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骏和褚竞几乎同时注意到了在操场边跳绳的那个女生。
那女生穿了条很合身的牛仔裤,一件白T恤,修长的身体绷得很直,昂首挺胸,绳子被她扬得呼呼生风。她的两只脚像踩在弹簧上,轻快地交换着跳起,几乎见不着她的脚点地就又弹了起来,如蜻蜓点水一般。频率虽不是太高,但她已经跳了两百多下了,却依旧轻盈,甚至有点漫不经心,给人感觉她可以这样无休止地跳下去。
旁边还有几个女生围着她起哄。
“牧叶,行哟,厉害!”
“211,212,青青,加油!”
“青青,真的停不下来了?”
“牧叶,I服了You!”
……
在不远处的球场上打球的褚竞和欧阳骏不由得停了下来。他俩不同班,但都是学校篮球队的,褚竞打后卫,欧阳骏打中锋,两个人配合极佳,被誉为“三中篮球双星”。
“是不是又有一颗体育新星要升起了?”褚竞靠着篮球架说。
“没准儿。”欧阳骏把球越拍越低,最终压住它,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们先是被那个女生跳绳的姿态所吸引,从没见过有谁跳绳跳得如此优美、如此举重若轻。慢慢地,他们就觉得有点怪异了,那帮女生一会儿叫“牧叶加油”,一会儿叫“青青加油”,难道有两个人在跳?还有一个隐身了?
褚竞和欧阳骏相互眨眨眼睛,没看错,是一个人在跳。
那女生终于停下来了。
“总算停了,我还以为她被上了发条。”褚竞说,然后示意欧阳骏把球传给他。
欧阳骏把屁股底下的球扔给他,说:“我去弄清楚。”
欧阳骏就是这样,如牛顿一般,极富探索精神,绝不放过诸如“苹果为什么掉在地上”之类的问题。明明是一个女生在跳绳,可为什么周围的同学会叫两个女生的名字?这个问题应该搞清楚,也值得搞清楚。
“跳得不错!”欧阳骏走过去,大大咧咧地说。然后,他抱着双臂,很放松的样子,头稍稍有点侧偏,眼睛眯起,不经意地摆了个pose(姿势)。十年磨一剑,这个经典pose是他经过多年才琢磨出来的,他知道自己这个样子极具杀伤力,只要他使出来就没有不奏效的,更何况是对付刚进校的高一女生。
果然,叽叽喳喳的女生们静了下来,全都看着他。欧阳骏注意到那个跳绳的女生脸红扑扑的,几绺刘海湿漉漉地贴在白皙光亮的前额,柔美细长的眼睛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神情中似有几分傲慢,然后扭过头,好像又有一丝受到了赞美的羞涩感。
“他就是欧阳骏。”一个女生轻轻地说。
“哦,是他,好帅。”听说过他的人立马心领神会。
不认识他的便莫名其妙地问:“欧阳骏是谁?”
欧阳骏听不清她们在说什么,但知道她们在议论他。被女生议论,对他来说是常有的事,就像他打球时进球一样频繁和寻常。他笑了笑,朝她们走过去,然后朝正在上篮的褚竞努努嘴说:“我那位兄弟很好奇,刚才明明是一个人在跳绳,你们怎么会叫两个人的名字?我告诉他旁边还有一位隐身人,他说我痴人说梦。”
欧阳骏自以为说得很幽默,可一个女生扔给他一个“樟脑丸”说:“要你管——”
欧阳骏好脾气地笑笑,说:“我知道了,牧叶是学名,青青是小名。”
“错,叮——咚,扣十分。”另一个女生把欧阳骏的回答当作智力测验了。
“那……对了,和我姓欧阳一样,牧叶是复姓,青青是名。”
“没文化,百家姓里有姓牧叶的?”刚才向他扔“樟脑丸”的女生继续向他扔“樟脑丸”。
欧阳骏被当作了臭虫,被“樟脑丸”熏得有点吃不住了。还好有个女生是“昆虫”爱好者,于是便告诉他说:“牧叶是她父母的姓,她爸姓叶,她妈姓牧。”
于是,欧阳骏知道了,跳绳的女生叫牧叶青青。“是这样啊,牧叶青青,四个字的名字,好特别,过耳不忘。”
扔“樟脑丸”的女生拉着牧叶青青说:“走吧。”然后凑近和她咬耳朵,“你要当心,听说他是花花公子。”
欧阳骏没听见,还很友好地朝她们挥挥手说:“拜拜,我那兄弟等着我回话呢。”
回到球场上,欧阳骏得意地说:“你猜怎么回事,让你猜三次。”
褚竞没理他,继续上篮,只见他运球冲到篮下,一个漂亮的转身、起跳,右手一勾,球“唰”地穿过篮筐。
欧阳骏见褚竞不搭理他,便不再卖关子,自顾自地把打探到的情况说了出来。
褚竞仍旧无动于衷。刚才他还蛮有兴趣的,现在却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
欧阳骏住了嘴,在一旁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说:“你小子最近怎么回事?郁闷啦?让江校花甩了不开心?”
江校花名叫江泓,曾给褚竞写过一封情书。只要是褚竞打球她每场必到,热情呐喊助威不说,还不忘带一瓶矿泉水和一条白毛巾,中场休息时,就忙不迭地递水递毛巾。一开始,褚竞并不在意旁边是谁,抓过毛巾胡乱地擦一把,然后再猛灌几口水,连个谢字都没有。可在别人看来,他们的关系已经到了不需要客套的程度,相当于“老夫老妻”了。
后来,还是经欧阳骏的点拨,褚竞才明白事态的严重性,中场休息时就不再接江校花的水和毛巾。这使校花受到了打击,花容失色了几天,然后在一天放学后堵住褚竞,说要和他谈谈。
江校花扭捏嗫嚅了半天,褚竞才弄明白她的意思:几乎全校的人都知道他们很好,但她看出来了,褚竞并不喜欢她,她也不会纠缠。可这让她很没面子,怎么说人家也是校花。为了面子问题,她要放出风去,说是她甩了褚竞。褚竞虽然也属于校草级的人物,可毕竟是男生,打个哈哈就过去了。江泓之所以对褚竞说这些,是因为想得到他的默许,在谣言四起时希望他不要因为委屈而四处申辩。
褚竞眼睛眨巴了半天,好不容易弄清楚了校花的意思。于是,他根据自己的理解打了一个比方:“这就好像是我莫名其妙挨了谁一巴掌,然后高声叫道:‘打得好!’是不是?”
校花想了想,摇摇头说:“这个比喻不确切。不是要你说打得好,而是要你不吭声,就像……就像你没挨过打一样——对不起,我、我是不是很过分?”
校花说完,多少有点难为情地望着校草。
褚竞望着眼前这张面容姣好的脸,心里想:但愿我转过身就忘掉她。
他不动声色地冲她点点头说:“随你的便,我无所谓。”说完转身就走了。
之后关于这一类的话题,褚竞果然缄口不语,这让欧阳骏大跌眼镜。“怎么回事?难道你和她真有这么回事?我看不像哟。”
“班级篮球联赛怎么样?你看办得起来吗?”褚竞岔开话去。
三中的篮球是全市所有的中学里最强的,这里每年都会有一次班级联赛。可前不久学校放出话来,联赛只在高一高二的班级中举行,高三不参加。各个班的篮球队长合计以后决定,高三照例参加联赛,只不过把它变成“民间行为”。组织者就是欧阳骏和褚竞。
可欧阳骏看得出,褚竞现在对联赛也不关心,他好像有什么心事。欧阳骏虽然用江校花激他,但他确信,事情一定与那位校花无关。
这个时候,远处传来一个声音,好像是在叫褚竞。褚竞抬头一看,变了脸色,忙把球扔给欧阳骏,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