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江书舍教书著述

“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沉思往事立残阳！”妻子撒手人寰，蔡东藩破碎的心，顿时浸在了寒更雨歇的葬花天气里，虽是世间无限丹青手，也画不成他那悲伤的心。

除了上街买买菜，读读报，蔡东藩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埋头写作《中等新国文范本》。可正当蔡东藩倾力写作时，国势逆转，帝权几欲复辟成功。

原来1914年5月1日，大总统袁世凯公布了《中华民国约法》，人称“袁记约法”。该约法以确认袁世凯独裁为基本特征，取消了责任内阁制和国会对总统行使权力的一切牵制，规定大总统任期改为十年，不限制连选、选任，取消立法机关对大总统的弹劾权，废除国务院，在总统府内设一政事堂，由国务卿赞襄政务。

蔡东藩在报纸上读到这则消息时，愤慨言道：“浊世复逢新魏武，泥人又见老徐娘。这明明是置相立辅、惟王建国的意思啊。”于是，他决定加快速度，完成新国文范本后，赶写《清代史论》，以清史之专制警觉民众。

此时，《国文新范》已经7月出版，该书共六卷，论文二卷，策问二卷，文牍一卷，杂著一卷，可谓是论文专详，策问综核，文牍一新，体裁具备，足可让学子揣摩了。所以会文堂在封面上特别加上了“学校必需，考试必读”八个字。

一日深夜，蔡东藩依然笔耕着，忽然隔壁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他急忙起身，走到蔡逸斋的房内，只见侄子正拼命地在砸家里的东西，原来蔡逸斋的精神又失常了。自此后，隔三岔五，蔡逸斋总要发作几次。每当他发作时，蔡东藩的思路就受到影响，笔也生涩了，一天下来，仅仅只能写上几百字。

这让蔡东藩苦闷不堪，回到自己的住所，恐会触景伤情；继续住在官弄，又无法写作。为此，他憔悴了许多。

几位朋友见状，就劝蔡东藩另外租屋。蔡东藩想想也只好如此了，就把租房的事拜托给了同学李谟铿。李谟铿是所前传芳村一个财主的儿子，家住在临浦达弄十号，幼年就读于苎萝乡临浦私塾，和蔡东藩是学友。

数天后，李谟铿来告诉蔡东藩，说房子已经有了，是他姐夫金锦生的老屋，在戴家桥头达弄十二号。

“金锦生？大恩人啊！我能著书立说，多亏了他！”说完，蔡东藩便问起租金来。

李谟铿说：“我姐夫说，与你家有坟亲关系，你又帮助过宝英，这老屋也是空着，就让给你写书了。”

蔡东藩说道：“这怎么行呢？”

“我姐夫想让你教他的儿子，这束脩就作为租金了。你看……”李谟铿征求着蔡东藩的意见。

蔡东藩答应了。在亲朋好友的帮助下，搬到了戴家桥头。戴家桥是一座建在临浦内河上的石桥，内河名叫西小江，是一条通往绍兴的运河。蔡东藩父子所租的房子正在西小江边。因此，蔡东藩为这房子取名为临江书舍。

临江书舍坐北朝南，呈凹字形，是一幢典型的江南小院，包括三间楼房和厢房。蔡东藩搬进来后，将楼上用作卧室，楼下中间这间作会客之用，东厢房用作书房。临江书舍后面为陈姓大园，草木萋萋，鸟啾蛙鸣，颇有点田园风味。

却说蔡东藩住进了临江书舍，白天教书，晚上写作新国文范本。在送走了金家老二后，又迎来金家的小儿子金宝祥。蔡东藩讲课时常谈天入地，论及古今。附近杜家、汤家的孩子闻知，也常常偷偷跑来听课。金宝祥受蔡东藩的影响，后来考上了北京大学历史系，著有《唐史论文集》《隋史新探》等文集，成为著名的历史学家。金家兄弟离开临江书舍后，蔡东藩不想欠别人人情，每年付给金家六块大洋的租金。

在临江书舍，蔡东藩一边教书，一边著述。他的写作速度很快，《中华民国颂》《五族共和说》《武昌战史考略》等一篇篇文章呈现在他的笔下。蔡东藩鉴于民风日下，本着“进苦口之药石，针害身之膏肓”的宗旨，专门写了篇《八德箴》。他写道：

孝

昂藏吾躯，孰生之而孰养之？既成人矣，奈何以弗思？木有本，水有源，吾身所出，岂无本原？远由祖德，近自亲恩，报本反始，无忝尔生。小孝事父母，大孝光宗祊，经籍所传，孔孟是教。谁非人子，盍尽尔孝？

悌

爱亲爱兄，生有同性。爱新宜孝，爱兄宜敬。亲亲长长，道无可改，始于家庭，终于四海。黄农遗胄，莫非同胞。阋墙拘衅，祸且覆巢。燃萁则泣豆，焚芝则叹蕙。草木有知，情犹相系。人非草木，奈何不悌？

忠

忠之本义，主于一诚。持之以正，矢之以贞。尽己对人，努力报国，物我无间，斯为忠德。专制之世，误解斯旨，不为国殇，独为君死。共和创造，帝制固终，毁及忠德，毋亦瞢瞢。忠君者私，忠国者公，既为公民，当效公忠。

信

朝三而暮四，旦誓而夕忘，浇风日甚，无沦胥以亡。稽古训，信为国宝，人而无信，何以自保？文明各邦首重。然诺言必实践，毋或伪托。彼何德厚，我何德薄？亟返尔真，庶免悔吝，而今而后，有言必信。

礼

正名定分别，嫌明微人禽之界，判此几希。无中无外，无古无今，靡不有礼？所以制心，苟不尔尔。人其为禽，何图挽近。礼教荡然，藉口欧化，自由平权，禽兽其心，衣冠其体。循此不变，伊于胡底，民而惧亡，盍亟学礼。

义

义利二字，本为通诠。语出墨子，伊古所传。世风不古，利心独炽，以利为利，不以义为。权利其实，义务其名。剑击同舟，戈操一室，背义若此，谓之败类。神人不容，豺虎共弃。戒之，勉之，毋为不义。

廉

禄以天下，不之顾；系马千驷，不之视。抱道自重，乃为廉士。嗟兹叔季，鼠窃狗偷，贪鄙龌龊，惟利是求。鱼以饵死，象以齿焚，古训昭昭，胡独不闻？宜洁身以远害，毋趋膻而附炎。敢告同胞，不贪乃廉。

耻

羞恶之心，人所同有，恬不知羞，胡颜之厚？争名于朝，伺候奔走。争利于市，蝇营狗苟。濮上桑间，言之益丑。吁，嗟吾华文化夙彰，如何未俗，丧心病狂，甘沦下贱，奚待国亡，语不云乎？哀莫大于心死，民也有心，盍亟励耻。

蔡东藩一门心思全扑在著述上，很快地，《中等新国文范本》《高等小学新国文范本》分别于元月、二月出版发行。 gB7MIXDidzzjSYCYDCb2p9CqQe9Ew3nlyeMdVYsQNFz5qmkHnsGXsuuJxdEowPX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