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长会结束的第二天,易扬在校门口碰到了宋天逸。宋天逸破天荒地主动和他搭话。
“早啊。”宋天逸冲他友好地说,还抿嘴笑了笑。
这真让易扬有点受宠若惊。宋天逸是校花,成绩在全年级排前几名。这样的女生不把眼睛长在脑门上是不可能的事。虽然易扬成绩中上,长得也还算有型,但也不入她的法眼,像这样面带微笑地主动和他搭话几乎从没有过。
易扬愣了愣,也回她一个“早啊”。
“你爸真是个人物。”
“我爸?”
“昨天家长会见着你爸了,打扮得挺有个性。”
宋天逸是班长,开家长会时班干部都会到场,做些服务工作。家长会多半是妈妈来参加,但昨天妈妈出差了,所以是爸爸来参加的。
易扬才想起,昨天爸爸是穿着那件藏青色的对襟夹衣来参加家长会的。自从收古董以来,爸爸的衣着和行为举止也渐渐复古,爱穿对襟布扣衫,没事的时候手上揉搓着一对核桃,或摇一把泛黄的纸扇——其实已经秋凉了,根本不热。爸爸不抽烟,如果他抽,一定会端着烟斗抽。妈妈揶揄他说,往下是不是打算弄根小辫接上,再戴顶瓜皮帽?
真没想到,宋天逸对爸爸这么老土的衣着感兴趣。早知道,我也弄一件对襟布衣穿穿。易扬想。
“你爸是做什么的?”
“他在大学里教书,是教授。”易扬给爸爸升了一级,其实是副教授。“他喜欢收古董。”易扬觉得应该给爸爸的衣着做些注解。
“挺时尚的,现在复古就是一种时尚。”宋天逸很在行地说。
就这样,易扬和宋天逸在爸爸来参加一次家长会的第二天,变得投缘起来。
“你爸收的古董里有灯盏吗?”放学的时候,宋天逸问易扬。
“灯盏?”易扬没反应过来。
“就是在电视剧中古装戏里看到的那种,铜的陶的都行。”
“你喜欢这个?”
“不是啦,我们在排一出独幕剧,要有的话,希望可以借来当道具。”宋天逸是学校艺术团的台柱子。
回到家,易扬把爸爸的古董仔细地浏览了一遍。爸爸的收藏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有,包括鼻烟壶和马桶,就是没有灯盏。
推开爸爸妈妈卧室的门,易扬吓了一跳,他们居然都在——妈妈没在厨房做饭,爸爸没去“收破烂”。他们表情严肃地在说着什么事,见易扬进来,就打住了,妈妈起身去做饭,走了两步,回头冲易扬没好气地说了一句:“这儿没你的事,快去写作业。”
易扬觉得莫名其妙,问爸爸:“妈怎么啦?我又没惹她。”
爸苦笑一声说:“是我惹了她,我没评上教授。”
易扬想起早上他已经给爸爸升了“教授”,就不由得笑了笑。
“你还笑?我没评上教授这事儿好笑吗?”爸爸又疑惑又气恼地瞪着他。
易扬赶紧拣好听的说:“我笑是因为突然想起了我们班一位美女夸你,说你有个性、英俊、年轻、帅气、潇洒。”易扬添油加醋地哄爸爸开心。
爸爸的脸色果然好了许多,谦虚地说:“过奖过奖,不过我当年……算了,不提了。”看来爸爸今天是真的受了打击,不然他又会忍不住说起高中时的毕业照如何被小县城的照相馆放大挂在橱窗里,引得女孩们路过时都要有意无意地往橱窗里瞥一眼。
易扬同情地看着有点垂头丧气的爸爸。他发现爸爸头顶的头发开始变得稀疏了,就安慰爸爸说:“没事,副教授也挺好的。”
“唉,你妈说我玩物丧志,可她不知道,僧多粥少……”
爸爸与易扬虽是那种父子加朋友的关系,但他很少这样对易扬发牢骚。易扬感觉到,爸爸的情况是真的比较糟,他本来想和爸爸说说灯盏的事,但现在说这事显然不合时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