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火星人有何能耐,竟可如此迅速而又悄无声息地置人于死地,至今仍是个谜。许多人认为,它们能够采用某种方法,在一个完全隔热的容器中,生成高强度的热能。接着,通过一个材质不详、打磨光滑的抛物面反射镜 [1] ,将这股超强热能转化成平行的热能束,反射到选定的目标,这与灯塔利用抛物面反射镜投射光柱的过程相似。然而,从未有人对这些细节给予确切证明。无论其原理究竟为何,毋庸置疑的是,热能束正是关键所在。热能无影无形,全然不可见。凡是可燃之物,一旦被它触碰到便会立即燃烧起来。它能化铅为水,使钢材变软,使玻璃迸裂熔融。当它与水相遇,可瞬间将其汽化。
那天夜里,将近四十人横尸在沙坑周围的月光下,全身焦黑,体态扭曲,无从辨认其身份。整整一个晚上,霍斯尔和梅伯里之间的公地遍地火光,荒凉得空无一人。
有关此次大屠杀的新闻几乎同时传遍乔巴姆、沃金和奥特肖三地。惨剧发生时,沃金镇上的商店都已关门。几个店员和其他一些人听闻消息后被深深吸引,径直穿过霍斯尔桥,沿着那条两侧篱笆林立的路向公地走去。试想一下,年轻人在一日辛劳之后,梳妆打扮一番,假借凑热闹的名义,结伴同行,享受打情骂俏的时光。以围观新鲜事为借口是他们的惯常套路。不难想象,斜阳夕照之际,他们一路上欢歌笑语。
诚然,尽管可怜的安德森已经差遣信使骑自行车去邮局给一家晚报派发专电,但沃金镇上的大多数人当时甚至还不知道圆筒已被打开。
沃金镇的居民三三两两地来到郊外,发现人们簇拥成群,正兴致盎然地交谈着,并时刻窥视着沙坑上方不断旋转的圆镜。毫无疑问,这些初来乍到者很快就被眼前令人兴奋的场面所感染。
八点半光景,那时“代表团”已被赶尽杀绝,此地聚集着约有三百余人,尚不包括那些离开路面想近距离接触火星人的围观者。现场还有三名警察,其中一人骑着马。他们按照斯滕特的指示,倾尽全力驱使众人后退,不让其靠近圆筒。几个情绪容易亢奋的冒失鬼不时从人群中传出嘘声来。对他们而言,扎堆围观之际,正是起哄嬉闹的良机。
斯滕特和奥格威已经料到可能爆发冲突,因而当火星人现身时,他们当即从霍斯尔向部队发送电报,请求派遣一个连的士兵支援,保护这些不速之客免遭暴力侵害。之后,他们便返回采沙场,带领一众人马踏上进军之路,最终却招致不幸。围观群众对他们死状的描述,与我亲眼所见相当吻合:三股升腾的绿烟,嗡嗡作响的低鸣,以及不断闪现的火光。
然而,那群死里逃生的围观者比我侥幸得多。多亏一座布满石楠树丛的沙丘将低处的热射线阻挡在外,他们才得以活命。倘若那面抛物线反射镜升高几码的话,便没人能活下来重述当时的情景。他们看见火光冲天,目睹死难者纷纷坠落,仿佛有只无形之手趁着暮色疾速袭来,将沿途的灌木丛点燃。接着,沙坑低鸣声中传来一阵啸叫,热射线紧贴他们头顶掠过,道路两旁山毛榉的树梢顿时燃烧起来。与此同时,砖块迸裂,玻璃震碎,窗框起火,街角最近处那栋房屋的一部分山墙 轰然坍塌,遂成一片废墟。
突如其来的撞击声、嘶鸣声,以及树林中的熊熊火光,令众人大惊失色,一时间不知所措,只得在原地踌躇徘徊。只见火星四溅,燃烧的树枝掉落在地,片片落叶恍如团团火焰。人们的帽子和衣服都着了火。不久,公地上传来一阵哭喊声。有人在尖叫,有人在呐喊。忽然,一名警察双手捂着脑袋,骑马穿过混乱的人群飞奔而来,一路高声叫嚷。
“它们来了!”一位女士尖叫一声。大家全都不由自主地转过身来,推开身后的人,想夺路而逃,返回沃金镇。他们就像羊群似的四处乱窜。道路两侧路堤高耸,路面越发狭窄昏暗。众人挤作一团,不顾一切地争相逃命。然而,并非所有人都成功逃生:至少有三人——包括两个女人和一个男孩,惨遭人群碾压踩踏,在恐惧和黑暗之中一命呜呼。
[1] 古希腊哲学家阿基米德(Archimedes)曾在叙拉古战役(Siege ofSyracuse,前214-前212)中,指挥士兵利用凹透镜聚光作用,反射太阳光而烧毁入侵的罗马战船。威尔斯在其《世界史纲》( The Outline of History )一书中对此有过记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