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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草生植物·绒毛远扬记

关于种子带着绒毛的草本植物,依据老杰勒德所述,这些种子是“随风吹送”。

菊科的绒毛小球

五月九日左右,我们正在某处遮蔽较多且潮湿的河岸草地,寻找蒲公英早开的花朵,但还没发现那鲜艳的黄花,就看到到处都有蒲公英开始结籽了——有小男孩正在吹散那聚集着许多种子的小圆球,玩着预测妈妈要不要他们的小游戏。(如果他们一口气吹掉所有种子,那么妈妈就不要他们,不过他们很少能办到。)有趣的是,蒲公英是秋天常见的绒毛种子植物里最早出现的,那是我们的大自然母亲发出的最早暗示,要我们开始执行自己的任务,并有所作为。我们能肯定我们那位天才母亲永远都会要我们,直到我们能够一口气吹散苍穹。大自然行事要比人类诚实、迅速得多。

到了六月四日,蒲公英在茂密的草地上全都结成了种子。你可以看见那里点缀着上千颗绒毛球,而孩子们现在则以其鲜脆的茎来编成环链。(此处半页原稿遗失)其至高的计划就是撒播蒲公英。圣皮耶说得真切:“需要一场暴风雨才能将松柏的种子搬上一段距离;但只要一点微风就足以为蒲公英再次播种。”

五月二十日左右,我看到第一株山柳菊结籽,正等着被风吹过草地,跟雏草一起染白草地,然后漂浮在水面上。它们如今已将自己高高抬离地面,比我们找到它们最初花朵的地方要高得多。如同杰勒德对英国的蒲公英所做描述,“这些植物长在阳光充足的沙岸和未耕地”。

我把山柳菊和蒲公英,还有某些早开花的柳树和杨树,列为每年最早结出毛绒种子的植物——榆树不包含在内,同时它们的种子也是最早熟的。至于湿生鼠曲草这种亲缘相近的植物,则在这年晚得多时,才在路边低处结出种子进行传播。

康多尔说,珠光香青(和山柳菊为同家族)被称作美洲长生花,早先种在英国的墓园,如今已从英国的花园和墓园逃出,而彻底归化了。

里弗州克菊(矮蒲公英)——本地最早开花的菊科植物之一——它的绒毛和种子约于六月十三日开始飞扬。我通常会先观察种子,然后才观察花,因为这种花只开在上午,这个时间对大多数人来说,不太适合外出。

毛飞蓬为该属成员中,最早在本地结籽、开花的。

与毛飞蓬同属、但较晚开花的美洲原生种——加拿大蓬,已成了欧洲常见的野草,且据康多尔所述,最远可见于俄罗斯的喀山。林肯夫人说:“林奈宣称,加拿大蓬的种子飘过大西洋,因而从美洲传入欧洲。”不过,它们当然不用等哥伦布来指路。另一种飞蓬,据葛雷所述,为当地土生土长。

圣皮耶观察到,“那些轻浮易飘的种子大多成熟于秋初;之后……在九月末或十月初,我们就会遇上最猛烈的强风,亦即所谓的秋分风。”

飞越沧海的蓟草

八月二日左右,我开始在空中看到蓟草种子的绒毛,这种情形会持续到冬天。八月和九月,是我们观察到它们的主要月份。

我们所称的加拿大蓟,是最早成熟的蓟草。至于因以蓟草种子为食而被称为“蓟鸟”的北美金翅雀,则比我还要早知道加拿大蓟成熟了。一旦头状花序开始干枯,我就会看到金翅雀将它们扯碎,带着绒毛的种子因此散飞。每年,金翅雀总会在全国各地放飞这些种子,而我偶尔也会这么做。

罗马人也有他们的蓟鸟,普林尼说那是他们所有鸟类里最小的——由此证明,食用蓟籽并非这类鸟类的现代或一时的习性。蓟籽成熟后,往往继续附着在花托上,直到受潮而腐烂,或是直接掉落在地上,除非有像金翅雀这样的助产士前来加以释放,才能让它们向空中升飞,去追寻自己的命运,而金翅雀则会吞食一些种子作为代价。

所有孩子都被相似的本能驱使,从结果观之,或许他们的目的也是相似的。他们实在很难忍住不去碰蓟草成熟的毛球。穆迪谈到英国的金翅雀的食物,他说,尤其是那些菊科植物的绒毛种子,“以其丰富过盛的产量,撒满整个夏天的空气”,而且“一整年里连续不断,因为当风尚未摇光秋天蓟花的绒毛,早发的欧洲黄菀已经开花;然后,蒲公英和其他许多种类又接着跟进”。

蓟草的绒毛为灰白色,而且要比马利筋的粗糙得多,开始飞扬的时间也较早。第一眼看到蓟草绒毛飘过空中的景象,令我感到有趣而兴奋,因为那是季节流转的记号,我每年都会记下第一次看到的日期。

很特别的是,你经常会看到蓟草的绒毛种子在水面上低飞而过,越过瓦尔登湖和费尔黑文湖这类的湖泊。比方说,去年有一天午后五点,刚下过雨,我身处瓦尔登湖中央,看到许多没有种子的蓟草绒毛(只有一些带有种子)从水面上方约一英尺处飘过,然而当时几乎没有风。那些绒毛仿佛是被吸引到湖上的,而湖面又有一股气流阻其落下或升起,同时加以吹送引导。它们可能是从附近洼地和山坡的生育地被吹来水面,因为气流而被引向水面上方的空间,仿佛那是它们的游乐场一般。

这位聪明的热气球驾驶者,正要飞越它的大西洋——或许是想把一枚蓟草种子种到彼岸;如果它能降落在荒野,就像回到家一样。

活在公元前三百五十年的泰奥弗拉斯托斯,谈到各种气象预兆,其一即为“大量蓟花绒毛飘在海面上,就宣告将有强风”;而菲利浦斯在其《栽培作物史》里说道:“牧羊人看到蓟花绒毛飘荡,却不见气流,‘森林动摇,却不见微风’,就把羊群赶去避难,并呼喊着,上天啊,请保护彼方船只不受迫近的暴风雨所害!”

去年八月,我在莫纳德诺克山看到一撮不带种子的蓟花绒毛飘过山顶上空——虽然我仔细找了将近一周,却没能在树林以上的区域发现任何一株蓟草。那撮绒毛可能来自那座山的底部,或是相邻的谷地,由此可见,某些山地植物,像是高山的一枝黄花,因此能传遍新英格兰的一座座峰顶。

我不晓得蓟草的种子能被传送多远,事实上,本地常见的蓟草里就有两种(加拿大蓟和欧洲蓟)是从欧洲传来的,它们或许是偷偷横渡了大西洋而来,现已传遍美国北方各州和加拿大。加拿大蓟这个名称,好像是地道美洲植物一样——但如你所知,它已成为我们新田野里危害最大、最常见的外来种野草。你能一连骑马数日,沿路看到都是那些蓟草。因此,弗吉尔的文字能非常真切地形容本地:当人们不再食用橡实,犁头也被引进,农人的辛劳就开始了,枯萎病袭击谷物,而有害的蓟草则让所有田野变得尖刺粗硬。

无论蓟草如何繁多,蓟草的传播和繁殖并无神秘之处,因为大家都曾见过蓟草的绒毛飘过空中的奇景;而在所有植物之中,蓟草也是最多产且最容易散布的植物之一。

某位作者曾以某种被他称作Acanthium vulgare 的蓟草为例,算出一颗种子的子代若能全部长成,那么到了第五年就可产出七万九千六百二十亿株以上的蓟草。他说:“这么多的后代,不仅足以覆满整个地球表面,还包括太阳系的所有行星。其他植物全都不可能生长,而每株蓟草也只能分到一平方英尺的空间。”据说,蓟草还能靠着根部来蔓延拓展。而加拿大蓟也是类似这样多产的植物。

蓟草绒毛的弹力惊人。有一天,我检视一株压平置于我的植物标本集一年的欧洲蓟,我一把纸张拿开,欧洲蓟的头状花序就弹起超过一英寸,而那些附有绒毛的种子也立刻飞走。除了一直压住,没有别的办法可以将其留在标本集里。

我在九月或十月走过山顶时,常把枯干的草原蓟的花序扯开、散飞,借以自娱。在我心中,它们所载运的重量,与某些更大型的物体一样有分量。虽然最近有彗星出现在本地西北方的地平线,但蓟花的绒毛种子却得到我更多的关注。或许,有一撮特别展开的绒毛,从你手里平稳上升,载着自己的种子,直到数百英尺高,然后朝向东方,消失不见。这难道没有带给热气球驾驶者一点启示吗?彗星的外形有如蓟草种子,天文学家能计算出彗星带着彗核向某处运行的轨道(彗核或许还不如蓟籽扎实呢),但哪位天文学家能计算出你那蓟草绒毛种子的轨道,并预测出它最终会在何处放下宝贵的货物?它在你睡觉时,可能仍在行进呢。

我在十月末看到的蓟草,大多紧闭着花序,这样至少可以保护种子的绒毛不被秋雨打湿。然而,当我扯下绒毛,种子多半会留在花托上,排列整齐得像是插在针插上的针;花托也像一个圆形、表面弧状微凸的弹匣箱,种子有如子弹,一个个塞在弹匣箱里的小圆洞,一圈圈紧密排列成四边形、五边形或六边形。这些下垂而空了大半的蓟草花序,我不知道有哪种东西在乍看之下会比它们更难看。然而,如果你仔细检视,就会发现,那干透、长满刺、围着种子的总苞片,其外观虽丑,但里面很整齐漂亮;总苞片以平滑温柔的一面包着由它负责保护的种子,以粗暴多刺的一面向着可能伤害它的敌人。这层围篱由覆瓦状、浅褐色、薄窄的苞片构成,就像丝绸一样极为光滑——最适合用来保护种子那精巧的绒毛降落伞——有如一个装着王子的丝绸衬里摇篮。种子就在这少有人知晓的光滑天花板下保持干燥,而我们看到的,只有其老旧而经风雨侵蚀的外侧,就像发霉的屋顶。于是,虽然它看起来不过是个褐色、破旧的夏日遗物,似乎即将化为路边的尘土,但其实是个宝盒。

晚秋时节,我经常遇见失去种子、已经无用的蓟草绒毛滚遍田野,上头的种子,或许早被某只饥饿的金翅雀咬掉了。少了种子在底部的拖累与稳固,这些绒毛被风一吹就走,并能翻越所有障碍;它们确实跑得很快、很远,但在它们最终停留之处,却无法长出任何一株蓟草。

有些人忙乱进行一些不切实际的计划,只是在“经历着”没什么好经历的事,他们让我想到这些无籽的绒毛。那种商人和掮客靠着赊欠借贷来做生意、押注热门股票,他们一再失败后,却又受到帮助,徒劳无功地再度出发。这在我看来全是穷忙,没有可以留存的东西,对于伟大的蓟草族群亦毫无用处,就连一个蠢人也吸引不来。在你要扶持或解救某位失意商人(带他走出法庭),帮他再度乘风飞翔之前,记得花点时间看看他是否带着任何成功的种子。带着成功种子的人,你从远处就能认出来,他飘得较慢、较稳,承载着重量——才能期待他的事业会有所成就。

野火烧不尽的野火草

到了八旬中旬,野火草(粱子菜和柳兰)的绒毛开始飞扬。然而,它们被称作野火草并不十分适切,因为它们也会从新垦地冒出,无论该地被开垦清空的方式为何——在这附近,砍伐和放火烧地一样常见——但我不否认灰烬对它们来说是一种很好的肥料(对其他许多植物也是)。在这里,它们会出现于萌芽林地上甫经清理、沙砾多而裸露的地方。空气中总有足够的种子,准备好要降落在这样的地方生长。它们的种子或许是在树林被砍之前的那个秋天被吹进树林,并因风停而落脚;或者,据我所知,是早已蛰伏在土壤里,保存生命力多年。甚至,也许这些种子具有逃避或忍受火烧的能耐,也或者是大火造成的气流,将它们推升而远离危险。我曾在缅因州荒野见过生长有最多柳兰的地点,就在某些经过焚烧和砍伐的地方,那些柳兰往往茂密生长达一英亩的范围,它们的粉红色花朵很容易辨认,即便你远在一英里外的湖上。

粱子菜是一种会自然而然产生出来的植物,要在整地过后(经由焚烧)才会现身,并开始茂密生长;然而,据我观察,野火草遍布本地林地,只不过在密林内较为稀少且矮小。粱子菜就像蓟草那样,种子繁多且容易飘散。数百万颗种子吹过我们经常行走的道路,而我们连一颗也没看见。《论坛报》有位记者于一八六一年在纽约州希南戈郡写道,粱子菜于大约六十年前,在当地任何经过焚烧的地方都大为肆虐。他说:“其花朵的绒毛非常细微,(在伐木季)工作的人,身处那些绒毛之间,不但难以呼吸,也看不清楚。而在来年,谷物有时会布满这种绒毛,使得我们必须戴上面纱来打谷并清掉绒毛。”

那么,何以认为粱子菜是自然产生的呢?我想问问那些仍坚持该理论的人,粱子菜若是自然产生,为何它们不在欧洲产生,就像在美洲这样?当然,加拿大蓟也被认为一样是自然产生的,然而,为何要到种子从欧洲传来之后,加拿大蓟才在美国出现呢?我毫不怀疑,粱子菜能以种子在欧洲类似地方种植成功,即便目前还没有;而我也相信,粱子菜在欧洲也能像在美洲一样,神秘地自然冒出。然而,如果种子对于粱子菜的产出是非必要的,既然它们能够在欧洲自然产生,那么为何在种子传入欧洲之前,没有看到它们出现呢?

此外,在森林被砍伐的来年,随着野火草冒出的众多杂草大部分为多年生,而且必定在树木被砍之前已经活了一年。如果你像我一样也曾仔细观察过它们,那么你会发现它们具有过冬用的“根生叶”构造。这些植物包括各种一枝黄花、紫菀、柳叶菜和蓟草等等。然而,除非树林被砍伐,否则这些植物很少能活到两年,或者长到成熟的阶段。

马利筋的生命宝盒

马利筋种类极多,且全产自美洲,本镇常见的有四种——叙利亚马利筋、高马利筋、抱茎马利筋和湿地马利筋。马利筋的绒毛远比蓟草的来得细而白,其中叙利亚马利筋更因绒毛有如丝线而被称作“维吉尼亚丝”。卡姆曾说,加拿大人称马利筋为“棉纺厂”,“穷人收集(其绒毛),然后塞进床褥——尤其是自家孩子的——借以替代羽绒”。康多尔说,马利筋也已被栽培,其绒毛可当作羊毛或棉花来用,而且已被引进欧洲南部。

马利筋的绒毛最早约于九月十六日开始飘扬,而叙利亚马利筋的果实会在大约十月二十日到二十五日之间开始散布种子。(我也曾在春季看过某种马利筋的绒毛出现在天空)其果实又大又厚,外覆软刺,一个个以不同角度站在茎上,就像一把武器。抱茎马利筋的果实细长、极为挺直而有五英寸长。湿地马利筋的果实小、细长、笔直而尖、极为挺直,而那大大的种子的四周有一圈薄翅,我约于十月四日开始看见其绒毛。

让我们暂且只谈叙利亚马利筋。如果你里里外外地细看它的果实,你会发现它好像一个宝盒,或是一艘独木舟。果实变干后便会翘起、爆裂,沿着果实表面凸起的接缝处裂开,露出里面的棕色种子及种子的银色绒毛降落伞,那绒毛就像极细的洁净丝线,它们以覆瓦状紧紧排列在一起,并朝着上方。有些孩子将这样的绒毛称之为种子的鬃毛或小银鱼,当平放它们时,确实有点像一只头部棕色的圆胖银鱼。

这样一个椭圆形小盒,外覆软毛刺,内有光滑衬里,里头紧紧塞满大约两百个(我有一次数出一百三十四个,另一次数出两百七十个)梨子形状的种子(或形似杆秤松),每颗种子都以一束极细的丝线连到果实的核心,借以取得养分。(这丝线会因为果实中间隆起的分隔,而又有一两个分叉。)

最终,当种子成熟,不再需要来自母株的养分,就会被断了奶,这时变得干燥、表面覆着霜状物的果实,就会爆开,那些漂亮的小鱼会松动,扬起它们棕色的鳞片,微微翘起;丝线末端与核心分离,从原先的营养导管,化为飘浮的气球,看似某种蛛网,载着种子前往全新而遥远的田野。这些远比最好的丝还细的丝线,即将负责带着成熟饱满的种子飘起。

下雨过后,果实通常就会爆开——它从下侧裂开,好避开可能接着而来的阵雨。果实上部种子的外缘绒毛,逐渐被吹松,此时仍借着中间绒毛的末端连着核心。或许在某些张得更开且更干的果实顶部,已有一群松开的种子和绒毛,它们的绒毛只以尖端粘附在核心上,有如许多经线会合于一点,一俟风起就要飘走,像一艘小船系着长索,停置于河中,随时准备扬帆。它们可能会这样被风吹上一段时间,直到一阵强风才将其送出,而在那之前,它们正努力伸展并弄干丝线,好变得容易飘浮。这团白丝从远处看来,大如拳头。我有位邻居说,这种植物正到了最后折扣出清的时候。

有些种子被我用手弄了下来,随即就落在地上,不过,或许一阵强风吹来,就能将它们送至远方。

如果你再等一会儿,就会发现有些果实已经完全打开,并且全空了,只剩下棕色的核心,这时,你可以看到这个盒子拥有多么细致、光滑的白色或草黄色的衬里。

如果你在九月末坐在阁楼窗前,就会看到许多马利筋绒毛飘在你身处的高度,只不过通常都已卸下了货物,而你或许从不晓得,自家附近长着这种植物。

一八六〇年八月二十六日,我发现马利筋长在田野的洼地里,那些种子似乎是因为风吹止息,而落脚在这样的地方。

因此,虽然显眼暴露的平原和山丘送出强风想拖引种子到来,却是最沉默的地方夺得奖项。无风吹动的安静洼地,毫不费力就接收并且隐藏了种子。

某天下午,我散步走过康南敦,接着越过李家桥进入林肯郡,而后经由苦难山返回,途中我在铁线莲溪那一小片开阔草地上看到马利筋的果实已经上翘、爆开。当我释放一些种子,那些细丝随即飞散、张开,然后,放射成半球形,丝线不再聚合在一起,一根根分开,并反射出多彩光芒。这些种子在周边具有既宽且薄的边缘或翅,助其保持稳定、避免打转。我放出一枚种子,它起初上升得很慢、很不确定,被看不见的气流一下吹过来,一下吹过去,令我担心它会失事撞进邻近树林。然而,这并未发生。一接近树林,它就坚定升起,随即感受到强大的北风,迅速往反方向飞去,越过法拉家的树林,越升越高,随着每次气流波动而起起伏伏,一直往南,直到在五十竿外离地一百英尺的空中——我就再也看不到了。

我兴味盎然地望着那枚种子,就像劳里亚特先生的朋友们看着他消失在天际一样。然而,种子返回地面的过程没有那么危险,或许在向晚时分,空气潮湿而静止,那种子发现应许之地,趁着风息,轻轻降落在树林之间,进入某座陌生的谷地——那里可能是在某条类似这样的小溪旁——而其旅程就此告终。然而,它的坠落将开启新的成长。

就这样,一代又一代的种子越过湖泊、树林和山地。试想,各式各样的种子热气球,都在这个季节借由同样的方法升空啊!无数种子热气球如此远扬,飞越山丘、草地和河流,循着不同路线,直到风息而止,以求将其族类播种在新的地点——谁能断言它们飞了多远?我猜想那些在新英格兰成熟的种子能将自己种在宾夕法尼亚州。无论如何,我都很好奇这每场秋季冒险的结果和成就。为了达成目的,这些丝绸飘带在整个夏天将准备完善自己,紧紧塞进轻巧的果实盒里,这就是为达此目的的完美调适——它们不仅预示今年秋天的成就,也预言了未来的每个春天。只要有一株马利筋怀着信念结出成熟种子,谁还能相信先知但以理或是牧师米勒谈到的世界将终结于今夏的预言?

我带回两枚爆开的果实,天天释放一些种子,观看它们缓缓升空,直到消失,以此自娱。无疑的是,那些种子上升的快慢可以作为天然气压计,来测试大气的状态。

接近十一月底,我偶尔还会在路边看到一些还没掉光丝绒的马利筋果实,即便那时可能已下过雪。由此看来,在这好几个月里,强风持续在传播它们的种子。

类似马利筋果实的,是夹竹桃那极长而细的弯曲果实。外面呈暗红色或赤褐色,里面却是带着光泽的淡棕色。夹竹桃果实也以类似的方式释出带毛种子。我曾在接近四月底时,还看到一个仍然闭合着的。

染白秋日原野

九月中旬过后,严霜已为繁花画下句点,此时我们只能见到种子。到了九月十八日,两三种山柳菊已经开始结籽。它们那小小的淡黄绒球,是树林里秋天的代表。不久之后,秋师牙草也在所有草地上布满微小的毛球,有如五月的景象的重现。

到了九月底,铁线莲也开始变得毛茸茸。一个月后,叶子大多已经落尽的铁线莲,挂在一棵矮树上,我还以为那是一棵开满白花的树。某位作者在《博物学家期刊》谈到一种英国的铁线莲:“我经常在堤岸的老鼠洞口,观察到这种种子那长而带毛的部分,或许在艰苦季节里,这种种子会供作这些动物的部分粮食。”

就在这同样的时节,变得更加明亮、带有银色光泽的裂稃草,吸引了我们的目光。

十月二十日左右,几乎所有的一枝黄花都出现了绒毛。十一月初,许多一枝黄花和紫菀这一个月来变得灰白,它们身上充满了繁多的绒毛种子。圆蓬至极、干净轻巧的绒毛种子,正要趁大雨打来之前,随风飘落或被吹向远方。这一大群有如蓟籽的微粒竟染灰了田野!那些种子如此细微,即便我们摇动植株,释出了一千枚,也很难在空气里看见。你必须持续留意,还要很专注地注视,才能在落地之前看到它们,不然,风一吹,它们就飞走了。这些种子之所以很难看见,不只是因为它们体积小,还因为它们的颜色衬着天空时很不明显。它们就像灰尘一样覆盖着我们的衣服,无怪乎它们能够传遍田野、深入森林。

这些植物和其他菊科植物(像是斑鸠菊等)的种子,大部分在整个冬天都会留在植株上,等到春天来临,才散播出去。 9nkNql+71uVgNSZ1qBM5dITzIruehr42rLOCWE7stHj+n0oUOQXB+PyOf77a/fP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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