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第五章
|
![]() |
列那把老狼伊桑格兰害得那么惨,他当然知道狼非常恨自己。
几个朋友也曾向列那透露过老狼的复仇计划,他非常心虚,整天躲在家里,也利用这段时间管教了一下自己的孩子,给他们上了一些有用的课,同时把马柏渡城堡修理加固,以防袭击。
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列那倒是很享受这种安静的生活。但是,久而久之,他又不安分了,开始厌倦这种过于平静的日子了。另外,对于艾莫丽娜精心制作的那些干粮,他也感到不满足了,他又想吃点儿鲜嫩的母鸡了。于是,他打了个哈欠,伸了伸懒腰,跟夫人说要出去。
艾莫丽娜一听,大声说:“哎,亲爱的,你可千万要小心啊!伊桑格兰那么恨你,他还在外面等着报仇雪恨呢,千万不要落到他的圈套里去啊!”列那向她发誓,决不会麻痹大意,还说家里也确有必要补充些食物,于是全家人看着他走出了大门。
伊桑格兰呢,他始终没有离开马柏渡城堡附近,时刻准备着好好教训列那一顿。自打他的伤养好后,他就一直潜伏在城堡周围,观察着列那的一举一动。他越想越恨,整夜不眠,茶饭无心,脾气变得坏透了。他对列那的仇恨,不但没有因为时间的流逝而减少,相反与日俱增。他想,仅仅惩罚列那一下是不甘心的,一定要杀死他才解恨!
一天又一天,伊桑格兰守得身心俱疲,忽然想起了家中的海逊德太太和孩子们,终于决定回家去。他朝仇人的住所望了最后一眼,正准备起身离开,突然看见大门轻轻地、很慢很慢地开了,列那往外探头探脑,像是要出来。伊桑格兰马上振作了起来,想到复仇的机会就在眼前,禁不住兴奋得发抖。他静静地潜伏在树丛里,准备时机一到就跳出来,出其不意地抓住列那。他自言自语地说:“到底是等到你了,热汤浇身和断尾的痛苦,还有你给我造成的一切灾难,都要你偿还!”
然而列那是诡计多端的,他知道笔直地向前走去肯定会进入狼的袭击圈内,所以他关上门后,便小心地紧贴着墙壁走,先绕着屋子兜了一个圈子。见狐狸久久不走近树丛,狼有点儿沉不住气了。本来他可以继续隐藏在树丛里,可现在他害怕失去机会,于是从潜伏的地方钻出来,拔腿就去追狐狸。听到呼呼的喘气声,狐狸立刻明白仇人追来了,就这样,一场激烈的追逐开始了。
列那精力充沛,因为他睡得好,吃得好,得到了充分的休养,现在一呼吸到大自然的新鲜空气,头脑特别清醒,战斗也使他精神百倍。相反,伊桑格兰已经很疲劳,加上一直吃不好,又长期在露天守候,因此根本不像平时那么勇猛。
可是,满肚子的气愤和复仇的怒火使老狼鼓起劲来冲上去,沿着列那的踪迹穷追不舍。列那不时改变路线,当人家以为他在这儿时,他却出现在那儿;刚刚看到他在大路上飞奔,转眼间却失去踪影,仿佛钻进了一个地洞,使得伊桑格兰又急又气。
幸亏伊桑格兰重新找到了列那的足迹,于是继续猛追。就这么追呀追呀,到底是狼身大力不亏,而狐狸却弱小得多,列那渐渐感到体力不支。他灵机一动,突然掉转头来,向右面一跳,朝着一栋房子跑去。那栋房子门前放着许多装满颜料的大木桶,列那纵身一跃,原本打算越过木桶进入室内,然而一路上拼命的狂奔已经令他精疲力竭,他跳得不够远,正好跌进一个颜料桶里。他淹没在颜料里,感到呼吸困难,气味刺鼻,难受得眼泪直流,咳嗽连连。
响声惊动了一个正在染布的工人,他放下手中的布料走了过来:“谁呀?你在里面干什么呢?”
列那这时反而镇定下来,不动声色地说:“师傅,我路过这儿,见到你在配颜料,就忍不住想帮帮忙。我是染匠出身,懂得这一行的一点儿祖传秘方,因此就情不自禁地要到桶里来看看。而且我一看就手痒,没有征得你的同意就照我的想法把染料调配好了,请莫见怪。好了,老师傅,请帮忙把我拉出来吧。”
把身体浸在染料中来改善颜料质量,这真是无稽之谈。染布工人狐疑地打量着列那,他可不相信这话,并且他也不稀罕人家来传授什么经验,不过他为人忠厚,还是把列那拉出了木桶。
列那说:“多谢多谢,我那个配染料的秘方,以后一定给你送来,对于你今天为我所做的一切,我表示万分感谢!”说完,染得一身黄色的列那拔腿就走。这一场虚惊让他心神不定,几乎把伊桑格兰忘了。可当他走到一排篱笆的转角处时,冤家路窄,迎面碰上了他的仇家。
列那来不及躲避,想不到伊桑格兰却很有礼貌地向他点头打招呼:“你好,尊敬的客人,非常欢迎你到我们这里来。请问你是从哪个国家来的?你的皮毛是我见过的最华美、最艳丽的皮毛呢。”
列那这才明白是黄色的颜料使自己变了模样,所以伊桑格兰并没有认出自己来。他将计就计,回答道:“哦,我是从英国来的。到你们这里以后,我真不走运,丢了演奏用的大提琴。我一直靠拉琴生活,现在可怎么办啊?”
伊桑格兰说:“你会演奏大提琴,我敢肯定你还会唱歌吧?这可是一个了不起的职业。行,我可以帮助你,可是你也得帮我一个忙。”
列那想早点儿脱身,以免被识破,于是说:“很愿意为你效劳。”
“你来的路上,有没有碰到一个浑身红毛的小个子?他当然和你大不相同:他长得丑陋矮小,而你却生得英俊漂亮;他全身是红色的皮毛,而你是满身黄色;他为人卑鄙阴险,而你和蔼可亲。”
“根本没有见过这样的人物。”列那一口咬定,但心里发虚。
“可恨哪,又让这个坏东西溜走了。”伊桑格兰咬牙切齿地说,“我原以为这次万无一失,想不到又让他溜了!看来今天只好暂时放弃了。”
狐狸摇摇头,表示同情,为他感到遗憾和惋惜。
“你见过大提琴吗?”狐狸突然发问,想转移狼一心报仇的念头。
狼说:“哦,跟我来,我带你去一户人家,他家里有一把,每逢节日的夜晚,我总是听见大提琴演奏的声响。我相信那一定是一把好琴,因为它的声音非常好听。”
他们大步向前走去,伊桑格兰带着列那来到他认识的一栋屋前。透过开着的窗户往里望,他们看见离炉子不远的地方挂着一把大提琴。
伊桑格兰说:“你看见了吗?去拿吧。”
列那佯装胆怯地说:“我可没有这个胆量。”
狼不屑地瞟了他一眼,说:“胆小鬼,你想让我替你去拿,是吗?”
列那显出欢喜的样子,高兴地说:“那太好啦!真是太感谢你啦!”
伊桑格兰想在这个外国客人面前露一手,表现一下他的勇敢、敏捷和诚心,于是毫不犹豫地向窗口一跳,进了屋子。不料,一只独眼大狗正在床下睡觉,被惊醒后扑向伊桑格兰,一场你死我活的恶斗就这样展开了。主人听到声响,立即拿起棍棒跑来参加战斗,帮助他的狗。伊桑格兰招架不住,从屋里逃了出来,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他想找那个来自英国的大提琴家寻找安慰,对方却早已经无影无踪了。从此以后,他再也没有见过那个浑身黄毛的家伙。
![]() |
第六章
|
![]() |
这次冒险之后,列那的胆子更大,心肠更狠,手段也更狡猾了。
有一天,他很早就起床出门了,这并不是因为阳光照耀着大地,激起他出去散心的雅兴,而是他的食欲刺激他外出寻找食物。
他漫无目的地四处找着。穿过田野的时候,他忽然望见一棵柏树的顶枝上,站着一只和蔼的白颊鸟。那棵柏树的树干上有一个洞,肯定就是白颊鸟的窠,说不定还有鸟在里面孵蛋哩。列那很快确定了行动的方案。
他大大方方地问候道:“早上好啊,梅赏治太太,见到你我感到非常快乐。你为什么不下来同我拥抱一下呢?”
白颊鸟却毫不客气地回答说:“列那,我老实告诉你吧,稍微有点儿头脑的人都不会接受你的邀请。因为你的为人,我们大家都很了解,你对鸟类和其他许多朋友耍的种种阴谋诡计,我都一清二楚。列那,谁也不会相信你,更不会和你套近乎。魔鬼已经使你变成了心地极坏的家伙,像你这样处处害人、骗人、捉弄人,怎么会得到别人的信任呢?”
尽管对方说得这么痛快直接,列那还是不甘心,他变换了一副亲切的笑容,用最温和的口气回答说:“亲爱的梅赏治太太,难道你忘记了,你儿子还是我的干儿子哩,这是你我亲口议定的。所以我们之间已是不可否认的亲戚关系了,我是十分重情重义的。再说,你难道不知道我们国王最近发布的一道命令吗?这可是一件大事,让我来告诉你吧:我们的国王——狮子诺勃雷——坚决主张和平,因此发布了和平宣言,在他所辖的城邦,严禁一切仇杀,所有的属国都表示要服从他的命令。因此,我们彼此间也不必再有什么怀疑跟恐惧,动物王国的一切兽类鸟类,不分大小强弱,都欢欣鼓舞,我们从此可以安居乐业了。”
梅赏治太太讥讽道:“列那,你说的比唱的还好听,这的确是一个动人的故事。可我奉劝你,还是去和别人行这个早晨的亲吻礼吧,我才不会上你的当、受你的戏弄呢。”
列那接着说:“好太太,你这样做是不对的,你怎么能怀疑我的一片真心呢?怎样才能让你相信我呢?这样吧,既然你对我有这么多的顾虑和害怕,那我就闭着眼睛和你拥抱,好不好?”
这个诚恳的建议似乎令梅赏治太太动心了,她说:“哦,既然这样,看来我不答应就不礼貌了,好吧,我马上下来。”
当她飞下树向列那走去的时候,叼了一大口青苔和树叶。狐狸闭着眼睛,等候她来亲吻,她用青苔轻轻地触动列那的胡须,使他发痒。狐狸以为这下可以捉住梅赏治太太了,他迅速地张开嘴一咬,可咬到的只是满嘴的青苔和树叶。
梅赏治太太站在不远处讽刺地笑着,说:“看啊,列那,这就是你刚才所讲的和平。真是滑稽,我早就知道你的发誓只不过是一场表演。”
狡猾的狐狸镇定地回答说:“亲爱的,刚才是开个玩笑,我想你也会理解的。好,重新开始,这次我们一定要正正经经地亲吻了。”
梅赏治太太也大度地说:“那好吧,请你再闭上眼睛。”
列那以为她会从对面来,她却从侧面来了。他狠狠地张口一咬,满以为可以咬到,但是又落了空,原来她闪在旁边,而且很快张开翅膀,飞到了树枝上。
梅赏治太太哈哈笑着说:“你还有什么表演吗?如果刚才我没留个心眼儿,就成了你的口中食。要我信任你,除非西边出太阳!”
列那说:“你难道不懂吗?你这样多疑,这样的不友好、不顾亲戚关系,我就是要惩罚你一次啊。都是你疑神疑鬼、胡思乱想,我才不是那样的人呢!不信再来试一次吧。
俗话说事不过三,好太太,别担心,难道我不是你孩子的干爹吗?凭我跟干儿子的关系,你丝毫不用害怕。听,这不是干儿子正在树洞里叫吗?可惜我不能上去看他们。为了巩固我们的亲戚关系,让我们来一次亲吻吧。别再怀疑我,下来吧。”
梅赏治太太一动不动地坐在树枝上,听着狐狸的花言巧语,只是冷笑。她本来不笨,也从不轻举妄动,她早把狐狸看透了,所以列那费尽口舌也无济于事。
正在这时,一群猎人带着许多猎狗经过,他们远远地看到了列那,立刻喊道:“狐狸,狐狸,抓狐狸啊!”号角跟喇叭响成一片,猎人们拍马飞奔而来。列那见大祸临头,不敢耽搁,连忙逃走。梅赏治太太在树上追着喊道:“列那,我相信了,我现在相信你了,请你等着我,我这就下来和你亲吻。但你为什么要跑呢?这些全副武装的人是干什么的哟?刚才所讲的和平共处这么快就变了吗?”
列那边逃命边回头叫道:“梅赏治太太,追过来的这些人一定还不知道那个和平共处条约,而且那些猎狗年轻不懂事,还没有听过父母跟他们讲和平条约哩。”
“列那,孩子他干爹,不要跑得那样快呀。现在轮到我请求你了,我要跟你亲吻哟!”
狐狸已跑得很远,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对不起,今天我没空啦,下次再来找你!”
他不停地跑着,就在他以为脱离了危险时,却撞到一个修士身上,那修士也牵着两条大狗。
这真是祸不单行,列那便处于前后夹攻之中。后面追上来的猎人向修士喊道:“快放开你的狗,让它们抓住那只狐狸!”
列那几乎绝望了,他知道如果被抓,性命就难保,因此他必须想尽一切办法、用尽一切手段突出重围。
他极为有礼地向修士说:“修道的朋友,看在上帝面上,请不要为难我。我看你是一个信守教会十条戒律的修士,相信你不愿意伤害任何人。我正在和那些向这边跑来的狗打赌赛跑,你也看得出,我就要获得胜利了。因为有一笔很大的赌金,所以他们会想尽一切方法阻止我取胜。请你不要介入这件事,如果帮他们破坏比赛,对你来说,岂不是犯了大罪吗?”
“既然如此,你就赶紧过去吧,愿上帝保佑你!”这个正直的修士轻信了狐狸的话,自始至终没有松开他的狗,并且让开路,放列那过去了。列那马上蹿进荆棘丛与杂草堆里,猎人一时寻不到他的踪迹。他脱离了危险,可是仍旧向前跑着,因为他知道离那些可怕的敌人越远就越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