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挽宜曾努力讨他开心,曾努力证明自己的好,可在他眼里,捏个小人就是脏东西。
“收起你的脏东西,滚出去。”他嫌弃至极。
当时风挽宜没有哭,因为她的母亲在乡下临终前,就说“女子当自立自强,离了男人,也要好好的笑。”
是,那可能是她母亲的气话,毕竟被辜负了,毕竟她一个女人离了风清岚也要生孩子养孩子,所以她母亲教自己的孩子委屈和悲痛了也不可哭泣。
生离死别怎能不哭,满腔委屈哪能不哭。
原来,委屈是藏不住的。
呼吸变得越来越艰难,她想,她可能要解脱了。
眼看风挽宜脸色发白,瞳孔涣散。容辰终是松了手,她也轻飘飘地像一片无辜的雪花跌在地上,狼狈又凄美。
风挽宜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每一口呼吸都是钝痛的。
容辰的手指握成拳头藏在宽袖里,指尖还有触摸她的温度,微妙的感觉萦绕在心上很奇怪。
他说:“即是妾,就得守孝,但这个孝是一辈子,一辈子不得簪花抹粉!不得穿白色以外的衣裳!若有违抗,我定叫你在那口棺材里永远出不来。”
听到棺材二字,风挽宜凛凛地颤抖着。
她恐惧,害怕,永远也忘不了她在那口棺材里经历的事。
容辰走的时候,不忘回头冷笑一声“十姨娘!”
是,她从棺材里出来后,她的新身份——十姨娘。
她和他本有婚约,她也喜欢他……
他却把她摁进棺椁里同他父亲的尸体冥婚。
从此他的一句“十姨娘!”便囚着她在方寸中慢慢沦亡。
夜深了,她坐在角落里呜呜咽咽地哭泣,她想要说话,可她说不出口,因为残忍没有人道的冥婚仪式,她受到惊吓失了声。
一个连话都说不出的人,要怎么证明自己的清白,要如何解释自己没有做过杀人的事?
即便解释清楚又能改变什么呢?
人前,她是容老家主的小妾,人后,她是别人耻笑的话柄。
风挽宜的性子向来温顺,以前是,现在更是。
丫鬟私下都在议论纷纷。
“十姨娘来了之后一句话也没有同人说,不会哑了吧?”
“谁敢跟她说话,就算不哑也是个活哑巴。”
是啊,谁敢跟她说话,就算她没哑,她也是个活哑巴。
不仅没有人跟她说话,她困在方寸间哪也去不了。
没事就站在院子里,抬头看看天上的云卷云舒,一看就是半天。
他人皆笑她是个傻子。
她也觉得自己是个傻子。
仆人送了饭菜来,因为守孝的她只能菇素,她倒不介意膳食的苛刻,反正她是自清苦乡间长大的人,连树根都吃过。
十四岁的样子本就没有完全长开,如今更瘦更小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个十岁左右的孩子。
清瘦的她总是一袭白衣,简单挽起的头发别着一枝白色花朵,远远看去像是迷失在人间的仙子,不像带孝的凡女。
有时候,容辰也会远远地看她一眼。
她安静的样子,像是活在画中的仕女,与院中的花草树木美作一体。
越是如此,他越是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