分钟，我看你有什么下场！”他想程美凤就是认为城里开枪无法打中她，有恃无恐。

内山次造的骑兵巡逻小队冲出城门，四下分开，向程美凤冲去。程美凤也看到了日军骑兵有十多骑，并四下散开，从不同地方位包抄上来。

程美凤心中暗喜，不动声色，不慌不忙，她举起步枪，瞄准一个日军骑兵。日军骑兵在快速运动，更难瞄准。程美凤没有动，马匹的目标太大，很容易成为目标。

黑田中尉在瞭望哨所里用望远镜观察，暗暗为程美凤的胆识折服，以一对众，丝毫不慌，这份勇敢，也不是常人都能具备的。

程美凤冷静地扣动扳机，一个日军骑兵落马。

日军骑兵纷纷开枪。

程美凤一抖马缰绳，红马冲了出去，后面日军骑兵紧紧追赶。一前众后，风驰电掣。

前面一条狭长的山谷，张正鸣，金恩俊和十几个尖刀连的战士埋伏在两边，静静地等待着。

这正是程美凤打日军埋伏的地方。程美凤想引一些日军出来，却没有想到引来一个骑兵巡逻小队。相对而言，骑兵巡逻小队比步兵更容易对付，因为骑兵目标大，而步兵的作战实力更强，更灵活。

程美凤冲过了山谷，翻身下马，在马屁股上拍了一巴掌，红马继续向前冲去。后面的内山次造看见程美凤跳下马，几个起落，就伏在一个土坑之中。

内山次造心中一惊，猛然醒悟：“提防中国军队有埋伏……”

张正鸣一声令下：“打！”

埋伏在两边山坡上的尖刀连战士一起开枪，前面几匹马上的日军士兵中弹落马，后面几匹战马也被子弹打中，战马扑倒，上面的日军士兵被摔下来，乱成一团。

内山次造大吼：“有埋伏，撤退！”他只看到前面人仰马翻，不知道究竟有多少敌人，慌乱之中，就大喊撤退。

几个跌落在地上的日军骑兵爬起来，往后逃窜。

程美凤端起步枪，推弹上膛，扣动扳机，一个鬼子骑兵应声而倒。两边又是一阵猛烈的冲锋枪扫射之声，几个逃窜的鬼子士兵倒在地上。

内山次造和三个骑兵狼狈而逃。

程美凤和张正鸣，金恩俊一起冲到山谷之中，看见还在动弹的日军骑兵，先补一枪，收拾了鬼子的武器，迅速撤退。

离山谷不远处，有四匹没有受伤的日军战马，也被尖刀连的战士们牵走了。

内山次造逃窜了一阵，不见后面追兵，才勒住马。不久，竹山之勇的步兵巡逻队伍赶来了。看到内山次造只有四人了，而且狼狈不堪，大吃一惊，一问之下，才知道居然遭受了中国军队的袭击。

竹山之勇惊讶地道：“内山君，中国军队有多少人？”

内山次造摇了摇头：“不清楚，但显然中国军队是设下了一个圈套，打了我军一个措手不及，我们人少，应该先回去报告，请求增援！”

竹山之勇道：“内山君，你们先回城去报告，我带人前去侦查一下敌人情况。”两人分道而行，竹山之勇在山谷之中发现了日军骑兵的尸体，而中国军队已经不见踪影……

雷成豹带着土匪队伍走了十几里山路，天亮了，土匪们也累了，横七竖八躺在山林之中休息，吃干粮，喝水。

雷成豹和钱明算坐在一起，摆弄着手里的轻机枪，昨天夜里行动，缴获了两挺歪把子轻机枪。

雷成豹一边翻来覆去地看，一边说：“要是昨天晚上老子会用这玩意，突突突一阵，就把追赶的鬼子消灭大半了。”钱明算聪明一些，很快就把轻机枪的使用办法摸出了个大概，给雷成豹一说，雷成豹觉得也就是这么回事情，兴奋得眉飞色舞。

雷铁锤，赵之奇一直看着两人，大家都知道，日本部队的武器厉害，特别是钢炮，落下来可以把十几个人炸翻。

雷铁锤说：“我们有了机枪，可以和鬼子硬碰硬地干了！小鬼子就是武器厉害，没有了武器，他们连个屁都不算！”

几个土匪一起说：“确实。”

连续两次偷袭成功，让雷成豹得意满满。他也没有多想，把轻机枪一举，道：“兄弟们，今天晚上再回去，试一下这玩意儿的威力！”

土匪们一起赞同：“要得。”

钱明算问道：“大当家的，今天晚上我们去哪里？”

雷成豹不假思索：“还能去哪里？沔阳嘛！”

钱明算一惊：“大当家的，我们昨天晚上才把沔阳搞得鸡飞狗跳，今天晚上又回去，是不是有点不合适？日本鬼子会加强防备的。”

有几个土匪疑惑地望着雷成豹。

雷成豹哈哈一笑，胸有成竹：“兄弟们！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昨天我们才搞了沔阳城门口，今天晚上回去，就叫杀个回马枪，回马枪就会要逑日本鬼子的小命！再说了，日本鬼子哪个地方没有防备？搞逑任何一个地方都是一个搞！”

土匪们一起赞同：“确实！”

雷成豹洋洋得意：“小鬼子不懂中国兵法，老子给他们当先生去！”

土匪们一起应道：“要得。”

雷成豹安排了两个哨兵，其余的挤在一起睡觉。雷成豹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被土匪推醒：“大当家的，有鬼子……”

雷成豹跳起来，喝道：“鬼子？哪里有鬼子？”

土匪低声道：“大当家的小声些，鬼子在山下！”

山脚下，一支日军小队，不到十个人，显然是巡逻路过。

雷成豹身边已经趴了雷铁锤，钱明算几人。大家对意外遇到的土匪都有了兴趣，雷铁锤道：“这几个小鬼子天堂有路不走，居然撞到我们手中来了，劈逑他们！”

雷成豹没有言语。

雷铁锤急了：“大当家的，你发个话呀？”

雷成豹道：“老子正在数鬼子有多少个！”

钱明算道：“十一个，我已经数了几遍了，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雷成豹轻蔑地道：“十一个，不够老子塞牙缝呢！”

雷铁锤一怔：“这么说你不想打了？大当家的不打，让我去劈了他们！”

雷成豹道：“谁说不打了，把兄弟们全部喊起来，我估计，我们一出现，鬼子跑得比兔子还快！必须截住鬼子，一个也不能放走！”

土匪们已经全部醒了，纷纷拿起武器。

雷成豹想了想，把队伍分成两支，钱明算，赵之奇带一队，自己和雷铁锤带一队，前后堵截。

一声令下，土匪们开始行动了。钱明算带领一股土匪绕道前面拦截。前两次打鬼子，都是砍瓜切菜一般易如反掌。土匪们就以为鬼子不堪一击了，仗着自己人多，根本没把十一个鬼子士兵放在眼中。

钱明算一边赶路，一边对兄弟们说：“兄弟们，我们赶快点，抢在前面，把这几个小鬼子收拾了，在大当家面前长长脸。”

土匪们一起应道：“要得。”

钱明算意犹未尽：“日本鬼子，算个逑啊！”

土匪们群情激昂：“确实！”

钱明算带着的队伍很快就被日军巡逻队伍发现了。这个日军巡逻小队正是竹山之勇的队伍。原来，内山次造的骑兵队伍遭受程美凤袭击，伤亡大半。山田一郎大佐，酒井士猛大佐勃然大怒，立刻派出数十支巡逻队伍，四处寻找。他们首先要找到中国军队，再与之战斗。日军士兵单兵作战的能力很强，他们自认为一个日军士兵能够抵挡四个中国军人。前几次被袭击，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之下。所以，日军士兵个个不服气，只想找到对手，决一死战。

更何况日军巡逻队伍人虽然少，但彼此距离并不远，也就几里路，一旦发生战斗，能迅速地赶来增援。

竹山之勇发现了钱明算的队伍，立刻下达了准备战斗的命令。钱明算以为自己人多，鬼子一见，先就四下散开逃走了。他还真怕鬼子逃走，大声吆喝道：“兄弟们，冲上去，把鬼子脑袋全部砍下来！”

土匪们呐喊着，冲了过去。

竹山之勇一声冷笑：“预备，开枪。”十个日军士兵早端着步枪瞄准，枪声骤然响起，冲在前面的几个土匪纷纷中弹倒下。一个土匪中枪倒地之后，刚好滚落在钱明算的面前，把钱明算一拌，人就摔倒在地上。

钱明算骂了一句：“狗日的，快起来！”感觉手上湿漉漉的，还有点热气，一看，居然满手是血。

钱明算大吃一惊：“搞逑？”

又有几个冲锋的土匪中弹倒地。

后面的土匪才猛然醒悟过来，纷纷趴在地上。

钱明算抬头一看，已经有好几个兄弟倒地而死。嗖！一颗子弹贴着他的脑袋飞了过去。钱明算忙趴在地上，大叫：“兄弟们，小心啊！鬼子的枪法太准了，机枪，老子的轻机枪呢？”

竹山之勇的小队有一挺轻机枪，轻机枪手趴在机枪之后，推弹上膛，冷静地等待着。其余的日军士兵呈扇形展开，每人的距离有两三米，个个握着步枪，冷静异常。

赵之奇抱着轻机枪，架好之后，突突突就猛烈扫射了一通，一个弹匣的子弹很快就打完了。

赵之奇的机枪喀地空响了一下，他才想起没子弹了，骂了句：“完逑了，子弹打光了！”

一个土匪抬起头看情况，砰，砰！两声枪响，两颗子弹几乎在同时打中了这个土匪的脑袋。鲜血溅了赵之奇一脸，雷成豹，雷铁锤带领土匪们从另一边赶来。

雷铁锤远远就怒吼：“狗日的小鬼子，一个也别想跑，大爷来劈你们狗头了！”

竹山之勇冷静地四下看了看，下达了命令：“往左边小山坡撤退，占据有利地势，坚持战斗，等候援军。”日军四人一组，两个人后退，两个人掩护。后退的人找了一个射击之处，前面两人又撤退到后面，如此交替撤退，丝毫不乱。

钱明算听到雷铁锤的吼声，怕他们和自己一样，被鬼子打中，连忙大声喊：“老四，小心呀！鬼子的枪法很准，兄弟们已经死了十来个……”

雷成豹看钱明算一伙趴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已经知道不妙。一声吼：“大家小心，爬过去，和二当家的汇合！”

雷成豹趴在地上，匍匐前进，后面兄弟们趴了一排，向钱明算他们靠拢。竹山之勇的人撤退到小山坡上，迅速占据有利位置，甚至有的日军还用随身携带的铁锹挖起了散兵坑。

他们现在的不急于作战，而是耐心防守，防守人可以不动，就占据了优势。

雷成豹爬到钱明算身边，一看，顿时脸色大变：“兄弟们死了这么多？”

钱明算哭丧着脸道：“鬼子的子弹像长了眼睛一般，贼准，兄弟们成了靶子！”

雷成豹喝道：“住口，你是长鬼子威风，灭老子志气，看我怎么干掉鬼子的。”

雷成豹微微抬起头，发现鬼子已经撤退到了小山坡上，距离三四百米远。鬼子完全可以逃跑的，但他们一个也没有逃。雷成豹坐了起来，这么远，鬼子已经打不中了。

钱明算提心吊胆：“大当家的，你可要小心呀！鬼子会放冷枪！”

雷成豹喝道：“鬼子距离那么远，打不中老子！这几个鬼子，有点胆子，居然不跑？老子喜欢。”

雷铁锤半蹲在雷成豹身边，道：“大当家的，我们怎么打？”

雷成豹道：“鬼子摆好了架势，等我们冲过去了，我们一冲上去，就成了他们的靶子，所以，不能冲。”

雷铁锤道：“如果不冲上去，怎么劈鬼子的脑袋？”

雷成豹道：“老子就想的这个问题。”

赵之奇也半蹲半爬过来，咬牙切齿：“我们从来没有损失这么大，一定要把鬼子干掉，给兄弟们报仇！”

竹山之勇一直冷静地观察着这股敌人，他们穿的衣服五花八门，有的人戴日军的钢盔，有的人反穿日军的军装。不用说，这是袭击日军军车和城门口军营的敌人。竹山之勇心中暗喜，他想把事情弄得更清楚一些。

竹山之勇站了起来，大声喊：“我是指挥官竹山之勇，我要和你们指挥官谈判！”他用的是中文，日军部队为了侵略方便，强制日军士兵学习中国语言。竹山之勇是学习得非常出色的人。

竹山之勇一步一步走向雷成豹，一边喊：“谈判！谈判！”

赵之奇道：“大当家的，鬼子出来了，把他一枪崩逑了，给兄弟们报仇！”

雷成豹道：“笑话，人家在喊谈判，我们打冷枪，算逑什么好汉？老子去和他谈判！”

雷成豹背着两把标枪，枪头寒光闪闪，腰上插着匣子枪，雄赳赳，气昂昂，大步流星，走向竹山之勇。

两人距离十几步，各自站住。竹山之勇打量着雷成豹，微微吃了一惊：这人浑身上下，透出一股英雄气概，是个强劲的敌人！

雷成豹冷冷地打量着竹山之勇：这小鬼子有几分胆量，敢和老子谈判？谈什么判？

竹山之勇腰上挂着一把军刀，他并拢双脚，微微鞠躬，道：“本人大日本帝国黑田中队曹长竹山之勇！”

雷成豹不知道曹长究竟是多大的官，但看竹山之勇气度不凡，还带着军刀，就以为是个大官了。雷成豹得意地道：“老子雷成豹！”

竹山之勇道：“雷成豹，名字好的，幸会！”

雷成豹哈哈一笑：“竹山之勇，你有多么勇？敢和老子比试一下么？比拳脚，比刀枪？老子奉陪！”

竹山之勇道：“雷成豹，你是什么部队？中国国民党部队？新四军？”

雷成豹道：“老子不是国民党部队，也不是新四军，老子就是土匪！”

竹山之勇微微一笑：“原来是土匪的队伍？”

雷成豹双眉一扬：“你瞧不起土匪么？”

竹山之勇毕恭毕敬：“雷成豹先生……”

雷成豹立刻打断了竹山之勇的话：“别叫老子先生，叫老子大当家的！”

竹山之勇立刻改口道：“大当家的，昨天夜里，你袭击了沔阳城门口的日军军营？前几天还袭击了我们一辆军车？”

雷成豹毫不含糊：“不错，正是老子干的。”

竹山之勇向雷成豹伸出右手大拇指：“英雄，我大大的佩服！佩服！”

雷成豹哈哈一笑：“你不是要和老子谈判么？你拍老子马屁是什么意思？”

竹山之勇道：“雷成豹，大日本帝国军队所到之处，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国民党几百万军队也无法抵挡。你几十人的队伍，敢和皇军战斗，皇军非常敬佩你这样的英雄好汉。如果你与皇军合作，我保荐你当上皇协军营长！”

雷成豹正色道：“你要老子投降日本鬼子？”

竹山之勇道：“不是投降，是合作。你是明白人，中国人有一句俗话，识时务者为俊杰，连国民党几百万军队都无法与皇军抗衡，你这几十人的队伍，岂不是螳臂挡车，自寻死路？”

雷成豹双目炯炯如电，道：“在老子的心里，没有投降两个字，如果你跟老子合作，老子让你当五当家的，老子大碗喝酒，大口吃肉，不会亏待你，如何？”

竹山之勇摇头：“大日本帝国的战士，没有投降两个字。”

雷成豹喝道：“那我们就打，胜者为王，败者死。”

竹山之勇也不示弱：“打就打！”

雷成豹气势如虹：“老子先和你打一场？”

竹山之勇冷笑：“雷成豹，如果你能活到最后，我一定和你较量。”

雷成豹骂了一句：“滚逑。”

两人各自回去，雷成豹刚回，雷铁锤，钱明算几人争先恐后地问：“大当家的，谈判个什么名堂？”

雷成豹神色自若：“老子给他五当家的位置，那个家伙不愿意。”

雷铁锤怒道：“大当家给他面子他不要，劈他狗日的。”

身后土匪们一起吼：“劈他狗日的。”

那边竹山之勇喊道：“雷成豹，最后给你一个机会，投降大日本帝国，否则，你就只有死路一条。”

雷铁锤大怒：“小鬼子，吃老子一斧。”几个土匪跳起来，端着步枪就冲了前去。

雷成豹一手抓住雷铁锤的脚，往后一拖，雷铁锤就扑倒在地。雷成豹喊：“别冲过去！别冲过去！”

枪声骤然而起。冲前去的土匪纷纷中弹倒地。

雷铁锤摔了一跤，回头骂道：“谁拌老子的腿？”

雷成豹甩了他一巴掌，喝道：“老子叫你别去送死，鬼子就激将我们冲过去，好一个一个打靶！”

雷铁锤恍然大悟，拍了拍脑袋：“现在如何是好？”

雷成豹也没有更好的办法，鬼子的枪法好，自己的人已经折了十几个，再这么冲几次，人都死得差不多了。心头焦急起来。

竹山之勇以逸待劳，静等增援，丝毫不慌。他身边的日军士兵弹药充足，作战经验丰富，心里素质过硬。竹山之勇相信再过几个小时，等雷成豹的土匪情绪一乱，自己的部下就能轻易把敌人消灭。

不过他的援军赶来了。黑田中队在附近的两个小队，听到枪声，迅速地赶来了。

赵之奇最先发现身后有了敌人：“鬼子，我们后面也有鬼子！”

雷成豹回头一看，鬼子距离也就几百米了，正四下散开，展开包抄，进攻。

雷成豹恍然大悟：“这狗日的竹山之勇，阴险狡诈，老子以为他真的敢和老子打呢，却原来是故意拖延时间，等待救援。”

钱明算看了看身后的鬼子，估计有二十多个，忙道：“情况对我们不利，我们撤退才是上策！”

雷成豹想了想，一咬牙：“撤退。”

竹山之勇看到雷成豹的队伍开始撤退，脸色狰狞，一声怪叫：“进攻，消灭雷成豹。”一直等待着的日军轻机枪手扣动扳机，突突突扫射起来。正在撤退的土匪被扫倒了一片。日军士兵们端着步枪追击，依然是四个人一组，两人突前，两人后面掩护。前面两人站稳脚跟，用枪压住阵脚，后面两人又快速突进。

一逃一追，两军的战斗力立刻判断出高下。雷成豹的土匪队伍已经乱成一团了，有逃跑的土匪只管自己，不顾后面，但他们根本逃不出轻机枪的射程，很快就被子弹打中，倒在山坡上。雷成豹，雷铁锤，钱明算，赵之奇断后，没有支援，子弹在头顶飕飕横飞。

雷成豹吼道：“兄弟们别怕，跟鬼子拼了，打！”

大家纷纷用步枪还击，他们开枪的时候，日军士兵就卧地躲闪，枪声一停，日本士兵立刻进攻。土匪打不中日本士兵，但日本士兵开枪，就能打中土匪。

雷铁锤大叫了一声：“老子的屁股！”

雷成豹扭头一看，雷铁锤的屁股上鲜血直冒，原来他刚才趴着的时候，屁股翘得太高，被一颗子弹擦过，疼痛难忍。

增援的日军和竹山之勇的小队汇合在一起，两边用机枪扫射，步兵徐徐前进。

雷成豹匣子枪里的子弹已经打光了，问道：“谁有子弹，给老子一把。”

雷铁锤身上早没有了子弹，一手握着斧头：“没子弹了，用斧头劈吧！”

赵之奇给了雷成豹几颗子弹。雷成豹一边往枪膛里装子弹，一边吼道：“分头跑，能跑出一个就是一个，要不，今天大家全完逑了。”

已经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钱明算也一声吼：“兄弟们，往后爬一段，分头跑呀！”

土匪们手足并用，往后退爬了一阵，刚好一段低洼地。土匪们猫起腰就跑，还多亏了这点洼地，子弹在头上乱飞。

竹山之勇很快就看到了这个情形，吼道：“进攻。”日军士兵纷纷跳起来追赶。

雷成豹跟着兄弟们跑进一条小山谷，略略宽心些，这个地方至少利于防守，躲藏。

日军很快就追赶而至，忽然，山坡上枪声大作，追在前面的日军士兵被打倒一片。

山坡上杀声震天动地，仿佛从地下冒出许多人来。

竹山之勇一听这枪声，就知道遭受了大规模的袭击，忙吼了一声：“撤退！”

雷成豹吓了一跳，土匪们个个趴在地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上面有人大声喊：“雷成豹！”

雷成豹吼：“谁喊老子？”

上面人道：“我！”

雷成豹疑惑地道：“你是谁？”

上面人道：“新四军，秦世忠！”

雷成豹惊奇地道：“老子没帮过你，你怎么来救老子？”

上面没有回答了，一阵激烈的枪声之后，竹山之勇带着残兵撤退了。山上下来了几个人，雷成豹一看，大叫起来：“原来是开茶馆的秦掌柜呀！”

前面一个人，相貌堂堂，身体笔挺，穿着新四军军装，腰上扎着一根牛皮带，皮带上插着一把匣子枪。他的身后，一个同样穿着新四军军装，戴着军帽，短发披肩，脸庞俊俏，双眼闪亮，腰上别着匣子枪的女战士，不正是沔阳城中开茶馆的秦世忠，秦小雪兄妹么？

雷铁锤张口结舌：“搞什么名堂？”

钱明算，赵之奇和几个兄弟也是目瞪口呆。

秦世忠爽朗一笑：“大当家的，不认识我了吗？前几天你们还在我的茶馆里喝过茶呢？”

雷成豹看了看秦世忠，又看了看秦小雪。秦小雪落落大方，向雷成豹微微笑了笑。

雷成豹道：“认得，秦掌柜的，几天不见，你居然变成新四军了？而且还拉着这么大一支队伍？”

秦世忠向雷成豹伸出手来：“新四军江汉行动大队，我是连长秦世忠，这是我妹妹秦小雪！”

雷成豹看他伸手过来，还有些不知所措，但估计没有什么恶意，也把手伸了过去，两人握了一下手。

秦小雪也把手伸了过来：“我是侦察兵秦小雪。”雷成豹和她一握手，感觉她的手细腻，柔软，一颗心顿时狂跳起来，脸上莫名其妙红了起来，手也仿佛触电一般缩了回来。秦小雪瞬间明白了什么，但只是微微一笑，什么也没有说。

雷成豹道：“秦连长，感谢你的救命之恩，今天如果没有你，我和我的兄弟们怕全部死在鬼子手中了！”他身边现在不到十个兄弟了，一天丢了几十个兄弟，心里不好受。

秦世忠正色道：“雷……兄弟，不是我救了你，是革命队伍救了你，你虽然是土匪，但是你专打土豪劣绅，打日本鬼子。这是英雄豪杰才能做出来的事情，我很佩服你！”

雷成豹有些不好意思：“惭愧……老子真的很惭愧！”

秦世忠淡然一笑：“雷兄弟，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雷成豹咬牙切齿：“找狗日的日本鬼子报仇，我这么多兄弟，不能白死！”

秦世忠道：“雷兄弟，有一句话我不知道该讲还是不该讲？”

雷成豹道：“你说？”

秦世忠正色道：“雷兄弟，日本鬼子势力很大，他们侵略了我们国家大半的土地，以你的十几个兄弟，是根本报不了仇的。不过呢，全中国人民团结起来，是一定能把日本鬼子消灭掉的。我的意思就是，你不如带着兄弟们加入新四军，我们团结一心，一起打日本鬼子，如何？”

雷成豹啊了一声：“这么说，要我投降新四军？”

秦小雪忙道：“雷成豹同志，我们新四军就是一家人，是兄弟姐妹，是中国共产党领导的革命队伍，打击日本侵略者。不是你投降我们，是你们加入新四军这个大家庭……”

雷成豹动了心，回头问大家：“你们听清楚没有？”

雷铁锤道：“听清楚了。”

其余的土匪一起点了点头。

雷成豹道：“你们愿意不愿意加入新四军？”

雷铁锤问道：“大当家的，我们跟你走，你加入，我们就加入，你不加入，我们也不加入！”

雷成豹道：“老子想加入新四军，给兄弟们报仇！”

土匪们一起道：“要得！” QTKNM3TXHom9dg4AB8Az+r3y8kPcRnVajTkNy8t5o2EFC6XEMDtcge9+YInzyrp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