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春芽后面的几个字说不出口。
哪怕她觉得她娘错了,但那毕竟是她娘,作为子女怎能指责自己的父母?
温氏拿着绣帕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哑声道:“我不得不这么做,且我也没有错。镇上牙行确实是那个价,我也没有乱报。我只不过是利用了这些,和牙行谈高价格罢了。”
柳春芽见她娘坚决不认为自己有错,便紧紧抿着嘴巴,目光直勾勾地望着她。
温氏却仿若没察觉到一般,继续道:“咱们家什么个情况,你可能不清楚。你爹虽然是秀才,但也仅仅是个秀才,只是田地不用交税罢了,他也不曾赚一文两文回家。这些年来,咱家的吃喝嚼用,还有你哥念书的银子,你爹出门应酬的钱,哪样不是我出的?我一个妇道人家,手无缚鸡之力,又哪来的钱?还不都是靠着这些赚来的吗?”
温氏越说越伤心,越说越难过,一瞬间都觉得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
男人不管事,只会伸手要钱。
说是想继续考功名,往上走一步。可芽儿都要九岁了,也没见他考出个什么名堂来,倒是花销一年赛一年的高。
要不是她持家有道,这个家根本就撑不下去。
外人看她觉得她好,羡慕得很,可谁知道她心里的苦?
要不然她怎么会真的愿意让宝贝女儿,跟着大伙儿一起上山下地的。
是,这些年来,其实光靠地里的粮食,她就赚得比村民们多很多,但换成银子的话,其实也没有多少。
要不是她靠着以帮乡亲们的名义,又哪里能攒下这些家业,能置办得了那么多亩地?
可她所赚的,在添置了各种东西和应付家里的开销后,几乎也都是花完了。
现在手头全部的银子加起来,也不过是五六两银子罢了。
本来她还有二十多两的,可前几日又被相公拿走了十几两。她想着反正很快帮大家把东西卖了,到时候她又是一笔不菲的银子入账,既然相公要,那就给吧。
哪成想,现在居然会是这个情况。
要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她就趁早把东西运走,之后在去周围的村落收一些山货,先把今年的斤两顶上,银子赚到手再说。
至于来年的事,来年再想!
可现在靳一烈给她来了这么一出,偏生她还怪不得别人。
相公应酬去了,儿子在私塾,女儿不理解,她心里的苦,根本没有人能懂……
柳春芽听她娘说了那么多,心里一点都不认同,却也清楚她娘这么做,也是为了这个家。
只是人都找上门来,她们又怎能扣下不还?
她敢肯定,只要她娘敢出去说一句今天不能给的话,从今天起,她家都不要有好日子过。
乡下的人,其实没有那么蠢笨的,特别是涉及到自己利益的时候。
之前打着是不要钱,只是义务帮忙的名义做的这事。
现在人家知道有别的地方钱高,要拿回去,你不让,那就说明有问题。
而这问题多半都是与钱有关。
若是让他们知晓,她娘利用这些来为自己谋利,还让他们这么多年对他们家的感恩戴德,时不时你家送点这个,他家送点那个,而他们家都坦然接受,那结果可想而知会如何?
不管如何,哪怕家里接下来再是为难,今日这些东西他们家要还,且还不是还这几个人,是全部的人的东西,都还回去。
只有让乡亲们满意,在他们不知道的情况下,他们家才能保住名声,不然什么都毁了。
只怕头一个不放过她娘的,就是她阿奶和大伯他们。
别说她娘其实心还挺黑的,连她都瞒。
说她山上扒拉的都是自己的,也给她娘,可却也在赚她的钱……
“娘,把东西都还给大伙儿吧,不然真要闹开了,也难看。爹就算知道,他回来后,场面也不好看。读书人最是注重声誉,爹又想明年继续考秋闱。这时候要是传出什么东西来,到时候也于爹有碍。何况哥也想明年下场试试,娘就算不在乎自己的声誉,那也总该为爹和哥想一想。”
温氏许是将心里话说了出来,这会儿心里好受不少。
听到芽儿这话,便擦干了泪水,深呼吸一口气道:“你下来的时间也不短了,先出去让她们过来帮忙抬一下。这里东西不少,我一个人也弄不上去。”
柳春芽能是原书的女主,显然也不是个笨的。
听她娘这话,就知道她娘已经想开了,当即松了一口气:“好,我这就上去。娘,你能想开我很高兴。银子的事,回头咱们再想办法。爹他是一家之主,这些事本该就得让他担着。一个男人,连家都养不活,还要伸手管媳妇要钱,算怎么回事?”
柳春芽别看是地地道道的凛国的人,而不是什么穿越和重生的人士,可在看到各家各户都是男人养家后,骨子里还是看不起吃软饭的男人。
在她看来,和女人伸手要银子的男人,是个没本事的。
以前她并不知道家里具体的情况,只以为爹也在赚钱,只不过钱都是娘在管罢了。
现在看起来却不是这么回事!
亏她一直以自己有个秀才爹为荣,还想着等她爹考上举人后,她就是举人家的小姐。
现在呢,在她看来,哪怕她爹考上了举人,结果也是一样的。
家里靠她娘撑着,只怕她爹还会打着继续读书考功名的由头,不赚一文钱,回头又是管她娘要。
这一年复一年,要的银子越来越多,长期下去,岂不是要把她娘活活给逼死?
怕是她爹考上了什么进士之类的时候,她娘也撑不到那时。最后,岂不是便宜了别的女人?
要是那样的话,她宁愿就现在这样!
只要她爹撑起这个家,哪怕依然是个秀才,也没什么不好的。
看看人家陈夫子,同样是个秀才,可人家全家都是靠着他过日子的。
在村里开个私塾,教教学生,收些束脩。平日里,据说还会帮忙镇上的书肆抄书,每个月据说也没少赚,家里过得也挺殷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