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基什尼奥夫
寄圣彼得堡
1820年9月24日
亲爱的兄弟,我对不住你的友情,就以一封长信和一番详谈来赎我之过。从勒达 的蛋说起吧。到达叶卡捷琳诺斯拉夫尔后,我感到寂寞,沿着第聂伯河漫游,洗了一次澡,得了热病,这是我的老毛病。拉耶夫斯基将军带着儿子和两个女儿 去高加索,在犹太人的农舍中找到了我,正说胡话,没有医生,只有一杯冰冻柠檬水。他的儿子(你知道我们的密切关系,他的大力帮助使我永远难忘)提议我去旅行,去洗高加索矿泉水,与他随同的医生 使我相信路上不会送掉性命,英佐夫 祝我一路顺风——在马车上我一直病卧着;过了一个星期痊愈了。我在高加索住了两个月;矿泉水对我来说太必需了,帮了大忙,特别是热的硫矿泉。同时我还洗硫酸温泉,冷的铁矿泉和酸矿泉。所有这些医用喷泉彼此间的距离都不远,都在高加索山最末的余脉上。遗憾的是,我的朋友,你没能和我一起观赏这逶迤壮丽的山脉;从远处看它们那冰雪覆盖的峰顶,在明媚的霞光中就好像神奇的彩云,五光十色,凝然不动;遗憾的是你没能和我一起登上陡峭的五峰山顶:别什图,马舒克,铁山,石山和蛇山。高加索地区,亚细亚的炎热带,所有一切都令人兴趣盎然。叶尔莫洛夫 在这里名闻遐迩,勋播四方。野蛮的契尔克斯人闻风丧胆;他们古来就有的粗莽行为正在消失。路途之上变得越来越安全,人员庞大的护送队成为多余的了。应该相信,这个被征服的、至今尚未给俄罗斯带来任何实际好处的地区,它将很快使我们与实行正当贸易的波斯人接近起来,将使我们在未来的战争中不会遇到障碍——并且或许拿破仑征服印度的幻想计划能被我们所实现。我到了库班河畔的边防站——欣赏了我们的哥萨克——他们时时刻刻骑在马上,时时刻刻准备战斗,时时刻刻防备着!我还去眺望过自由的山地居民那散布着敌意的田野。我们身边跟着六十个哥萨克,后面拖着填满火药的大炮,带着点燃的炮捻,尽管契尔克斯人现在顺从多了,但不能对他们掉以轻心;为了得到大笔赎金——他们准备着袭击俄罗斯的著名将领。在那里,贫寒的小军官乘驿车赶路是安全的,但一个达官贵人就可能轻易地落到某个车臣人的套马索里。你知道,这种危险的阴影正有助于幻想力的发挥。以后有时间给你读我的黑海和顿河哥萨克见闻录 ——现在就不谈它了。从塔曼半岛——古代的特穆塔拉坎公国——望去,克里米亚海岸就展现在我眼前了。我们由海上来到刻赤。我当时想,在这里我将见到米特里达悌陵墓的废墟,在这里我将见到庞梯卡培城的遗迹 ——在城外不远一座山上的墓地中央,我看见有一堆粗粗雕琢过的危耸的垒石——我注意到上面几个出自人工的梯级。这就是陵墓——古代的塔楼的基础吗?——我不知道。几俄里之外,我们伫留在金岗 上。石阵,凹于地面的沟壕——这就是庞梯卡培城留下的一切。毫无疑问,被岁月所堆积的大地下掩埋着很多宝藏。有个法国人 从圣彼得堡被派来挖掘——但他既缺少资金,又缺少资料,就像我们通常发生的情形一样。从刻赤我们来到卡法 ,歇脚在勃隆涅夫斯基 处,这是个为政廉洁、两袖清风而令人起敬的人。现在他受了审判——就像维吉尔笔下的老头 一样,在离城不远的海边上种园子。葡萄和扁桃成了他的收入。他不是个睿智的人,但掌有关于克里米亚这个重要而被忽略的地区的大量资料。我们由这儿从海上靠着塔夫里达海岸前往尤尔祖夫,拉耶夫斯基一家就住在那里。夜间在船上我写下了那首寄给你的“哀诗”;还没有签名就转归格列奇 了。船驶到一座被杨树、葡萄、月桂和柏树所覆盖的山前;那里到处都掩映着靼鞑人的村落;船停靠在尤尔祖夫。我在那儿住了三个星期。我的朋友。我在尊敬的拉耶夫斯基家中度过了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我在他身上看到的不是英雄、俄罗斯军队的光荣;我爱他是因为他是一个睿智、心灵纯朴而美好的人,一个胸襟宽大、情殷意切的朋友,一个始终和蔼可亲的主人。他是叶卡捷琳娜时代的见证人,十二年 的纪念碑;一个没有偏见、性格坚强而多愁善感的人,他无意之中会使每一个充分了解和肯定他的崇高价值的人依恋于他。他的长子 将会更有名望。他的几个女儿 都很美,长女是个不平凡的女子。你想想,我是不是幸福啊:在可爱的家庭环境中那种自由自在、无忧无虑的生活;那种我如此喜欢、我从未尽情享受过的生活——幸福的、炎热的天空;美丽的疆域;令想象如愿以偿的大自然——山峰,花园,大海;我的朋友,我的一个心爱的愿望就是再一次见到炎热的海岸和拉耶夫斯基一家。你我能见面吗?会很快相聚一堂吗?现在我独处在令人感到荒凉寂寞的摩尔达维亚,至少给我写封信吧——感谢你的诗,如果写散文我会更加感谢你。看在上帝分上,你要把诗看作一个善良智慧的老婆婆,有时可以顺便去她那儿一下,来暂时忘却那谣言、报纸和生活中的烦杂事务,靠她那可爱的俏皮话和故事图一时快活;但迷恋于她却是荒唐的。米海洛·奥尔洛夫 总是兴高采烈地重复着:“为俄罗斯人所不知的!……” 我也如此。再见,我的朋友!拥抱你。把咱们家的事告诉我。他们是否还都在乡下。我很需要钱,很需要!再见。替我拥抱丘赫里别凯尔和杰里维格 。你能见到小莫尔恰诺夫 吗?把所有弟兄的情况都写信告诉我。
普希金
森林守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