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观”是刘勰所推崇的方法,那么,“观什么”就显得尤为重要。对于“观什么”这个问题,刘勰提出“宗经”的观点:“三极彝训,其书言经。经也者,恒久之至道,不刊之鸿教也。” 只有从经书中学习,才能明事理,体万物,获得永恒的道:“是以子政论文,必征于圣;稚圭劝学,必宗于经。” 这些经书所表现出的一个集中特点,就是“雅”。《毛诗序》中说:“雅者,正也。言王政之所由废兴也。” 所以,《诗经》中周王朝的正声雅乐便被称为“雅”,具有教化人心、宣讲王政的作用。刘勰说:“典雅者,熔式经诰,方轨儒门者也。” 在刘勰看来,符合儒家经典思想的文字,可以称其为“典雅”,值得去阅读和效仿。雅正的语言也是文章无穷无尽的来源:“若禀经以制式,酌雅以富言,是仰山而铸铜,煮海而为盐也。” 刘勰提倡阅读具有“雅正”特点的儒家经典,同时也提出了他所反对的文章风格与特点,可以分为以下三个方面。其一是反对新奇诡异。他在《序志》篇中说:“辞人爱奇,言贵浮诡,饰羽尚画,文绣鞶帨,离本弥甚,将遂讹滥。” 一味求新,反而无法将经典中的思想正确表达,从而破坏文章的体制,从而对读者产生误导。以诗歌为例,刘勰强调“乐心在诗,君子宜正其文”(《文心雕龙·乐府》)。但是,刘勰不是完全反对文章求奇,他反对的是“摈古竞今,危侧趣诡” 的新奇。其二是反对“为文造情”。《情采》篇云:“盖风雅之兴,志思蓄愤,而吟咏情性,以讽其上,此为情而造文也;诸子之徒,心非郁陶,苟驰夸饰,鬻声钓世,此为文而造情也。” 刘勰推崇“为情造文”,提倡吟咏情志的率真文章:“是以在心为志,发言为诗……人禀七情,应物斯感,感物吟志,莫非自然。” 所以,《诗经》的文风为刘勰所推崇,就在于其有性情而讽其上。如若“为文造情”,则会“繁采寡情,味之必厌” ;其三是反对缺乏“风骨”。刘勰认为:“练于骨者,析辞必精,深乎风者,述情必显。” 我们常说“建安风骨”,是因其诗歌中语言明朗骏爽,遒劲有力,感情充沛。如曹孟德《龟虽寿》一诗,表现其老当益壮、胸有大志、惜时奋发的雄壮之情,具有极强的感染力。文章若缺乏风骨,则会“振采失鲜,负声无力” 。在明确刘勰反对文章风格的三个方面后,我们会发现他强调“雅正”的意义之所在。对于审美教育而言,经典阅读是一个十分重要的环节。从经典中,明白事理,练达人情,才能成为一个具有健全人格的人。如果文本选择出现偏差,则会对阅读者的价值观念产生错误的引导,从而影响其一生的价值判断与价值选择。因此,倡导经典阅读,在任何时代都不会过时,都具有明理教养的重要作用。
所以,要培养具有完整人格的人,必须满足三个要求。一是“博观”,此为馈贫之粮。二是阅读经典,且需要从小进行训练:“童子雕琢,必先雅制,沿根讨叶,思转自圆。” 然而,审美教育不仅要做到阅读经典,更需要“悦读”经典,这也是中华美育的第三个要求。如果说“阅读”经典是一个被动接受的行为,那么“悦读”经典则是一个主动探索的行为。从“阅读”到“悦读”,化被动为主动,在某种程度上也体现了博雅教育的内涵,即所谓的自由的、自足的教育。“悦读”经典也将在情、智、行三个方面对读者产生深刻的影响。第一是“情”,带着情感去阅读经典,体悟作者的意图,从而更好地领悟和体会古代圣贤“为天地立志,为生民立道,为去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的远大理想和抱负。与此同时,阅读经典的过程中,以经典陶冶性情,逐渐向“文雅”的君子形象靠拢。第二是“智”,在经典阅读的过程中,深化对文本的认知和思考,从《论语》中学习“仁义”思想,从《老子》中体味“无为而治”,从《孟子》中感悟“民贵君轻”。经典中的智慧,不仅适用于作者们所处的时代,更适用于当下,有助于我们更好地思考人与人、人与社会、人与自然的关系,从而在纷繁复杂的现代社会里,找到心灵的栖居之处。第三是“行”,“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阅读经典后,不能只有感悟,还需要在生活实践中身体力行,做到“知行合一”。例如,对待伤害自己的人,不应“以怨报怨”,而应“以直报怨” ,才能做到“谦谦君子,温文尔雅”,这与博雅教育所提倡的培养绅士的宗旨相吻合,也是当下博雅教育所要达到的目标之一。
因此,“雅正”是经典作品中所体现的风格特征,同时也是悦读经典之后所应该达到的目标。通过主动地、广博地阅读经典作品,才能体现审美教育的功用之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