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年12月9日,南京。
天寒地冻,长天肃杀。
雨花台前沿阵地指挥所,国民革命军第八十八师二六二旅长朱赤正用望远镜仔细地观察日军阵地。五二四团团长韩宪元肃立在一边。
日军阵地,野炮兵120联队各式大炮整整齐齐地排列着,山炮后面,日本炮兵正在紧张又有条不紊地忙碌着,炮弹堆成一座座小山。
坦克,战车,马匹,刺眼的太阳旗,钢盔黑压压地一片,漫山遍野都是日军部队。
天幕一片灰暗,沉沉地压了下来。
朱赤忽然放下望远镜,猛地抬起头,大喝一声:“524团团长韩宪元?”
“长官,到。”524团团长韩宪元“啪”地一声,双脚打了个立正,敬了一个刚劲有力的军礼,身体挺直如一杆标枪,声若洪钟一般。
“日军很快就要发起总攻了,你们团的任务,就是守住雨花台,中华门阵地,绝对不能让日军突破一寸阵地。”朱赤脖子,额头上的青筋跳动,心中的怒火在熊熊燃烧,大声地命令道。
“是,长官,我团战士,誓于雨花台,中华门阵地共存亡,只要还有一个战士在,只要还有一滴血流,绝对不让日军攻进阵地一寸。”韩宪元铿锵如铁的声音。
“准备战斗。”朱赤庄严地敬了一个军礼。
“是,长官!”韩宪元吼了一声,气吞山河。
日军作战指挥部。
日军第6师团长谷寿夫中将;参谋长下野一霍大佐;作战部主任佐藤幸德大佐;情报部主藤原武大佐;步兵11旅团长坂井德太郎少将;步兵36旅团长牛岛满少将。日军114师团长末松茂治中将;参谋长矶田三郎大佐;步兵127旅团长秋山允三郎少将;步兵102联队长干叶小太郎大佐;野炮兵120联队长大冢升大佐;轻重兵114联队长中岛秀次少佐。
“各位,华中司令官松井石根大将已经下达了攻克南京的命令:帝国陆军第16师团从汤山,到麒麟门,中山门,下关。帝国陆军第9师团孝卫陵到光华门。帝国陆军第114师团从袜陵关到方山,雨花台,中华门。帝国陆军第6师团进攻牛首山到板桥,雨花台,中华门,江东门,三汊河……”作战部主任佐藤幸德大佐正站在巨大的地图前,用指挥棍标示出作战方案。最后,他把指挥棍停在一个用红色重点标示的位置,严厉地道:“各位,请看这里,雨花台,将是本次战役的焦点。帝国第114师团与帝国第6师团集结重兵,为的就是顺利占领雨花台。雨花台是南京的制高点,占领了雨花台,南京城就在帝国大炮的炮口之下,南京,唾手可得!”
“嗨!”所有的日军军官一起哈腰。
“防守雨花台阵地的是中国国军第88师,师长孙元良,该师装备精良,战斗力强大,全师是德国甲种部队装备,也接受过德国部队训练……而且,根据可靠情报,第88师的指挥部就在中华门附近……”情报部主藤原武大佐翻开一个文件夹,详细地报告说。
“各位,根据我的情报,中国国军第88师师长孙元良胆小如鼠,贪身怕死,此人有一个非常有趣的绰号:飞将军,意思即逃跑之将军。这种人根本就不配做一个军人。中国国军第88师在上海一战,损失惨重,丢盔弃甲,狼狈而逃,如今在南京防守,部队来不及整编,士气低落。大日本帝国第6师团步兵11旅团半天就能攻下雨花台,直捣中国国军第88师指挥部,”11旅团长坂井德太郎少将狂妄地请战。
“很好,11旅团是帝国军队的骄傲,你部做先头攻击部队。”第6师团长谷寿夫中将下达命令。
“嗨!”坂井德太郎少将啪地立正,敬礼。
“不过阁下要明白,88师师长孙元良虽然不是一个将才,但是88师262旅524团团长韩宪元却是一个勇敢,血性的军人,他的部队在上海给帝国军队制造了数百人的伤亡……”情报部主藤原武大佐提醒说。
“区区一个团长,我一个士兵,一颗子弹就足以解决问题。”坂井德太郎少将不屑一视,冷冷地道。
“阁下,一个优秀的军人就是看轻每一个对手,但是要认真对付每一个对手。”谷寿夫中将严肃地道。
“嗨。”坂井德太郎哈腰鞠躬,然后又挺直身体。
“各位,这位是帝国先遣队村正一雄大佐阁下,帝国先遣队将引导你们攻入南京,再一次创造帝国军队的辉煌。”谷寿夫用手一指一个眼神阴冷,三十多岁,一脸络腮胡子的军官,自豪地介绍说。
“拜托。”坂井德太郎哈腰鞠躬说。
“嗨,为了帝国的事业,我等虽死而无悔。”村正一雄不慌不忙地回鞠一躬,冷静地回答。
帝国先遣队,是日本陆军中野学校培养的大批特工,从中日甲午海战之后,日军就已经派出了先遣队,他们以商人的身份为掩护,潜伏在中国各地,以重金拉拢汉奸,刺探各种情报,一旦开战,他们就成了部队的向导。
“阁下,总攻的时间到了。”参谋长下野一霍大佐正抬起手腕看手表,手表的时针正一点一点地移动。
“开始进攻!”谷寿夫小眼睛里闪过一丝狂热的目光,他立刻下达了命令。
“开炮!”野炮兵120联队长大冢升大佐一声令下,百门大炮一起吼叫,刹那间浓烟四起,火光冲天,飞沙走石,震天动地……
南京城内,宪兵司令部。宪兵司令兼南京市长萧山令手拿着紧急公文,还没走出宪兵司令部,一个宪兵军官“啪”地敬了一个军礼,高声报告:“司令!”
“说?”萧山令匆匆看了他一眼,脚步没停,继续快步往外走。
这是一个二十多岁,腰板挺直,高大威猛,沉稳,长眉如剑,眼若寒星的军官。他的皮带上挂着一把二十响的盒子炮,还斜插着一根奇特的兵器,顶部半尺呈三角形,有一个锋利的尖刺,尖刺是灰乌色的,不见一点光芒,尾部两尺左右是圆形的,有小酒杯粗细,是黑色的,看不出是钢还是铁,不过看上去沉甸甸的。
他叫晏南飞,四川万州人,家传一身好武艺,读过书,南京宪兵第2团第一营营长平时的工作就是抓贼擒盗,维持秩序。
“司令,军队兄弟们已经和日本鬼子干上了,我们宪兵营请求参加雨花台防守战斗。”晏南飞紧跟着萧山令,说。
“为什么要参加雨花台防守战斗?”萧山令奇怪地看了晏南飞一眼。
“雨花台是南京城的制高点,日本鬼子一旦占领了雨花台,南京城将完全暴露在日本鬼子的炮火之下……我刚才听到雨花台方向的炮火最为密集,猛烈!可能鬼子集结了最多的部队攻打雨花台。”晏南飞虽然有些焦急,但分析得清楚。
萧山令心中一惊,他仿佛被人硬生生地拽停了脚步,目光停留在晏南飞身上,晏南飞挺直身体,脖子上的血管突突地跳动着,脸如钢铁一般坚毅,浑身上下,透出一股坚韧不屈的勇气,眼睛之中透出凛然的杀气。
“好。”萧山令伸出一只手,重重地在晏南飞的肩膀上拍了一下,感觉是拍在一块钢铁之上,隐隐发麻。然后他给晏南飞敬了一个军礼,命令道:“带领你的队伍,增援雨花台,打日本鬼子!”
“是,司令。”晏南飞斩钉截铁地回答。
宪兵营中,紧急集合的号声响了起来。
晏南飞站得笔直,他的掌心,是一块怀表,他正看着分针走动,三分钟之后,宪兵第一营集合完毕。
“立正。”晏南飞一声虎吼。
“啪”整齐的双脚并拢声。
晏南飞威严而略带一点愤怒的目光慢慢地扫过队伍,厉声命令道:“各连报数。”话音刚落,铿锵如铁的声音此起彼落,短短几分钟之后,有人报告:“长官,第一连125名宪兵一个不少。”“第二连130名宪兵一个不少。”“第三连140名宪兵一个不少!”
“好。”晏南飞厉声吼道:“各位兄弟,我们虽然是宪兵,但我们也是军人,更是男人!日本鬼子已经占领了东北三省,占领了北京,上海,他们霸占我们的土地,抢我们的粮食,杀我同胞,淫我姐妹……如今,日本鬼子已经兵临南京城下,国破家亡,人人有责,该是为国为民流血牺牲的时候了,兄弟们,愿不愿意到前线打日本鬼子?”
“到前线打日本鬼子!打日本鬼子。”士兵们一起举起右拳,宣誓声震天动地。
“我们的任务,增援雨花台,各连,把仓库里所有的武器弹药都带走,十五分钟准备,二十分钟出发,现在开始行动,行动!”晏南飞一声令下,部队四下散开,没有人声,只有脚步声。
十五分钟之后,营队又集结起来,因为他们是宪兵,武器装备五花八门,一般的是驳壳枪,中正式步枪,有三挺马克沁重机枪,十来挺捷克式轻机枪,少量的手榴弹,炸药包,没有迫击炮之类的重武器。
“一连在前,二连在中,三连在后,跑步前进,目标:雨花台。”晏南飞下达命令之后,自己快步跑了前去,和第一连连长杨风并排跑在一起。杨风三十多岁,高,瘦,鹰眼鹞鼻,他的腰上挂着二十响的驳壳枪,背上却背着一把鬼头大刀。杨风是河南人,有一身好武艺,最擅长使一把大刀,也就得到一个绰号“大刀”杨风。
杨风和晏南飞情同兄弟一般,而且两人都喜欢武艺,平时少不了在一切切磋,但是杨风从来没有看见过晏南飞用他腰间的武器,他的武器比较奇特,长两尺五左右,重却有八斤八两,顶部是三棱形状,主要的功能是刺,也可当枪一般拦,也可当钢鞭一样砸。杨风问过晏南飞,他的兵器叫枪刺。
一把奇特的兵器。
杨风和晏南飞并肩而跑,他的眼光在晏南飞的腰上看了看,忽然道:“营长,你的枪刺开刃了吗?”原来,以前晏南飞的刺刀就只有最前端是尖的,三边的棱都没有开刃,但是今天,杨风发现他的刺刀前面半尺三边的棱都开刃了,虽然还是灰乌色,但隐隐有一点寒光了。
“以前就是抓几个小偷,强盗,用不着开刃,而今天是去杀日本鬼子,能不把枪刺磨锋利吗?”晏南飞说。
“是!我也把大刀磨锋利了!一刀就砍下鬼子的脑袋……”杨风挥动右手,做了一个刚劲,劈头的动作,并咬牙重复说了句:“砍下日本鬼子的脑袋!”
“闪开,闪开,师长来了,师长来了……”迎面一个杂乱无章的士兵队伍乱哄哄地跑了过来,最前面是一辆吉普车,有一个军官模样的从车里伸出一只手,拿着一个喊话的喇叭,高声喊话,几辆三轮摩托车跟在后面,横冲直撞,再后面又是一辆吉普车,后面跟着几十个士兵,这些士兵显然跑得匆忙,有的连军帽都没有戴。
他们和晏南飞的宪兵队伍碰在一起。
“前面的宪兵队伍,快把路让开,不要挡师长的路。”那个开路的军官气势汹汹地大喊。
宪兵队的旗兵跑在队伍的最前面,来不及让开,被冲过来的吉普车碰了一下,人顿时就倒在地上,还好开吉普车的司机一脚紧急刹车,吉普车的前轮抵着旗兵的身体停了下来,车窗里伸出一张马脸,怒气冲冲地骂道:“你他妈的瞎眼了吗?不想活了吗?敢挡孙师长的路?”
几个士兵忙去扶倒在地上的旗兵,队伍停了下来,杨风脸色一沉,低声说:“早听说孙元良是个贪生怕死的东西,难道想逃跑了?”
晏南飞早一个箭步就跨到吉普车旁边,瞪了一眼那个马脸军官,厉声问道:“哪个孙师长?”
“国民革命军第88师师长孙元良,我是他的警卫连连长王大威。”王大威本来趾高气扬,不可一世的,但陡然与晏南飞凌厉的目光一碰,顿时浑身一颤,气短了三分,忙把头缩回吉普车里。
“挡住他们。”晏南飞一声令下,宪兵队伍立刻把道路堵得水泄不通。
“你……要……干什么?”警卫连连长王大威吃了一惊,想推开车门下车,却被一堵墙一般的身体挡在车门前,好一条大汉,铁塔一般,一只拳头如钵一般。他的人站在车门旁边,王大威顿时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力,他张开嘴巴,却说不出话来!
这个人正是宪兵营2连连长周泰,他长得粗壮,力大无穷,据说,他的家境贫穷,小的时候给地主放牛,十三岁的时候,一头发了狂的公牛用角顶他,周泰对准牛头就是一拳,把发了狂的公牛打得一个趔趄跌倒在地上,从此,就得到一个“大力神”的绰号。
宪兵营把路一堵,警卫连就无法通过,停了下来。晏南飞昂首阔步,走到中间的吉普车前边,敬了一个军礼,大声道:“报告。”
早有士兵拉开车门,孙元良从车上下来,一脸愠怒:“你是什么人?”
“报告师长,南京宪兵第2团第1营营长晏南飞。”晏南飞不亢不卑地回答道。
“你部为什么拦住我的去路?”孙元良傲慢地看了一眼晏南飞,他还没把这个小小的宪兵营长放在眼中。
“请问师长,您这是要到什么地方去?”晏南飞不慌不忙地问。
“滚开。”孙元良抬手就是一记耳光,他简直是怒不可遏,一个小小的宪兵队营长,居然敢挡他的去路,还要问他的去向,简直是狗胆包天!他可是国民革命军第88师师长。不过他的手却打在晏南飞一只胳膊上,一只如钢铁一般坚硬的胳膊上,恰到好处地挡住孙元良的手。
孙元良只感觉自己的手隐隐疼痛。
他身后的警卫们“哗啦啦”拉开枪栓,而晏南飞身后的宪兵也是一阵拉动枪栓的声音,两边的士兵都把枪对准了对方。
空气之中顿时紧张起来。
“长官,我们宪兵队只听命令于南京战区总指挥官唐生智长官与宪兵司令萧山令,南京战区总指挥官唐生智长官刚刚下达的命令:各部队应以与阵地共存亡之决心尽力固守,决不许轻弃寸土、摇动全军,若有不遵命令擅自后移,定遵委座命令,按连坐法从严办理……”晏南飞冷冷地看着孙元良:“长官是88师最高指挥官,此时此刻,日军正在发起疯狂攻击,长官应该在指挥部队战斗,为什么却撤退到这里,难道是想临阵逃脱吗?”
孙元良七窍生烟,说不出话来。
晏南飞的话意思已经表达得很清楚,虽然你是师长,但是我不会听你的命令,更让孙元良生气的是晏南飞后面的话:“我们宪兵队的责任就是督战,无论是谁,倘敢抗拒,以武力制止……请长官返回指挥部!”
“如果我不回去呢?”孙元良的脸一阵发白,一阵发青,气得浑身直哆嗦,堂堂一个师长,颜面何存?他终于哼了一声,大声问了句。
“一连机枪手。”晏南飞双眉一扬,一声大喝。
“到。”一连三个轻机枪手,四个重机枪手同时站了出来。
“架机枪。”晏南飞手一挥。
“是。”三个机枪手迅速把轻机枪架好,四个重机枪手抬着一挺马克沁重机枪,架在路中间,黄澄澄的子弹一排排摆开。
“如果有人敢往城中心一步,打!”晏南飞毫不犹豫地命令道。
“是。”几挺机枪的保险已经被打开。
黑压压的人群顿时一片静寂,连呼吸声都已经停止。
“师座,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家伙,发疯了,我们先回避一下吧!”一个警卫心惊胆寒,低声对孙元良说。
“混蛋,都是你们这些没用的东西。”孙元良把气却撒在这个倒霉的警卫身上,给了他两个响亮的耳光,匆匆钻进了吉普车,无可奈何地挥了挥手:“回去!”
雨花台日军前沿阵地。
“开炮!开炮!开炮!”日军野炮兵120联队,联队长大冢升大佐站在炮队中间。大冢升粗矮,小脑袋,罗圈腿,戴一副眼镜,镜片后面闪动着凶狠的眼光,他不停地挥动指挥刀,声嘶力竭地吼叫。他的身边,是炮兵指挥兵,手里挥动着两面三角旗帜,如机器一样不断地重复着一模一样的动作。
日军每一尊大炮后面,都是四个炮兵,两个负责装填炮弹,一个闭锁,一个拉动击发的绳子。一排排炮弹呼啸着,铺天盖地地落在国军防御阵地上,轰隆隆!地动山摇,爆炸声震天彻地,山岗上硝烟弥漫,沙石纷飞……
日军第6师团师团长谷寿夫脸色阴沉,正用望远镜仔细地观察中国阵地的情况,昨天到现在,日军飞机大炮疯狂地轰炸之后,日本步兵就发起冲锋,6次冲锋,6个联队,无一例外地都被中国军队英勇地打退了下来。
谷寿夫暗暗心惊,他是一个指挥官,他懂得如何打仗,无论自己的炮火多么猛烈,但只要一发起冲锋,中国军人总能顽强地从泥土下面抬起头来,以暴风骤雨一般的火力,把冲锋的日军士兵一排一排地打倒。
这才是真正的中国军人!
这是他有生以来遭遇到最强劲的对手!
坂井德太郎正焦急地等待着冲锋,昨天,他的联队第一个发起冲锋,遭受到中国军队猛烈地抵抗之后,谷寿夫发出了撤退的命令。谷寿夫是师团长,虽然每一个日本士兵为了大日本帝国的事业都不惜一死,但是,谷寿夫也不愿意让他们轻易丢命。坂井德太郎一直耿耿于怀,他认为,只要再多十分钟的时间,自己的联队就能夺下中国军队的阵地,但就是这十分钟,给了中国军队喘息,补充弹药的机会。
但是坂井德太郎不能说出来,在日军部队之中,下级无条件地服从上级的命令。
好不容易才又轮到自己的联队发起冲锋的机会,这一次,坂井德太郎是憋足了力气,要一口吞掉中国军队。
炮弹继续呼啸,爆炸,中国守军阵地上一片黑色笼罩……
坂井德太郎一手紧紧地握着指挥刀刀柄,一双小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谷寿夫师团长的手,焦急地等待他下达冲锋的命令。坂井德太郎的身后,是他联队所有的士兵,他们也一样渴望发起疯狂的冲锋!
大冢升中佐开炮的声音刚落,谷寿夫放下望远镜,指挥刀猛地抽了出来,望前一劈,吼道:“步兵联队,进攻!”这一次,谷寿夫有百分之百的信心。原来,前几次炮击之后,步兵发起冲锋,都被打了回来。谷寿夫就改变了一下战术,前几次炮火太分散了,而这一次,他把大部分的炮弹倾泻在雨花台西岗上,他有一个想法,全面击破不如一个击破,只要撕开了一个口子,中国军队的防线就会全部瓦解。
“冲锋!”坂井德太郎“唰”的一声就拔出了雪亮的指挥刀,吼道。
“杀!”满山遍野的日本士兵端着步枪,吼叫着,潮水一般涌了上去……
中国守军的阵地上,雨花台西岗,一片静寂,只有一些刚刚被炮弹震飞起来的石头落在坡上,还在滚动……
八百米距离。
七百米距离。
五百米距离……
忽然,中国守军的战壕之中,一堆泥土分开,扬了起来,从泥土中间,伸出一颗人的脑袋,左右一晃,泥土灰尘纷纷落下,看不清是一张什么样的脸,只能看清楚一双燃烧着熊熊怒火的眼睛。
“起来!打日本鬼子!”声音如一个炸雷,从天空之中滚落下来,在阵地上回响。他正是国军88师262旅524团副团长华品章,他带的人守的是西岗。
一堆堆泥土分开,一个个战士抬起头来,一支支枪口对准了敌人。
鬼子已经冲锋到四百米距离。
三百米。
两百五十米……
“打!”华品章一声怒吼。
“哒哒哒……”枪声骤然响了起来,轻机枪,重机枪口冒出愤怒的火舌。子弹飕飕,片刻之间,冲在最前面的一排鬼子,就如稻草一般被锋利的镰刀割倒。
前面的鬼子倒下了,后面的鬼子踩着倒下鬼子的尸体继续往前冲,日本士兵绝对服从命令,但他们并不愚蠢,他们单兵作战的能力非常地强,更懂得协同作战,一般是以一个小队为单位作战:一挺九二式重机枪,重机枪在最后面负责火力压制。两挺轻机枪,两具掷弹筒。端着步枪的士兵冲在最前面,一旦遭受到敌方重火力的打击,后面轻机枪和掷弹筒立刻隐蔽起来,迅速还击。
日军的轻机枪一般用射击精度高的九六式,或者十一式。一挺机枪两个士兵,一个射手,一个副手,操作掷弹筒的都是经验丰富的老兵,打得准。
前面的士兵还在冲锋,不顾一切地往上冲,但很多都被密集的子弹打中,骨碌骨碌滚下来!
“打!打!狠狠地打,打小日本狗日的。”华品章半跪在战壕之中,双手平端着冲锋枪,一边移动,一边扫射,一边大吼。他的不远处,有两挺捷克轻机枪和几把冲锋枪在怒吼,密集的火力如一张天网,封锁住鬼子。
虽然在冲锋之前,日军几十门大炮铺天盖地地火力覆盖,国军伤亡惨重,但是现在,国军的火力还是绝对占据了上风。这是为什么呢?88师是中国最精锐的部队,士兵大多配备的是冲锋枪,冲锋枪的射程不远,但是射速密集,一个弹匣32发子弹,一分钟可以打完两个弹匣。而日军士兵都是用的三八式步枪,这种步枪射程远,精度高,穿透力强,适合远距离战斗。而正因为穿透力强,在敌我胶着肉搏的时候,往往误伤自己人。所以,日军就有一个严厉的规定,在发起冲锋的时候,步枪膛里是不能有子弹的,没有打光,就要退光。
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中国士兵在高处,居高临下,而且他们在战壕之中防守。日本士兵简直就是往枪口上撞,自己找死。
但仅仅过了几分钟,日军的掷弹筒就把一颗颗手雷发射进了战壕之中,轰!轰!一声声爆炸之后,一个个战士血肉横飞。
“打鬼子,打!”华品章继续怒吼着,喀!冲锋枪弹匣空了,华品章低下头,从皮带上抓起一个弹匣换上,与其同时,几颗手雷落在他的身边。
日军的手雷都是用掷弹筒发射的,而人力根本无法达到这么远的距离,也没有这么准确。
“团长小心。”华品章旁边的一个警卫兵一声喊,人扑了上来,用自己的身体把华品章压在下面,轰!轰!轰!几颗手雷爆炸之后,华品章猛地把身上的警卫兵掀开,端起冲锋枪向冲上来的日军一阵猛烈地扫射,一边大声喊:“打呀!怎么不打了?”
他感觉,身边只有自己的冲锋枪在吼叫。华品章扭头看了一眼,机枪手和几个战斗都已经倒在血泊之中,刚才扑在自己身上的警卫员脖子上有一个大孔,鲜血正涌了出来。
他们都已经牺牲了。
上面的火力稍微一弱,趴在地上的鬼子又跳了起来冲锋,鬼子已经在几十米远的距离,鬼子狰狞的面孔,凶狠的眼神,清晰可见。
“狗日的小鬼子,来吧!”华品章猛地站了起来,端起冲锋枪猛烈扫射。上面战壕之中,一个小战士翻滚下来,他翻滚到机枪手的身边,那个机枪手虽然已经牺牲了,但一双手还紧紧地抓住机枪,这个小战士想把机枪拿过来,却一时间夺不下来。
“团长,他不放手。”小战士焦急地喊了出来。
“放手!”华品章扭头厉声大喝,那个牺牲的战士果然松开了手,小战士才把轻机枪夺了过来。
“哒哒哒……”捷克机枪欢快地响了半分钟,咯!不响了!小战士连连扣动了几下扳机,机枪就是不响。
“团长,机枪打不响了。”小战士更焦急地喊,一边手指头还在连连扣动扳机。
“我日你先人板板,机枪没子弹了,换弹匣!”华品章一边怒骂:“你他妈谁教出来的兵,连弹匣都不会换,老子连你连长一起枪毙!”
小战士浑身泥土,灰尘,他并不矮,但是身体很单薄,即使穿着棉衣,也显得很单薄。他一言不发,半跪在地上,从牺牲的战士皮带上取下一个弹匣,换了上去,然后趴在地上,用自己的肩膀压住机枪,机枪再一次吼叫起来,他的身体也随着机枪的抖动而动……
几个鬼子被小战士的机枪打中,滚了下去。
“狗日的,就这么打!”华品章满意地笑了。
小战士连续换了几个弹匣,动作就娴熟了。
不过前面的鬼子已经冲锋进了第一道战壕,第一道战壕之中的战士基本都牺牲光了,而躲进第一道战壕之中的鬼子有了依托,形势将变得更加严峻。
“兄弟们,冲上去,把鬼子赶出我们的战壕!”华品章一声吼。陡然,身后忽然响起排山倒海一般的喊杀声:“杀日本鬼子,杀……”
华品章回头一看,一支队伍冲了下来。领头的一个挥舞着一把驳壳枪,另一个一手大刀,一手驳壳枪,后面的战士有的用冲锋枪,有的用步枪,一看装备就知道不是正规部队,但他们扑下来的气势却如猛虎一样。
不错,来的正是晏南飞带领的宪兵队伍。
刚才晏南飞在山顶上,一眼就看出攻击西岗的敌人比另两岗的敌人多了几倍,显然,日军是想先打下西岗,再进攻另外两个山岗。
“增援西岗!”晏南飞一声吼。
宪兵队狂风一般卷下去,和冲上来的日本士兵绞杀在一起。华品章也吼叫着:“兄弟们,冲下去,杀日本鬼子,杀呀!一个不留!”战壕里顿时一片喊杀之声,战士们纷纷跳起来,冲了下去……
晏南飞还是第一次看到荷枪实弹的日本鬼子,他冲到三个日本士兵的面前,那三个日本鬼子端着步枪,嗷嗷怪叫,凶狠地扑了过来,他们居然不开枪?晏南飞并不知道他们的步枪膛里没有子弹,他的驳壳枪一抬,啪啪啪!三个鬼子身上鲜血四溅,冲前来几步就倒在地上……
“日本鬼子不过如此而已!”晏南飞哈哈一笑,旁边又一个鬼子呀呀怪叫着冲了过来,雪亮的刺刀闪着寒光。晏南飞不慌不忙,举起驳壳枪,扣动扳机。咯!撞针空响了一下,原来是没有子弹了!
那个日本士兵丑陋的脸上绽开了得意的神色,他的刺刀已经扎到晏南飞的腰前。晏南飞往旁边一闪,日本士兵的刺刀已经从他的身边扎过去,扎了个空。晏南飞已经和日本士兵的身体撞在一起。
晏南飞把驳壳枪插在皮带上,拔出腰上的刺刀,噗嗤!刺刀从这个日本士兵的前胸扎进去,至后背心穿出。晏南飞的人猛地往前冲了出去,刺刀从日本士兵的身体之中拔了出来,一道血箭窜了出来!
日本士兵如一根木头一般倒在地上。
这场短兵相接,日本士兵又吃了大亏,因为宪兵队伍之中有很多宪兵使用的是驳壳枪,一般的驳壳枪里弹容二十发,这么近的距离,无须瞄准,开枪就中,更兼88师中战士的冲锋枪在短距离之中,命中率也是极高,枪声一响,鬼子就亡。
杨风双手抱着鬼头刀,和一个日本士兵迎头相碰,杨风虽然是宪兵连长,也擅长使用大刀,但只用自己的大刀杀过狗,没有杀过人,更不要说日本鬼子。
杨风的大刀比普通的大刀长一点,也更厚,更重,寻常的大刀四五斤重,七八斤就算比较重的,而杨风的大刀足足十二斤。那个对面的鬼子粗,矮,凶狠十足,他几乎是没有犹豫就杀了过来。
杨风比鬼子高了一个头,第一次临敌,多少有点紧张,日本士兵的刺刀挑破了杨风的军装,杨风一声大吼,大刀挥动,刀锋正中鬼子的脖子之上,喀嚓!一声脆响,鬼子的脑袋横飞了出去,脖子之中的血窜来出来,溅了杨风一身。
鬼子的脑袋滚下山坡,鬼子的尸体倒在杨风的脚下,杨风才回过神来,原来鬼子已经被自己砍飞了脑袋,砍个鬼子脑袋和杀条狗差不多呀!
杨风还在出神,又一个鬼子冲了过来。刺刀闪电一般扎向杨风。
杨风大刀一磕,把鬼子的刺刀磕到一边,他的刀锋顺势而下,落在鬼子的一只胳膊之上,喀嚓!一声,鬼子的右手关节被削断,掉了下来。这个鬼子一声狂叫,杨风反手就是一刀,横斩在鬼子的腰上,哗啦一声,鬼子的肚子中间裂开,肠子全滚落出来……
连杀两个日本鬼子,杨风浑身是血,那全是日本鬼子的血。他的人也进入疯狂的状态,一边吼叫,一边奋勇杀敌。
“冲锋!冲锋!冲锋!”坂井德太郎冲在日军队伍之中,一边挥舞着指挥刀,一边大吼。他是一个旅团长,本不该冲锋在前面,但是为了鼓舞士气,他居然冲到前面指挥战斗。
晏南飞在敌人之中左右冲杀,一眼就看到了坂井德太郎,晏南飞并不清楚坂井德太郎的身份,只是看得出是一个指挥官,虽然他身后的日本士兵不少,但是,晏南飞仍然如猛虎一般扑杀过来。
又一个挡在中间的鬼子被晏南飞刺了个穿,晏南飞几乎是推着这个日本士兵的身体杀到了坂井德太郎的面前。
坂井德太郎双眼血红,他不恐惧,他不怕死,他怪叫着一刀劈向晏南飞。他的指挥刀比晏南飞的刺刀要长。寒光一闪,晏南飞把前面的日本士兵身体一推,坂井德太郎的军刀就砍在这个日本士兵的身上,一刀两断。
晏南飞让过坂井德太郎的刀锋之时,手中的刺刀扎向坂井德太郎,坂井德太郎看到晏南飞的刺刀来了,闪了一下,回刀来劈晏南飞。但是,晏南飞的刺刀已经扎在了坂井德太郎的右边胳膊上。
与其同时,几个日本士兵同时扑向晏南飞。
电光石火之际。
晏南飞身体就地一滚,把坂井德太郎也摔倒在地上,坂井德太郎的指挥刀也掉在了晏南飞的身边,晏南飞从坂井德太郎的胳膊之中拔出刺刀,本想多补一下,结果坂井德太郎的性命,但是一个鬼子的刺刀已经扎到了他的身体前。晏南飞只好用刺刀格开这个鬼子的刺刀,那把刺刀贴着晏南飞的身体深深地扎进泥土之中。不等鬼子的刺刀拔出,晏南飞在他的小腹刺了一刀。
倒下的鬼子身体压在晏南飞的身上,晏南飞一脚踢开鬼子的尸体,跳了起来,坂井德太郎已经被几个日本士兵拖走,挡在他前面的几个鬼子冲了上来。
“哒哒哒!”一阵机枪声,子弹横扫过来,几个鬼子顿时东倒西歪。晏南飞回头一看,是一个国军士兵,身体单薄,看不清楚长什么样子,只能看到一双眼睛很大。他是双手抱着捷克轻机枪的,他居然跟晏南飞冲到了前面,而且用机枪解决了晏南飞面前的几个敌人。
“兄弟,好样子的,机枪打鬼子不错……小心旁边的鬼子……”晏南飞脸色陡然一变,旁边一个鬼子士兵扑向这个士兵,这个士兵转过身去,机枪里居然没有子弹了,只好本能地用机枪挡了一下,第一次把鬼子的刺刀挡开,那个鬼子回刀之后,更快地扎了过来。晏南飞眼见那个单薄的士兵抵挡不住鬼子凶猛地进攻,手一扬,刺刀如一道乌光一般射出,不偏不倚,正中鬼子士兵的咽喉,那个鬼子士兵的刺刀距离在中国士兵两尺远的时候,刺刀往下扎进泥土里,人并没有倒下,而是全部压在枪的身上。
晏南飞用脚勾起坂井德太郎的军刀,感觉这把军刀也很称手,他一声吼:“兄弟,用我的刺刀,跟我杀……”那个身体单薄的士兵丢下机枪,把晏南非飞的刺刀从鬼子的脖子上拔了出来,跟在晏南飞的后面……
日本部队的撤退军号响了起来。那些正在拼命的士兵立刻掉头就跑。
宪兵队近追不舍。
华品章在后面大喊:“撤退,撤退……”
日军的重机枪忽然响了起来,追在前面的几十个宪兵纷纷倒下。晏南飞扑倒在地,脚一伸,就把跟在自己后面的士兵放倒,那个士兵几乎要脸着地地摔倒,不过很幸运的是他的面前是一个沙坑……
子弹从两人的头上掠过。
后面又有几个宪兵被子弹打中。
“卧倒!”晏南飞吼道。
撤退的日本士兵已经逃回了日军阵地。
“回我们的阵地。”晏南飞发出了命令。他身后的宪兵们开始找掩体撤退了回去。
那个单薄的士兵从沙土里抬起头来,用手抹了一下脸,有点斯文的样子。晏南飞多看了他几眼,爬到他身边,说:“把刺刀给我。”
“这是你的刺刀?”那个士兵奇怪地问了句。
“废话,不是我还是你的?兄弟,有血性,叫啥名字?”晏南飞问。
“张云。”张云低头看了看自己,迟疑了一下,回答说。
晏南飞哈哈一笑:“扭扭捏捏的,像个娘们,不过娘们没你这么有血性吧!”
张云把晏南飞的刺刀还了过去。晏南飞把自己的刺刀插回皮带上,再把缴获的军刀拿在眼前,看了看,这把刀有三尺左右长,刀柄上有精致的护手,还有铭文,两人都不认识日本文字。
“好刀!”晏南飞点了点头。
“怎么是好刀?”张云眼睛闪了闪,问了句。他的声音有点细。
“我刚才看那个鬼子军官一刀就劈断了一个鬼子的身体……”晏南飞仔细地看了看,把刀递给张云:“兄弟,送给你,用这把鬼子的刀杀鬼子!”
“是!长官。”张云大声回答他。
“撤退回去,别把头抬得太高,鬼子的子弹打得准。”晏南飞一边说,一边往回翻滚了几下,张云依照他的样子,两人往阵地上撤退。
日军败退回了自己的阵地,宪兵营和华品章的队伍也撤退回了战壕。一场激战结束了,满地的残骸,空气之中还弥漫着硝烟的味道。
华品章团部的战士们有的在收集弹药,有的在给伤者包扎,有的在修筑,巩固工事。
“营长,我们该怎么办?”宪兵营的战士聚在晏南飞的身边,晏南飞一边让各连清点人数,牺牲了几十个,更多受了伤。
“兄弟们,我们是军人,军人为国流血牺牲,这是职责,这是荣誉,我们应该为牺牲的兄弟感到骄傲,而不是难过!”晏南飞严肃的目光缓缓地从大家的脸上扫过,铿锵如铁地道。
“是!”宪兵营的士兵们齐声高呼。
“说得好。”忽然有一个洪亮的喝彩声。大家不约而同地回头一看,副团长华品章肩膀上挎着冲锋枪,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
他忽然站住,敬了一个庄严的军礼:“国民革命军第88师262旅524团副团长华品章,向你们致敬!”
晏南飞挺直了身体,回敬了一个军礼,大声回答:“南京宪兵第2团第1营营长晏南飞,宪兵营全体宪兵,向英勇奋战的战士们敬礼!”
“哗啦!”一阵敬礼声。
“团长,宪兵司令萧山令命令我营参加雨花台防御战斗,请团长指挥我营作战!”晏南飞大声请战。
“我命令宪兵第2团第1营加入西岗防御阵地。”华品章命令道。
“是,长官。”
宪兵营的士兵们开始和524团的战士们一起修筑工事,一个警卫兵快步跑到华品章身边,大声报告说:“报告团长,旅长电话。”
华品章回到通讯兵的战壕之中,接了电话,电话里朱赤道:“华团长,你们团表现英勇,师部将重点嘉奖你们,对了,刚才增援你们阵地的是什么队伍?”原来在指挥作战的朱赤发现日本人重点攻击西岗,正要派人增援的时候,已经有一支队伍冲了下去,打退了日本鬼子的进攻。
“报告旅长,是宪兵2团第1营,营长名叫晏南飞。”华品章大声回答说:“他说是宪兵司令萧山令派他们来的。”
“不错,是有血性的中国军人,你们阵地上需要补充什么?”朱赤又问。
“武器弹药,越多越好,我还要有馒头,有肉,让每一个士兵吃饱才有力气杀鬼子!”华品章回答道。
“好,立刻给你补充!”
放下电话之后的华品章心情大好,他开始检查战壕里的准备情况,一眼就看到张云,怀里抱着一挺捷克轻机枪,正用布仔细地擦枪,他的身边泥土之中,插着一把日军指挥刀,刀锋隐隐寒光闪闪。
华品章立刻想起激战的时候,张云从上面滚下来抢一挺轻机枪,却有点慌乱,不会使用。
“战士?”华品章问道。
张云立刻爬了起来,敬了一个军礼,大声回答说:“报告团长,我是3连2排1班副班长张云。”
“你们班的士兵们呢?”华品章看了看他的身边,没有别的人,于是问道。
“报告团长,我们班其余的战士都已经牺牲!”张云挺了挺胸脯,站得笔直,他的脸上还是有很多灰,看不清楚他的脸。
“他们都是男人,是真正的军人!为了我们的国家和人民而牺牲的。”华品章忍住心中的悲痛,坚决地说。
“是,长官!”张云回答说。
“你也是一名勇敢的军人,一个顽强的战士!”华品章补充了一句。
“是,长官!”张云大声回答。
华品章看了看他身边的日军指挥刀:“你缴获的?”
“不是,长官!是宪兵营营长晏南飞缴获的,当时我和他在一起,我们和一群鬼子肉搏,晏南飞还救了我一命,撤退的时候,他就把这把刀送给了我,让我用这把指挥刀杀日本鬼子!”张云说。
华品章点了点头,过去拔起刀,看了看,虽然他也不清楚这把刀是个什么样的指挥官所用,但是他可以看得出,这是一把好刀。当然,大家都想不到日军一个旅团长会亲自带队冲锋。
“用这把鬼子的刀杀日本鬼子,好得很。”华品章喝了一声彩。
“团长,我有一个请求。”张云忽然说。
“说。”华品章看了他一眼。
“我们班就我一个了,我可不可以和晏营长一起战斗?等战斗结束之后整编,团长再把我安排到别的班级里。”张云说。
“可以!等战斗结束之后,我任命你为排长。”华品章有点奇怪,张云这个要求有点不合常理,他是88师的人,为什么要和宪兵队伍一起战斗?但华品章也没有多想,毕竟,现在和谁在一起都是和日本鬼子战斗。
“是,长官!”张云兴奋地道。
后勤部队送上来饭菜,热腾腾的白馒头,大块的红烧猪肉,战士们吃得兴高采烈,晏南飞正吃着,和杨风,周泰说着杀日本鬼子的事情,张云一手拿着两个馒头,夹着一块红烧肉过来。
“这个是张云兄弟,我被鬼子围住的时候,就是他一把机枪把鬼子打倒一片呢!”晏南飞忙招呼张云过来一起吃。
“营长,我们班的兄弟都已经牺牲了,我对团长说过,和你们一起战斗。”张云坐在晏南飞旁边,咬了一小口馒头,一边说。
“好呀!一起打鬼子,给牺牲的兄弟们报仇。”晏南飞高兴地说。
日军雨花台指挥所
谷寿夫阴沉着脸,反剪着双手,盯着作战地图,如一尊塑像一般,一动不动。他的身后,是各级日军军官,个个噤若寒蝉。
“报告,总部来电。”一个通讯兵昂首进入指挥所。
谷寿夫浑身一颤,倏地转过身来,大声道:“念。”
“大日本帝国华中战区总司令松井石根大将令:大日本帝国陆军第6师团谷寿夫师团长,你部必须于13日占领雨花台,不惜一切代价,倘若失利,当自裁以谢天皇……”通讯兵把电报念了一遍。
“嗨!”谷寿夫弯腰鞠躬。
通讯兵退出去之后,谷寿夫走到会议桌前,严厉地看了一下属下各部军官,吼道:“大日本帝国陆军第6师团,自出征以来,所到之处,望风披靡,从未有过如此之败绩……各位,区区一个雨花台,何能阻止帝国精锐师团挺进的步伐?”
“嗨!”日军军官们一起鞠躬。
“各位,该如何拿下雨花台?”谷寿夫厉声问。
“中将阁下,请允许我带领联队最后一次为帝国的事业冲锋,若再夺不下敌军阵地,我联队愿与敌军玉石俱焚。”指挥所外面,忽然闯进来一个人,他的右胳膊上缠着绷带,绷带上还有鲜血在沁出,正是在冲锋的时候被晏南飞刺中胳膊,被部下救了回去的坂井德太郎。他一直在昏迷之中,刚刚苏醒就跑到指挥所请战。
“阁下,你和你的士兵都是大日本帝国最英勇的士兵,大日本帝国的骄傲,你们不是失败,而是战略撤退,主要的责任是我指挥不力……我们要为帝国的事业战斗,但并不是无谓地牺牲,而是要最有价值的牺牲……”不能不说,谷寿夫是一个优秀的指挥官,懂得如何安抚部下。
坂井德太郎羞愧地低下头。
“各位,雨花台阵地我们已经攻击了一天一夜,战斗的形式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但我们必须拿下雨花台,只要拿下了雨花台,即可攻入南京!”谷寿夫缓缓地看了一下:“各位有什么好的意见,说出来!”
“阁下,雨花台敌军守卫之顽强,确实出乎我等意料,为了避免帝国军队的伤亡,我认为当用毒气弹瓦解敌人的意志!”野炮兵120联队长大冢升中佐提议说。
几个日军军官面面相觑,没人反对,也没人赞成。原来,日军以凶狠著称,自认为是世界上最厉害的军队,虽然有毒气弹,但并不轻易使用,一旦使用,就等于承认无法战胜对手,是这些骄傲的军人之耻辱。
谷寿夫却点了点头:“应该使用毒气弹,一切为了帝国的大局为重,我命令,晚上帝国的士兵好好休息,养精蓄锐,明天一早,先由飞机和大炮火力覆盖,之后出动陆军坦克,一举攻克雨花台!”
“嗨!”军官们一起鞠躬表示赞成。
坂井德太郎退出指挥所之后,来到先遣队的营地,拜访村正一雄。
“阁下,打扰了。”坂井德太郎深深鞠躬。
村正一雄惊讶地看到坂井德太郎胳膊上的绷带:“阁下,你受伤了吗?”
“阁下,说来惭愧,我今天带领队伍冲上敌军阵地,遭遇了一个奇怪的对手,他不是敌人正规军,使用的武器更是奇特,他一人杀了我军6个士兵……”坂井德太郎把和宪兵队以及晏南飞交手的经过说了一遍。
“阁下,今天从上面冲下来的队伍是南京宪兵队……”原来,村正一雄掌握南京城中大量的情报,这样的人,对日后维持南京将是不可或缺,虽然村正一雄是一个日本武士,而且有凌厉无比的刀法,甚至有一个绰号:妖刀,但是他太重要了,谷寿夫是不允许他冲锋陷阵的。虽然他没有冲锋陷阵,但一直用望远镜观察战场上的形式,也看到了宪兵队从山顶冲下来增援的情景。
“宪兵队?”坂井德太郎吃了一惊。
“不错,他们就是维持南京城中的治安秩序的宪兵队伍……”村正一雄没有看坂井德太郎的表情,已经从身边拿起一本厚厚的备忘录,翻开一阵,找到记录宪兵队的地方,说道:“二十多岁,擅长使用一把两尺多长,顶部呈三棱形状,有半尺左右的尖刺,后面是圆形状,粗如小酒杯,灰乌色……他是南京宪兵第2团第1营长晏南飞……他一人居然刺杀皇军6名士兵?”
坂井德太郎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可能还更多……我们的士兵尸体还留在敌人的阵地前。”
“果然不是个简单的人物!”村正一雄肃然而立:“当我第一次看到他奇特的刺刀之时,我就有一个莫名其妙的感觉,此人非同一般!他的营中还有三个人,也非常了得,一个大刀杨风,一个大力神周泰,还有一个神枪手王中标!”
“阁下,能不能找到他们?我要把他们一个个剁成两断!”坂井德太郎咬牙切齿。
“阁下,他们不仅仅是你的对手,也是我的对手,是大日本帝国每一个士兵的对手!只要是对手,唯一的办法就是消灭他们!杀!”村正一雄不慌不忙地一挥手,做了一个杀头的动作,眼神露出凶残与冷酷!
夜,天空如一口巨大的黑锅,严严密密地扣了下来,天上没有一颗星星,只有灰蒙蒙的光,风在山谷之中呼啸,天寒地冻。
华品章趴在第一道战壕冰冷的观察哨台上,警惕地注视着敌人的阵地,应该说,他的目光看不出十米之外,眼前就是一大片黑幕,无边无际。
他的旁边,几个警卫和哨兵抱在一起,沉沉睡去。虽然很冷,但是战士们更困。他们抱在一起取暖,天亮之后,他们将与疯狂的敌人英勇地战斗。
华品章让值夜的哨兵好好休息,他亲自值夜,丝毫不敢马虎,因为哨兵,是全团战士生命的保障。
“团长。”后面有声音。华品章能听出是晏南飞的声音。
华品章回头一看,两人人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一个是晏南飞,另一个是张云,他的怀中抱着一挺轻机枪。
“你们怎么不休息?”华品章双眉微微一皱。
“团长,我睡不着,我在想一个事情。”晏南飞挨着华品章坐下,往外看了看:“团长,敌人夜里会不会来偷袭?”
“我不清楚,敌人在兵力,武器上面都占据了优势,但我们在地利,勇气上占据优势,所以我们才能多次打退敌人的进攻!明天,我们将迎接更惨烈的战斗!”华品章说。
“团长,我想去偷袭敌人阵地!”晏南飞忽然说。
“什么?”华品章吃了一惊。
“明天是打,今天晚上也是打,而今天晚上月黑风高,我们如果偷袭日军阵地,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定能取得胜利……”晏南飞坚决地道。
华品章沉默。
“即使不能取得胜利,也能打击敌人嚣张的气焰,动摇敌人的军心!”晏南飞斩钉截铁地说。
华品章掏出香烟,给了晏南飞一支,再给了一直在一边默默无言的张云一支,划了一根火柴,火焰立刻照亮了哨兵台。
华品章给晏南飞点烟的那一瞬间,他看了看晏南飞的脸色如钢铁一般坚毅,眼神沉稳平静,铮铮铁骨,是一条不折不扣的中国军人,热血汉子。
“我也想过,但是,如果我们的队伍偷袭日军阵地的时候,日军乘机进攻我们阵地,怕守不住!”华品章吸了一口烟,烟头燃烧的火光也可以看清楚他的一张脸,也是无所畏惧,热血沸腾。
“我带宪兵营去偷袭,我只要团长给我们足够的手榴弹,炸药,冲锋枪,就是战死,也要让鬼子胆颤心惊!”晏南飞坚定如铁。
华品章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双眉紧锁,双眼如铁。
“团长,还有一件事情我没有告诉你,我们宪兵队来增援的时候,在半路上遇到带着警卫连撤退的孙师长,是我用机枪把他逼回来的,而现在,我就不知道他还有没有在指挥部……”晏南飞说。
华品章的手一颤,他把烟头猛地按在冰冷的地上,熄灭了。
沉默了片刻,华品章淡淡地点了点头,他明白晏南飞说这件事情的意思,也相信孙元良能做出这样的选择。
“我们是军人,国破家亡,惟有决一死战,报效国家!”华品章想了很久,冷静地说:“我给你补充弹药,打光之后,立刻撤退,我们一起防御日本鬼子的进攻!”
“是。”晏南飞站了起来,敬了一个军礼,张云也跟着站了起来。
“小伙子,把我的冲锋枪拿去用,灵活一些。”华品章对张云说。
“是,团长。”张云低声回答说。
“你是不是有个双胞胎妹妹在师部医院?”华品章忽然问了句。
张云点了点头。
“你没有回去看看她?”华品章问。
“等这一仗打完之后我回去看她。”张云接过团长的冲锋枪,把轻机枪给了华品章。然后和晏南飞一起回到宪兵营去。晏南飞在前面说:“你的身体是单薄了点,用冲锋枪比较合适。”
张云“嗯”了一声。
“你妹妹叫什么名字?”晏南飞随口问了句。
“张雪。”张云说。
“等仗打完之后,我陪你一起去看他。”晏南飞说。
张云点了点头,一言不发,只是紧紧地握住手里的冲锋枪,他的心中,怒火在燃烧,他要用这把冲锋枪,向日本鬼子进攻!
宪兵营三百多勇士组成的敢死队,悄无声息地来到了日本部队阵地前沿,前面是一排坦克,战车,还有大炮,几盏探照灯来回扫射着,把阵地前照得如白天一般,隔一百多米就有一个端着步枪的哨兵,而且有一些简易的工事,工事里架着重机枪,地上一排躺着几个日本士兵在睡觉。
日军的重机枪手就睡在工事里,看来日军是有提防的,一旦有什么响动,日军能迅速地用重机枪封锁。
此刻,晏南飞带领的敢死队全趴在距离日军部队三百来米远的地方,那是一条壕沟,而前面是一大块平地,这么多人想爬过去而不被日本哨兵发现基本是不可能的。
怎么办?杨风用手势问晏南飞。
晏南飞示意大家不要慌。借着探照灯的光,晏南飞观察了一阵,发现日军部队左边有一道斜坡,有几米高,自己的人可以运动到斜坡下面而不给上面的哨兵发现,然后有两百米左右的距离,日军已经把这两百多米铲平,所有的树木都被砍掉,中间只有几块巨大的石头和土堆。
晏南飞眼睛一亮,他已经有了主意,低声对杨风,周泰,王中标几人说了一遍,大家都觉得他的计划可行。
几挺轻机枪对准最近的一个日军工事,王中标用的是一支中正步枪,他的枪法百步穿杨,所以,他不用冲锋枪,而是用步枪。他瞄准的是工事前面放哨的日本士兵。晏南飞,杨风,张云,还有一个叫许亮的排长,四人匍匐着向日本哨兵爬了过去。
探照灯扫过来的时候,四人就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等探照灯扫过去之后,一片漆黑的时候,四人就快速地运动。在前进了一百米左右,张云和许亮就趴在一个土堆旁边,这个时候他们就不能继续前进了,他们的任务是在土堆边掩护晏南飞和杨风,一旦两人被日本哨兵发现,两人立刻用冲锋枪干掉工事里的日本士兵。
晏南飞和杨风两人都是习武之人,动作敏捷,悄无声息。
两人距离日本哨兵只有二十多米距离,可以清楚地听到工事里日军士兵的鼾声,而且是四个日本士兵的鼾声,这是一挺重机枪队员,四个鬼子睡在工事里,一个在工事外面放哨。
晏南飞给杨风一个手势:你在这里,我爬过去干掉鬼子哨兵,看我的动作行动!
杨风:小心。
晏南飞:几个小鬼子而已,杀!
日军哨兵穿着厚厚的大衣,来回踱着,大头皮靴踩在坚硬的土地上滋滋响,虽然很冷,却丝毫没有放松警惕。晏南飞趴在日本哨兵十几米外的一个土堆后面,这个土堆不大,但刚好能挡住日本哨兵的视线,不过他想过去,也不容易。
地是冰冷的,血是沸腾的。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晏南飞耐心地等待着。
他只需要一个机会,哪怕是多几秒钟,因为这几秒钟,关系到偷袭的成败,三百宪兵的生死。
那个日本哨兵总是向左走五步,然后就回头向右五步,双手握着步枪,墨守成规,一丝不变。
也就是说,他转过身去,没有听到后面响动,大概有五秒的时间。
五秒钟的时间,晏南飞有把握干掉这个日本鬼子,但是后面的事情如何发展,就不是他能够预料的。
日本哨兵又转过身去,不过这一次他居然停下了脚步,并把步枪放了下来,他的手上戴有手套,戴着手套显得笨拙。晏南飞想他可能是想吸一支烟提神吧!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晏南飞双手在地上一撑,人已经如闪电一般掠了过去。
那个日本士兵听到身后有响动,回头一看,晏南飞的枪刺已经狠狠地扎进了他的心窝,晏南飞没有停留,一个箭步就跃进了工事之中。工事里,四个鬼子正在酣睡,晏南飞枪刺扎在一个鬼子的脖子上,这个鬼子在睡梦之中猛地挣扎了一下,睡在他旁边的鬼子被惊醒,抬起头来。晏南飞的枪刺刚刚拔了出来,这次他来不及刺,反手就砸在坐起来的鬼子头颅上,砰地一声,鬼子头颅破裂,鲜血四溅!
与其同时,埋伏在后面的杨风龙腾虎跃,几个箭步就已经冲进了工事,手中大刀一闪,喀嚓!喀嚓!另两个刚刚从睡梦之中惊醒的鬼子还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脑袋就已经滚落下来……
这边工事里的响声惊动了相邻工事前的日本哨兵,他大吼了一声:“什么人?”一边举枪,天寒地冻,鬼子的手已经有些麻木,手脚没有那么迅捷,最关键的是三八式步枪的保险栓没有打开,所以,这个哨兵慌忙拉动枪栓。
在日本哨兵拉动枪拴的那一瞬间,三百米距离外的王中标冷静地扣动扳机,枪声一响,鬼子哨兵的面门炸开,如一根木头一般,扑通!倒了下去。
“杀!”周泰一声吼,趴在地上的宪兵们呼啦一下,奋勇冲了起来。
工事里四个鬼子被枪声惊醒过来,他们刚爬起来,还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晏南飞的冲锋枪就吼叫起来,几十米距离,一梭子弹,四个日本士兵被打倒。
短短的一分钟,宪兵营的勇士们已经冲进了日军营地,手榴弹如暴风骤雨一般扔下去,轰隆隆一阵爆炸声,然后是冲锋枪和轻机枪欢快地吼叫声。
兵营里的日本士兵全部被惊醒,这些鬼子陡然遭受袭击,却并没有乱成一团,本能地抓起武器,但是却无法分辨敌人。
宪兵队的勇士们如猛虎扑进羊群一般,大砍大杀。
晏南飞冲杀在最前面,冲锋枪弹匣里的子弹很快就打光了,有两个光着身子,仅仅穿条白色裤衩的鬼子,嗷嗷怪叫,端起步枪,就冲过来。
后面杨风一声大吼,双手握刀,一个箭步就抢到晏南飞的前面,他用大刀背嗑开一个鬼子的刺刀,人已经冲到鬼子的面前,反手一刀,锋利的大刀从鬼子的前面砍过,一刀就剁下了这个鬼子的双手。
另一个鬼子是刺向晏南飞的,晏南飞不慌不忙地换着弹匣,等鬼子的刺刀距离他的身体一尺左右,他才忽然跳开,让过刺刀,抓住步枪杆,往上一抬,鬼子的枪口朝天,人也被晏南飞拽到杨风的大刀口下。
杨风一声吼,刀锋顺势而下,剁在这个鬼子的腹部……
照明弹一颗一颗地升向天空,亮如白昼。
谷寿夫也从睡梦之中惊醒,他爬了起来,不慌不忙地穿好军装,他的副官和警卫早已经涌了进来,静静地站在两边。
“哪里的枪声?”谷寿夫扣好扣子,一手拿起指挥刀,才平静地问了句。
“中将阁下,我军前沿阵地,遭受到敌人偷袭。”一个副官回答说。
“很好。”谷寿夫不怒反笑:“中国王牌军果然是我们真正的对手,传令下去,各部坚守各自阵地,不许乱!”
“嗨!”副官立刻传下命令。
原来日军扎营,是按照一个中队的规模分开驻扎,彼此之间有几百米距离,构筑工事,用军车,坦克,设置层层哨兵警戒。这么扎营的目的,首先就避免了被敌人猛烈炮火覆盖而造成大面积伤亡的可能。还有一个可能就如现在被敌人夜里袭击,即使敌人偷袭了一个营地,相邻营地也能安然无恙。
日军甲种师团不仅仅是武器装备精良,士兵也是训练有素,无论发生什么意外,也能迅速地投入战斗。
很快,日军各个队伍就发现只有最前沿的一个兵营里在交火,这些日军坚守在自己的阵地之中,并没有出来救援。许多高级指挥官都在阵地的制高点观察情况。
谷寿夫冷静地用望远镜观察了一阵,才淡淡地说了句:“原来只是小股部队的偷袭,不必要大惊小怪,不过能有这样的勇气来偷袭大日本帝国军队,也是英雄人物才能做出的事情。”
“阁下,被中国军队偷袭的是步兵45联队远江中队,此刻战况不明,要不要派兵增援?”作战部主任佐藤幸德大佐也赶到谷寿夫身边,问道。
“阁下,战况不明,远江中队与敌人正在血战,如果我们贸然前去增援,必然将更多的士兵暴露在敌人的枪口之下,白白增加伤亡。”谷寿夫冷静地道。
“阁下,若不增援,远江中队有可能全体玉碎。”佐藤幸德大佐犹豫了一下,提醒说。
“帝国的军人,随时都有可能为帝国的事业而玉碎,这是每一个军人的责任。”谷寿夫不以为然。
“嗨!”佐藤幸德大佐退到一边。
“我很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人带领中国军队偷袭我们!”谷寿夫自言自语地说了句。
远江中队阵地,混战还在进行,一群光着身子的日本鬼子不顾一切地往外冲,他们一个一个倒在晏南飞带领的宪兵队的冲锋枪口之下。
“杀!杀!杀!”里面有一个日本人声嘶力竭地吼叫声。
又打倒了几个鬼子,里面没有鬼子再冲出来,晏南飞和杨风踩着鬼子的尸体冲了进去,只见一个也光着身体,一手挥舞着一把指挥刀,瘦骨嶙峋的日本军官正怒目而视,这个军官居然把军帽戴在头上,可能是混乱之中虽然来不及穿衣服,但他能把军帽抓起来戴在头上。
这个鬼子正是中队长远江大郎。
“八嘎,中国军队,偷袭的干活,大大的不行。”远江大郎居然用半生不熟的中国话叫嚣:“我要武士决斗!”
杨风立刻吼道:“不要开枪,老子要劈了小鬼子,让日本武士见鬼去!”他的话音刚落,晏南飞身后的张云就闪了出来,抬起手,冲锋枪里就射出了一梭子弹,哒哒哒!远江大郎的身上冒出一股股血泉,瞪着一双恐惧的眼睛,咚地一声,就倒在了地上。
“谁他妈叫你开枪的?让小鬼子笑话咱中国人不敢决斗?”杨风怒不可遏。
张云早闪到晏南飞身后,一言不发。
“营长,这个阵地的鬼子被消灭得差不多了,可是……”周泰忽然闯了进来,有些焦急地喊道。
“怎么回事情?”晏南飞一惊。
“要不要继续追杀?”周泰几乎与他同时问道。
外面的枪声渐渐稀疏下来,晏南飞往外一看,才发现居然是一片空地,鬼子的另一个营地居然在几百米之外,战壕里的鬼子清晰可见,严阵以待。中间有几个光着身子的鬼子在狂奔,王中标正冷静地一个个瞄准,只要他一扣动扳机,子弹飞出,就有一个鬼子应声而倒,从远江阵地之中溃逃的鬼子,没有一个逃过了王中标的子弹。
看这个情形,是根本不可能再进攻到另外一个鬼子阵地的。
忽然,天空之中炮弹呼啸声大作。
轰!轰!轰!炮弹在远江阵地上密集爆炸,居然是日本人打过来的迫击炮,原来,谷寿夫听到远江阵地上的枪声一停,估计远江中队已经没有人还活着,于是下达命令,炮击远江阵地,消灭中国军队。
短短几秒钟,数十颗炮弹就落下来爆炸,顿时血肉横飞。
“把鬼子的坦克,战车炸毁,立刻撤退。”晏南飞立刻下达命令。
雨花台阵地,中国军人们也被枪炮声惊醒,纷纷跳起来,抓起武器,准备战斗。华品章正传下命令:“各队坚守,没我的命令,不许开枪。”一边用望远镜观察敌人阵地。
敌人阵地火光冲天。
忽然,天空之中升腾起三颗白色的信号弹。
华品章心中一喜,这是晏南飞宪兵队伍撤退的信号。
“信号弹,发射。”华品章让身边的警卫也发了三颗信号弹。
敌人的阵地上炮弹爆炸了一阵,渐渐停了下来,宪兵队不慌不忙地撤退回阵地,华品章焦急地站在最前沿的战壕之中。先撤退回来的都是伤兵,人数还不少。“给宪兵兄弟们包扎,要快,给宪兵兄弟们包扎……”华品章喊道。
最后撤退进战壕的是杨风,张云,王中标,晏南飞,浑身是血。
“团长,宪兵营消灭了一个营地之中所有的鬼子,只是我们也丢下了几十个兄弟,受伤的兄弟更不少!”晏南飞清点了一下伤亡人数,有五十多兄弟在日军猛烈的炮火之中牺牲,一百多人轻重伤。但是宪兵队的战果辉煌,炸毁了敌人战车,坦克十几辆,消灭了一个营地的鬼子……
“好样的,打出了我们中国军人的血性,勇气!”华品章先给晏南飞敬了一个军礼,然后伸出手和他重重地握了一阵。
“团长,小鬼子营地扎得很有讲究,每一个营地之间有几百米距离,修筑了工事,战壕相隔开,我们只能偷袭一个营地,无法进攻另外的营地。”晏南飞有点遗憾。
“这是日军的甲种师团,武器装备,作战能力都是最强的,但是我们依然能消灭他们,鬼子会感觉到恐惧!”华品章看了看虽然受了伤却神采飞扬的宪兵队士兵们,无不自豪地说:“他们都是最优秀,最勇敢的军人,先简单包扎一下,送进中华门救治,你的队伍在中华门休息一下!”
“敌人天一亮就会进攻,我让没有受伤的兄弟们留下来。”晏南飞忙道。
“你们战斗了一个晚上,要好好休息一下,别没打走鬼子,先累垮了身子,仗,还有的是打,这是命令!”华品章严肃地道。
“是。”晏南飞回答。
“立刻撤退。”
“是。”
“团长,还您的冲锋枪。”张云庄重地把冲锋枪双手举到华品章面前。
“用这把冲锋枪打死过鬼子吗?”华品章问。
“有,三个以上。”张云昂首挺胸,大声回答。
“冲锋枪是好武器,好武器在勇敢的军人手上才能发挥更大的威力,杀日本鬼子,这把冲锋枪就配给你,你和宪兵营一起行动。”华品章道。
“是。”张云敬了一个军礼。
天已经亮了。
有雾,风很冷,滴水成冰。日军远江中队的阵地残骸遍地。
谷寿夫面无表情,副官报告说:“中将阁下,远江中队246名帝国的士兵以身殉国,阵地上留有五十三具敌人的尸体。”日军的一个标准中队一百八十人左右,因为在特殊的情况之下,人员浮动比较大。
“帝国军人阵亡二百四十六人,中国军人五十三?”谷寿夫浅浅的眉毛微微一皱,心中一沉,虽然远江中队全体阵亡已经成为事实,但中国军人的伤亡人数还是令他吃惊,他预料之中的伤亡结果最少是1:1。
“袭击远江中队的是中国宪兵。”副官继续报告说。
“什么?”谷寿夫吃惊地吼了一句。
“留在阵地之中的中国军人尸体全部穿的是宪兵服装。中国宪兵留下了尸体,带走了他们的武器,”副官继续说。
“八嘎!”谷寿夫终于怒不可遏地骂了一句。
“中将阁下,袭击远江阵地的宪兵就是晏南飞的宪兵营。”村正一雄冷静地说。
“阁下,你这么清楚?”谷寿夫看了他一眼。
“我在几个帝国军人的尸体上发现了晏南飞刺刀留下的伤痕。”村正一雄道。
“攻下南京之后,活捉此人!”谷寿夫厉声道:“我要看看,此人究竟是什么模样?”
“嗨!”村正一雄回答道。
雨花台阵地。几十架日军飞机忽然从云层之中钻出来,呼啸着,恶狠狠地扑向中国守军阵地,炸弹如暴风骤雨一般倾泻下来。
片刻之间,烈焰腾空,飞沙走石,地动山摇。
“打,狠狠地打。”华品章怒吼着,阵地上的轻重机枪一起对着天空怒吼。
日军飞机扔下所有炸弹,还不时俯冲下来,用机枪扫射,打光所有的子弹之后才扬长而去。
日军阵地上的大炮又吼叫起来,炮弹铺天盖地。
“毒气弹!毒气弹!”阵地上的士兵们都被毒雾笼罩,在地上痛苦挣扎。
戴着防毒面具的日本士兵冲了上来。
“打!”华品章怒吼着,指挥幸存的战士们奋勇还击。
此刻,通讯兵正在紧急呼叫:“指挥部,指挥部,我是雨花台西岗阵地,敌人使用了毒气弹,我军弹尽粮绝,请求增援,请求增援……”
片刻,通讯兵跑到华品章的身边,报告说:“师长已经离开指挥部,宋团长的部队已经回撤到中华门前沿阵地防御,旅长命令我们能撤就撤,能守就守。”
“混蛋!堂堂一个师长,怎么可以临阵逃脱?”华品章怒不可遏:“我们一撤,敌人占领阵地,南京将无险可守,南京几十万老百姓的性命危在旦夕,我们不能撤退,拼了,和鬼子拼了……”
“和鬼子拼了!”阵地上一阵慷慨激昂的吼声。
“集中所有的武器弹药,在最上面的战壕之中防御。”华品章一声令下,剩下的一百多战士撤退到最后一道战壕。
敌人的一次次进攻都被打退了下去,但是很快,另一支队伍又冲了上来。一次比一次猛烈地进攻。
“我没有子弹了!谁有子弹,给我!”一个战士叫了起来。
“我也没有子弹了!”另一个战士也叫了起来。
华品章摸了摸腰上,一个弹匣也没有了。
“还有没有手榴弹?”华品章吼道。
“我这里还有一颗。”一个战士终于在地上找到了一颗手榴弹。
“把最后一颗手榴弹扔向鬼子群中。”华品章吼道。
这个战士一声怒吼,手榴弹飞向鬼子群中,轰!一声爆炸,两个鬼子被炸飞了起来。
“上刺刀。”华品章抓起一把中正步枪,从腰上取下刺刀,卡入卡簧。不过很多战士并没有步枪,他们用的是冲锋枪,无法上刺刀。
“用石头砸鬼子!”一个士兵抓起两块砾石。雨花台阵地上有许多坚硬的砾石,拳头大小。
战士们纷纷抓起砾石,向鬼子砸去。那些鬼子陡然见这么多石头从天而降,还以为是手榴弹,慌忙卧倒了一大片,有几个鬼子被砸得皮开肉绽。
但他们发现是石头之后,顿时兴奋起来,嗷嗷怪叫着,直往上扑。
“兄弟们,我们的身后是几十万的父老乡亲,我们不死,难道要他们去死吗?和鬼子拼了,杀!”华品章第一个跳出了战壕,端着步枪,刺刀闪闪。
后面的士兵们争先恐后地跳出战壕,吼叫着,扑向鬼子。
华品章冲到一个鬼子面前,如猛虎扑羊一般,刺刀一拨,拨开鬼子的刺刀,自己的刺刀顺势就刺进了鬼子的身上,不过他的刺刀还没有拔出来,左右两边鬼子的刺刀同时扎进了他的身上,两道血箭喷射了出来。
“团长!”通讯兵一声惊叫,他的手中握着两块石头,他的人高高地跃起,双手握着石头砸在一个鬼子的脸上,这个鬼子嗷地一声,扑通,倒在地上。
另一个鬼子慌忙从华品章身上拔出刺刀,来刺通讯兵,通讯兵手中只有石头,脱手飞出,鬼子头一偏,石头擦着他的脖子飞了过去,砸中了后面的一个鬼子。这个鬼子的刺刀扎进了通讯兵的身上,通讯兵用双手紧紧地抓住了敌人的枪杆。
华品章一声吼,拔出了自己的刺刀,用尽最后的力气,把这个鬼子扎了个透明窟窿。与其同时,几把刺刀同时扎进了华品章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