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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硬币上的菊花

艺术节和篮球联赛几乎同时进行。

那个春天,校园里热闹非凡,一派生机勃勃、歌舞升平的景象,每个人都显得热情洋溢、精神饱满、意气风发。

望着这可喜可贺的景象,闵芝忍不住自鸣得意地想:这一切都是因为她吗?

有一回,闵芝在高少仑面前不小心说漏了嘴,流露出这个意思,高少仑立刻义正词严地指出:“一个人哪有那么大的力量,别说你一个副部长,就是我这个学生会主席也没这么大的能量。这些活动,其实早就是学校素质教育的一部分,而且是相当重要的部分。”

高少仑说得很激动,额头上有几颗青春痘都涨成了紫红色,有点触目惊心,闵芝别过脸去。

这段时间,不断有上级部门莅临指导和兄弟学校来参观学习,高少仑常常陪同,部长也起劲地往前凑,也顾不上“倒计时”了。领导如果提出一个什么具体问题,校长便会让他们俩回答,这两个人就争先恐后滔滔不绝地说一通,但没人会提到闵芝。

这天闵芝和牧叶青青在食堂吃饭碰到欧阳骏,就凑在一起吃。一会儿褚竞来了,欧阳骏招呼他:“兄弟,过来,这儿有美女!”

闵芝瞪他,端起碗说:“那我走开,我可不是什么美女。”

欧阳骏按住她的碗,盯着她的脸说:“谦虚谦虚,不难看,凑合啦。”

褚竞走了过来,在欧阳骏旁边坐下。牧叶青青低头扒饭,几乎不敢看他。

大家聊着艺术节和篮球联赛的事,闵芝抱怨说:“这段时间累死了,辛辛苦苦地做事,功劳却都让他们占了去,这两个坏蛋!”

这话闵芝也向牧叶青青抱怨过几次,说他们如何如何抢了她的功劳。开始,牧叶青青也为她愤愤不平,后来听多了,她也不以为然了,依她的性格,要抢就抢去好啦,无所谓。而且有一回牧叶青青她们彩排的时候,校领导带了一帮人来参观,闵芝也在里面,那次没看见“那两个坏蛋”。当时,牧叶青青看见闵芝起劲地向别人说着什么,神采飞扬的样子。牧叶青青想,闵芝适合干这个,她进入角色了。闵芝从小学起就当班干部,事事要强,做什么都想要做到最好,不肯输给别人。

而欧阳骏和褚竞自然不明白闵芝那番话的意思,牧叶青青就给他们解释。正说着,有人来叫欧阳骏,于是他便过去了。一会儿部长也过来找闵芝说事。

他们都走后,牧叶青青和褚竞默默地扒着饭,气氛陡然间变得微妙起来,周围的嘈杂声像是被消音了一样,感觉原本闹哄哄的食堂一下子安静得像是考场。牧叶青青几乎能听见自己咀嚼的声音,很响、很难听。怎么会这样,她一下子紧张起来,而且突然觉得很饱,一口也吃不下去了,“呃——”天哪!她竟打起嗝来。

牧叶青青紧闭住嘴巴,不让“呃”冲出来。可是“呃、呃、呃”,一声接一声,简直是势不可当。

牧叶青青窘得满脸通红,不知如何是好。

“艺术节开幕那天晚上,我看见你跳舞了,”褚竞好像根本没听见牧叶青青打嗝似的,自顾自地说,“我中途走开了,只看到了你的一个舞蹈,就是你领舞的那个。”

牧叶青青竭力让自己安静,她想接下来他应该要夸自己了,不过,也不应该选在这个时候,多让人……可是,她却听见褚竞说:“你出场的那个动作跳错了,没有跟上音乐的节拍。”

牧叶青青一愣,目瞪口呆地望着褚竞:“你、你说什么?跳……错了?”

“是啊,我看得很清楚,你快了半拍。”褚竞正色道。

“真的吗?可是,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人人都这样说,大家都看出来了。没人告诉你吗?”

牧叶青青瞪着他,不知道说什么好,脸色越来越白。

“好了,”褚竞突然放松地一笑,“你不打嗝了。”

牧叶青青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他是有意吓她,果然把她的“呃”吓走了。

牧叶青青惊喜地“啊”了一声,声音有点娇憨、有点放肆,虽不是太大声,但还是有人听见了,好些人往这边看。牧叶青青赶紧抿住嘴,把头放得很低。可是,她这个样子越发让人觉得发生了什么,大家更好奇地往这边看。她真是坐不住了,说:“我吃好了,我先走了。”说着拿起碗就要走。

褚竞叉开五指罩住了她的碗。牧叶青青看着他的手,发现他的手指是那么长,而且指节不突出,手指显得纤细而匀称,有着几分女孩的秀气。只是食指有点红肿,裹了一块伤湿止痛贴,可能好久没换了,有点脏。

牧叶青青抬起头,看着褚竞。褚竞朝她一笑,说:“你不想知道自己跳舞到底跳得怎么样吗?在我看来……”

“不想?怎么会呢!太想了,尤其是‘在我看来’。”

可是,牧叶青青坐下后,褚竞却局促起来:“其实……我也不懂,不过……”说着,他横着食指,在鼻子上蹭了蹭。

牧叶青青觉得他这个动作很孩子气,像小男孩在拭鼻涕,她想没准他小时候就是个鼻涕虫。后来,牧叶青青发现,他尴尬、局促、不知所措的时候就喜欢这样蹭鼻子——不过,那块伤湿止痛贴也该换了。

后来,褚竞什么也没说。

等褚竞也吃好了,他们一同走出食堂;走出食堂不远,就碰到了欧阳骏。

“你们……吃到现在?”欧阳骏看看牧叶青青,又看看褚竞,然后他努力地打哈哈,但表情有点僵硬。

下午的课牧叶青青上得糊里糊涂,她竭力不让自己分神,可她总是忍不住要去想褚竞用食指蹭鼻子那个动作。他个子那么高,做那么幼稚的动作,却让人觉得好自然、好可爱。他多半是沉郁的,这个动作却让他一下子变得快乐起来、活泼起来。或者时光倒流,他干脆就变成了一个真正的小男孩,不讲卫生、无忧无虑。

对,是有点不讲卫生,那块伤湿止痛贴确实应该换了。

放了学,闵芝还有事,让牧叶青青先走。离公交车站不远的地方有一家药店,牧叶青青想,应该去买一盒伤湿止痛贴,于是就过去买了一盒。

当时,她并没想清楚:怎么给、怎么说、要不要给——她只是先去买了。

可是,这就坏了事。公交车来了,她掏钱包拿月票时,发现钱包不见了,书包和衣袋翻遍了都没有,难道是刚才买止痛贴的时候被人偷了?当时,身边好像是有几个人,都是女的,牧叶青青根本没在意。她记得付完钱后就把钱包随手往书包的外层一塞,然后把书包甩到背后……很有可能就是在那一刻被偷的。

牧叶青青有点沮丧,钱倒不多,一点零花钱,可是,被偷得一干二净,怎么回家呢?有好几站路呢。

牧叶青青又重新把书包的每一个角落和身上所有的口袋搜了一遍,只要能找到一块钱就可以坐到倒数第二站下,再走一站就行了。

谢天谢地,还真有“漏网之鱼”,她终于在牛仔裤的后兜里找到了一元硬币。正巧,车子来了,牧叶青青跳了上去,正想往投币箱里投币时,突然想到了什么,她缩回手,把硬币攥在掌心,愣了愣,转身跳下了车,车门在身后“哗”地关上了。

“神经病!”好像有人骂她,估计是她踩到了别人的脚。

牧叶青青站定后,慢慢地伸开五指,看着掌心的硬币。硬币半新不旧,是2001年版的,币面有一些划痕,翻过来是一朵花。什么花呢?凑得近些看,确认是一朵菊花——原来1元硬币上的花是菊花。她以前从没在意,也没人会这么仔细地打量一枚硬币吧。

然后,牧叶青青把硬币攥在手心——她记起来了,这是上次褚竞给她的“电话费”。

于是,她决定了,留着它,走着回去。

她把硬币攥在手心,一路走得兴致勃勃,也不觉得有多累,五站路很快就走下来了,攥着硬币的手汗涔涔的。她刚走进小区的大门,就看见了爸爸妈妈,他们正要出去找她。

第二天,第一节课是英语测验,牧叶青青心里暗暗叫苦,昨天走得太累,很早就睡了,根本忘了测验的事,一页书都没看。

“这回我死定了。”她凑到闵芝耳边悄悄地说。

“要不要我帮忙?”

牧叶青青摇摇头。她从不做这种事,她和闵芝这么铁,想作弊很方便,但她不是一个很在意分数的人。

除了两段翻译以外,其余的都是选择题。牧叶青青把有把握的题做完之后,还剩下二十分钟。看看大家都在埋头苦干,她也不好意思第一个交卷。

她傻坐了一会儿,就摸出了那枚硬币,在手里把玩了一会儿。她想,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来赌一把。先假设有字的一面是“对”,菊花一面是“错”。再选定一项:A或B、C或D,然后把硬币放在手里,两手合住摇动几下打开,看是字还是菊花,就知道选定的那一项是对还是错了。

牧叶青青全心全意地信赖着这枚硬币,她发现这枚硬币特别认可C,她选C的时候它多半都会是字。不过不管是哪一项,只要看见是字,牧叶青青就笃笃定定地把选项填上去。

闵芝见了笑她:“赌徒从来不会有好结果。”

可是第二天,卷子发下来后,结果让闵芝和“赌徒”本人都目瞪口呆。92分,居然比闵芝还多两分。而且,牧叶青青还注意到硬币选的只错了两题。

天哪,这居然是个宝物!牧叶青青赶紧把硬币找出来,捧在手心,千般万般感恩地望着。

闵芝拿过去,看了看,又扔回给她,断言道:“瞎撞的。”

牧叶青青不和她争,她认定了它,早就认定了——不管它会不会做英语选择题。 gR2WlXo2KBl6oopXCzqkAmGvX0xsrmOiK/1/EoiJRF8GAV23cDUqv/BbxLNWuHj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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