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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三国两晋南北朝时期

第一节 三国鼎立和西晋短期统一

一 割据势力混战和三国鼎立局面形成

董卓之乱和割据势力混战 黄巾大军被镇压下去后,各地农民反对统治者的斗争,一度沉寂下来。中平五年(188年),并、青、徐、益等州黄巾又起,他们力量分散,没有再次形成反对汉朝统治的高潮。

在镇压农民起义的过程中,豪强地主原有的私家武装由隐蔽转为公开,并且大大加强了;州郡官吏也纷纷扩充势力,同东汉王朝保持若即若离的关系。长期以来地主经济发展所导致的分裂形势,进一步明朗起来,东汉王朝实际上已无法维持对全国的统治。

为了防范农民军和加强对州郡的控制,东汉把一些重要地区的刺史改为州牧,选择有名望而又可靠的宗室和其他的列卿、尚书充任,给以一州的军政大权。改设州牧不但没有加强中央的控制,反而使某些地区的分散的割据势力按地区集中起来,更便于实行割据。

在斗争转入低潮的形势下,东汉统治集团中外戚、宦官的斗争又趋激烈。中平六年(189年),汉灵帝死,刘辩(少帝)继立,大将军何进掌握大权。何进联络大族地主的代表人物袁绍,起用一批名士,并且杀掉统领西园八校尉军的宦官蹇硕 [1] 。他还密召并州牧董卓入京,帮助他铲除宦官势力。正在这时,宦官杀何进,袁绍又勒兵发动政变,把宦官一网打尽。接着,董卓带兵进入洛阳。

董卓本是陇西豪强,他同羌中豪帅有很多联系,曾镇压羌人和黄巾的起义斗争。灵帝死前,董卓出任并州牧,驻军河东“以观时变” [2] 。他入京后,并吞何进兄弟和执金吾(中尉改名)丁原的军队,尽揽东汉朝政。他废黜少帝,立陈留王刘协为帝(汉献帝),并逼走袁绍、曹操等人。董卓的专横,洛阳的混乱,使各地的分裂割据活动迅速扩大。州郡牧守各树一帜,招兵买马,讨伐董卓,混战立即在北方各地展开了。

初平元年(190年),关东各路讨伐董卓的军队以袁绍为盟主,进屯洛阳周围各地。董卓为了躲避关东兵锋,避免并州黄巾截断后路的危险,挟持汉献帝西迁长安,并驱迫洛阳一带百姓西行。他行前大肆烧掠,使洛阳周围室屋荡尽,一空如洗。关东联军本来都是乌合之众,尔虞我诈,彼此并吞,很快就分崩离析了。

不久以后,长安发生政变,董卓被杀。董卓死后,关中成了他的部将李傕、郭汜等彼此攻杀的战场,长安附近居民死亡逃散,关中行旅断绝。

经过五六年复杂的分合过程后,全国逐渐形成许多割据区域:袁绍占据冀、青、并三州,曹操占据兖、豫二州,公孙瓒占据幽州,刘备、吕布在陶谦之后相继占据徐州,袁术占据扬州的淮南部分,刘表占据荆州,刘焉占据益州,孙策占据江东,韩遂、马腾占据凉州,公孙度占据辽东,等等。北方的割据形势特别严重,割据者烧杀掳掠,混战经年,使社会生产受到空前的大破坏,出现了“白骨纵横万里” [3] 的惨象。

在割据者展开混战的时候,北方和长江流域各地的黄巾,继续活跃。青州黄巾群辈相随,众至百万,转战青、兖各地,势力很盛,往往“父兄歼殪,子弟群起” [4] 。但是不久以后,他们陆续被一些强大的割据者镇压下去了。

曹操统一中原 曹操(155—220年)是沛国谯(今安徽亳州)人;父曹嵩,宦官曹腾养子。董卓入京后,他逃至陈留,聚兵5000,同各地的“名豪大侠,富室强族” [5] 一起,参加了讨伐董卓的关东联军。初平三年(192年),他在济北诱降黄巾军30余万,男女百余万口,选其精锐,改编为自己的主要队伍,名叫青州军。一些豪强地主如李通、任峻、许褚、吕虔、李典等,也先后率领宗族、部曲、宾客,追随曹操。在当时的割据者中,曹操对东汉黑暗统治和农民起义威力有较深的认识,是地主阶级中的一个有远见的人物。建安元年(196年),他把汉献帝迎到许县,取得了“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地位,扩大了政治影响。他在许县和其他地方设立屯田,积蓄军资,巩固了军事势力。因此他得以陆续消灭黄河以南许多割据势力,隔黄河与袁绍抗衡。那时袁绍又并有幽州,是北方最强大的割据力量。

建安五年,袁曹两军发生了官渡(在河南中牟境)会战。袁绍兵多粮足,而统治混乱,军心涣散。曹操虽然力寡粮绌,后方不稳,但是他采用各个击破和偷袭粮囤的战术,迅速击溃了袁军,全歼袁军主力,奠定了统一中原的基础。官渡战后,曹操利用袁绍之子袁谭、袁尚的矛盾,相继占领青、冀、幽、并四州,统一了中原。建安十二年,曹操率军出卢龙塞(今河北喜峰口),打败了与袁氏残余势力勾结的乌桓蹋顿单于,这对于巩固中原统一,保障人民安居生产,起了积极作用。

赤壁之战和三国鼎立 建安十三年(208年),曹操挥军南下,企图夺取刘表之子刘琮据有的荆州(今湖北襄樊),然后再进占江东,逐步统一全国。在中原活动失败的刘备,正依托于荆州,他在曹军的追逐下自樊城南奔江陵,行抵当阳,为曹军所败。那时,孙权已经继孙策统治江东,他与刘备的谋士诸葛亮结盟于柴桑(今江西九江),共与曹军相持于赤壁(今湖北赤壁市西北)。一场大战在赤壁展开,在这一战役中,曹军将近30万人,号称80万;而孙刘联军只有5万左右,处于绝对的劣势。但是曹军远道疲惫,军中又流行时疫,战斗力不强。孙吴军主帅周瑜乘东南风纵火焚烧曹军水师,与刘备军队水陆并进,迫使曹操退回北方。这就是决定南北相持局面的有名的赤壁之战。

赤壁战后,曹操经过短期的准备,于建安十六年(211年)将兵进入关中,驱逐了韩遂、马超。建安二十年,曹操从武都(今甘肃成县境)出征汉中,击败了长期保据汉中的张鲁,完成了北方的统一,并徙汉中民八万余口于洛、邺。建安二十三年,曹操子曹彰率兵击平了代郡乌恒,北方边境也安静了。

刘备占领了荆州的长江以南四郡后,于建安十六年进入益州,逐步消灭了原来益州的割据者刘璋(刘焉之子)的势力。建安二十四年,刘备从曹军那里夺得汉中,并命关羽在荆州向曹操发动猛攻,一度震动许都。孙权袭杀关羽,占领荆州全部,解除了关羽对曹操的威胁。这样,三国鼎立的局面事实上已形成了。

220年,曹操之子曹丕称帝,建都洛阳,国号魏。第二年,刘备在成都称帝,国号汉,世称蜀。孙权则接受了曹丕的封号,称吴王。222年,蜀军出峡,与吴陆逊军相持于夷陵(湖北宜昌境),被火攻击溃,败退回蜀。从此以后,长江上下游两大势力处于平衡状态,蜀国辅政的诸葛亮与孙权结盟,共抗曹军。229年,孙权在建业称帝,建立吴国。

三国鼎立局面出现的根本原因,在于各个地区经济的发展,导致了分裂倾向的加剧。长江流域上下游几个区域的经济,发展到了勉强可以自给和彼此均衡的程度,给南方孙、刘的割据提供了物质基础。而同一时期北方的国家则由于社会经济受到割据混战的严重摧残,无力消灭南方的国家,以统一全中国。但是统一的历史在中国已存在过四百多年,统一的因素仍在程度不等地起着作用,统一仍然是中国历史发展的趋势。所以在无数割据者角逐的混乱局面中,终于出现了魏、蜀、吴三大割据范围,它们的统治者在各自的区域内削平了较小的割据势力,巩固了内部的统一,并且都力图打破均衡局面,实现全中国的统一。

二 魏国的政治和经济

屯田制和士家制 曹操在统一中原,奠定魏国基础的同时,还实行了许多经济措施和政治措施,对北方社会转向安定和经济的恢复,起了促进作用。

长期不断的豪强兼并战争,使北方农业生产难于进行,使千千万万的农民死亡流徙。许多地主在战乱中也不能自保,不得不丢下土地,大量地向南方和其他地点流亡。这样,北方农村中到处是“田无常主,民无常居” [6] ,大量荒地无法开垦,农业生产严重衰败,人民生活在饥饿之中,就连靠抢劫来维持的地方军队,也得不到粮草。

当所有的割据者面对着这种艰难境况熟视无睹时,曹操却采取枣衹、韩浩的建议,着手屯田积谷。建安元年,曹操攻破汝南、颍川黄巾,夺得大批劳动人手和耕牛农具,在许昌附近开辟屯田,成效很大。接着,曹操令郡国置田官,招募流亡屯田,并用国渊典屯田事。国渊“相土处民,计民置吏,明功课之法” [7] ,把屯田制度广泛地推行起来。

屯田区一般都设立在肥沃易垦或其他重要处所,由典农中郎将、典农校尉和屯田都尉等农官而不由郡县官管理,统属于中央的大司农 [8] 。屯田区的土地所有权属于国家。屯田民(或称屯田客)是国家的佃客,他们被编制成军队形式,分种国家土地,按四六分(用官牛的)或对分(不用官牛的)向国家缴纳地租。屯田区的这种分成取租办法(当时称为分田之术)保证了国家随着生产力的提高获得日益增多的地租,而使屯田客不能完全占有自己增产所得,所以是一种“于官便,于客不便” [9] 的办法。在这种剥削和束缚下,屯田客生活痛苦,为了备荒,甚至不得不种植产量特高的稗当粮食 [10]

虽然这样,屯田民一般不负担另外的徭役,生活又有一定的保障,这自然比颠沛流离要好。在生产方面,屯田区能够保障农时,能够提供耕牛,能够集中力量兴修水利,而且在技术上讲究精耕细作,不强求扩大耕种面积 [11] ,这些都适合屯田民的要求,有利于提高粮食的产量。屯田制具有这些条件,所以能够在短期内稳定北方的农业生产,保证统一战争的需要。

魏国屯田中,有很大一部分是军屯。军屯以军士耕种,由大司农属官度支中郎将调遣。军屯的实行,对于开垦荒地,减轻农民养兵运粮的负担,起了积极的作用。

为了保持一部分固定的兵源以应付战争的需要,魏国还建立了士家制度。士家有特别的户籍,世代当兵,或服挽船、养马、鼓吹等各种特定的劳役。士家中的妇孺与尚未轮代的男丁,也要为政府耕田或服役。士家身份低于平民。为了使他们不与平民混杂,法律规定士家的妻因夫死改嫁,或者女儿出嫁,都只能嫁给士家;士逃亡,妻子要被没为官奴婢或处死。冀州的士家有十万户以上。

屯田制和士家制,都是只能在社会发展的一定阶段上出现的制度。东汉以来,豪强地主用租佃制度剥削佃客,并把佃客组成自己的部曲家兵。曹操建立的屯田制和士家制,就是国家在特定条件下用豪强征敛方式剥削国家佃客、用私人部曲方式组织国家军队的制度。这些制度,一方面是豪强地主统治农民的方式在国家统治中的反映,另一方面又是对豪强地主的一种制约,使他们不能无限制地占夺土地,招纳流民,从而阻碍国家的统一。

在当时的条件下,在建安年间,屯田客和士家成为国家榨取粮谷和征集兵员的主要对象,但是自耕农民也仍然是国家租调兵徭的重要负担者。曹操统一中原后,适应自耕农民农业和家庭手工业密切结合的特点,规定他们每亩土地交纳租谷四升,叫做田租,每户人家交纳绢二匹、绵二斤,叫做户调,除此之外,官吏不得擅自兴发。曹操还命令州郡督察豪强,“重豪强兼并之法”,并重用满宠、王修、司马芝、杨沛等人,打击严重破坏国家法度的豪强地主。

颁行租调制和重豪强兼并之法,虽然多少改善了农民在经济上的处境,但是由于战争频繁,他们的兵徭负担,仍然未见减少。诗人左延年在黄初时写成的《从军行》里说:“苦哉边地人,一岁三从军,三子到敦煌,二子诣陇西,五子远斗去,五妇皆怀身。” [12] 这种残酷的兵徭,在曹操时大概还要多些;而且内地农民所受徭役之苦,也不会比边地农民有多大的差别。

“唯才是举”和九品中正制 在农民战争和稍后的豪强割据混战的过程中,北方的一些豪强地主受到打击和兼并,无法独立称雄,不得不率部归降曹操。曹操善于统驭他们,拔擢他们为将校牧守,因此他们都成了曹操的重要支柱。

这个时期,还有一些士大夫贫困不能自存 [13] 。有的还避难他乡,变易姓名 [14] ,通财合族 [15] ,丧失了族权和门第的凭借,得不到乡举里选的机会,社会地位显著降低。管宁觉察到当时“妄变氏族”的普遍,“著《氏姓论》以原本世系” [16] ,正是企图稳定这些士人的社会地位的一种表现。所以当曹操异军突起的时候,许多士人远道来奔,攀附曹操,庇托于他的帷幄之中,企图保全或挽回自己家族的势力。曹操也乐于借重士人,来巩固自己的统治。官渡战前豫州郡县纷纷叛投袁绍时,曹操派出陈群、何夔等名士作豫州县令,这些名士都效忠曹氏,用自己的社会威望来为他镇静地方,稳定局势。曹操得邺城后,立即辟用原来袁绍辖区的名士为掾属;破荆州后,也大肆搜罗本地的和北方逃来的士人。这些士人也多成了曹操的得力佐助。

但是,也有一部分士人同某些割据势力保持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们或者不愿亲附曹操,或者貌合神离,对曹操桀骜不驯,讥刺侮慢,党同伐异,煽动“处士横议”。曹操对他们是早有戒心的。 [17]

曹操统一中原后,开始向那些不亲附自己的士人展开了进攻。他声称要“整齐风俗”,“破浮华交会之徒” [18] ,先后杀掉了最狂妄的名士孔融和以家世文才自傲的杨修,也杀掉了浮华惑众、倾动邺都的魏讽以及他的几十名党羽。在曹操统治的后半期中,由于“恃旧不虔” [19] 而被处死的士人颇为不少。曹操与这一部分士人的斗争,表明他企图进一步突破大族名士势力的挟制以树立专制统治,这与他在经济上推行屯田制和重豪强兼并之法的意义是一致的。

与此同时,曹操于建安八年(203年)下令,提出“治平尚德行,有事赏功能”的选官准则,驳斥了“军吏虽有功能,德行不足堪任郡国之选”的议论。十五年,他发布“唯才是举”的教令,十九年、二十二年又屡加重申。这些教令,责成所属把那些不齿于名教但“有治国用兵之术”的人以及“高才异质”的文吏,同那些亲附自己的大族子弟一起加以拔用 [20] 。崔琰、毛玢等人典选举,推行曹操的这一主张。“唯才是举”自然是以曹氏统治集团的利益为依归的,但是这对于制止大族地主垄断政权,对于重建专制统一的统治,也起了积极作用。

建安末年,刘廙上《论治道表》,建议使郡县守令居任稍久,三年乃加黜陟,黜陟以户口垦田增减、盗贼发兴和人民逃亡多少为标准。他认为官吏考课“皆当以事,不得依名” [21] 。曹操对他的建议,非常赞许。对官吏重事轻名,这就是“唯才是举”精神在吏治方面的贯彻。

建安二十五年(220年)春,曹操死,曹丕继为魏王。他基本上遵循曹操关于选举的主张,并建立了九品官人之法,也就是九品中正制。九品中正制是在中央选择“贤有识鉴” [22] 的官员,兼任其本郡的“中正”,负责察访与他们同籍的散在各地的士人,评列为九品,作为吏部除授官职的依据(后来在齐王芳时,又增设州中正,也以籍隶本州的中央官员兼任)。九品中正制初行时,士人品定之权掌握在政府的中正手中,中正采择舆论,按人才优劣以定品第,多少改变了名士“臧否人伦”、操纵选举的局面,因此中正也就能够选出一些比较有才干的人,用来充实官僚机构 [23]

经济的恢复 曹魏时期,北方的水利事业取得了显著成就。曹操为了出击乌桓,于建安九年至十二年间(204—207年),在清水南端开凿白沟,在清水北端依次开凿平虏渠(滹沱水到泒水间)、泉州渠(洵河口到潞河间)和新河(鲍邱水到濡水间),其中白沟以北一段,就是隋代所修永济渠的基础。除此以外,曹操、曹彪、司马懿等还先后在中原地区开凿了另外一些渠道,如白沟同漳水间的利漕渠,漳水同滹沱水间的白马渠,滹沱水同泒水间的鲁口渠等。在河淮地区,曹魏时期陆续整修了睢阳渠,新建了贾公、讨虏、广漕等渠。上述航运渠道中,有些也具有灌溉效益。这许多水利设施,不但大大便利了北方各地的灌溉、漕运和交通,而且对巩固北方的统一也起了积极作用。

灌溉陂渠的修复和兴建,在曹魏时期也很普遍。襄邑的太寿陂,寿春的芍陂,萧县的郑陂,蓟城的戾陵堰和车箱渠,都是著名的灌溉工程。刘馥在淮南,广开屯田,兴治芍陂、茹陂、七门、吴塘诸堨以溉稻田,“官民有蓄” [24] 。郑浑修成郑陂后,附近地带“比年大收,顷亩岁增,租入倍常,民赖其利” [25]

魏文帝、明帝时,中原地区的农业已有了相当的恢复。洛阳的典农部民“斫开荒莱”,“垦田特多” [26] ;洛阳以外,“四方郡守,垦田又加” [27] 。由于流民还乡和设置屯田,关中的荒残面貌逐渐改变。战乱时到辽东避难的青州农民,都纷纷渡海回到青州。齐王芳在位时,淮河流域的农业有了显著发展。由于邓艾的倡议,许昌附近的许多屯田区陆续迁移到颍水沿岸和淮河南北。屯田兵民在那里广开陂渠,且田且守,“自寿春到京师,农官兵田,鸡犬之声,阡陌相属” [28] 。屯田的收获,除所费以外,每年可积谷五百万斛,这对于支持魏国攻吴的战争,起了重要的作用。

铁冶陆续恢复起来,利用水力鼓风冶铸的水排也得到推广 [29] 。《魏都赋》列述“锦绣襄邑,罗绮朝歌,绵纩房子,缣总清河” [30] ,可见两汉时期中原各地发达的丝织业,经过一度严重破坏后,又陆续恢复生产了。由于农业和手工业的恢复,商品交换也有了起色,关津重税有所减轻。魏文帝曾罢五铢钱,明帝时重新颁用。北方各地的道路得到修整,汉代以来陆续修凿的连接关东和关中的三门峡栈道,这时也由一支5000人的队伍“岁常修治,以平河阻” [31] 。洛阳是当时北方的商业中心,贾贩很多,西域胡商也远道来此贸易。邺城列肆兼罗,户口殷盛,也是一个比较繁华的都市。

世家大族势力的重起和司马氏代魏 在魏国经济恢复的时候,一些流散四方的地主陆续回家,招纳部曲佃客,重整旧业。过去以事功见用的以及敢于打击豪强的官吏,到魏文帝时多退居闲冗,让位给以经学和文章见长的人 [32] ,这些所谓儒雅之士,正是世家大族在政治上的代表。

明帝时,魏国政治已很腐败。明帝宫人众多,后宫所费与军费略等。他大修洛阳、许昌宫殿,征役急迫,农民脱离土地的现象又严重起来。他在荥阳附近广设猎场,破坏农田;猎场周广千余里,有杀场内兽者处死。这个时期,满朝官吏也都一改曹操时比较清素的风气,竞效侈靡。法律虽经整顿,制定了新律18篇,废除了从两汉因袭而来的大量的旁章科令,但是新律“科网本密” [33] ,统治者又“用法深重” [34] ,百姓手足无措。曹操为了“广耳目”而设立的专以刺举臣属阴私为事的校事官,到文帝、明帝时更为滥虐,校事刘慈数年间“举吏民奸罪以万数” [35] ,其中枉屈的人非常多。这种种情况,不仅加深了社会矛盾,而且也激起了统治阶级内部争权夺利的斗争。

景初三年(239年),明帝死,八岁的曹芳(齐王)继帝位,宗室曹爽和太尉司马懿辅政。曹爽重用少年名士何晏、邓飏、李胜、毕轨、丁谧等人,终日浮华交会,清谈玄理,在政治上变易朝典旧章 [36] 。司马懿是河内温县的大族,是当时魏国统治集团中最有谋略而又最煊赫的人物。正始十年(249年),他在京城发动政变,一网打尽了曹爽和他的党羽,掌握了魏国的权柄。嘉平三年(251年),太尉王凌(原为车骑将军,镇扬州)以淮南兵反;嘉平六年,李丰、张缉等在京城谋废司马氏;正元二年(255年),镇东将军毌丘俭等以淮南兵反;甘露二年(257年),征东将军诸葛诞又以淮南兵反。这些连续发生的军事反抗和政变,都先后被司马懿和他的儿子司马师、司马昭等人镇压了。

司马氏统治时期,世家大族势力蒸蒸日上。曹操建立的各种制度虽然依旧实行,但是内容愈来愈起着变化。屯田制早已在破坏中 [37] 。按照制度本来不负担徭役的屯田民,也同自耕农民一样,为徭役所苦。有些屯田民不得耕作,游食餬口。屯田土地大量被官吏侵吞,何晏等人当政时,分割洛阳、野王屯田达数百顷之多。司马师还募取屯田民为兵,“坏乱旧法” [38] 。魏国末年,司马氏更把类似屯田民的国家佃客即所谓“租牛客户”赏赐给公卿贵势之门,动辄成百户。屯田官和豪强地主都藏纳逃亡农民,所以到魏末时全国户籍中还只有六十六万多户。

九品中正制在世家大族势力的影响下,也发生了显著的变化。掌握机柄的中正官位把持在世家大族之手,如晋代的北地泥阳大族傅畅“祖考历代掌州乡之论”,自魏至晋不衰 [39] 。通过中正品第入仕的官吏,久而久之也成为世代相承的贵胄,他们的子弟都可以获得较高的品第和官位。在这样的情况下,士人品第自然唯依门第而逐渐远离“唯才是举”的标准。到了晋朝,经中正评定的九品人士中,“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势族” [40] ,九品中正制就完全转化为巩固门阀势力的工具了。南北朝时期著名的士族,从他们的家世源流看来,绝大多数都是在魏晋时期形成的。

司马昭得到世家大族的拥护,由晋公升为晋王,势力日益扩展。景元四年(263年),魏灭蜀。两年以后,司马昭之子司马炎终于重演曹丕代汉的“禅让”故事,成为晋朝的开国皇帝。

三 蜀国的政治和经济

蜀国地主阶级各集团的矛盾和南中之战 中平五年(188年),马相、赵祇在绵竹起兵,号黄巾,有众万余人。他们杀刺史,称天子,攻击巴、蜀、犍为三郡。巴郡的板楯蛮也起兵反抗东汉统治,响应绵竹黄巾。但坚持不久,即被官府与豪强武装联合镇压下去了 [41] 。就在这一年,汉宗室刘焉出任益州牧,企图割据益州。刘焉利用在蜀郡的南阳、三辅流民数万家作为自己的基本力量,号东州士;命张鲁驻汉中,断绝通长安的斜谷阁道;又杀戮益州一些豪强,以立威名。自此以后,益州地区也和中原一样,地方社会各个集团之间的矛盾逐渐上升。

益州豪强的势力很大,犍为太守任岐和领有家兵的校尉贾龙,曾联兵反抗过刘焉;后来巴西人赵韪也联络大姓,发动叛乱,反对继刘焉为益州牧的焉子刘璋。许多郡县政权更是在豪强把持中,成都令董和执法较严,当地豪强竟至要求把他调走。

建安十六年(211年),刘璋邀刘备入蜀,使击保据汉中的张鲁,实际上是想利用刘备以抗拒曹操的进攻。十九年,刘备灭刘璋,自领益州牧。刘备主要依靠随他入蜀的旧属和荆州士人进行统治,同时也尽力笼络刘璋旧部和益州地主,以图缓和紧张局势。由于刘备多方面的活动,巴蜀各地叛乱相继弭平,但是西南各民族地区的豪强,却又接二连三地起兵反蜀。

今川西和云、贵的许多少数民族,当时统称为“西南夷”,他们主要以农耕为生,也兼营畜牧。西南夷很多部分与汉人杂居,同巴蜀地区经济关系非常密切;也有一些部分地境偏远,还处在非常闭塞的状态中,经济文化比较落后。刘备入蜀后,按照诸葛亮所定“西和诸戎,南抚夷越” [42] 的策略,同西南夷和平相处,置庲降都督总摄南中,并用西南夷地区的许多夷汉豪强作本地的守令丞吏。虽然这样,还是有一些豪强不断进行反蜀活动。章武三年(223年)刘备死,蜀国混乱,南中的反蜀活动更形扩大。益州郡(郡治今云南晋宁)豪强雍闿执太守张裔,通过保据岭南一带的士燮求附于吴。雍闿攻永昌(郡治今云南保山)不下,乃派郡人孟获到各地进行煽动。牂柯太守(一作郡丞)朱褒、越巂夷王高定元都起兵响应雍闿。诸葛亮经过一年准备后,于建兴三年出兵平定了越巂的叛乱,渡过泸水(金沙江),进攻永昌。与此同时,蜀将马忠、李恢分别平定了牂柯、益州等郡,李恢并同诸葛亮会师益州。诸葛亮把夷人渠帅徙置成都为官,把南中青羌编为军队,并允许大姓招引夷人作部曲。南中出产的金、银、漆、朱砂和牛马等,也源源运往蜀中,充实了蜀国的军备。建兴十一年(233年)马忠为庲降都督,将治所由牂柯平夷(今贵州仁怀境)南移至建宁味县(今云南曲靖境),加强了对南中的统治。

南中之战是蜀国统治者与益州豪强斗争的继续,也带有民族征服性质。这次战争使西南各族人民受到损害,这是不言而喻的;但是另一方面也削弱了西南地区的豪强势力,进一步打破了这个地区的闭塞状态,这对于各族人民的交往和西南夷经济文化的发展,客观上又有积极意义。

蜀国的经济 诸葛亮(181—234年),琅琊人,汉末随叔父玄流亡荆州,依托刘表。刘备在荆州,与亮相结,以为谋主。诸葛亮除了熟悉汉末各集团之间矛盾斗争的形势以外,还从流亡生活中理解安定民生的重要性。因此他在蜀国当政时循名责实,持法严谨;注意发展经济,力图造成稳定的统治秩序,缓和社会矛盾。他设司金中郎将典作农战之器,还经常用1200人维护都江堰的水利工程 [43] 。左思《蜀都赋》说,成都“家有盐泉之井”;又说“火井沉荧于幽泉,高焰飞煽于天垂”,可见火井煮盐颇为发达 [44] 。织锦在蜀国经济中占有重要地位,是蜀国的一项重要军资 [45] 。《蜀都赋》还说成都“伎巧之家,百室离房,机杼相和”,织户之多,可以想见。蜀锦远销魏、吴,是当时丝织物中的上品。据考古发掘,孙吴境内的许多地点,如安徽马鞍山朱然墓和鄂州等地的孙吴墓葬,都有蜀国的铜钱和漆器铜器出土,说明蜀吴由于长期结盟,两国之间存在着频繁的交换关系。

但是蜀国与魏、吴相比,在经济上和军事上都还是最弱的国家。蜀国主要的统治区域,实际上不过巴、蜀、汉中。刘备称帝时,蜀所统户20万,口90万;直到蜀国末年,也不过户28万,口94万,战士10.2万,吏4万。蜀国国力之弱,可以概见。

蜀魏战争和蜀的灭亡 建兴五年(227年),诸葛亮在“益州疲弊”的情况下,率军进驻汉中,同魏国展开争夺关陇的激战。诸葛亮急于北进,一方面是由于蜀以刘汉正统自居,因而力图用北进来宣扬“兴复汉室,还于旧都” [46] ,表示同魏国势不两立;另一方面由于蜀国是当时最弱的国家,只有以攻为守,才能图存 [47]

建兴六年春,蜀军北攻祁山(今甘肃西和境),前军马谡败于街亭,诸葛亮迁居民千余家归汉中。以后三年中他屡次出兵,都由于军粮困难,不支而退。建兴十二年,他率军进驻长安以西百余里的五丈原(今陕西眉县境),病死军中,蜀军撤回。

在蜀魏之战中,诸葛亮表现了卓越的军事才能。他的军队训练良好,纪律严明,作战讲究阵法,指挥若定,因而在一些战役中取得了胜利。不过在魏国看来,关陇战场由于地形险阻,易守难攻,所以在一般情况下只驻有少量军队,由大将镇守,企图以逸待劳,不战而胜。230年(蜀建兴八年,魏太和四年),曹真曾率军攻蜀,数道并发,但仍然不得不半途而返。234年诸葛亮最后一次攻魏,进至五丈原时,魏明帝仍严令司马懿坚壁拒守,还派辛毗持节节制司马懿,不让他贪功擅进。在这种攻守异势的情形下,蜀军倾力以赴,后备不继,越来越疲弱,而魏国的力量却蒸蒸日上,超过蜀军。蜀军北进不能成功,正是由蜀魏的全部力量对比决定的,诸葛亮的个人才能和他的中道病死,在战争的进展和结局中只起了局部的作用。

诸葛亮死后,蒋琬、费祎、董允等执政,因循守成而已。景耀元年(258年)以后,蜀国宦官秉权,政治腐败,力量更趋衰弱。大将军姜维连年北进,与魏军战于陇西,劳而无功。炎兴元年(263年),魏军三路攻蜀。姜维由陇上退守剑阁,抗拒钟会大军。邓艾轻军出阴平(今甘肃文县境)险道,南下江油、绵竹,在这年冬天灭蜀。

四 吴国的政治和经济

孙吴的兴起及其与山越的斗争 东汉后期,农民暴动影响及于江东。黄巾大起义时,荆、扬各地农民更纷纷揭竿而起,围攻郡县,斗争十分激烈 [48] 。富春人孙坚曾在本郡镇压农民起义,以后随会稽朱 到中原与黄巾作战;黄巾失败后,他又转战长沙、零陵、桂阳、豫章等郡。董卓之乱时,孙坚参加了讨伐董卓的联军,隶属于袁术。孙坚死(初平二年,191年)后,其子孙策率孙坚旧部曲东渡,削平了江南刘繇、王朗的势力,又并吞了淮南刘勋所获袁术的百工、部曲三万余人,击破刘勋,控制了长江下游豫章以东地区。

建安五年,孙策死,策弟孙权统治江南。赤壁战后,孙权的势力逐步在荆州扩展。建安十五年(210年)孙权派步骘进兵岭南,招附了保据岭南一带达二十余年的士燮兄弟,东南半壁大致都处于孙权的统治之下。建安十六年,孙权由京城(今镇江)徙治建业 [49] 。建安二十四年,孙权破关羽,据有荆州全部。

孙权势力在江南的扩张,遇到了山越人顽强不屈的抵抗。山越人是秦汉时期南方越人的后裔,散布在长江以南今江苏、浙江、安徽、福建、江西等省境内。越人居平原地区和交通发达地区的,大致已经开始与汉人融合。住在山区的越人,称为山越,他们依阻山险,不纳租赋,“其幽邃民人,未尝入城邑,对长吏,皆仗兵野逸,白首于林莽” [50] 。山越人种植谷物 [51] ,在出铜铁的地方,还能自铸甲兵 [52] 。不过《吴志》中山越、山民、山贼诸词往往混用。汉民山居阻险者与越人杂处,实际上已没有民族差别或差别无多。有些随同孙坚父子外出作战的江东人,以及一些割据险阻的甚至于参与过吴魏之间斗争 [53] 的山民如吴郡严白虎、丹阳祖郎、费栈等,其族属都难于确认。山越人或山民的渠帅,当以汉人大族为多。孙吴向南方内地发展势力,引起了山越人的疑惧,他们经常发动反抗斗争。山越的反抗不但是吴国统治者严重的后顾之忧,而且也使吴国兵员的补给遇到很大的困难。由于山越的牵制及蜀吴的不和,孙权不得不向曹操、曹丕卑词纳贡,迟迟不敢称帝。

嘉禾三年(234年),吴将诸葛恪率军进攻丹阳山越,经过三年的部署和围困,山越十万人出山投降,其中丁壮四万被补为军队,其余的则成为郡县编户。吴国以山越为兵,见于记载的前后达十余万,为编户的数量更多。山越出山是在吴国统治者的军事压迫下实现的,这对越人是一个痛苦的过程。但是山越出山加速了山越人经济文化的发展,加速了平原沃野的开发,使东南地区统一于孙吴政治领域之中,这在客观上又有积极意义。

三吴经济的发展 东汉后期以来,山越人大量出山和北方农民大量南移,为江南经济发展补充了劳动力,提供了技术条件。三国时期,长江沿岸出现了许多屯田区,洲渚的弃地,人烟也逐渐稠密起来。有些地方进行了开湖为田的尝试 [54] 。江南经济水平最高的地区,是太湖沿岸和钱塘江以东的所谓三吴。永兴(今浙江萧山境)精耕细作的稻田,一亩可产米三斛 [55] 。三吴的丝织业很可观,民间普遍喜爱绫绮之服 [56] ,文人也好以蚕织为诗赋的题材 [57] 。三吴出产“八蚕之绵” [58] ,诸暨、永安一带丝质很好,为御丝取给之处 [59] 。但是江南的纺织技术不高,织锦仍赖蜀国供给。永安六年(263年),吴国还从外地调发“手工”千余人到建业服役,可见江南手工业者数量的不足。南方民间主要的副业生产是绩麻,麻布产量比丝织物大得多。铜铁采冶比以前发达,产铁之郡设有冶令或丞,管理采铸 [60] 。会稽郡发达的铜镜制造业,从东汉以来一直没有衰歇,而青瓷业又在这里从汉代釉陶的基础上走向成熟。由于三吴的富庶,联结三吴和建业的运河破冈渎也在这时修建起来。破冈渎从句容到云阳西城(今丹阳市境),于赤乌八年凿成,“以通吴会船舰”,沿途“通会市,作邸阁” [61] ,军事价值和经济价值都大。

为了适应水战和江海交通的需要,造船业有了重大的发展。建安郡的侯官(今福建闽侯)是造船中心,设有典船都尉,监督罪徒造船 [62] 。长江中的大船有的上下五层,有的可容3000人 [63] ,可见造船技术的进步。海船经常北航辽东,南通南海;黄龙二年,万人船队还曾到达夷洲(今台湾省),这是大陆与台湾交通的最早记载。由于海上交通的发达,吴国的使臣曾经多次泛海四出,朱应、康泰远至林邑(越南中部)、扶南(在柬埔寨境)诸国,大秦(罗马帝国)商人和林邑使臣也到达建业。这些活动,对于中外经济文化交流起着重大的作用。

1996年出土于长沙走马楼的近十万枚孙吴简牍,对于孙吴的地方政治和经济提供了大量第一手史料。根据其中的“吏民田家莂”及其他各类赋税缴纳档案,可以了解孙吴时期土地管理、农民负担的一般情况。另外还有大量户籍资料,反映当时的家庭一般都比较小。

江南大族的兴起 在江南经济发展的同时,江南的大族地主也在尽力扩充政治经济势力。吴国的勋臣,俸邑多至数县。他们的私兵由父子兄弟相传授,形成吴国大族的世袭领兵制度。一般武将立了战功,也可以得到增兵和赐屯田户的赏赐。孙权把吕蒙在皖城所获人马分给吕蒙,还赐给他寻阳屯田民600户,官属30人。吕蒙死后,孙权又赐守冢300家,并允许吕氏50顷土地不纳租税。官僚地主中这种人口分割的情况,使我们得以理解为什么吴国土地如此辽阔,而吴国版籍所载竟只有52万多户,230万人 [64]

东汉后期,吴郡的顾、陆诸族,已是“世有高位” [65] 。孙吴初年,孙氏子弟和吴郡朱、张、顾、陆四姓仕郡的非常多,是吴国政权的重要支柱 [66] 。在朝的官僚,陆氏一门前后就有“二相五侯,将军十余人” [67] 。四姓长期操纵吴国政治,形成了每一姓的独特门风,在江南获得了所谓“张文朱武陆忠顾厚” [68] 的称誉,这是江南大族统治趋于巩固的一种表现。

江南大族的政治特权,保障着他们掠夺土地,进一步扩充经济势力。顾、陆诸家多立屯邸,役使官兵,藏纳逋逃 [69] 。到了吴国晚年,江南大族不但“僮仆成军,闭门为市,牛羊掩原隰,田池布千里”,而且还拥有“商贩千艘,腐谷万庾,园囿拟上林,馆第僭太极” [70] 。据左思《吴都赋》所载,建业“富中之甿,货殖之选,乘时射利,财丰巨万。竞其区宇,则并疆兼巷;矜其宴居,则珠服玉馔”。吴国左郎中曹翌墓中的铅地券,载明买田“方十里直钱百万以葬” [71] ,也可以反映江南地主占有土地的一般状况。

与大族地主经济发达同时出现的,是百姓的穷困。江南农民除了“多征役,岁又水旱,年谷有损,而吏不良,侵夺民时,以致饥困”,以外,还深受大族地主的剥削和压迫。步骘少年时在会稽种瓜为生,他为了避免豪强焦矫的侵夺,不得不修刺奉瓜以献矫,而且还得忍受焦矫的凌辱。至于真正的贫苦农民,受大族地主剥削压迫更为严重。在这种情况下,江南农民时常举行暴动。孙权不断用军队镇压各地农民暴动,还在赤乌三年(240年)命令郡县普遍“治城郭,起谯楼,穿堑发渠” [72] ,力加防制。

南北的军事形势和晋灭吴 赤壁之战以后,曹操曾先后数次向巢湖地区的孙权军队发动进攻。为了防止孙权的攻略,曹操还使江滨郡县民户内移,结果庐江、九江、蕲春、广陵民十余万户惊走,皆东渡入吴。文帝曹丕在位时,魏吴时和时战。诸葛亮死,蜀魏停战以后,魏国认为“三隅已定,事在淮南” [73] ,因此对吴军的攻击更为频繁。吴国“以洲渚为营壁,以江淮为城堑” [74] ,用水师严密防守,并在沿江设督驻军,遍置烽燧 [75] 。但是吴军弱点在于缺乏骑兵远袭的力量,只能与魏军角逐于江淮之间,无法开拓疆土。江淮之间的魏军以骑步压迫吴军,屡操胜算,并且还几度临江窥伺建业。可是他们缺乏水师,无法横渡波涛汹涌的长江,徒然慨叹“武骑千群,无所用也” [76] 。这种军事上的形势,是魏吴双方得以相持达数十年之久的一个重要原因。

司马氏灭蜀以后,南北军事形势起了重大的变化。晋在蜀地大造战舰,训练水师,积极准备从上游攻吴 [77] 。这时吴国经过宗室争位的长期斗争,力量大为削弱。吴帝孙皓还以为长江天险,足以屏蔽朝廷,所以只顾大修宫殿,沉湎淫乐,并用极残酷的刑罚镇压人民。甘露元年(265年),孙皓在上游晋军的威胁下迁都武昌,企图加强守备。但是吴国的大官僚地主不愿远离根本,长住武昌;江南人民也疲于逆流供应,表示不满。民谣所谓“宁饮建业水,不食武昌鱼,宁还建业死,不止武昌居” [78] ,就是吴国上下一致反对迁都的反映。正在这时,江南汉人和越人的起义,又严重威胁着空虚的建业城。因此孙皓不得不还都建业,上游的守备更松弛了。

天纪三年(279年),晋军五路大举攻吴,蜀中水师由王濬率领,顺流而下,吴军望风而降。天纪四年三月,王濬的水师到达建业,接受了孙皓的降表。从汉献帝初平元年董卓之乱后出现的分裂割据局面,延续了90年之久,到此又归于统一。

五 从西晋统一到八王之乱

占田制 西晋统一以后,全国出现了一个短暂的和平安定局面。晋统治者为了用蜀、吴地区的人力充实北方,在平蜀之后招募蜀人北来,供给他们两年口粮,免除20年徭役;平吴之后,又规定吴国将吏北来可免徭役10年,百工和百姓20年。晋武帝(265—290年在位)屡次责令郡县官劝课农桑,并且严禁私募佃客。中山王司马睦募徙王国内八县“受逋逃私占及变易姓名、诈冒复除者七百余户” [79] 作自己的佃客,受到晋武帝的诘责,被贬为县侯。晋武帝的这些措施,客观上起了促进生产发展的作用。太康元年灭吴以后,西晋全国有户245.9万,人口1616万,比魏末三国总数增加了户近100万,人口一倍以上。这些数字虽然不很确切,但是户口大量增加却是很显然的,而这正是社会生产发展和国家力量增强的具体反映。

在魏初起过积极作用的屯田制,由于豪强大族的兼并,由于它本身的军事组织形式不能继续适应生产力发展的需要,逐渐趋于破坏。晋武帝即位前后,两次下令罢屯田官 [80] ,从此以后,独立于郡县以外而由农官专管的屯田区被取消了。屯田民一部分成为由郡县管理的国家佃客 [81] ,一部分成为私人佃客,还有一部分则成为自耕农民。至于军士屯田的制度,则始终没有废止。

太康元年(280年),西晋颁行户调式。户调式包括占田制、户调制和品官占田荫客制三部分。占田制规定男子可以占田70亩,女子30亩;此外丁男课田50亩,丁女20亩,次丁男25亩。所谓占田,是指农民保有土地数量的一个假定的指标,所谓课田,则是指农民应负担田租的土地数量,这两者多少反映了当时农民占有土地的一般状况,但又同每户农民实际占有的土地数量无关。户调制规定,丁男之户,每年调绢三匹,绵三斤,丁女或次丁男为户者折半交纳。《晋故事》说:“凡民丁课田,夫五十亩,收租四斛,绢三匹,绵三斤” [82] ,据此看来,西晋田租和户调实际上大概都是一户以一丁计,按户征收的。征收租调时,官吏还预先把纳租调户按贫富分为九等,按等定数,而以《晋故事》所述定额为平均指标。这种征收租调的办法,叫做“九品混通”,南北朝的统治者,大都沿用此法。

西晋颁行占田制和户调制,目的在于通过田租、户调的调整,尽可能加强对农民的控制,防止他们继续脱籍逃亡 [83] ,并使已脱籍的人归入户籍,以便国家进行剥削。太康三年,西晋户数上升到377万 [84] ,比两年前初行占田制时增加了130余万,可能就是推行此制的效果。但是西晋时期豪强势力强大,剥削严重,西晋政权既无力严格控制农民的户籍,也无法掌握确实的垦田亩数,因此占田制不可能长期实行,到晋惠帝时,就出现了“天下千城,人多游食,废业占空,无田课之实” [85] 的严重情况。

西晋的品官占田荫客之制规定:官僚可以按官品高低占有土地从10顷到50顷;占有佃客从1—15户 [86] ;占有衣食客1—3人。此外,他们还可以按官品高低庇荫亲属作自己的依附农民,“多者九族,少者三世”,没有数量限制。这些规定,目的在于保障官僚的特权(特别是以贫穷的族人为荫户的特权)而又限制他们过分强大,以巩固封建统治秩序。但是这种限制并无成效,因为大官僚早已是奴客众多,园田水碓遍及各地了。

统治集团的腐朽 以司马氏为首的西晋统治者,在西晋建立以前已有了十几年顺利发展的历史,形成了一个新的庞大的贵族集团。晋武帝依靠这个贵族集团取代了魏室,因此他也就尽可能满足这个集团对财富和权势的要求。国家统一后生产的发展,使这个集团的贪欲越来越大,挥霍也越来越厉害。所以西晋统治集团一开始就异常贪婪、奢侈、腐败、残暴,和汉初、魏初的统治集团有所不同。淮南相刘颂上书给晋武帝,说是“时遇叔世” [87] ;司隶校尉刘毅甚至当面指斥晋武帝,说他还不如东汉桓、灵那样的亡国之君。

西晋大臣几乎都是魏世以来司马氏的元勋及其子弟,他们都是世代王侯,习于骄奢,不以国事为重。太傅何曾和司徒何劭父子,日食之需达一两万钱,石崇靠居官抢劫发财,这些都是骇人听闻的事,而在当时的统治者中却不以为非。官僚贵族还竞用极端奢侈的排场彼此炫耀,甚至不惜故意破坏财富,来显示自己的豪华。王恺与石崇斗富,“恺以 澳釜,崇以蜡代薪;恺作紫丝步障四十里,崇作锦步障五十里以敌之;崇涂屋以椒,恺用赤石脂” [88] 。王恺以晋武帝所赐高三尺的珊瑚示崇,石崇顺手击碎,取出自己的珊瑚树,高三四尺者有六七株之多。

奢侈贪婪在当时的官僚名士中被认为理所当然,安之若素,只有少数人感到前途危险,表示忧惧不安。傅咸警告晋武帝说:“奢侈之费,甚于天灾”;又说“今者土广人稀而患不足,由于奢也” [89] 。王沉作《释时论》 [90] ,指斥士大夫求官买职;成公绥、鲁褒先后作《钱神论》 [91] ,讽刺当政者嗜财如命,货赂公行。这些作品,是当时统治者中难得的一点清醒的声音。

官僚名士无例外地醉心于清谈,力图用玄学理论来辩护自己贪鄙的行为和欲望。还有一部分士大夫甚至堕落到终日醉酒,裸体狂欢的地步。

八王之乱 西晋统治集团的腐朽,引起了激烈的党争,朝廷长期处在争权夺利的倾轧中。晋武帝为了监督异姓功臣和吴蜀地主,曾大封宗室为王,并且允许王国置军,取消州郡武备。他还陆续用诸王统率中央兵马镇守要害,特别是荆、扬和关中,逐渐替换异姓方镇。继立的晋惠帝是个白痴,皇后贾氏为了让自己的家族垄断政权,于元康元年(291年)杀当政的惠帝外祖杨骏,征汝南王亮与卫瓘共同辅政,旋命楚王玮杀亮、瓘,又以专杀之罪杀玮。她以张华、裴頠等居位,而让自己的亲党掌实权。从此以后,诸王为争夺统治权,展开了极其凶残的内战,史称“八王之乱”。元康六年,赵王伦被召入京,他掌握了禁军和朝政,于永宁元年(301年)废惠帝自立。同年,齐王冏(镇许昌)、成都王颖(镇邺)、河间王颙(镇长安)等起兵声讨赵王伦。从此方镇军参加内战,战斗规模扩大,战场从洛阳、长安延展到黄河南北的广大地区。破坏性大为增加。赵王伦被杀后,惠帝复位。齐王冏、河间王颙、长沙王乂、成都王颖、东海王越等又反复冲突,幽州刺史王浚甚至引乌桓、鲜卑兵参战。乌桓、鲜卑兵先后进入邺和长安,暴掠妇女财货,屠杀人民。其他各军,也无不到处烧杀洗劫,使北方生产受到极大的摧残,人民受到极大的痛苦。在延续达16年之久的内战中,参战诸王多相继败亡,贾后被杀,惠帝被毒死,西晋统治集团的力量消耗殆尽。在这种情况下,隐伏着的阶级矛盾和民族矛盾便迅速爆发了。

六 西、北边疆各族的内迁

东汉以来,西、北边陲的许多民族,陆续向内地迁移,在辽西、幽并、关陇等地,同汉族人民犬牙交错地住在一起。这些民族的社会经济都在向上发展,在汉族的影响下,它们都在不同程度上向定居的农业生活或半农半牧生活过渡。汉魏统治者为了边防和经济的需要,也常常招引这些民族入塞。这样,北方的民族关系,就日益复杂起来。

匈奴 鄂尔多斯高原上的南匈奴,东汉末年向今山西北部、中部移动,在那里分成很多部分,与汉人杂居,并逐渐转向农耕生活。匈奴旧日的部落组织还约束着匈奴人,但是匈奴人同时又是汉朝的编户,受汉朝的剥削和压迫。中平五年(188年),匈奴羌渠单于发左部兵帮助东汉攻击幽州鲜卑,匈奴人恐征发不已,右部起而攻杀羌渠单于 [92] 。羌渠之子於扶罗虽被亲近推为单于,但不为南庭大众所接受,被迫率领一小股匈奴流亡到平阳及以南等地。於扶罗所部匈奴军,曾在中原参与各派纷争达数年之久。

在北方混战时期,并州匈奴豪右也拥众据土,“张雄跋扈”。避役的汉人,有许多向匈奴部落逃亡。曹操统一中原后,并州刺史梁习召匈奴豪右为官,然后征发匈奴人为义从、兵吏,使随大军出征,再把出征军吏的家属移送邺都,以为士家。对于不愿从命的匈奴人,梁习又兴兵镇压,逼令降服。从此以后,匈奴豪右被控制起来,“部曲服事供职,同于编户” [93]

建安二十年,曹操罢省云中、定襄、五原、朔方四郡(在今河套区域东至晋西北一带),郡置一县以统旧民,合为新兴郡,设郡治于今山西忻州 [94] 。建安二十一年,匈奴呼厨泉单于留质邺都,曹操乃分匈奴三万余落为五部,置五部帅,派汉人为五部司马,加以监督。匈奴左部居并州兹氏(今汾阳境),右部居祁(今祁州境),南部居蒲子(今隰县境),北部居新兴(今忻州境),中部居太陵(今文水境)。左部帅刘豹(於扶罗之子)并五部为一,魏末晋初又析为数部。司马氏把匈奴部帅改为都尉,取消了他们的部落特权,加强了对匈奴的控制。除了旧有的几万落匈奴以外,西晋时期塞外匈奴、“杂胡”又源源入塞,前后共达二十余万人。

匈奴贵族汉化较深,他们之中最贵的一姓出于匈奴屠各(休屠各,休屠)种,自称为两汉皇室之后,世代作五部帅和五部都尉。左部都尉刘渊是於扶罗之孙,刘豹之子,他随汉族儒生习经史,西晋时曾作为匈奴侍子住在洛阳,同洛阳官僚有很多往来。惠帝永熙元年(290年),晋以刘渊为建威将军、匈奴五部大都督。

羯族在西晋时入塞,其主要部分在上党郡武乡县同汉人杂居。他们原来役属于匈奴,所以被称作“匈奴别部”。羯族高鼻深目多须,拜“胡天” [95] ,有火葬的习俗。他们还保留着部落组织,不过部落比较松弛。上党羯人大部习于农耕,经济生活上同汉人的差别已经基本消失。

鲜卑慕容部 鲜卑慕容部原居鲜卑山,后迁居饶乐水(西拉木伦河)。三国时慕容酋长莫护跋曾随司马懿击公孙渊,受魏封号,并徙其部于辽西。晋太康十年(289年),慕容廆率领部落迁居徒河(今辽宁义县),不久又迁到大棘城(今辽宁锦州),从事农桑和畜牧。永嘉以后,北方农民大批流入慕容部中,士大夫来避难的也不少。慕容廆重用士人以建立政治制度,传授经学和文学,同时还设郡以统流民。

鲜卑拓跋部 鲜卑拓跋部先世居于大兴安岭北部东麓地区 [96] ,同包括99个氏族的36个游牧狩猎部落(后来演变为八个部落)结成部落联盟。酋长推寅的时候,拓跋部南迁于大泽(或即今呼伦湖)。推寅八传至诘汾,又向南移动,经历“山谷高深,九难八阻” [97] ,始到达匈奴故地。魏黄初元年(220年),诘汾子力微继位,他并吞没鹿回部,拥有战士二十多万,势力强大起来。力微三十九年(258年),拓跋部移居盛乐(今内蒙古自治区托克托县)地区。由于曹魏从这里撤销了云中、定襄等郡,所以拓跋部得以顺利发展。力微的儿子沙漠汗曾两次到洛阳访问,在那里一共停留了八年。那时,拓跋部正处在向阶级社会转化的前夕,保守的部落大人怕沙漠汗回来后变革旧俗,所以在归途中把他杀死了。

以后,拓跋部同汉人的商业往来逐渐增多,许多汉族商人进入拓跋部,甚至洛阳大贾也出现在拓跋酋长周围 [98] 。拓跋部吸收了许多匈奴、乌桓、鲜卑慕容部和“杂胡”部落,并州汉人投附拓跋部的也不少 [99] 。当北方各族起兵反晋时,拓跋猗卢统一了拓跋部,并先后出兵援助晋并州刺史司马腾以及被匈奴、铁弗和鲜卑白部(慕容部)攻击的继任刺史刘琨。因此西晋封猗卢以晋北五县地为代公,以后又改封代王。猗卢“明刑峻法” [100] ,加强统治权力,使拓跋部向阶级社会前进了一大步。

氐 羌 氐族和羌族,除了大部分还住在今青海、甘肃以外,也有不少人移居关中和益州。有些羌人甚至还远离故土,散处中原。魏晋统治者为了充实关中,屏蔽中原,常常向关中强徙氐、羌及其他少数民族。曹操命张既徙武都氐出居扶风、天水界,一次即达五万余落。陇右、河西的割据者,也常常引氐、羌为援,使氐、羌人民远离故土。西晋时氐、羌及其他少数民族的人口,占关中人口的一半。仇池(今甘肃成县西)杨氐是氐人中强大的一支,晋元康六年(296年),杨氐建立仇池国,至北魏正始三年(506年)始灭。

东汉时今鄂西、川东的廪君蛮与板楣蛮,到西晋时已逐渐融合 [101] ,称为巴人或 人。汉末一部分巴人北上,归附汉中的张鲁;以后宕渠的巴人也北入汉中。曹操把巴人迁到略阳,与氐人杂处,所以他们又被称为巴氐。巴人与汉人关系很密切,两者在经济生活上的差异大致已消失了。

以上所述匈奴、羯、鲜卑、氐、羌,在当时称作“五胡”,加上 人,则合称“六夷”。

各族逐渐封建化的趋势 魏晋以来北方各族的移动,加速了各族社会的变化。各族部落愈是远离自己原来的住地而进入汉人地区,它们的成员就愈是容易脱离部落羁绊,以至于成为耕种小块土地的农民。各族人民由游牧转向定居农耕,是民族进步的重要表现。但是这种转变是一个长期而复杂的历史过程,其中既充满了阶级压迫和民族压迫,也充满了反对阶级压迫和民族压迫的斗争。

内迁各民族人民不但深受本族贵族的压迫剥削,而且在他们新迁的地方,还要受魏晋统治者和汉族地主的奴役。并州匈奴人有许多成了汉族地主的奴婢、佃客 [102] ,羯人和鲜卑人沦为奴婢的也不少 [103] 。羯人石勒的遭遇更为悲惨。石勒父祖都是部落小帅,石勒自己作过行贩,还曾为人力耕,后来又被并州刺史司马腾捕缚,卖给茌平人师懽为耕奴。内迁各族还常常被迫服贱役,有时连贵族也不能免,羌人贵族姚馥就曾长期为晋武帝养马 [104] 。驱迫内徙各族人民当兵作战,更是常见的事,由匈奴、鲜卑、乌桓或羌人组成的军队,经常出没在中原的战场上。

但是,内徙较久的一些部落,不论它们的成员所受尚存的部落束缚到什么程度,也不论它们的经历如何曲折复杂,西晋时它们都在走着农业化的道路,逐渐习于农耕。不但匈奴人、羯人、 人、鲜卑慕容部人是这样,乌桓、氐、羌等族也是这样 [105] 。有许多氐人还已成为国家的编户 [106] 或王侯封户 [107] 。随着晋末和十六国时期阶级斗争和民族斗争的激烈,部落被迫迁徙或自愿迁徙更加频繁,这种变化的规模也就更大。

在内徙各胡族逐步农业化的过程中,各胡族不但大量吸收了汉人的文化,而且也以自己的文化习俗影响汉人。西晋时洛阳贵族官僚“相尚用胡床貊槃,及为羌煮貊炙……又以毡为 头及络带、裤口” [108] 。北方汉人还吸收了胡人的习俗,以酪浆为饮料。靠近胡族地区的汉人,甚至在生产上也受到胡人的影响,从事畜牧或兼营畜牧。

各族的内迁,引起了一些汉族统治者的忧虑。特别是某些民族的住地接近洛阳,它们的统治者和人民都对西晋统治不满,甚至“怨恨之气,毒于骨髓”,因此有许多人主张把这些民族强迫迁走。魏嘉平年间,邓艾曾建议分割匈奴部落,渐徙与汉人杂处的氐、羌于汉人地区之外。西晋时期,郭钦主张向匈奴住地移徙汉人,加强军事控制,并把最接近洛阳的杂胡迁到匈奴之外,“峻四夷出入之防” [109] ;江统更主张把内迁的匈奴、氐、羌一并遣回故土,以使“戎晋不杂” [110] 。但是各族内迁和杂居是长期历史发展的结果,不可能强制改变,所以所谓“徙戎”的议论,是根本无法实现的。

七 汉族流民和内迁各族人民大起义

延续达十几年的八王之乱,极其严重地破坏了社会生产,大大加深了各族人民的痛苦。由于生产破坏和天灾而引起的饥荒,驱使数以百万计的农民漂流异乡,随处觅食。一些业已封建化了的少数民族,也参加在流民群中,还有一些民族则纷纷举行暴动,反对西晋统治。西晋州郡武备的取消和藩镇军队大多牵制在内战中,使西晋统治者无法制止各族人民的流亡,也难于压平暴动。这样,流民越来越多,波及的地区越来越广泛,他们“脱耒为兵,裂裳为旗” [111] ,与匈奴、氐、羌等族的反晋斗争呼应,形成了各族人民反对西晋统治的起义斗争。

元康四年(294年),匈奴人郝散起兵上党。两年后,郝度元联合冯翊、北地等郡的马兰羌和卢水胡起兵,关中氐、羌全部响应。他们推氐帅齐万年为帝,众七万人,打败了晋将周处,到元康九年才被镇压下去。

元康年间,略阳、天水等六郡汉族和 族(巴氐)流民几万家,经汉川入益州觅食。他们在益州为地主佣工,益州官吏逼迫他们立即出境。他们乞留不成,就拥戴 豪李特为主,反对晋朝。李特与蜀人约法三章,振贷贫人,整肃法纪,得到益州人民的支持。李特之子李雄攻入成都,于永兴元年(304年)立为成都王,后改称帝,国号成 [112]

太安二年(303年),西晋征发荆州人民进攻益州李雄起义军,人民纷纷逃避。义阳蛮张昌在江夏招集避役的人以及到江夏来就食的流民,举行起义。张昌起义得到几十万农民的拥护,迅速发展到荆、江、扬、徐、豫五州之地。

永兴元年(304年),并州匈奴首领刘渊在左国城(今山西离石)起兵,逐步控制了并州的大部分土地。羯人石勒在关东聚集兵众,后来归降于刘渊。活动于青、徐、兖、豫等州的由王弥率领的一支队伍,在洛阳附近被晋军打败,也降于刘渊。永嘉三年(309年),颍川等郡的并州流民几万家,反抗地主豪霸的虐待,烧城杀官,响应王弥。南阳的雍州流民由王如率领起兵,也与石勒联系。

巴蜀流民在荆、湘二州受到地主的压迫,于永嘉四年(310年)起而暴动,在晋军的镇压下大批地被杀死溺死。流民推举醴陵县令成都人杜弢为领袖,攻下湘南各郡,战斗到建兴三年(315年),才被镇压下去。

参加西晋末年起义斗争的有汉、 、蛮、氐、羌、匈奴、羯等许多民族的群众。在西晋统治下,各族人民都受到官府和地主的虐待,许多流民更面临被晋军逼遣还乡的威胁,他们的命运相近,斗争对象也是一致的。所以他们暂时突破了民族界线,共同进行斗争。但是有些不当权的地主豪强或失意官吏,也随着农民一起流亡,往往成为流民的领袖。例如李特是 豪,张昌出身县吏,王弥父祖都是郡太守,王如是州武吏,杜弢是县令。

西晋末年各族人民起义虽然也包含了一些民族对抗的因素,但是总的说来,其主要性质仍然是阶级斗争而不是民族斗争。可是一些少数民族的首领如匈奴贵族刘渊,原来就抱有利用民族矛盾以树立势力的企图。当西晋王朝瓦解以后,他们更公开地把起义斗争引向民族仇杀。从此以后,北方人民的阶级斗争就以反对民族压迫斗争的形式出现了。 8CKg+xWWGlg1wvBJCpKps2aNjqz1HQOoVdRZxiiNGE1RaRqEBr3ZSMFv8VJxYwl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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