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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 见

九流皆言道。道者彼也,能道者此也。白萝门书谓之陀尔奢那, 此则言见,自宋始言道学, 理学、心学皆分别之名 。今又通言哲学矣。道学者,局于一家;哲学者,名不雅故,搢绅先生难言之。孙卿曰:“慎子有见于后,无见于先;老子有见于诎,无见于信;墨子有见于齐,无见于畸;宋子有见于少,无见于多。” 《天论》 。故予之名曰见者,是葱岭以南之典言也。见无符验,知一而不通类,谓之蔽。 释氏所谓倒见见取 。诚有所见,无所凝滞,谓之智。 释氏所谓正见见谛 。自纵横、阴阳以外,始征藏史,至齐稷下,晚及韩子,莫不思凑单微,斟酌饱满。天道恢恢,所见固殊焉。旨远而辞文,言有伦而思循纪,皆本其因,不以武断。今之所准,以浮屠为天枢,往往可比合。然自雒闽诸师,比物儒书,傅之大乘,卒其所拟仪者,如可知,如不可知;如可象,如不可象。世又愈衰,文儒皆巧诋之曰:是固不可以合。夫终日之言,必有圣之法;百发之中,必有羿、逢蒙之巧。自马鸣、无著皆人也,而九流亦人也,以人言道,何故不可合?有盈蚀而已矣。夫其 者,印度诸文学,始有地、水、火、风诸师;希腊放焉,希腊自闼利史明万物皆成于水。中夏初著书者即《管子》,《管子》亦云:水者,“万物之本原,诸生之宗室。”“集于天地,藏于万物,产于金石,集于诸生,故曰水神。” 《水地》 。夫其简者,莫不曰道不可卷握视听,不可有,不可言也。浮屠虽至精,其言何择? 且简者即有同,博约淖微之论,宁一切异耶?要举封界,言心莫眇于孙卿,言因莫远于庄周,言物莫微于惠施。 《列子》所言,亦往往有合。然其书疑汉末人依附刘向《叙录》为之,故今不举

孙卿曰:“人生而有知,知而有志。志也者,藏也;然而有所谓虚,不以已藏害所将受谓之虚。心生而有知,知而有异。异也者,同时兼知之;同时兼知之,两也;然而有所谓一,不以夫一害此一谓之壹。心卧则梦,偷则自行,使之则谋。故心未尝不动也,然而有所谓静,不以梦剧乱知谓之静。” 《解蔽》 。藏者,瑜伽师所谓阿罗耶识。 此从真谛译,真谛又译阿梨耶,玄奘则译阿赖耶。今审其音,以阿罗耶为正。本作 玄奘译义为藏识,校其名相,亦可言处,亦可言藏,当此土区宇之义。如山名希鬕罗耶, 希摩为雪,阿罗耶为处,合之为希鬕罗耶,译言雪处,亦得译为雪藏。又凡人所居室,并以阿罗耶名 。谓其能藏、所藏、执藏。持诸种,故为能藏矣。受诸熏,故为所藏矣。任诸根,故为执藏矣。若圜府然,铸子母之钱以逮民,民入税,复以其钱效之圜府。圜府握百货轻重,使无得越,故谓之藏。能藏、所藏,书之所谓志也。 志即记志之志 。而藏识者无覆, 《成唯识论》 。无覆故不以已藏害所将受。异者,瑜伽师所谓异熟。异熟有三,孙卿之言,当异类而熟也。以藏识持诸种,引以生果,名异熟识。而六识名异熟生,异类而熟。官有五根,物有五尘,故知而有异。凡人之知,必有五遍行境,谓之触、作意、受、想、思。 解见《原名》 。五遍行者,与阿罗耶识相应。当其触受,色声香味触,可以同时兼知也。验之燕游饮食者,持觞以手,歠之口,臭之鼻,外接技乐歌儿,物其仪容,闻其奏诵,则耳目兼役之。五者辐凑以至于前,五官同时当簿其物。虽异受,大领录之者意识也。内即依于阿罗耶识,不愆期会,与之俱转,故曰不以夫一害此一。 《瑜伽师地论》五十一云:云何建立阿赖耶识与转识等俱转转相?谓阿赖耶识,或于一时唯与一种转识俱转,所谓末那。何以故?由此末那我见慢等恒共相应思量行相,若有心位若无心位常与阿赖耶识一时俱转,缘阿赖耶识以为境界,执我起慢思量行相。或于一时与二俱转,谓末那及意识。或于一时与三俱转,谓五识身随一转时。或于一时与四俱转,谓五识身随二转时。或时乃至与七俱转,谓五识身和合转时。如诸心所法,虽诸心所法性无有差别,然相异故,于一身中一时俱转,互不相违。如是阿赖耶识与俱转识,于一身中一时俱转,当知更互亦不相违。又如于一瀑流,有多波浪一时而转,互不相违。又如于一清净镜面,有多影像一时而转,互不相违。如是于一阿赖耶识,有多转识一时俱转,当知更互亦不相违。又如一眼识,于一时间,于一事境,唯取一类无异色相,或于一时顿取非一种种色相,如眼识于众色,如是耳识于众声,鼻识于众香,舌识于众味亦尔。又如身识,或于一时顿取非一种种触相,如是分别意识,于一时间或取一境相或取非一种种境相,当知道理亦不相违。按五遍行境,要至想位,方有时期先后,同时不得容两想矣。触作意受,同时得容种种诸觉,非特阿罗耶识为然,即在意识亦尔。今世言心理学者,于此多不能解。不悟五遍行境,前三如面,意识与五识偕行;后二如线,独任意识。故前三有同时俱觉,后二无同时俱觉。今人既不知有阿罗耶识,又不知有五识,独以意识擅识之名。无五识身而意识可以同时俱觉,宜其困于辞说矣

庄周亦云:“心无天游,则六凿相攘。” 《外物》 。游者,旌旗之流,流虽多,一属于 。谓之天游,指 以拟阿罗耶,指流以拟六识。无阿罗耶,则六根六识相纷拿,斯执藏之说已。凡意之起,有定中独头意识者,有散位独头意识者,有梦中独头意识者,有明了意识者,有乱意识者。 独头意识,谓不与五识俱转。明了意识、乱意识,即与五识俱转 。梦中独头意识,书之所谓梦也。散位独头意识,书之所谓谋与自行也。心也者,“出令而无所受令”。故有自禁,自使,自夺,自取,自行,自止。 《解蔽》 。当其自使,则有所虑画会计,谓之谋。偷而不自使,又不自禁,如纵猿之在林者,动躁不息,处则思佚荡,手足蠕蠕无所制,谓之自行。 按,此即近人所谓盲动、直动 。然而阿罗耶识善了别。 《成唯识论》 。意识有以梦剧乱,是则无乱。 按荀子言心,兼阿罗耶意识,此则其未析处 。彼以阿罗耶识为依,足以知道。马鸣有言,心真如相,示大乘体;心生灭相,示大乘自体相用。 《大乘起信论》 。此之谓也。故曰:“未得道而求道者,谓之虚壹而静。作之,则将须道者之虚,虚则入;将事道者之壹,壹则尽;将思道者之静,静则察。” 《解蔽》。旧有误,从《读书杂志》校 。作之者,彼意识也。意识有枝、有倾、有贰,不恒虚、壹、静。能虚、壹、静,若则足以体道。 按道者即道,犹之言道体耳。《杂志》以道者为道人,非是 。孙卿又曰:“心也者,道之工宰也;道也者,治之经理也。” 《正名》 。其能知八识者矣。生之所以然者谓之性,性之和所生,精合感应,不事而自然,谓之生。 此句性字、生字旧误倒 。“性之好、恶、喜、怒、哀、乐谓之情。情然而心为之择谓之虑。心虑而能为之动谓之伪。虑积焉、能习焉而后成谓之伪。” 《正名》 。心者,兼阿罗耶与意识。性者为末那,末那有覆。 《成唯识论》 。执我以起慢,谓之恶之本。故曰性恶而心非恶,非恶故为道工宰。生之所以然者谓之性,断性则无生。 即释氏所谓断四烦恼也 。不然,则有礼义法度化性而起伪者,使我见伏,弗能使我见断。 按,孙卿言性,指生之所以然者,故谓之恶。世人言性无善无恶者,即以心体为性。由其所指之性有异,故立说有殊,其实非有异也。言性善者则反矣 。持世之言徼诸此。陈义则高,经事则庳,此亦孙卿之所短也。

庄周说万物之聚散,始于黜帝,中于缘生,卒于断时。黜帝者,先徼诸物。故曰:“言之所尽,知之所止,极物而已。睹道之人,不随其所废,不原其所起,此议之所止。”“季真之莫为,接子之或使。”“在物一曲,夫胡为于大方!” 《则阳》 。莫为者,万物皆自生;或使者,本诸造物。万物,物也,造物者非物邪?孰指尺之者,无指尺则无验,是狂举也。造物者物邪?且复有造之者,如是则无穷。故言有帝者两不立。乌不日黔而黑,鹄不日浴而白,无因之论。 按,印度无因论师,亦言孔雀种种缬目光明可爱,皆自然生 。所以黜帝也。推而极之,“无物不然,无物不可”。“万物皆种也,以不同形相禅;始卒若环,莫得其伦。” 《寓言》 。则万物皆递化矣。 此即达尔文生物进化之说,亦近数论细身轮转之说 。“生也死之徒,死也生之始”。 《知北游》 。则万物皆轮转矣。 此即轮回之说,白萝门、庄子、柏剌图皆同,非独释氏也 。然则权说以黜帝也,未能过物。故设有待之对,仲尼曰:万物“有待也而死,有待也而生。吾一受其成形,而不化以待尽。” 《田子方》 。景之谕罔两曰:“吾有待而然者耶?吾所待又有待而然者耶?吾待蛇蚹蜩翼耶?” 《齐物论》 。彼其有待,浮屠谓之十二缘生。缘生始无明,卒之生死。然无明复由生时覆障,从是寻责始生;以后异熟责前异熟,异熟之初不可尽,所待亦与为不可尽,待可疑也。故曰:“莫知其所终,若之何其无命也?莫知其所始,若之何其有命也?” 《寓言》

若然,始者果不可知,即万论若兔角牛翼矣。是故为设泰初。“泰初有无,无有无名。一之所起,有一而未形。物得以生,谓之德。未形者有分,且然无间,谓之命。留动而生物,物生成理,谓之形。形体保神,各有仪则,谓之性。性修反德,德至同于初。同乃虚,虚乃大。合喙鸣,喙鸣合。与天地为合。其合缗缗,若愚若昏,是谓玄德,同乎大顺。” 《天地》 。则此言德者如也,虽物亦如也。如不自生,于如而有无明。自视若两,是故有所得而生矣,浮屠谓之共无明。有所得,是故有分,浮屠谓之不共无明。有分为物,是故有理,浮屠谓之界,亦曰种子,依阿罗耶,若恶叉聚。 本《成唯识论》 。地、水、火、风、空、时、方、我,皆界也。然则有德有分,未有时也,物生成理则有时。案始有相,相又有名,谓之喙鸣。名者,声之音均诎曲。 《成唯识论》 。以是命相,若终古无名者,即道无由以入。本其有名,故与天地合。浮屠志之曰:“若知一切法虽说无有能说可说,虽念亦无能念可念,是名随顺。” 《大乘起信论》 。而庄周亦谓之大顺。性修反德,德至同于初,谓之合喙鸣。觉者之言与不觉者之言,非有异也。浮屠有言,希有陀罗尼者,过诸文字,言不能入,心不能量。所以者何?此法平等,无高无下无入无出,无一文字从外而入,无一文字从内而出,无一文字驻此法中,亦无文字共相见者。 《大般若经》五百七十二 。故曰“其合缗缗,若愚若昏,是谓玄德,同乎大顺”矣。

虽假设泰初者,亦随顺言说已。彼物不生,彼理不成,乌得有泰初?夫未成乎心,无是非。 《齐物论》 。未成乎心,亦不得有今故。故曰天籁者,“吹万不同,而使其自已”。“旦莫得此,其所由以生”。 《齐物论》 。知旦莫之所生,起于人心分理,至矣,不可以加矣。为说者曰:有一、有德、有命、有物、有形,皆因与果也。有因果者必有第次。时若未生,何由以施因果?浮屠小乘通之曰:诸法于世转时,由位有异,非体有异。如运一筹,置一位名一,置十位名十,置百位名百。虽历位有异,而筹体无异。如是诸法经三世位,虽得三名,而体无别,以依作用立三世别。 《大毗婆沙论》七十七 。此谓以作用故有时,非以时故有作。犹不决,大乘通之曰:因与果者,如称两头,氐卬时等。 《成唯识论》 。今物在衡一端,一端重故俯,俯故彼一端仰。以此俯故彼仰,俯者为因,仰者为果,然俯仰非异时。故虽无时而有因果,谓之恒转。恒者不断,转者不常。夫世人乱于喑醷之物、强阳之气,不知其反。圣人者,兼爱之,故兼觉之。虽然,宇之所际,宙之所极,“有穷则可尽,无穷则不可尽。有穷无穷未可知,则可尽不可尽未可知”。“而必人之可尽爱也,悖”。《墨子》释之,以为无穷不害兼。 《经说》上、下 。其义不究,故设未有天地之问。由第一义计之,无古无今无始无终,三世者非实有也。由世俗计之,古犹今也。时不尽,故圣人之爱人终无已者,亦乃取于是者也。 《知北游》 。浮屠所谓“摄化众生尽于未来”。 《大乘起信论》 。虽然,庄周方内之圣哲也,因任自然,惟恒民是适,不务超越,不求离系。故曰若人之形,万化而未始有尽,乐不胜计。 《知北游》 。虽足以斥神仙轻生死,若流转无极何!此亦庄周之所短也。

惠施历物之意,庄周曰:“其道舛驳,其言也不中。”又毁其徒,谓之“饰人之心,易人之意;能胜人之口,不能服人之心”。观其所述,惠施持十事,辩者与惠施相应,持二十一事。 《天下》 。辩者之言,独有飞鸟、镞矢、尺捶之辩,察明当人意;目不见、指不至、轮不蹍地,亦几矣。其他多失伦。夫辩说者,务以求真,不以乱俗也。故曰狗无色可,云白狗黑则不可。名者,所以召实,非以名为实也。故曰析狗至于极微则无狗可,云狗非犬则不可。观惠施十事,盖异于辩者矣。本事有十,约之则四,四又为三。

一事:“至大无外,谓之大一;至小无内,谓之小一。”又曰:“无厚不可积也,其大千里。”此故为自牾以见趣也。大未有不可斥,小未有不可分。虽无利器致之,校以算术可知也。诸在形者,至小为点,白萝门书谓之频度。 引点以为线,谓之耏佉。 比线以为面,谓之娑摩角那。 倍面以为体,谓之滃伽。 点者,非自然生,犹面之积已,故因而小之。点复为体,谓之小一可也。点复可析,絫下而点无尽,以为无内非也,因而巨之。体复为点,谓之大一可也。体复可倍,絫上而体无尽,以为无外非也。今夫言极微者,顺世胜论以为无方分。无方分者,谓之因量极微。极微著见为子微,以为有方分。有方分者,谓之果色极微。 前者今通言原子,后者今通言分子 。果色极微,书之所谓小一也。因量极微,书之所谓无厚也。浮屠难之曰:诚无方分,日光照柱,何故一端有荫?承光发影,必有方分明矣。有方分者则有上下四极,是为六际。一不为六,六不为一,以六为一,不可。 约《瑜伽师地论》、《佛性论》、《成唯识论》说 。惠施固知之,言无厚不可积,又称其大千里。不可积者,尚无杪忽,安得千里哉!要以算术析之,无至小之倪,故尺度无所起。于无度立有度,是度为幻。度为幻,即至大与至小无择,而千里与无厚亦无择。白萝门书道瓢末 之空,与特萝骠 之实相受。 瓢末今此为空间、真空,特萝骠今此为实 。瓢末分刌节度不可量,故特萝骠分刌节度亦不可量。若画工为图矣,分间布白,杂采调之,使无高下者而有高下,使无窐突者视之窐突。故曰天与地卑, 卑借为比 。山与泽平。是分齐废也。我知天下之中央,燕之北、越之南是也。是方位废也。南方无穷而有穷,是有际无际一也。连环可解,是有分无分均也。

二事:“日方中、方睨,物方生、方死。”诸言时者,有过去、见在、未来。过去已灭,未来未生,其无易知;而见在亦不可驻。时之短者,莫如朅沙那。 旧译刹那,按文本作 旧译简尔 。而朅沙那非不可析。虽析之,势无留止。方念是时,则已为彼时也。析之不可尽,而言有时,则是于无期立有期也。势无留止,而言是时,则彼是无别也。故虽方中、方睨、方生、方死,可诸有割制一期。命之以今者,以一朅沙那言今可,以一岁言今犹可。方夏言今岁,不遗春秋;方禺中言今日,不遗旦莫。去者、来者,皆今也。禺中适越, 时而至,从人定言之,命以一期,则为今日适越矣。分以数期,则为昔至越矣。以是见时者唯人所命,非有实也。 按今日适越而昔来,《齐物论》作今日适越而昔至,是来训至也

三事:“大同而与小同异,此之谓小同异;万物毕同毕异,此之谓大同异。”物固无毕同者,亦未有毕异者。浮屠之言曰:从一青计之,以是青为自相,以凡青为共相,青同也。以凡青为自相,以赤、白、黄、紫为共相,显色同也。以显色为自相,以声、香、味、触为共相,色聚同也。 色聚之色,谓诸有对者皆名为色 。以色聚为自相,以受、想、行、识为共相,法同也。 本《成唯识论》述记说 。无毕同,故有自相;无毕异,故有共相。大同而与小同异,此物之所有;万物毕同毕异,此物之所无。皆大同也,故天地一体;一体故泛爱万物也。惠施之言,无时、无方、无形、无碍,万物几几皆如矣。椎捣异论,使齑粉破碎,己亦不立。唯识之论不出,而曰万物无有哉,人且以为无归宿。故天命五德之论斩而复孳。己虽正,人以为奇侅;《驺子》、《南公》虽僻违,人顾谓之眇道。 按,驺衍深疾公孙龙之论,盖阴阳家与名家相忌也。延及汉世,是非错盭矣。汉世经师,率兼阴阳,名家之传遂绝 。此亦惠施之所短也。

尚考诸家之见,旁皇周浃,足以望先觉,与宋世鞅掌之言异矣。然不能企无生而依违不定之聚者,为其多爱,不忍天地之美。虽自任犀利,桀然见道真,踌躇满志则未也。印度虽草昧世, 渴吠陀主有神,已言其有无明,不自识知,从欲以分万类矣。 按,印度旧教本有神,而与犹阿罗比耶言有神者绝异。彼以造物归美于神,此以造物归过于神。故吠檀多家得起泛神之说。异夫二教之谄曲也 。其后明哲间生,至于浮屠,虽精疏殊会,其以人世幻化一也。中夏唯有老子,明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犹非恶声。 按《老子》本言失德而后仁,是不仁非恶名也 。高者独有随化;不议化之非,固稍庳下。庄周所录,惟卜梁倚为大士。周数称南郭子綦,言吾丧我,则是入空无边处定也。 《大毗婆沙论》八十四云:法尔初解脱色地名空无边处,依等流故,说此定名空无边处,谓瑜伽师从此定出,必起相似空想现前。曾闻苾刍出此定已,便举两手扪摹虚空。有见问言,汝何所觅。苾刍答曰:我觅自身。彼言汝身即在床上,如何余处更觅自身?此即“吾丧我”之说 。其师女偊自言,无圣人才;有才者独卜梁倚。守而告之,参日外天下,七日外物,九日外生。“已外生矣,而后能朝彻;朝彻而后能见独,见独而后能无古今,无古今而后能入于不死不生。” 《大宗师》 。此其在远行地哉。 案外天下至于外生,则生空观成矣。朝彻见独至于无古今,则前后际断,法空观成矣。凡二乘皆有生空观,无法空观。大乘有法空观者,非至七地,犹未能证无生。此既成法空观,又入于不死不生,故知为七地尔。又彼下云,其为物无不将也,无不迎也,无不毁也,无不成也,其名为撄宁。撄宁者,撄而后成者也。所谓物者,谓如来藏。随顺法性,故无不将迎。一切染法不相应,故无不毁。究竟显实,故无不成。依本觉有不觉,依不觉有始觉,故撄而后成。晋宋古德, 以庄周傅般若,诚多不谛。隋唐诸贤,必谓庄氏所言悉与大小乘异,亦为不称。如其所述卜梁倚事,虽欲立异,何可得耶! 子綦既不逮,庄周亦无以自达。惜夫!然七国名世之流,其言挥绰,下本之形魄,其上至于无象,卒未有言气者。 言气多本之阴阳、神仙、医经之说,非儒、道、名、法所有。道家书可见者,今尚有《列子》,而《天瑞》篇有太素等名,又云《易》变为一,一变为七,七变为九,皆近“易纬”之说。晚周道家必不为此沾滞之论也,故疑《列子》本书已亡,今本乃汉末人所伪作。又《淮南》亦依托道家,尤多言气,此所以异于晚周。《淮南鸿烈》,兼说《庄子》,《文选·入华子冈》诗注引淮南王《庄子略要》曰:江海之士,山谷之人,轻天下细万物而独往者也。司马彪曰:独往,任自然,不复顾世也。按据《经典释文》,司马彪所注《庄子》五十二篇,视郭象多十九篇,乃《七略》之旧。盖淮南为《庄子略要》,即为杂篇之一,故彪得注之也。今其书已不传 。自汉任阴阳之术,治《易》者与之糅,中间黄巾祭酒之书浸以成典。讫于宋世,儒者之书盈箧,而言不能舍理气,适得土苴焉。 KVwjuezz+6j8L5gRebou5W2yDWfF8lDsB4b23uM9HrK5EKMjxwLDW08J49NmdUZ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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