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篇论述祝、盟两种文体,因其和颂辞原本均为祭告神祇之作,性质接近,故接连着论述。本篇前面部分介绍祝辞,说明祝辞用于向神祇祷祝,以求福佑。在上古时代,用于祈求农业的丰收。春秋以降,其用途扩大,遍及群神,目的也不是为人民的生产和生活,而是为个人幸福。又指出祝文在后代,流为祭告死者的哀策、祭文,内容就和诔文相近了。刘勰认为祷神的祝辞,必须诚恳朴实,不要华侈。后面部分介绍盟辞。说明它是人们在结盟时向神祇发誓、表明心迹之作。古时结会,虽有口头约誓,但不立盟置辞。汉代以降始有盟辞。但像臧洪、刘琨的盟辞,固然意气雄迈,但实际效果并不佳,那是因为彼此并不真心信任。最后指出写作盟辞的要领是:叙述当前危机,要求戮力同心,存亡与共,须“感激以立诚,切至以敷辞”。本篇赞美虞舜有“利民之志”,认为结盟须依靠忠信,强调修辞立诚,都表现出刘勰继承了儒家思想的进步一面。
祝辞、盟辞一般都颇简质,仅有少数较有文采,如刘琨的与段匹 盟辞。由祝辞衍化出来的哀策文、祭文就更具有文学性。《文选》卷五八选录哀策文两篇,和哀辞同归哀类;又选祭文三篇,另列一类。
天地定位 〔1〕 ,祀遍群神。六宗既禋 〔2〕 ,三望咸秩 〔3〕 ,甘雨和风,是生黍稷,兆民所仰 〔4〕 ,美报兴焉。牺盛惟馨 〔5〕 ,本于明德 〔6〕 ,祝史陈信 〔7〕 ,资乎文辞。昔伊耆始蜡 〔8〕 ,以祭八神 〔9〕 ,其辞云:“土反其宅,水归其壑,昆虫毋作,草木归其泽。”则上皇祝文,爰在兹矣。舜之祠田云:“荷此长耜 〔10〕 ,耕彼南亩 〔11〕 ,四海俱有。”利民之志,颇形于言矣。至于商履 〔12〕 ,圣敬日跻 〔13〕 ,玄牡告天 〔14〕 ,以万方罪己,即郊禋之词也 〔15〕 ;素车祷旱 〔16〕 ,以六事责躬 〔17〕 ,则雩 之文也 〔18〕 。及周之太祝,掌六祝之辞 〔19〕 ,是以“庶物咸生”,陈于天地之郊 〔20〕 ;“旁作穆穆” 〔21〕 ,唱于迎日之拜;“夙兴夜处”,言于祔庙之祝 〔22〕 ;“多福无疆”,布于少牢之馈 〔23〕 ;宜社类祃 〔24〕 ,莫不有文:所以寅虔于神祇 〔25〕 ,严恭于宗庙也。
〔1〕天地定位:天高地卑之位已定,此处指天地已产生。
〔2〕六宗:六种尊祀的神,其具体说法不一:一说是水、火、雷、风、山、泽,一说是天地四方,一说是四时、寒暑、日、月、星、水旱。禋(yīn):升烟以祭天,泛指祭祀。
〔3〕三望:祭泰山、黄河、海。望,遥望而祭。秩:按次序祭祀。
〔4〕兆:古代以十万为亿,十亿为兆。
〔5〕牺盛(chéng):祭品。牺,祭祀用的牛、羊、豕。盛,放在祭器中的谷类。馨:香气。
〔6〕明德:美德。古人认为具有明德的人献祭的祭品神灵才会接受并赐福保佑于人。
〔7〕祝史:祭祀时掌祝告的人。
〔8〕伊耆(qí):上古帝王,一说是神农,一说是尧。蜡(zhà):年终合祭众神。
〔9〕八神:《礼记·郊特牲》注说是先啬(神农)、司啬(后稷)、农(田官之神)、邮表畷(始创田间庐舍、开道路、划疆界的人)、猫虎、坊(堤防)、水庸(水沟)、昆虫。
〔10〕耜(sì):一种翻土用的农具。
〔11〕南亩:泛指农田。
〔12〕商履:商汤名。
〔13〕圣敬:圣明恭敬之德。跻(jī):上升。
〔14〕玄牡:黑色公牛。
〔15〕郊禋:祭天。
〔16〕素车:无漆饰的车。祷旱:求雨。
〔17〕六事:《荀子·大略》载商汤的祷辞,其中用六件错事责备自己:政不节、使民疾、宫室荣、妇谒盛(内宠多)、苞苴行(贿赂行)、谗夫兴。躬:自己。
〔18〕雩(yú):求雨祭。 (yǒng):求晴祭。
〔19〕六祝:据《周礼·春官》,六祝为六种祝祷:顺祝(求丰年)、年祝(求福久)、吉祝(求福祥)、化祝(消灾)、瑞祝(求风调雨顺)、 祝(远罪疾)。
〔20〕天地之郊:指祭天。
〔21〕旁:广大。穆穆:美好。
〔22〕祔(fù):新死者与祖先合享之祭。
〔23〕少牢之馈:诸侯的卿大夫用少牢到祖庙去祭祀。少牢,用羊、豕作祭品。馈(kuì),上祭品。
〔24〕宜社:祭土地神。类:祭上帝。祃(mà):祭军队驻扎地之神。
〔25〕寅虔:敬畏虔诚。神祇(qí):天地诸神。
天地形成之后,众多神灵普遍地受到祭祀。六种尊祀的神已经祭祀,泰山、黄河、海之神也按次序遥祭了,于是风调雨顺,谷物生长,这是万民所仰赖的,美好的报答因此而兴起。祭祀时祭品要馨香,而根本则在于祭者是否有美德,祝史陈述诚心,就要依靠他的祝辞。从前伊耆开始岁末合祭众神,祭祀八位神灵,他的祝辞说:“泥土回到它的位置上,水流到山沟里去,害虫不要出现,草木生长到山泽里。”那么上古帝王的祝辞,便在这里了。虞舜的祭田辞说:“扛着长耜,在农田里耕作,天下的人都丰衣足食。”为民谋利的心意,在言辞中表现得颇为充分。到了商汤,圣明恭敬之德一天比一天高,他用黑牛祭天,把四面八方人的罪过都归到自己身上,这就是他祭天的祝辞;他坐着不加修饰的车子去求雨免旱,用六种错失责备自己,这又是他求雨的祝辞。到了周朝的太祝,职掌六种祝祷之辞,因此,“万物都生长”之类的祝辞,陈述于祭天之礼;“广大而又美好”之类的祝辞,歌唱于迎拜日神之祭;“早起晚睡”之类的祝辞,用于新死者与祖先合享之祭;“多福无疆”之类的祝辞,用于卿大夫以少牢祭祀祖先之时;出征时祭土地神、祭上帝、祭军队所到之处的神灵,无不有祝辞:这些都是要对神灵表示敬畏虔诚,对祖先表示庄重恭敬。
自春秋已下,黩祀谄祭 〔1〕 ,祝币史辞 〔2〕 ,靡神不至。至于张老贺室,致美于歌哭之祷 〔3〕 ;蒯聩临战,获祐于筋骨之请 〔4〕 :虽造次颠沛 〔5〕 ,必于祝矣。若夫《楚辞·招魂》,可谓祝辞之组丽也 〔6〕 。汉之群祀,肃其百礼 〔7〕 ,既总硕儒之议,亦参方士之术。所以秘祝移过 〔8〕 ,异于成汤之心;侲子驱疫 〔9〕 ,同乎越巫之祝 〔10〕 :礼失之渐也。至如黄帝有祝邪之文 〔11〕 ,东方朔有骂鬼之书 〔12〕 ,于是后之谴咒 〔13〕 ,务于善骂。唯陈思《诘咎》,裁以正义矣 〔14〕 。若乃《礼》之祭祝,事止告飨 〔15〕 ;而中代祭文 〔16〕 ,兼赞言行,祭而兼赞,盖引申而作也。又汉代山陵 〔17〕 ,哀策流文 〔18〕 。周丧盛姬 〔19〕 ,内史执策 〔20〕 ,然则策本书赗 〔21〕 ,因哀而为文也。是以义同于诔 〔22〕 ,而文实告神,诔首而哀末,颂体而祝仪,太史所读,固祝之文者也 〔23〕 。
〔1〕黩(dú):轻慢不敬,引申为滥用。谄(chǎn):谄媚。
〔2〕祝币:祭祀用的币帛,指祭品。史辞:祝祷之辞。
〔3〕“张老”二句:《礼记·檀弓下》记载,晋国赵武作室成,大夫张老前往祝贺说:“美哉轮焉,美哉奂焉,歌于斯,哭于斯,聚国族于斯。”
〔4〕“蒯聩”二句:《左传·哀公二年》载,晋郑交战,卫太子蒯聩随晋军作战,临战,向祖先祷告,请求“无绝筋,无折骨,无面伤,以集大事”。
〔5〕造次:仓促。颠沛:困顿。
〔6〕组丽:华丽有文采。
〔7〕百礼:众多的礼仪,指各种祭祀。
〔8〕秘祝移过:祝官秘密祷告,将灾祸移到臣民身上。
〔9〕侲(zhèn)子驱疫:汉代宫禁中驱除疫鬼的迷信活动,选童子一百二十人举行驱鬼仪式,详见《后汉书·礼仪志》。侲子,善童。
〔10〕越巫之祝:据《史记·封禅书》记载,越人勇之说敬鬼可长寿,汉武帝便令越巫立越祝祠。
〔11〕“黄帝”句:据《云笈七签·轩辕本纪》说,黄帝于东海滨得神兽,能言天下鬼神之事,黄帝便做祝邪之文。
〔12〕“东方朔”句:东汉王延寿《梦赋》序称夜梦与鬼物战,得东方朔给他的骂鬼书。
〔13〕咒:驱鬼降妖的口诀。
〔14〕“唯陈思”二句:只有曹植的《诘咎文》,用正当的内容来撰写。陈思:三国魏曹植,封为陈王,谥思。《诘咎文》:曹植在文中诘问风雨之神,最后说天帝制止了灾害,造成丰年,人们不再挨饿。
〔15〕“若乃”二句:《仪礼·少牢馈食礼》记有祭祖先时的祝辞,最后祝告神灵享用祭品。告飨(xiǎng):祈告神灵歆享祭品。
〔16〕中代:指汉魏时代。
〔17〕山陵:帝王陵墓。
〔18〕哀策:祭帝王陵墓时颂扬帝王后妃功德的文章。流:流传下来。
〔19〕周:指周穆王。盛姬:周穆王妃子。
〔20〕内史:官名,主管爵禄废置等。策:这里指用来书写随葬物品的简册。
〔21〕策:此处指哀策文。书:书写。赗(fèng):送葬之物。
〔22〕诔(lěi):列举死者德行的哀祭文。参见《诔碑》篇。
〔23〕“太史”二句:《后汉书·礼仪志》载,皇帝下葬时,“太史令自车南,北面读哀策。”唐写本作“太祝所读”,按《礼仪志》记“太祝令跪读谥策”,非哀策,故此应是“太史所读”。
自春秋以来,过多地祭祀,或祭不当祭的鬼神,祭祀的币帛,祝祷的言辞,以至无神不用。至于张老祝贺宫室落成,称赞它的美好,祝祷主人全族长久安居于此;蒯聩身临战场参战,请求祖先保佑,希望不要伤了自己的筋骨:即使仓促之中、困顿之时,也必定要祝祷了。像《楚辞·招魂》,可称得上是祝辞中文采华丽的了。汉代的各种祭祀,恭敬地采用多种礼仪,既汇总了大儒的建议,又参考了方士的法术。所以秘密祝祷,把灾祸转嫁给臣民,这就和商汤承担所有罪责的用心不同;用童子在宫中驱除疫鬼,那又和越巫荒谬无稽的祝祷完全一样了:祝祷之礼开始丧失了。至于像黄帝有祝邪之文,东方朔有骂鬼之书,从此以后的谴责咒文,都尽力追求善于咒骂。唯有曹植的《诘咎文》,能以正当的内容写成。像《仪礼》所记的祭祀祝辞,内容不过是祝告神灵享用祭品;而汉魏的祭祀文,还赞美死者生前的言行,祭文而兼有赞语,是从祭祀引申出来的。又汉代祭皇帝陵墓,有哀策文流传下来。周穆王的盛姬死后,有内史拿着策文,那么策本是书写随葬物品的,因为哀悼而成为哀策文体了。所以哀策的内容和诔相同,只是用于禀告神灵,以诔的形式开头,用表示哀悼来结尾,像颂的体裁,有祝的仪式,汉代太史所读的哀策,原本就是祝祷的文辞。
凡群言务华,而降神务实,修辞立诚,在于无愧。祈祷之式,必诚以敬;祭奠之楷 〔1〕 ,宜恭且哀:此其大较也 〔2〕 。班固之祀涿山 〔3〕 ,祈祷之诚敬也;潘岳之祭庾妇 〔4〕 ,祭奠之恭哀也:举汇而求,昭然可鉴矣。
〔1〕楷:法式,典范。
〔2〕大较:大致要求。
〔3〕班固之祀涿山:班固有《涿邪山祝文》,现仅存数句。
〔4〕潘岳之祭庾妇:潘岳有《为诸妇祭庾新妇文》,今文残不全。
凡各类文章务必有文采,但降神的祝文务求朴实,文辞写作要内心真诚,在于毫无惭愧。祈祷文的体式,必须诚恳而恭敬;祭奠文的法式,应该恭敬而哀伤:这是大致的要求。班固《涿邪山祝文》,是祈祷文中合乎诚恳恭敬的例子;潘岳《为诸妇祭庾新妇文》,是祭奠文中合于恭敬哀伤的例子:列举汇集这些文章来推求,祝文的写作要求也就可以清楚地看出了。
盟者,明也。骍旄白马 〔1〕 ,珠盘玉敦 〔2〕 ,陈辞乎方明之下 〔3〕 ,祝告于神明者也。在昔三王,诅盟不及 〔4〕 ,时有要誓 〔5〕 ,结言而退。周衰屡盟,弊及要劫 〔6〕 ,始之以曹沫 〔7〕 ,终之以毛遂 〔8〕 。及秦昭盟夷 〔9〕 ,设黄龙之诅 〔10〕 ;汉祖建侯 〔11〕 ,定山河之誓 〔12〕 。然义存则克终 〔13〕 ,道废则渝始 〔14〕 ,崇替在人 〔15〕 ,咒何预焉。若夫臧洪歃辞 〔16〕 ,气截云蜺 〔17〕 ;刘琨铁誓 〔18〕 ,精贯霏霜 〔19〕 ;而无补于汉晋,反为仇雠 〔20〕 。故知信不由衷,盟无益也。夫盟之大体,必序危机,奖忠孝,共存亡,戮心力 〔21〕 ,祈幽灵以取鉴,指九天以为正 〔22〕 ;感激以立诚 〔23〕 ,切至以敷辞 〔24〕 ,此其所同也。然非辞之难,处辞为难。后之君子,宜存殷鉴 〔25〕 ,忠信可矣,无恃神焉。
〔1〕骍(xīng)旄(máo):赤色的牛,结盟时杀以祭神。《左传·襄公十年》载,周平王东迁时,曾赐追随他的臣下“骍旄之盟。”白马:《汉书·王陵传》载,汉高祖曾杀白马与人盟誓。
〔2〕珠盘:用珠装饰的盘,结盟时用来盛血。玉敦(duì):用玉装饰的敦(一种食器),结盟时用来盛食。
〔3〕方明:四尺见方的立方木,六面六色,象征上下四方之神。
〔4〕诅盟:誓约。
〔5〕要(yāo):结约。
〔6〕要劫:要挟,胁迫。
〔7〕曹沫:《史记·刺客列传》记载,春秋时,齐桓公侵鲁,与鲁在柯地会盟,鲁将曹沫执匕首劫齐桓公,迫使他归还所占鲁地。
〔8〕毛遂:《史记·平原君列传》载,战国时,秦兵围困赵都邯郸,平原君往楚国求救,楚国不肯发兵,平原君门客毛遂按剑而上,要挟楚王,迫使他出兵救赵。
〔9〕秦昭盟夷:据《后汉书·南蛮西南夷列传》,战国时秦昭襄王曾和夷人订立盟约。夷:古代对少数民族的统称。
〔10〕黄龙之诅:秦昭襄王与夷人的盟约有“秦犯夷,输黄龙一双;夷犯秦,输清酒一钟”的话。黄龙,据郝懿行《文心雕龙辑注》说,疑为“璜珑”或“黄珑”。当为玉器。
〔11〕汉祖:汉高祖刘邦。建侯:封侯。
〔12〕山河之誓:《史记·高祖功臣侯者年表》载刘邦封爵之誓:“使河如带,泰山若厉,国以永宁,爰及苗裔。”厉:同“砺”,磨刀石。
〔13〕克:能。
〔14〕渝:违背。
〔15〕崇替:尊崇和废除。
〔16〕臧洪歃(shà)辞:《后汉书·臧洪传》载,汉末董卓乱起,各路讨伐董卓的人马结盟于酸枣(地名),要兴复汉室。臧洪率先登坛立盟誓。歃:歃血,结盟时口含牲血。
〔17〕蜺(ní):同“霓”,虹霓。
〔18〕刘琨铁誓:《晋书·刘琨传》载,刘琨曾与段匹 (dī)结盟讨石勒,拯救晋朝。
〔19〕霏霜:雪霜。
〔20〕反为仇雠:反为仇人,指臧洪被一起讨伐董卓的袁绍杀害;刘琨则为段匹磾所害。雠(chóu):义同“仇”。
〔21〕戮(lù):同“勠”,合力。
〔22〕九天:泛指天。正:同“证”。
〔23〕感激:有所感动而激发。
〔24〕敷辞:遣辞作文,指写盟辞。
〔25〕殷鉴:殷人以夏亡为鉴,此即指借鉴。
盟,是明的意思。用赤牛白马之类的牺牲祭神灵,以珠盘玉敦之类的食器盛血食,在神像下宣读盟辞,用于向神明祝告,这就是盟。古代夏、商、周三代的帝王,没有盟誓,时常有约誓,约定之后便各自退去。周朝衰微之后,屡屡需要盟誓,其流弊竟致于出现要挟、胁迫现象,开始是鲁将曹沫要挟齐国退还侵地,后来有赵国毛遂胁迫楚王发兵。到秦昭襄王和夷人订立盟约,立有“犯夷则输黄龙”之类的盟辞;汉高祖分封诸侯,和他们立下誓言,有“使河如带,泰山若厉”之类的誓辞。然而道义保存就能信守到底,道义废弃便违背先前的盟誓,盟约的遵守和废除在于人,盟辞中的诅咒之语能有什么作用。像臧洪的歃血盟辞,气势可断长虹;刘琨的如铁誓言,精诚能感化霜雪;但他们的誓辞,终究无补于汉室、晋室,而结盟的双方,后来反倒成了仇人。可见信誓旦旦,如果不是发自内心,即使有盟辞也是无用的。盟的大致规格,必定要叙述危机,奖励忠孝之心,约定生死与共,同心协力,请神灵督察,指上天为证;感奋激发以建立诚意,恳切至极以形诸盟辞,这是盟的共同之处。然而文辞并不难写,而照着盟辞做就难了。后来的订盟者,应该引以为戒,忠诚守信便可以了,无须借助神灵。
赞曰:毖祀钦明 〔1〕 ,祝史惟谈 〔2〕 。立诚在肃,修辞必甘。季代弥饰 〔3〕 ,绚言朱蓝 〔4〕 。神之来格 〔5〕 ,所贵无惭。
〔1〕毖(bì):谨慎。钦:恭敬。明:明智。
〔2〕谈:指祝、盟的文辞。
〔3〕季:末。弥:更。
〔4〕绚(xuàn):华丽。
〔5〕格:至。
总之,慎重的祭祀需要恭敬和明智,祝史的职责只是写祝辞。建立诚意在于严敬,祝盟之辞必须美好。晋代以来更重文饰,祝盟文辞写得华丽,面对神灵的降临,贵在内心无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