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把他的“宝贝”用报纸包好,都放进了壁柜,家里单调了很多,也似乎宽敞了很多。下了班,爸爸不再去“收破烂”,他要么翻翻报纸,要么帮妈妈择菜、剥点大蒜什么的。也许是因为爸爸那头省下了不少钱,妈妈最近添了几套新衣服。她兴致勃勃地把衣服试给他们看的时候,易扬和爸爸都一致叫好。
易扬其实是瞎起哄,他哪懂?爸爸会认真地点评一番,领口怎样,腰线怎样,裙摆怎样……
妈妈满意地进卧室去了,爸爸来到阳台上,望着下面不远处的一条小街。那条小街往右拐一个弯,就是古董跳蚤市场。易扬觉得爸爸的神态有些落寞。
在易扬看来,爸爸“收破烂”和没评上教授这两件事之间没有必然的联系。如果他还想“收破烂”就尽情地去收吧,至少,再去一次说不定还能找到宋天逸要的那种灯。
易扬总想帮宋天逸找到那样的灯,倒不是因为易扬骨头轻,美女一发话就屁颠颠地去忙活——其实,宋天逸后来没有再说起灯盏的事,没有再说才让易扬重视,不用挂在嘴边,一次就行。易扬觉得宋天逸已经拜托他了。
有人按门铃,易扬去开门。
是那个捡垃圾的老头。从那以后他真的每个月来一次,每次都满载而归。有时还有意外收获,妈妈会给他一些不穿了的衣服和鞋。
“谁呀?”妈妈在里屋问了一句。
“来收报纸的。”
“都捆好了,在阳台上。”
易扬将阳台上的两捆报纸拎到门口,过秤,老头掏出皱巴巴的票子给他。易扬转身正想关门的时候,那老头从蛇皮袋里掏出报纸包着的一个什么东西,递给他,并有些难为情地说:“这个……不知你们要不要?”
易扬疑惑地接过去,打开一看,是一件陶器,上下一小一大两个圆盘,圆盘之间是一根上小下大的、中空的圆柱,圆柱上还有一个手柄。
“你不认得吧,这是灯,我小时候用过这东西。”老头解释道。
易扬愣了愣,马上想到了电视里见过的灯盏的样子,没错,就是这种灯!
这时,爸爸冲了过来,一把夺过灯盏。
“我儿子在工地挖土方的时候挖到的,见你们喜欢收这东西……你们又对我这么关照……”
“我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妈妈站在了一旁。
“我们是很喜欢,谢谢!谢谢!”还没等妈妈说完,爸爸就赶紧用报纸把它重新包起来,“你下月再来吧。”说完,就把门关上了,好像怕老头突然反悔又要回去似的。
妈妈瞪着爸爸,翻了两下白眼,进厨房去了。
爸爸朝易扬使了个眼色,易扬心领神会地进房间写作业去了。爸爸把灯盏包好塞在一个角落里,进厨房殷勤地问妈妈有没有什么事需要他做……
吃完晚饭,妈妈忙着拾掇自己,化了淡妆,穿上刚才试过的新裙子,她约了一个从外地来出差的大学同学喝咖啡。这个时候妈妈差不多已忘了灯盏的事了。
等妈妈一走,爸爸就拿出灯盏——易扬知道,爸爸正盼着这一刻呢。
爸爸先是把它放在桌上,用一块湿纱布一点一点地擦拭,仿佛那是一个无比娇嫩的婴儿,他边擦边喃喃地说:“好东西,真是件好东西!”易扬看见爸爸兴奋得脸色泛红。
“看它的结构,不对称,很有空间美感。釉也好,几百年了还很有光泽,这应该是黑釉。而且它很完美,埋在地下,挖出来还没被磕破一点,真是奇迹!”爸爸点评道,然后把它拿在手上,凑在灯下细细地一寸一寸地端详,终于在底部发现了一个字——嘉。看得出,“嘉”字后面还有字,但已模糊难辨。
“这应该是制作时的年号。”爸爸若有所思地说,“嘉后面是什么呢?嘉庆?清朝的?距今大约有二百年;如果是嘉靖,那就是明朝的,距今有四五百年了,那价值就不一样了。但不管是什么时候的,”最后爸爸总结道,“这都是一件真正的古董。”
然后,爸爸上网,想看看有没有最近在本地挖出古墓的新闻,结果没有搜到。爸爸还说,等下次再见到那个老头时问问他,他儿子是在哪里挖到灯盏的。可是,很奇怪的是,从那以后,老头就再没来收过报纸。
“也许是因为战争,炮火摧毁了房屋,这盏灯就被埋在了地下。”易扬猜测到。
“多半是这样。”爸爸同意。
最后,爸爸决定找个行家鉴定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