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第一期说过,我爸是一个热爱热兵器的人。恰逢这段时间没有新游戏玩,于是我爸回过头,一猛子扎入了《战地》这一残酷的战争世界。这里撇开过于浩大的战争命题不谈,只谈我爸。见到各种枪械的我爸仿佛是饿了一个冬天后终于见到了新鲜蜂蜜的棕熊,而且他还知道每种蜂蜜的产地。
近战的时候要用M1907 SF,中远距离狙击应该用Gewehr 43,M30 Drilling不仅是散弹枪而且还是步枪……头头是道,如数家珍,比我用Pages的快捷键还熟练,仿佛他曾在那个硝烟弥漫的战场上征战过。
在他去洗碗的时候,我接过手柄试着前进了几步,我原本就不怎么适应第一人称视角,加上我连哪个按键是喝血都不知道,结果自是被敌人打得连北都找不着。
我怎么死了?
谁打我?
我怎么又死了?
好的我死了。
在我觉得自己差不多死习惯了的时候,我爸拿着沾满洗洁精泡泡的漏勺从厨房里冲出来大吼:“你换MP40啊!”
“什么是MP40!”
“枪啊!MP40啊!”
“鬼知道哪把枪是MP40啊!”
我对我爸这种“天哪你竟然不知道MP40你是不是傻”的态度很不满,他仿佛完全忘记了自己曾经把糖当成盐放进蛋炒饭里的壮举,以及站在蔬菜摊前找不到油麦菜的弱智经历。每个人都有知识的盲区,人万万不
可以自己的得意之处同他人的短处相比较,更不可因此嘲笑别人。但是,我作为一个士兵,连MP40是什么都不知道就硬要冲上战场,似乎也有被指责的理由。
毕竟我爸不是自己想买油麦菜才去买的,而是被迫去的,所以他不能被指责。主动拿起手柄的我不一样,我是自愿选择加入战争的,就应该提前做好准备(也就是说,没有做好准备的人不应该被卷入战争)。
总而言之,虽然道理如此,但被这么看扁,我还是很不愉快。
于是我搬出了自己的化妆品。
“来。”我说,“我们来玩一个游戏。
虽然我手中都是一些普通的化妆品,一般女孩都知道什么是什么。不过我相信,这些对于我爸来说,应该是一个未知的新世界。
“你看这个是什么?”我把高光递给他。
“粉饼。”
“这个呢?”我递给他一盒修容。
“非洲人用的粉饼。”
“那这个呢?”这次我涕过去的是遮瑕棒。
“口红。”他接过来拧开,“肉色的口红?”
在我展示了染眉膏、卧蚕笔、五颜六色的腮红等一系列有用没用的化妆品之后,我爸表示不想再跟我说话。他觉得我的化妆台不是化妆台,而是一个巨大的军火库。而且他不是很明白,为什么腮红会有那么多色,眼影有那么多盘。
甚至可以驾驶坦克
主角长什么样并不重要
“这不是化妆,这是作画啊。”
“打开新世界的大门了吗?”我问。
这就是传说中的MP40
“呵呵,新世界的大门太多了,也不是每个都要打开。人得接受自己的局限,不能啥啥都想干。端多大碗就吃多少饭,别人一生下来拿的碗就比你的碗大,你和别人就比不了对不对?”
不,我觉得不是这个话题。
是的,我爸在聊天时有个毛病,他能把话题的高度猛然拔高,拔高到一个你无法反驳的高度,用以证明他自己的正确,宛如在用七十级大招杀一只史莱姆。
这一般来说没什么必要。
但是,怎么说呢,我觉得逼出我爸的七十级大招的,可能是我不服输,非要把化妆品摆上来,且还要确认它是不是打开了我爸新世界大门的行为。这件事干得有点幼稚,因为没有人愿意在另一方“怎么样你不行吧”的挑衅式询问下表现出心服口服。游戏中存在胜负,但生活中这种东西往往还是模糊了好——这是《战地》系列与化妆品给我的经验与教训。
1
我妈不太理解为什么这么多家长喜欢在吃饭时数落孩子,去一趟汉堡王,至少能听到三场家庭战争。
我爸:因为得趁着小时候多数落数落,长大了角色就该互换了。
我:我觉得你是在内涵我?
2
除了买化妆品,我一度很喜欢买毛绒兔子。
我爸:你买一只兔子,我和你妈就各买一条裤子。
我:好啊。
一个月后。
我爸:我要买裤子了,你买兔子吗?
一个半月后。
我爸:我又要买裤子了,我还要买三条,你的兔子可以买了。
两个月后。
我爸:你妈又要买两条裤子了,你的兔子呢?
我:那家店就没有那么多兔子!
裤子和兔子
3
我爸是一个很能从错误当中得到教训的人,比如他曾经有一次把糖当成了盐,之后每次放调味料之前都必须先尝一尝。
我妈:喝碗红豆粥吧。
我爸:这是糖吗?
我妈:是。
我爸(倒一点尝尝):嗯,是。
我妈:你去拌个皮蛋。
我爸:哪个是醋?哪个是酱油?
我妈:靠窗户的那个是醋。
我爸(拿勺子倒了一勺醋):嗯,是。
我妈:这是拌皮蛋,醋和酱油都得加,你尝它是为了完成某种仪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