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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章 |
大厦(I)

一九八四年一月二十一日9:00——

“哇。”

仰望着在阳光下闪耀的大厦,玛利亚·索尔兹伯里发出惊叹的声音。

听说是玻璃外墙的高层大楼,她还以为是多脆弱的建筑呢。可到了近前观看,发现这座大厦彻底颠覆了她先入为主的观点。这是一座既漂亮又时尚,却又不失沉稳、兼具威严的巨塔。在这处摩天大楼林立的地方,它名副其实地比周边的建筑高出了一头,惹人注目。

“所以这就是 那个 休·桑福德的新城楼啊。涟,准备好了没有?”

“哪有什么要准备的。”

下属九条涟回了她一个无奈的表情。

J国人微带黄色的皮肤,眼镜衬托出理智知性的气质,合身的西装让他看起来不像刑警,反而更像一个律师。他打理得整齐的漆黑刘海随着穿过大楼之间的风微微晃动。

“没有搜查令,也没事先预约,别说向本人问话了,我估计最多到接待处就会被赶出来。”

“那有什么办法,哪个都拿不到啊。”想起跟署长徒劳无功的对骂,玛利亚咬住嘴唇。“有个怕事的上司,下面做事的真是辛苦。你不觉得吗?”

“是啊,我正在以现在进行时体会着在散漫而不计后果的上司手下做事的心情。”

“你什么意思啊?”

涟无言地耸耸肩。

这下属真不招人喜欢。

进入新的一年已经过了三个星期,今天是一月二十一日。NY州N市,M地区。

这是世界屈指可数的金融街,摩天大楼鳞次栉比,楼与楼之间如网眼般交错的街道,无数信号灯亮起或熄灭,汽车喷着尾气,穿着西装和大衣的人们在人行横道上交织如梭。

时间是上午九点。眼前的景象在玛利亚居住的A州肯定是见不到的。州首府P市也规划得相当齐整,但也许由于土地便宜,建筑大多都非向上延伸,而是平面占地大。像这里这种大城市的街景,虽不是没有,但只是极少一部分。

坐落在这U国数一数二的大城市里,崭新而巨大的玻璃幕墙的大厦——“桑福德大厦”格外醒目。

大厦位于被街道隔出的一区。大概出于可在此小憩的用意,不与道路相邻的两面留出一大片空地用作公园,整体上呈现公园和街道将大厦和周围的大楼分隔开的布局。

涟说大厦是大概一年前竣工的,是名副其实的新楼。总高二百六十米,七十二层的建筑,这数字意味着什么,在听涟说明的时候玛利亚不太理解。可像现在这样站在近处仰望,就切身体会到了大厦逼人的气势。

在A州的人看来,附近的大楼也足以称为高层建筑,可这些高层建筑在楼高近三倍的大厦前,就如同在国王面前下跪的平民。

蓝天之下,大厦的顶层看上去几乎只有一个点。那位房地产王是不是正不可一世地仰坐在这高楼之巅呢?

玛利亚没来由地感到生气——我可是既不能去观光也不能边逛街边喝酒,都忍着呢啊。

“走了,涟。”她回头对下属说。

“是。”涟边叹息边应道。

U国屈指可数的实业家休·桑福德涉嫌珍稀生物的非法交易——玛利亚等人获得这个消息是在约两个星期前。那是新年刚过没多久,一九八四年一月四日的事。

“真的?”

“错不了。”

在侦讯室里,面对玛利亚的追问,一个男人用生涩的U国语回答道。

这个男人是新年刚到的时候,在F市的酒吧被逮捕的。A州南部跟M国接壤,因此难以杜绝偷渡及违法物品走私。偷偷越过国境的人每年还有不少跑到北部F市的,这些人因身份不定,往往染指昧着良心的交易,屡屡被逮捕。

这次的男人也是因此被抓起来的一个小小的偷渡者——本来只是如此。

在酒吧,喝醉的客人发生斗殴,刚好在场的玛利亚出手平息了事态。在对所有人调查问询的过程中,有个人举止可疑,所以对他进行了进一步的审问,发现他是非法居留人员。这种情况很常见——舒舒服服喝着酒却被扯到麻烦里去。

然而,等涟和其他搜查员一起去搜索他的住处,调查他是否与人同住时,事态发生了大转变。

在厨房柜橱深处,他们发现了一摞蒙尘的笔记本。

好像是管理记录的底账,上面写着日期、简略的地址、首字母——还有一些不常见的词语。不明其意的清单记了好几十页。

检查笔记的涟脸色严峻起来。

Caretta caretta(蠵龟)、Xipholena atropurpurea(白翅伞鸟)……这些是动植物的学名,都是国际公约中禁止交易的珍稀生物。

进一步搜查后,在郊外的一间小屋里发现了十几头珍稀动物,事态的性质就此转变成了走私案。

警察署内紧张起来。底账上记录的日期最早的是大概二十年前。这么长时间来居然一直瞒过了警察的眼睛暗地交易,这一事实让那些搜查员——特别是老搜查员受到了不小的打击。

而且买方也是个问题。

联邦议会的执政党议员、大公司的干部、知名演员……尽管只写了首字母,没暴露全名,但好些地址都是高级住宅区或别墅区,正是那帮所谓上流社会的人出入的地方。

其中不定期但频繁出现的首字母是“H.S.”,后面的地址是休·桑福德名下附属公司的物流仓库。

“算下来大概从十五年前就开始了——那个词儿怎么说?‘老主顾’吗?那地方就是‘老主顾’的。”

他说自己只是送货的,没直接见过休。他只负责收货,再把 东西 送到指定地点。工作背后有人斡旋,每次拿东西来的人都不一样,不知道那些是什么人,也不知道背后有没有别的组织——走私贩子这样说。

尽管没得到更深一层的证言,但也足够让搜查员们瞠目结舌了。那本底账和这个男人的证词都暗示了珍稀生物走私途径的规模远远超出他们的想象。

这实在不能曝光给媒体。怀疑牵涉其中的知名人士有不少与财政界关系极深,现阶段见光还为时尚早。

他们一边讨论是否要向邻近的警察署要求协助,一边打算慎重地进行暗地调查。就在这节骨眼上——

署长下达了停止搜查的命令。

“啊啊,真是,想起来就一肚子火,那个蠢货。”

前往NY州的路上。在F市郊外的机场,玛利亚一脚踢在候机室的椅背上。

大厅里人不多,也没人来指责她。又来了,涟皱了一下眉,恢复成认真的表情问道:

“玛利亚,这样真的好吗?虽然你每次都独断专行,但这次不同,连你自己都没办法全身而退。我这么说可能不太妥当,但对方的嫌疑说到底只是动植物的非法买卖,并没有威胁到人命,就算逮捕他也未必能重判。”

“这谁不知道。”

他知道玛利亚肯定会这么回答。

“管他对方是谁,罪名是什么,手上有证据还放过嫌犯,这可不是警察该干的事儿。要炒我那就炒呗。”

明明根本不想好好工作,偏偏遇到这种事儿的时候不能成熟点儿,连玛利亚自己都觉得这种性格很吃亏。

“先不说我,涟,你才是,这样好吗?跟着我连你都会被牵扯进去的。”

这次出差,名义上是去NY州进修。是涟找到了一个地点和时间都合适的研讨会,拿到出差批准的。

“要是放着你不管,对上司监管不严,我一样会被责罚。反正不管怎么做这份工作都难保,那就只有两弊相权取其轻了。”

“你呀,是不是把我想成天灾地变还是什么的了?”

“哎?难道不是?”

这下属总是这么讨厌。

涟再次恢复了正经的神色。

“可真没想到上头居然这么快就施压了。这是不是说明休·桑福德的权力绝不一般呢。”

“事情还没那么严重吧。至少这次没那么严重。”玛利亚不屑地断言道,“不是对方向我们施压,是署长自己先害怕了。听署长老婆说,署长和休·桑福德是同一所高中出来的。”

“当时两人之间关系如何仿佛浮现在眼前。”涟的毒舌对署长也同样不留情面,“但这么一来,对方可能会得知我们的行动,你要怎么办?”

“那肯定是正面击破啊。”

这么理所当然的事儿有什么可问的。涟皱起眉,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我是J国人,跟U国的你说那是佛前讲经,但绝不可轻视休·桑福德的权力。”

打开笔记本,涟开始说起休的生平:“——休·桑福德。一九二八年生于U州。就读于P大学时在亲戚的房地产公司帮忙,其才能得到肯定,二十岁过半就继承了经营权。他着手开发了为数众多的知名房产,并成立了玻璃制造商SG公司等多家企业。四十来岁就跻身U国屈指可数的亿万富翁行列——真是典型的成功故事的主人公啊。”

“玻璃制造公司?”

以通过房地产发家的人而言,这行业性质有些不一样。

“他太太家里是开玻璃工艺品店的。因为经营不善,正在考虑卖掉土地和房子的时候,休找上门去谈生意。他对店家女儿一见钟情,连土地和经营权一起买下,用了不到一年的时间就恢复了店面的业绩。这促成了他跟店家女儿结成良缘,之后以破竹之势扩大规模。偏僻乡村的个体户最终成长为总部设在大城市、拥有数千员工规模的大公司……在SG公司的新人培训中,这是必然会被提及的一节。”

伟大的成功传说,足以作为一流企业的公司历史了。

“只是在成功的背后,有着在法律边缘打通有关政府部门的关节,直接或者间接妨害竞争对手,或者用钱抹杀丑闻,这种像阴谋小说般的负面传言也从未间断。说一个例子吧——你知道三年前SG公司的研究所发生的爆炸事故吗?”

玛利亚在记忆里翻找。说起来她记得当时电视上确实大肆报道过类似的新闻……不,那是别的案子吧?

“你没留下什么印象也是正常的。我查了一下当时的报道,只在事故当天有一则‘似乎有数名死者’的短讯,之后几乎再无下文。据提交给警察的报告书所写,事故中有三名死者和七名伤者,只是关于事故的详细经过只有半页纸的记述。”

涟娓娓道来。看来为了这次的事儿,涟自己把休的周边查了一遍。

只是——事故的原因经过只有半页纸?那是什么时候来着,警车追赶逃跑的汽车时撞上对方,导致车体凹陷一块的时候,她记得自己被逼着写的检讨书都比那长得多。

“官方的事故调查书几乎完全照搬SG公司的内部调查报告,然后就直接结了案。只要发生爆炸事故,不管是否祸及近邻或报道声势的大小,警察及消防等政府机关都要慎重进行调查。可这些基本都没做,连官方记录的详细内容都被抹去了——那可是关乎人命的记录。”

对休而言,向官方机关施压什么的不过是小菜一碟——涟是想说这个吧。

“事故的原因是什么?”

“报告书上写的是‘可能是由于现场作业人员错误操作设备引起的’,不过现在还不知道真相为何。据辖区的警察署说,出于保密理由,SG公司几乎没提供任何信息……不过有传闻说其实不是现场的操作错误,而是监管的指令本身就有问题。”

上层的无能却由现场作业人员付出代价啊?真像某军队或者某警察署。

然而——

“有必要做到这个地步来掩盖事实吗?如果要保密的话,直接封锁不就可以了。”

“不是掩盖,是不想把事情搞大吧。我也不是直接了解到的,但据说以前也发生过跟休·桑福德有关的爆炸案,时间比三年前的事故早得多。”

——想起来了。

说到休·桑福德和爆炸案,更早的时候有过一件事情不得不提。

“你是说十年前的恐怖袭击爆炸案?”

涟点点头,目光落在笔记本上。

“爆炸现场是NY州的邻居,PE州P市的高层大厦。那是当时休·桑福德名下的大厦之一。死者有十几名,伤者超过百人。有一个小女孩拿着装有炸弹的行李包,刚进一楼入口起爆装置就启动了……据说那是一件残酷至极的案件。拿包的小女孩身体几乎没剩下,依然身份不明……这实在是令人痛心的惨事。对休·桑福德的事业应该也有不小的打击。”

玛利亚的记忆鲜明地复苏。尽管规模不及N市,但P市也是国内屈指可数的大城市。光天化日之下在城市里发生的巨大惨事在U国引起极大骚动,一时间连乡下购物中心的入口都有保安把守。她记得当时她还很生气地说不至于连促销活动都取消吧,现在想来那实在轻率。

“掩盖三年前的爆炸案,主要就是害怕十年前的事情重演?”

“恐怕是。”

民间的混乱终于平息,对许多人来说那场爆炸案成了过去。可对休而言呢?

对自己的事业造成打击的恐怖袭击,U国屈指可数的实业家不可能说忘就忘。不是为受害人考虑什么的,而是纯粹从商业观点出发,休把公司内的事故封印了起来……这推想未必不对。

“玛利亚,请你千万不要做出操之过急的行动。据传言,要进入大厦顶层的私人住宅,必须经过金属探测器。对方如此小心,你只要露出一点儿可疑的行迹,大概会被不由分说地关押起来。那样的话,连搜查的搜字还没写完一切就都结束了。”

“我知道啊,我无论何时都很沉着冷静的。”

玛利亚条件反射性地反驳道,可她全无信心。

“请回。”

桑福德大厦十五层,SG总部办公室。

玛利亚和涟装作是不请自来的推销员硬上来这里,谁知坐在前台的接待小姐的回答如此冷漠。

“等,等等?!你这么简单就——”

“社长不会接见没有预约的人。”

这两个人连常识都没有吗——接待小姐投来的视线仿佛在这样说。

“如果无论如何都要见社长,请另行提交书面申请,待社长同意后再调整日程。”

典型的官方应对。玛利亚真想回她一句“我们是警察”,可好歹忍住了。

尽管说要从正面突击,但正如涟所说,休·桑福德这个男人在财政官场上皆有门路。一开始就傻傻地亮明身份只会暴露底牌,这也是玛利亚的判断。

“那最快要什么时候?”

“请稍等。”接待小姐的目光落在日程表上,“是二月十五日。一九八七年二月十五日。”

“那不是三年后了!”

“社长他非常繁忙。”

跟你们这种人可不一样——她的语气近乎赤裸裸地流露出这样的言外之意。就在玛利亚想给那冷淡的脸一巴掌的时候,旁边的涟向前一步。

“您刚才查看的桑福德先生的日程,我想顶多只是工作上的日程。比如说,尽管不太礼貌,就餐的时候拨出十分钟左右也好,能让我们跟他谈一下吗?”

“这样啊……”

接待小姐的态度一下柔和起来。看来她是看人下菜碟的类型,也不知道她是喜欢涟的外貌,还是看玛利亚不顺眼。

“社长是不分工作时间和私人时间的……关于包括非工作时间在内的日程,由相当于私人秘书的专人负责。我想可以问问私人秘书。”

“那你能不能跟那个什么私人秘书联系一下?”

“请就此事提交申请书。”

对方声音冷冰冰的。玛利亚握紧了拳头,涟挡到了她前面。

“真不好意思,我们会回去预约之后再来。能给我们一份申请书吗?”

几分钟后。

“等等,你为什么乱插嘴!”

一楼,在通往入口大厅的走廊一角,玛利亚对无礼的部下大发雷霆。

“不,我觉得你应该感谢我‘居然一直忍耐到那个时候’。”涟无奈至极,“本来你要假装商社的推销员这就已经行不通了。何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的打扮。”

——你什么意思?!

涟看来丝毫不在意玛利亚的愤慨。

“但不过……”他接着说,“并不完全是白跑了一趟,你注意到了没有?”

“嗯?”

玛利亚不自觉地压低了声音回答。

没有预约不能见面,接待小姐是这么说的。她没说桑福德 不在

休·桑福德现在就在这栋大楼里。至少在SG公司的官方行程表上是如此。

“不管是刚才办公室所在的楼层还是别的楼层,他只要在这栋大楼里,我们来访一事很可能不久就会传到休·桑福德的耳中。这样一来,也许对方会对我们采取什么行动。”

休如果让保镖之类的人来跟他们接触,那也许反而会助他们见到桑福德——会吗?事情演变得像间谍电影一样。不过那也是在假设接待小姐不会把他们来访一事瞒下的前提之上的。

走廊前方站着两个保安。他们看来没怎么注意玛利亚和涟。保安之间能看到像是大门的入口, 就是通往休的城堡的大门吧。

“总之是闹出更大动静就好了呗。要不把约翰叫来?”

玛利亚说出一个她认识的青年军人的名字。虽然不记得具体行程,但好像听约翰说过年底还是年初这段时间他因军务要去东海岸。

“你是黑社会的手下吗?”涟不由叹了口气,“——分头去打听一下吧。休·桑福德搞来的珍稀生物极有可能就养在这栋大楼里。”

他的意思是说不定能找到目击证人吗?

他们分开行动,或许对方会掉以轻心,做出什么举动的概率也会更高。尽管这样做会置身险境,但玛利亚也是警察,知道怎么保护自己。

话虽这么说,但更大的可能是休甚至没注意到他们的行动,结果一切都成了杞人忧天或白忙一场。不过就算那样也无所谓,总比什么都不做直接回去要好得多。

“好的,就这么办——两个小时后在入口大厅会合,好吧?”

涟点点头,递给玛利亚一张叠成细长条的传单。那是楼层示意图,上面画着整栋楼的大致划分及商铺楼层的平面图等,到地上十四层为止都有详细记述,但十五层之后就只有“办公区”“居住区”几个字。就是说剩下的自己去查啊?

大致说好各自负责打听的区域,玛利亚正要转身,她的下属突然叫住她:

“玛利亚,千万要谨慎。这次的对手在各种意义上都和以往的棘手程度不一样。绝不可乱来。”

“我知道啊。你才是,要是感到 危险 就赶紧给我撤。”

冲着更为不安地皱起眉头的下属,玛利亚扬起了嘴角。

果然不出所料,保安守着的那道门是通往休·桑福德的城堡的入口。

“大厦顶层好像是那位大厦主人的家。”

地下一层,食品卖场的一角。

热狗店刚上年纪的店员微微拖长了声音说:“对面那个年轻店员说,他看到过好几次大小姐从那道门进出。”

这家店跟新建的超高层大厦并不般配,有种乡土气息,但顾客以游客为主,生意居然挺火。

“说到大小姐……是叫罗娜吧。”

玛利亚也知道休·桑福德有个女儿,记得曾在电视上看到过她和她父亲一起出现。现在似乎父女二人一起住在顶层,好像还有个相当于私人秘书——也就是管家的人。

大小姐的母亲似乎不在了。据涟说,休的婚姻生活持续的时间并不长。独生女出生后不到几年妻子就病逝了。那之后休没有再婚,而他本来就有些强硬的经营手段以这个时期为分界线,之后愈加剧烈。

“家在顶层,但是要从一楼出入,是有专用的电梯吗?”

“好像有啊。从大楼顶上一条直线唰地就到下面了。能造出这种东西,有钱人可真厉害。”

直达电梯啊。就是说只要能通过那道门,就能一口气闯进休的心脏。恐怕上面也沉睡着暗地交易珍稀生物的证据。

要怎么突破保安那道防线?现在涟不许她采用暴力手段,这就成了一个既单纯又困难的问题。

“这层楼有个店员是大小姐的崇拜者,他还叹气说一点空子都找不到,没法接近大小姐呢。说什么一楼还有其他保安也在虎视眈眈,别的电梯又只能到中间的楼层,想爬楼梯吧可楼层太高了,而且本来我们这些店员就不能擅离岗位。”

原来真有不屈不挠的崇拜者啊。

“休息的时候在外边守着不就好了?”

“那样好像很难碰到大小姐。大小姐很任性,听说她父亲都不知道她在哪儿干什么呢。这当爸的该多担心啊。咳,不管多漂亮,我可不喜欢如今这种游手好闲的小姑娘,还是你这样的好。”

“哦?你这话说得我真高兴。那能算我便宜点儿不?”

“要是你能稍微穿得像样点儿的话。”

这什么意思啊——玛利亚不情愿地按标价递过硬币,接过夹着香肠的热狗,从前端咬下去。口感不错,相当好吃,真想再来一杯啤酒啊。

“话说那位大小姐啊,她会到地下来吗?”

怎么可能——店员笑了。

“她大概都不知道地下有商店吧?我从大厦开始营业的时候就在这儿做生意了,从来没在地下见过大小姐的身影。”

如果店员的话是真的,那直达电梯至少不通地下。确实,没有像电梯门的地方,也没有保安的身影。

那,再往下呢?

看楼层图,停车场在地下三层。出远门的时候休应该也要用私家车。直达电梯能到停车场也不奇怪。

从不易被人看见的停车场直接到顶层,这条路线能够用来搬运珍稀生物。

玛利亚向热狗店的店员道了谢,向地下三层走去。

结果扑了个空。

玛利亚以应该是电梯缆绳的地方为中心,在停车场走了一圈,可没找到任何像是出入直达电梯的门,也没看到像是休用的高级车。而且根本没有保安,只有长长的坡道尽头,连接地面的出入口附近有个保安室。

她失望地叹了一口气。不过仔细想想,休根本不必亲自到地下停车场来,只要让司机开车就行了。而且休的车不可能跟普通车停在同一处停车场。

为了慎重起见,玛利亚又绕着地下停车场走了一圈。什么都没发现。没有暗门,也没有秘密出入口之类的。通往地下停车场的电梯最高只能到三十五层。

直达电梯只有地上部分,地下没有出入口。从安全防范的观点看也只能得出这个结论。

回到地上一层。大厦内的电梯,包括直达电梯在内,都像蜡烛芯一样集中在楼层中央。只有直达电梯另设出入口,其他电梯都要从楼层中央的电梯间乘坐。

玛利亚确认了一下电梯的到达楼层。二层到十四层,十五层到二十五层,二十六层到三十五层——再往上就没有了。她没找到一部电梯能到三十六层以上的。

顶层是七十二层。她记得来之前听涟说过大厦的上半部分是公寓。那能不能换乘电梯接近顶层呢?

正好,通往三十五层的电梯门打开了,玛利亚冲上了电梯。

三十五层空空荡荡的,只有两三家不知名公司的办公室。

在这层下电梯的只有玛利亚一个人。在一楼上电梯的人不少,可所有人都在前面的楼层陆续下去了。到了最后只剩下一个穿着制服的女人,她不加掩饰地投来疑惑的目光。玛利亚引人起疑了吗?

没找到往上去的电梯。

不管是在大厅,还是在楼层的其他地方,都没有往楼上去的电梯。虽然找到了一部应该是用于搬运货物的大型货梯,但本该是操作按钮的地方有个盖子,上了锁,大概是为了不让一般人使用。

这不太可能!这样一来公寓的住户不就没法到楼上去了?

话虽如此,但现实中没有的东西她也没办法。热狗店店员说的“电梯也只能到中间的楼层”,就是这个意思吧。

想到直达电梯那儿有保安把守,那货梯能通到顶层的可能性也不大。这样的话,用电梯运送珍稀生物这条路就基本不用考虑了。

这么快就走到死胡同了。那么,该怎么办?

话说回来,为什么电梯只到三十五层呢?难道让公寓住户爬楼梯?

爬楼梯的话楼层也太高了——

楼梯

玛利亚在电梯间四下张望,看到了隐藏在一排电梯门后边的一扇不加装饰的铁门。门上方有“紧急出口”的红色标识。

她走过去推开门,看见室内用的折返式楼梯分别向上、下延伸。这是消防楼梯。

往上看,上一层的楼梯平台挡住了视线,看不到楼梯到底通往多高的地方。

检查一下门。可能因为是室内楼梯,从楼梯间也可以正常打开门,不用担心被锁在里面。

上去看看?

都到这里了,要是就这么回去,那就跟去了观光景点却什么都没看就走了一样。到跟涟集合还有充足的时间。按上一层楼要花三十秒来算,到七十二楼粗略估计要用不到二十分钟。这不算什么。顺利的话说不定还能抓住休的把柄。

玛利亚意气风发地迈出了一步。

她太天真了。

“去他妈的——”

浑身大汗淋漓,硬拖着抽筋的双腿往上迈,玛利亚恨恨地抱怨。皮鞋里脚尖好痛。“谁干的……干吗把……台阶……修得这么高?!”

大厦总高二百六十多米。从三十五层到顶层也就一百多米。这强度充其量不过是轻松的山路而已,而且她对自己的体力也挺有信心,应该不怎么费劲就能爬到——她刚开始爬的时候是这么想的。

对不习惯登山的人来说,一百多米这个高度绝不可小看。而在爬了十层左右的时候,她才明白坡道和楼梯的倾斜度压根儿不是一回事。

昏暗的空间。楼梯平台处有日光灯,但跟一楼亮堂的入口大厅相比,这里简直阴暗至极。

她爬了几十分钟了吧。好不容易爬到七十层的时候,玛利亚就像刚征服一座雪山般,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

她瘫坐在平台上。还剩两层,仅仅几米的高度却似乎险峻得遥不可及。

手表的指针指向上午十点。这里安静得不像上午的时间,除了自己粗重的喘气声和微弱的机械声,听不到任何别的声音。

也没有遇到过任何人。她擦着额头的汗,突然看到通往楼内的门——跟在三十五层看到的相同的铁门。一块用重物固定的“严禁进入”的路障堵在了门口。

明明有人住,为什么电梯不停?现在想来这个结论下得过早。大概“有人住”这个前提本身就是错的。

不只是她现在身处的七十层,她刚才经过的每一层,紧急出口都被路障堵住了。中间她试了一次能不能打开门,但门把根本扭不动。

这就是玻璃大厦的内部啊。

感觉就像不得已看到了纸糊人偶的内部。租金一定很贵,不可能轻易就把所有楼层全都租出去,可自投入使用以来都过了一年了,上半部分仍然空着,这情况肯定连休也预料不到吧。

但她没义务去为休担心,要担心的反而是她自己。

到了顶层之后,不管能不能闯进休的私宅,至少应该能拜见一下他家玄关的大门吧。看来她想得太简单了。

但如果顶层的紧急出口也跟别的楼层一样被堵住了呢?

别说拜见他家玄关了,只能落得一个什么都没见到,垂头丧气地打道回府的结果。

——开什么玩笑,我好不容易这么辛苦爬了上来……

玛利亚的思考被打断了。

一声沉重的钝响。

脚下一晃,接着电灯灭了。 92CWoaGh11Xk04AzXhzG8HzZT8ZQLy7Ba+fGWesSrZ/qmC4K0b1VStExWhL8Hvl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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