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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亚新宗教之传入长安

以上所述,为宫室、服饰、饮食、绘画、乐舞、打球诸端。此外如西亚之火祆教、景教、摩尼教,亦于唐代,先后盛于长安。综此各方面而言,有唐之西京,亦可谓极光怪陆离之致矣。关于西亚诸宗教之流行中国,近世各贤讨论綦详,愧无新资料以为附益,兹谨述其流行长安之梗概如次。

西亚三种新宗教传入中国,以火祆教为最早,据陈垣先生《火祆教入中国考》当在北魏神龟中,即公元后五一八至五一九年之间也。北魏、北齐、北周并加崇祀。唐承周隋之旧,对于火祆教并置有官,据《通典》视流内视正五品萨宝,视从七品萨宝府祆正;视流外勋品萨宝府祆祝,四品萨宝率府,五品萨宝府史。宋敏求《长安志》布政坊胡祆祠注亦谓:

祠内有萨宝府官,主祠祆神,亦以胡祝充其职。

布政坊祆祠,韦述《两京新记》谓其立于武德四年。陈先生以为唐代之有祆祠及官俱以武德四年布政坊为始也。长安火祆教祠,就《两京新记》及《长安志》所载,凡有四处:布政坊西南隅,醴泉坊西北隅,普宁坊西北隅,靖恭坊街西。洛阳之会节坊、立德坊、南市、西坊亦有祆祠。

上述唐代长安之火祆教祠及官,率据陈先生文。兹按火祆教官名萨宝,隋已有之,《隋书百官志》云:

雍州萨保为视从七品。

诸州胡二百户已上萨保为视正九品。

萨保即是萨宝,皆回鹘文Sartpau之译音,义为队商首领。日本藤田丰八、羽田亨、桑原隲藏诸人已详细予以讨论,兹可不赘。以余所见,北齐时当即有萨宝之官,《隋书百官志》论齐官制有云:

鸿胪寺掌蕃客朝会吉凶吊祭,统典客、典寺、司仪等署令丞,典客署又有京邑萨甫二人,诸州萨甫一人。典寺署有僧祗部丞一人。司仪署又有奉礼郎三十人。

此所谓京邑萨甫、诸州萨甫果作何解,说者从未注意。按鸿胪寺本掌接待远人,萨甫既属于典客署,其所掌者必为侨居京邑及诸州之外国人。隋唐以前,甫字读重唇音,则萨甫与萨宝萨保同声,与Sartpau一字译音亦近。余疑北齐鸿胪寺之萨甫,即隋之萨保,唐之萨宝,同为辖火祆教之官也。

又按某氏鸳鸯七志斋藏有隋翟突娑墓志,近从徐森玉先生处得见拓本,其文有云:

君讳突娑,字薄贺比多,并州太原人也。父娑摩诃,大萨宝。薄贺比多日月以见勋效,右改宣惠尉;不出其年,右可除奋武尉,拟通守。……春秋七十。大业十一年(公元六一五年)岁次乙亥正月十八日疾寝,卒于河南郡雒阳县崇业乡嘉善里。葬在芒山北之翟村东南一里……

翟突娑之父娑摩诃为大萨宝,必系火祆教徒无疑。又从突娑卒年七十推之,其父之为大萨宝,当在北齐、北周之时矣。突娑疑即波斯文tarsa一字之异译。Tarsa在景教碑中译作“达娑”,本用以称景士,同时又可用称他教教徒。故翟突娑当亦为一火祆教徒。此志可为《隋志》实证,而在隋代,雍州而外,洛阳之尚有萨宝,似亦由此志可以悬揣也。

又前引光启元年写本沙州、伊州地志残卷,伊州有祆庙,祆主名翟盘阤,贞观初曾至长安。文云:

祆庙中有素书,形像无数。有祆主翟盘阤者,高昌未破以前,盘阤因入朝至京,即下祆神。因以利刃刺腹,左右通过,出腹外截弃其余,以发系其本,手执刀两头,高下绞转,说国家所举百事皆顺天心,神灵助无不征验。神没之后,僵仆而倒,气息奄奄,七日即平复如旧。有司奏闻,制授游击将军。

敦煌亦有翟氏。或谓此翟盘阤疑即羯盘阤人,其说然否尚难遽定。唯翟突娑一家亦为火祆教徒,太原又多蕃族,或者亦出于西域,与翟盘阤者先后有若干之关系欤?

宋姚宽《西溪丛语》卷上论火祆教有云:

唐贞观五年(公元六三一年)有传法穆护何禄将祆教诣阙闻奏。敕令长安崇化坊立祆寺;号大秦寺,又名波斯寺。

姚氏此条,说者多疑其不确。最近何遂先生赠北京图书馆长安出土米萨宝墓志一方,志文可释此疑,而证明姚氏之语不诬。米萨宝墓志朱书,外间尚未之见,原文漫漶,水渍而后,约略可读。《北平图书馆馆刊》六卷二号曾载志文,今不避重赘,转录如次,以资博闻:

唐故米国大首领米公墓志铭并序

公讳萨宝,米国人也。生于西垂,心怀土。忠志等阴阳烈石。刚柔叙德。崇心经律,志行玄门。苦海以逃名,望爱河而肩。天宝元年(公元七四二年)二月十一日长安县崇化里,春秋六十有五,终于私第。时也天宝三载正月廿六日窆于高陵原,礼也。嗣妻子等丧戚不朽。铭曰:

滔滔米君,,榆杨法心匪固,沉良。逝川忽逝,长夜永。

维天宝三载正月廿六日。

火祆教萨宝例充以胡人,此明云西域米国人,可为宋敏求《长安志》更增一证。又从此志可知长安崇化坊实有祆祠,姚氏语本不诬,敏求《长安志》记长安祆祠仅及布政坊、醴泉坊、普宁坊、靖恭坊四处,而不及崇化坊,特失记耳。

景教为基督教之别支。其入中国在贞观九年(公元六三五年),大秦国上德阿罗本(Alopen)始来长安,诏于义宁坊造大秦寺一所度僧二十一人。景教碑颂谓“法流十道,国富元休;寺满百城,家殷景福”。玄宗时又曾一度中兴。唐以后中国景教若存若灭,知之者亦鲜。明天启间,《大秦景教流行中国碑颂》出土,世人始复知有此古教。自此以后三百年来,研究景教之书,日出不穷,不可阐述。最近日本佐伯好郎为《大秦寺所在地考》一文,不少新奇可喜之论。本篇于长安景教别无新知,前贤之作具在,毋待辞费,兹唯介绍佐伯氏新论梗概如次。

关于《大秦景教流行中国碑颂》出土地点,自来有长安说、盩厔说与长安盩厔之间说三者之不同。能将此碑出土问题解决,则建中时大秦寺数问题,“灵武等五郡重立景寺”及“每岁集四寺僧徒”二语之如何解释,震旦法主景净(Adam)、关内(?Khumdan)副大德(chorepscopus)、伊斯(Izdbuzid)、大德曜轮(MarJohn,episcopus)、Shiangtsua副大德景通(MarSargis)诸人驻于何寺之问题,亦可涣然冰释矣。

佐伯氏根据宋苏轼《南山纪行》诗《小序》及自注,证明盩厔有大秦寺,轼诗:

壬寅(嘉祐七年)二月有诏令郡吏分往属县减决囚禁。自十三日受命出府,至宝鸡、虢、郿、盩厔四县。既毕事,因朝谒太平宫,而宿于南谿谿堂。遂并南山而西,至楼观、大秦寺、延生观、仙游潭。十九日乃归,作诗五百言以记凡所经历者寄子由。

《南山纪行》诗自注亦谓:

是日(二月十七日)游崇圣观,俗所谓楼观也。乃尹喜旧宅。山脚授经台尚在。遂与张果之同至大秦寺,早食而别。……

同年十一月三日再游大秦寺有诗题为:

自清平镇游楼观、五郡、大秦、延生、仙游,往返四日,得诗寄子由同作。

金杨云翼曾于役盩厔,亦有《大秦寺诗》。东坡兄弟诗中俱有《五郡诗》,佐伯氏以为五郡在盩厔,为地名,大秦寺即在其地。盩厔五郡既有大秦寺,则“灵武等五郡重立景寺”之语,其“等”字应作“类于”或“同于”解,即在灵武地方亦仿五郡重立景寺。如此,建中时之景寺可以推知只有长安、洛阳、灵武、五郡四处,是以有“每岁集四寺僧徒”之语也。佐伯氏从而推论以为景净当驻长安。伊斯本应驻锡灵武,其时因安史乱后朔方节度使屯于长安附近,故亦来其地。景通驻于五郡之大秦寺,曜轮驻于洛阳。又一与景通同名MarSargis者则驻于灵武云。

余于今年四月因事去陕,便中得至盩厔之古楼观一游,遂亦留心寻访大秦寺遗迹,居然不虚此行,为之大慰。按大秦寺在古楼观西约五里地名塔峪,一寺翼然,今犹称为大秦寺。土人或讹为大清寺。或呼为塔寺,则以寺东有古塔,故名。苏东坡、杨云翼诗中所咏之塔,当即指此也。据旧记,大秦寺在五峰邱木山。而寺下不远稍偏西处有一村,询之村人,谓名塔峪。余疑塔峪村即古五郡旧址,今所谓五峰邱木山,当因寺后有五峰耸立,故名,而五郡之得名疑因于五峰也。余别有《盩厔大秦寺略记》,附本篇末,读者可以参阅,兹不更赘。

在火祆教、景教之后入中国者是为摩尼教。摩尼教创于波斯人摩尼(Mani),唐武后延载元年(公元六九四年),波斯人拂多诞(Fursta-dan)以摩尼教入中国,拂多诞义云“知教义者”。开元七年(公元七一九年)吐火罗支汗那王帝赊上表献解天文人大慕阇,并请置法堂。至二十年(公元七三二年)即加禁止,然西胡自行则不科罪;是其时流寓中土之胡人盖有摩尼教徒在内也。开天以后,回鹘势盛,回鹘笃信摩尼教,摩尼教遂假其势以大行于中国。长安有摩尼教寺,说者以为始于大历三年,赐寺名为大云光明寺;其在长安何处,今无可考。会昌三年(公元八四三年),敕天下摩尼寺皆入官,长安女摩尼死者即达七十二人,流播之速,及其在长安之盛亦可见矣。关于摩尼教在中国之情形,有陈垣先生《摩尼教入中国考》及沙畹、伯希和两氏《研究京师图书馆藏敦煌摩尼教残经》两文,考证极为详尽,不更覆述。 aM5QH90XLhF23o5uBWNNewoRWxJ5c8dSqVYQMODfFBg3pPi0TmVJnBUIMwAuba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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