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终点还有二十米的时候,铁头惊叫一声,像突然中了一枪一样,一个踉跄,然后朝地上栽去……其他队员,有的不受影响继续保持着冲刺时该有的速度;有的稍稍迟疑了一下,然后纷纷冲向终点。
铁头摔得不轻,特别是右边的膝盖,血红一片。他两只手张开空罩着膝盖,手指使劲地往下掐,好像这样可以缓解伤处的剧痛,嘴里“咝咝”地吸着冷气。
“怎么样?这样能动吗?”沈老师蹲在他身边,紧张地问道。他一手抓住铁头的右脚踝,一手托着腿窝处,慢慢地抬起。
“可以……没事。”铁头龇牙咧嘴地说道。
“还好,没伤到骨头。”沈老师稍稍松了口气,“你,扶他去医务室。”沈老师扫了一眼周围的同学,然后看着我说,因为我已经跑完了,“其他人继续,下一组。”
我扶着铁头站起来,一步一挪地来到跑道边的树荫下,换下钉鞋,把他的和我自己的钉鞋鞋带系在一起,拎在手上,朝医务室走去。
铁头比我高不少,半边身子居高临下地压过来,我走得很吃力。他意识到了,尽量直立身子,但太多的重量移到右腿上他又受不了,嘴里哼哼唧唧的。
“没事的,我们走慢点。”我说着,把他的胳膊往自己这边拉了拉。
一路磕磕绊绊的,总算来到了医务室。
我是第一次来医务室。我体质很好,几乎不咳嗽、不发烧、咽喉不肿痛、胃不难受、不拉肚子、皮肤不过敏、不便秘……当然,也不会像铁头一样把膝盖摔得血肉模糊。
一走进医务室,我就被对面的“绿窗帘”吸引了,顿觉屋子里既阴凉又安静,让人不由得放松、心安下来。其实,“绿窗帘”不是真正的窗帘,而是密密的绿萝交织成的,厚厚实实,几乎密不透风,完美地挡住了西斜的阳光,看上去真是又养眼又实用。
铁头不再哼哼唧唧了,照着校医的吩咐,顺从地坐下,把右腿放在脚架上。
校医用酒精给铁头消毒,铁头忍不住“啊啊”地叫了起来。校医摘下口罩,凑近他的伤口,边消毒边“呼呼”地吹气。
校医看上去很和气,有耐心。她给铁头的伤口消好毒,然后上药、包扎,手势轻柔,一丝不苟。同时,她还慢声细语地嘱咐铁头注意事项:伤口保持干燥,不要碰水,隔天换药……
“绿窗帘”那里沙沙作响,鸟叫声不时地传过来,我扭过头去,就看见了一个奇幻的景象:窗台上有一块石头在微微发光,淡淡的绿色的荧光。
什么东西?我不由自主地走过去,拿起石头一看,光渐渐淡去,退缩到了石头中间……
那边,校医扶着铁头站了起来……我浑身一激灵,鬼使神差地把石头放进了兜里。
回寝室有一段长长的台阶要上,上到一半时我们坐下来休息。铁头苦着脸抱怨说,“真是倒霉,这一跤摔的,肯定和全省青少年运动会无缘了。”今天是选拔赛,学校田径队将选十名队员参赛。铁头的专项是四百米和八百米,这两项的成绩都不错,选上的可能性是很大的,谁想快到终点的时候会摔一跤呢。虽然没有伤到骨头,但现在右脚点地都痛,彻底恢复也要十来天吧。离运动会只有二十多天了,就算学校让他去参赛,歇个十来天,哪还有戏!
这让铁头十分沮丧,这一次运动会对他来说很重要,因为他将来想上体育专业,如果在运动会上成绩突出,高考录取时就能加分,说不定还有希望保送呢。
可以说,参加田径队的大部分同学都是这种想法,但我不是。我的学科成绩不错,没想着靠体育加分,我参加田径队只是因为自己喜欢加速度的感觉。我的专项是一百米和两百米,成绩一般,虽然名单还没公布,但十有八九也没有参赛资格了。
坐在这里能远远地看见操场的一角。今天是周末,校园里很安静,哨音和一阵阵的加油声隐隐约约地传了过来。铁头盯着那个角落发呆,神色郁闷而又沮丧。
我不知道如何安慰他,毕竟我们算不上是朋友,平时交流也不多。我们同年级但不同班,我家离学校近,不住校,只是训练的时候聚在一起。
我低着头,无聊地拨弄着钉鞋,先是惊讶他个子比我高,钉鞋却比我的还小一个码子,然后就注意到了鞋钉之间缠绕着的那些头发丝。我一根一根地把它们清理出来,一共有十根——深褐色的,有点自然卷,不粗也不细,很有光泽,无疑是铁头的头发。发质还真不错!
我心里一紧,突然想到了那个阴险的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