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务求确凿,不尚虚诬,自成一家“演义体”

蔡东藩在写《清史通俗演义》,这一消息经何丙藻的传播,在朋友和邻居之间传开了。

一日,邻居李马鞬串门来了。

李马鞬走进临江书舍,摘下瓜皮小帽,撩起袍子,甫一坐下,就说道:“听闻蔡兄在写清史演义?”

蔡东藩拱了拱手,道:“是。未知您有何见教?”

李马鞬喝了一口茶,款款说道:“民国告成以来,秩序扰乱,甚于前清。想那圣主康熙削三藩,统台湾,修水利,重文教;乾隆爷天纵聪明,编修典籍,蠲免钱粮,一统中华,这康乾盛世,岂如当今之浊世?足见我国政体适用君主,不适用民主啊!”

蔡东藩沉默少顷,哂然言道:“康熙乾隆,而今安在?大清王朝,而今安在?假如清室没有失德,则可一统亿万年了,为何武昌军起,清室马上就倾覆了?”

李马鞬听了,无言以对,随即告辞而去。

几天后,蔡东藩写罢“扬州十日”,正要赋诗吊那明朝忠臣史可法时,忽听门外有人嚷道:“蔡兄在吗?”

还未等蔡东藩迎出书房,此人已奔将进来:“哈哈,蔡兄果真在书室!”

蔡东藩只见沈幼贡身着方形立领式服装,甚是精神,慌忙让座,问道:“沈兄,有什么事?”

沈幼贡言道:“知道你在写清史,过来看看。”说罢,也不顾蔡东藩同不同意,径直拿起蔡东藩刚刚写成的书稿读了起来。蔡东藩只得陪在一侧。

沈幼贡读完“扬州十日”,恨恨地说道:“这满奴乘衅窃入中国,盗窃神器。至于荼毒生灵,贻害黎庶,虽截南山之竹,书罪无穷!蔡兄啊,你可得在书里好好鞭挞一番,为我们汉人出口气。”

这种看法,在当时很有市场。可蔡东藩却不以为然,大声申辩道:“沈兄,燕书郢说,何必相信?如果说清室之罪比秦始皇、隋炀帝还大,那为何秦朝、隋朝几年就灭亡了,可清室却传了二百多年?”

蔡东藩这一问,搞得沈幼贡一时语塞,只顾低头喝茶。

沈幼贡走后,他与李马鞬不同的说辞,引起了蔡东藩的再度思考:“清朝史事,有坏处,也有好处;有淫暴处,也有仁德处,怎能采用媟亵鄙俚之语?当今之世,应该细细考察清朝的兴亡,择善而从,不善则改,才能以史为镜啊。”

这一番折腾,倒让蔡东藩坚定了信心,形成了自己的“演义体”。

蔡东藩的历史演义体,采用章回体,语唯以俗,可供一般的读者阅读。他对史料的运用与取舍,坚持“以正史为经,务求确凿。以轶闻为纬,不尚虚诬”。对于文献中的歧说和模糊不清之处,蔡东藩常常博览群书,多方钩稽,力求找出客观真相;一时难以做出结论的,就诸说并存;对他认定的史籍的错误说法,就直接加以批驳。

从来演义小说,很少有自写评述、附注的。可蔡东藩却自写评述、附注。一般来说,他的历史通俗演义是先概括本回的内容,理清头绪,再断以己意,做出评述,以方便读者学习、领会。如《清史通俗演义》第一回,他总评道:

是回为全书总冒,将下文隐隐呼起,并将作书总旨,首先揭示。入后叙满洲源流,运实于虚,亦有弦外深意,确是开宗明义之笔。成为帝王,败即寇贼,何神之有?我国史乘,于历代开国之初,必溯其如何祯祥?如何奇异?真是谬论。是回叙天女产子、朱果呈祥等事,皆隐隐指为荒诞,足以辟除世人一般迷信,不得以稗官小说目之。

此外,蔡东藩还在正文夹缝处作出附注,以点明主旨。可以说,蔡东藩是把罗贯中、金圣叹、毛宗岗的工作一身兼而任之。

蔡东藩笔不停辍,写作速度很快,一来二去就写到了“鸦片战争”。在鸦片战争中,中华民族曾涌现了许多可歌可泣的民族英雄,他们英勇无畏,为保卫国家,许多人不惜献出宝贵的生命。这其中包括蔡东藩的同乡葛云飞。

为了写好这位英雄,蔡东藩徒步十多里路,来到天乐乡山头埠葛云飞故居。正好葛陛纶在家。蔡东藩喜出望外,寒暄过后,就说明了来意。葛陛纶笑道:“葛壮节公乃我族祖,今借蔡兄生花之笔扬我族祖之名,岂能不效力?”

于是,葛陛纶请来了几位年长的族人。这些族人听说蔡东藩是为写葛云飞专程前来的,你一言我一语地讲起葛云飞的轶事:

第二次定海战役爆发前,葛云飞正在老家为父守孝。后因战事紧急,朝廷夺情起用葛云飞。行前,葛云飞在其父留给他的两佩刀上分别刻上“昭勇”“成忠”四个字,就马不停蹄地驰往定海。

在定海竹山门下,葛云飞率军与英军展开浴血格杀。战斗中,葛云飞被英军削去半张脸,仍挥刀杀敌,后被炮弹击中。死时,倚崖屹立,须发怒张,一目如炬,双手高擎佩刀。

……

听着乡亲们的讲述,蔡东藩一边感慨着,一边快速记录着。一番说道下来,已日近中午。葛陛纶留下蔡东藩用餐。席间,蔡东藩见葛陛纶的几个女儿知书达理,便笑着说:“君有明珠,我有犬儿,结个亲家如何?”

“蔡兄亲自作伐,岂有不从之理?”葛陛纶也笑着说。

第二天,蔡东藩又专程到所前黄湾寺瞻仰葛云飞墓。墓坐北朝南,墓碑刻有“道光二十一年八月,诰授振威将军追赠太子少保葛壮节公之墓”,联刻“泉台光宠泽,抔土奠忠灵”,碑额为咸丰帝亲笔所书的“忠荩可风”四个大字。

蔡东藩站在墓前,向南望去,只见前面的山宛如一面战鼓,山风吹来,犹如铿锵的战鼓声。他情不自禁地吟诵起葛云飞的《书怀诗》:“马不嘶风剑不鸣,等闲已老健儿身。迩来不敢窥明镜,恐照头颅白发新!”

回到临浦,他又查到了张维屏的《三将军歌》,歌中记述了葛云飞牺牲时可歌可泣的场面。于是,在演义中,蔡东藩借用“义勇”徐保之口,描述了葛云飞殉职时的画面:

裕谦问葛镇台(指葛云飞)阵殁情状,徐保答道:“……镇台手掇四千斤大炮,轰击英兵,英兵冒死不退。镇台持刀步斗,阵斩英酋安突得,无如英兵来得越多,我镇台拼命督战,刀都斫缺三机柄,英兵少却。镇台拟抢救竹山门,方仰登时,突来两三员敌将,夹攻镇台,镇台被他劈去半面,鲜血淋漓,尚且前进,不防后面又飞来一弹,洞穿胸前,遂致殒命。小兵到夜间寻尸,见我镇台直立崖台下,两手还握刀不放,左边一目,睒睒如生,小兵欲负尸归来,那尸身兀立不动,不能挪移。随由小兵拜祝一番,请归见太夫人,然后尸身方容背负。……”

烈烟一腔血泪,化做冲天长虹。春秋去也,去也春秋,巍然英魂。蔡东藩感慨后,便借用裕谦之口赞道:“好葛公!好葛公!” NIXdydORFOKqSDk7Rk3SAinILow8XGWGjZk+k2zPIDgdEcUpR1DwRT3iWbWF2h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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