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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后记

在亚特兰大卡特中心博物馆的演讲厅外,我第一次见到了埃德·扬本人。瘦瘦高高、精神十足的他,和照片中的形象几乎没有差别,而且也如我想象中的印象,他说话的时候带着抑扬顿挫的兴奋劲儿,时不时地抖点小机灵。他说,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自己作品的译者。在他满世界飞的繁忙行程中,我有幸和他站在喧闹的大厅角落,简短地聊了几句。

于我而言,这次相遇几乎算是机缘巧合的偶遇。他作为科学节一次演讲活动的嘉宾来到了亚特兰大,而我则通过一个在埃默里大学攻读博士的微博网友无意中提起的一句话,知道了她实验室的导师是这次活动的组织者。此时,距离我第一次读到《我包罗万象》的终校原本,已经过去了整整两年半。

这两年半以来,我亲眼见证了本书原版在英语世界的宣传、出版、畅销、获奖,也亲身体会着语言的壁垒、翻译的折磨,乃至出版流程中所涉事务之多。在此期间,我经历了工作上的挣扎与摸索,出国、回国,并再次出国攻读博士,对于写作和研究都有了全新的认识;但听埃德在演讲台上讲述微生物世界的丰富与神奇,依然如同我第一次翻开这本书时的感受,唯有惊叹连连。

这是一本关于微生物的书,但绝非仅仅是一本“讲”微生物的书。它与其说是“科普”,不如说是一场旅行记录,把人带到一个从未踏足的世界。“写这本书最大的挑战是,你要让读者感兴趣。”埃德告诉我,“为什么是微生物?很多人可能对微生物并不感冒,可能还会认为微生物等于可怕的病菌。所以,要写微生物,就必须建立读者和微生物之间的联系。这个故事从动物园开始——这是许多人儿时的回忆。”

“但我要带读者从一个完全不同的视角观看。原来从微生物的角度看那些熟悉的东西,是另外一个世界。”埃德解释道。

转换视角,是这本书带来的最大启发。原来,从微生物的角度看,我们的世界竟然以如此奇妙的形式展开:母乳中的糖分子喂养的是婴儿肠道里的菌群,胖瘦也由肠道里的菌群影响,失衡的菌群就如同崩溃的生态,都会带来糟糕的炎症。而埃德坦承,他自己最喜欢的是微生物塑造的自然史:与细菌共生而能发光的乌贼,因为微生物而能在切断后重生的蠕虫,以及世界上最成功的微生物——定植了超过1/3的昆虫的沃尔巴克氏体。

所有的一切都如此令人着迷。而更令同样作为科学作者的我惊叹的是,原来科学的故事可以这么精彩。埃德的文字和演讲仿佛有种与生俱来的故事感,能够流畅又生动地把自己所热爱的事物表达出来;在此之上,他又能与读者建立联系,让读者知道“这很重要”。“如果一项研究能够让你‘喔’地惊叹,那么很有可能你的读者也会这么想。”这种敏锐,源于他13年来的经验以及训练。“这大概是我唯一擅长的事。”埃德笑言。

这可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对于大部分科研工作者而言,科学存在于细致的实验和严谨的推论之中,充满了定义、限制条件与技术细节。而这本讲述微生物最前沿研究的书,却连一张表格都没有。这之中的转换与诠释的难度,不亚于我把它从英文翻译为中文。在埃德看来,丰富的故事与情感是一切的关键——科学之所以能够打动人,除了它的严谨与有用,还有面对未知的兴奋和好奇,不断探索求真的执着,探索路程上的茅塞顿开。这本书里有科学,更有科学家们上山、下地、出海的身影,你闻得到医院的消毒水,感受得到咸味的海风扑面,听得到实验室里的喧闹。借着他灵动且充满热情的语言(这种灵动对于一个译者来说是最困难的部分),这些重要的、惊人的、耐人寻味的发现被他一一道来。像其他任何故事一样,科学的故事有角色,有惊喜,有一波三折;而不仅仅是人,动物也可以成为主角。“如果写作者足够出色,一个基因,一颗星星都能成为主角。”

然而,这也不是一本告诉你科学有多么伟大的书。许多微生物相关的前沿研究固然令人兴奋,随之而来的是更多的未知与追问。人们还不清楚怎么用微生物治病,甚至对微生物本身都知之甚少——我们才刚刚看到冰山的一角而已。然而这种未知、不确定,乃至研究中的挫折与徘徊,都是科学必不可少的一部分。“事情远比我们想象的更复杂。不过好在,我们的读者也喜欢这样的故事。”埃德说。

埃德花了一年半的时间写这本书,其中有半年像一个研究生一般翻遍了这个领域前沿的论文,理解前沿领域的话题,寻找值得采访的对象。他亲自去了世界各地的10处实验室,通过面对面和电话采访的方式与100多名科学家对话(有的并没有出现在书里,这太正常了),然后花了10个月时间,把这些东西细细地串起来。这本书融合了科普的平易言语、非虚构的扎实调查,以及作为创作者的文字艺术,但也告诉我们,优质的科学写作背后一定是扎实的耕耘。

至于翻译,我只能说水平有限,我已尽力。确认物种译名,绞尽脑汁幽默地表达一个梗,或者反复揣摩一个长句子让它能够看起来自然一些,这些都是作为译者的自我修养。我也翻了不少论文——许多微生物尚无中文译名,为了确定新物种名字的来源,必须找到命名者的论文予以查证。我在大英自然历史博物馆的指导、意大利昆虫学家阿尔贝托·齐利(Alberto Zilli)给了我很多拉丁文方面的帮助。同样的,我的好朋友(同时也是国内最好的科学写作者和译者之一的)张博然(Ent)也给了我不少建议——很多精彩的东西没法一个人独享。更要感谢的是这本书的编辑费艳夏,在我最困难、最挣扎的时候为我延长了死线,给了我许多文风和言辞上的指正,以及落实各类校对和沟通事宜。

作为作者,在被稿件折磨的时候,在面对惨淡的生活和事业的时候,甚至在微博上与反科学人士争论的时候,往往会怀疑自己存在的价值。但作为译者,我往往能在精读佳作的时候,重拾科学写作的初心——写出真正精彩的故事。科学不是供奉在象牙塔里的东西,它存在于我们的身边,影响着我们的生活,陪伴着人类的文明。而正是因为有了这样精妙、优秀的作品,我们才得以了解科学如此丰富的面貌,更多人会获得继续去探索、去奉献、去讲述、去书写的激励。

对于读者朋友来说,只要简单地享受这个旅程,就是对作者(和译者)最大的鼓励。如果你喜欢他,不妨去推特上告诉他(@edyong209),也欢迎来微博告诉我(@李子李子短信)。

郑李(李子)
2019年3月于佐治亚理工大学 OobgDr8OADD6nB3AjDCt9tgNc4Xh3/a6x6oF4ak2h8uh7CqEOdu/+9AoT3NFLT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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