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酷的够酷，呆的够呆

回到教室，牧叶青青问刚才扔“樟脑丸”的那个女生：“闵芝，打球的那个男生是谁？”

“不是说了叫欧阳骏吗？怎么？不要告诉我你对他一见钟情哟。”闵芝用眼睛瞪着她。

“瞎说什么，我是说打球的那个，欧阳骏不是说是那个男生让他来问的吗？”

“这种人的话你也信？他只是找个借口而已。”

“可我觉得那个男生有点像抢我电话报警的那个人。”

那是上周的事。那天爸爸妈妈和牧叶青青说好了，放学后去外婆家吃晚饭，外婆过生日。走到半路，牧叶青青突然想起有一家书店就在附近，听说韩寒最近出了一本新书，想去看看，但又担心回家晚了让大家等得着急，于是就到路边的电话亭去给家里打电话。

当她塞了硬币正要拨号码时，却冷不丁地被一个人推了一把。那人一把夺过话筒，拨通了110，然后冲着话筒喊道：“乐山南路靠近电信局的地方有人持刀行凶！”

牧叶青青这才发现，远处的电信局旁边有一个人举着一把菜刀正在追着另一个人，过路的人都躲得远远的。牧叶青青也吓得愣住了。

那个人挂掉电话后朝电信局的方向跑去，跑了两步回过头看见牧叶青青还愣在那里，就冲她凶巴巴地吼道：“快跑远点儿，待在这儿找死呀！”

牧叶青青赶紧钻进了旁边的一家商店，站在门口张望。

那个男生比她大好几岁吧，很高的个子，宽宽的肩膀衬得他背上那个军绿色的书包有点好笑。他朝那个持刀的人跑去，边跑边叫：“我报警了，警察马上就来了！”

那人一听，吼了一句：“小子，我叫你管闲事！”举着刀朝他追来。

男生转身就逃。

他跑得很快，身手也很灵活。往人堆里跑对他来说更安全些，但别人就有可能遭殃，所以男生净朝空旷的地方跑，一会儿就跑得不见人影了。

他跑得那么快，应该不会有事的，那人追不上他。牧叶青青自我宽慰着，也没兴致再逛书店，就朝外婆家走去；没走多远，就看到一辆警车呼啸而来……

外婆七十岁生日，除了外地的大姨一家没回来，小姨和舅舅一家都到了，爸爸妈妈也在。妈妈和小姨在厨房里忙活，其他人都在客厅里围着外婆，外婆很喜欢这种众星捧月的阵势。外婆以前是大学教授，习惯了很多人围着听她讲课，退休后十分寂寞；今天好不容易逮着了机会，便开设了家庭讲坛，大讲特讲。

牧叶青青乖巧地在一旁坐下，准备洗耳恭听，可外婆并不领情：“青青，到里屋写作业去，阳阳在里面呢。”

牧叶青青推开里屋的门，见那呆子果然在埋头苦干。

呆子叫邵阳，是外婆唯一的孙子，和牧叶青青同岁，都念高一。他乖得不像话，成绩好得一塌糊涂，简直是个考试机器。从小学一年级到高一，大考小考，他从没考“糊”过，始终保持年级前三名。不过他也呆得可以，除了考试，什么都不会，没听过《双截棍》，不知道NBA，体育每次都是六十分，滑板、溜冰、游泳……一样都不会，连泡面都不会煮，眼镜的度数倒是年年飙升。所以，牧叶青青背地里叫他“呆子”。

可一家人很看好这个呆子，外婆更是宝贝得不得了，常拿孙子教育外孙女：“青青，向阳阳学着点，你也蛮聪明的，就是努力得不够。”要不就是：“阳阳这回期末考试可又是全年级第一；你呢，班里才排名二十一。青青，你就是太漫不经心了。”

确实，青青念书念得漫不经心，从不会给自己加压，名次中等，可青青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她挺知足的。老师说，如果她不那么漫不经心至少可以前进十名。可她就是做不到，有太多的事让她分心了：动漫、电游、十字锈、韩剧，还有形形色色的发卡。

牧叶青青非常热爱收集发卡，看到别致的发卡就忍不住要买。她现在大约已收集了上百枚发卡，有铁的、木的、布的、陶瓷的、塑料的、树脂的、有机玻璃的……牧叶青青有一头柔亮的秀发，但她很少用这些发卡，只任头发随意地垂着，或用一根皮筋束在脑后。

每每外婆这样说的时候，牧叶青青就会默默地走开，别人还以为她不开心了，或是嫉妒邵阳了，其实她从不嫉妒那个呆子。她只是在想外公了。

外公三年前病逝了。她和呆子，牧叶青青虽然不能确定外公更喜欢谁，但外公至少不会对她说“向阳阳学着点”之类的话。外公喜欢让牧叶青青陪着他逛翠湖花鸟市场，常常什么都不买，只一路走走停停地逛过去。牧叶青青挽着外公的胳膊，外公不停地告诉她，这是什么鸟，那叫什么花。外公碰到熟人就和气地同人家打招呼，人家就夸他身体硬朗，气色好，或夸他的外孙女越来越漂亮了。外公就爱怜地摸摸她的头，呵呵地笑。

可是，身体硬朗的外公却因心脏病突然去世了，好长一段时间牧叶青青都没法接受这个事实。她常常想起外公，特别是在有些时候，非常想，想得心酸酸的，想流泪。

外公去世后，牧叶青青就不大愿意来外婆家了，特别是呆子也在的时候，省得当他的陪衬。

这会儿，呆子抬头看见她，用嘴努了努旁边的一张桌子，意思是，坐那儿，赶紧写作业。

可牧叶青青根本静不下心来写作业，刚才的一幕一直在她的脑海里一遍一遍像放电影似的，她很想说给一个人听。虽然眼前这个呆子不是一个很好的听众，但总比木头好。

于是，她不管呆子要不要听，就自顾自地说开了。

呆子抬起头，停住了笔，盯着牧叶青青，显然是被吸引住了。牧叶青青见呆子有兴趣听，说得更来劲了，最后夸张道：“我最后看见那个男生时，拿刀的人已经快追上他了——本来是不可能追上他的，可有个骑自行车的挡了他一下……”

“太危险了！”听完后呆子摇摇头，扶了扶眼镜说，“我们还是未成年人，现在不提倡未成年人见义勇为。”说完就埋头写作业了。

这句话让牧叶青青愣了半天，一时兴味索然，于是也拿出作业来写。

吃完饭，大家继续围着外婆开讲坛，而牧叶青青躲进了里屋给闵芝打电话。

刚才跟呆子说完后仍意犹未尽，牧叶青青又不由自主地即兴做了一些发挥，听得闵芝一惊一乍的。最后牧叶青青还不忘把呆子的话复述一遍。

“酷的够酷，呆的也够呆。”闵芝听了总结道。

这会儿听牧叶青青这样一说，闵芝有点不相信：“你没搞错？有这么巧？”

“身材很像，跑起来的姿势也像，就是没看清楚脸。”

“是上次没看清还是这次没看清？”

“都没看清。”

“想不想看清？”

“想！”牧叶青青干干脆脆地回答。

然后，俩人哈哈地笑成一团。 m2b4J95iNYrSmDAj3ryDHKSzQvr8ClLFiI2lcFl5YaEdqEwZK/AQNn/DAz0M6lw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