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桃去前头寻了刘氏,顺便也和同桌的几位老夫人寒暄了两句,其中一个头发花白的微胖老太太张秦氏是刘氏还没嫁人时候的手帕交,两个人又都嫁在了盛京,一直感情颇为深厚。
秦氏瞧着陶桃笑眯眯:“老姐姐,你这个媳妇儿怎么瞧着倒比以前精神了不少。”
刘氏但笑不语,陶桃便接过话头:“张老夫人,我这是高兴的。”
秦氏看了看刘氏又看了看她,低头抿嘴笑:“是是是,知道你们将军府喜事连连,是值得高兴。”
陶桃爽朗一笑,低头和刘氏说道:“母亲,这般高兴的日子,您理应和各位老夫人喝点子酒庆贺一下,我这就去寻了前段时间兄长带上京的果子酒,酸甜可口又不上头,最适合不过了。”
说完之后便带着夜竹和另外两个仆妇往后院的方向去了,两个人走的缓慢,夜竹微微低垂着头保持安静,另外两个自然也是不敢多嘴这好像不是去厨房的路,也只是以为那酒兴许是埋在夫人的院子里。
这将军府算不上小,但是陶桃大部分地方都是熟悉的很,在脑子里盘算了两圈西南角的几间空厢房和东北角的两个荒废许久的院子,男女主都如此有逼格的人想来是不会去的,要是去了势必要派人过去拾掇一番,那她早就得到消息了。
绕着绕着,陶桃停在了一扇门前。
夜竹抬头看了看,正是历文泽的书房,这书房有个小隔间,里面有床榻有被褥,什么东西都是一应俱全的。
“早上你去那面给送东西的时候,可曾见到她人了?”陶桃压低了声音。
“没有,乔姑娘的贴身仆妇说她家姑娘昨晚着了凉,那会儿还没起。但是奴婢分明听到屋内有人声,还以为是她故意给奴婢没脸……在门口将东西交给那仆妇之后,又按照您的话儿说了,之后就回了来。”夜竹皱眉。
“没见到人……”陶桃抬手摸了摸发髻,转身面向了那扇门:“有了情郎帮忙就是不一样,还知道如何掩人耳目了。”她觉得就乔思秋那顾前不顾后的个性,这方法可完全想不出来。
当然,没准之前受到了太大的刺激,人这半个月突然成长了。
“夜竹!”陶桃突然拔高了声音:“你可记得我兄长拿过来的那几坛子酒放在何处了?”
夜竹起先被吓得一个激灵,但是很快便反应了过来,跟着大声回应:“回夫人的话儿,是被您吩咐埋在咱们院中那颗杏树底下了,不是说等到咱们少爷成婚了再挖出来的吗?怎么今日您竟想起来了。”
“这哲哥儿成婚还不知等到何年,今天是老夫人的寿辰,又来了这么多的老太君,难得老夫人高兴,加上许姨娘……有喜,翟姨娘即将临盆,这不是三喜临门了,要是过两日圣上才能收回让将军闭门思过的旨意,那就更值得庆贺了。”陶桃这语气听着是欢天喜地,可是却是很镇定的捏着帕子站在那里,对着门板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
“原是许姨娘有喜了真是恭喜将军和夫人了!”夜竹扯着脖子喊,几乎用出了生平最大的力气。
那两个仆妇虽然不明所以,但是看夜竹使了眼色,便也跟着大声恭喜起来。
“阿弥陀佛,老天开眼,不枉我这么多年以来行善积德,我瞧着巧青这两天进食好像也不大香,闻到什么味道都要皱眉头,要是也传来个喜讯,我就做主给她抬成姨娘!”
夜竹嘴巴微张,有些惊讶于自家主母这张口就能随便瞎掰的技能,这话她一时半会儿还想不到怎么接,就在这时,书房中传来了细碎的声响,先是桌角挪动的声音,接着一声闷哼,随后是轻到不能再轻的有些慌乱的脚步声。
陶桃红唇勾起,抓到你啦小白兔!
历文泽这书房向来不喜让别人随意进出,平日里身边只有一个随身伺候的小厮,白天里也只有固定的洒扫丫鬟能进去打扫一下。如果她猜的没错,那洒扫丫头这两日也是不得门而入。
“是谁?”夜竹厉声大喝,书房里面静悄悄的没有回应。
陶桃伸出手指稍微用力顶开了书房的门,外面的月光和高高悬挂在廊上的灯笼发出那微弱的亮光洒进屋内那铁灰色的石头地面上,显得无比的诡异。
“将军还在前面吃酒吧?乐康是不是也跟在将军身边呢?难道是野狗野猫窜了进来?要么就是洒扫丫头没规矩白日里偷懒,赶着现在这个时辰过来。”陶桃迈过门槛走了进来,自言自语。
夜竹紧跟在她的身后:“怎么会,灵云一直负责书房的洒扫,这么多年了理应不会犯这种错误。”
“还是仔细找一找,将军这书房里可有许多了不得的东西,万一是什么宵小贼人摸了进来窃取什么信件,那就糟糕了。”陶桃一瞬不瞬的盯着通往里间的那扇小门,脸上的笑意又大了一些。
“快些找找。”夜竹点燃了书桌上的蜡烛,挥手示意那两个仆妇进来帮忙查看。
三人在外间转了一圈又一圈,最终夜竹开口:“夫人,这外间没有什么异常。”
“进去看看。”陶桃抬了抬下巴。
那两个仆妇便十分听话的往里间走去,没想到她们两个还没上前几步,就从里间飞快的窜出一鹅黄色的人影,速度很快,眼瞅着几步就能跑出门口逃之夭夭。
眼瞧着那人影马上就能出去了,不曾想陶桃不知怎么突然挡在了门口处,人影因为惯性根本来不及改变方向,直直的就冲了过去。
“哎呦……!”
两个人俱是痛哼出声,那人影吧唧摔倒在地,陶桃也就势躺了下去。
“愣着做什么!抓起来啊!”夜竹气急败坏的喊出声,急忙上前搀扶起自家主母,上下查探一番是否摔坏了。两个仆妇手脚并用的将人影按压在地上,半点也不敢放松,都是平日里做惯了粗活的,那手劲可想而知,地上的人直接就哭出了声:“痛啊,痛!轻点!”
可惜并没有人理她,那边夜竹初步看着陶桃没有什么大碍,回头扯着嗓子就喊了起来:“来人啊!来人啊!有小偷!抓小偷!”
“我不是小偷,不是小偷!夫人,我是乔思秋啊,我不是小偷!”地上的人影勉励的抬起头,露出了那张俏生生的脸蛋,不过因为沾上了灰尘加上哭出了眼泪,原本白嫩的脸变得有些脏。
很快前院熙熙攘攘的就跑过来几个人,有小厮有丫鬟也有婆子,都看见夜竹扶着陶桃站在书房门口脸色不太好,一股脑的围了过来。
乔思秋此时也被那两个仆妇拉扯起来,拽着到了廊下强按着跪在了地上。
“夫人莫看。”夜竹遮挡住陶桃的视线:“这贼人也不知从何听来的消息就胡言乱语,谁人不知乔姑娘正安分的呆在自己的院子里,这大半夜的岂会出现在咱们府上!”
这话被跪在地上的人听了去,自然是试图百般辩解自己真的是乔思秋,但是任由她如何哭喊,夜竹和陶桃只当没听见。
没过多一会儿,便又过来了一群人,领头的是杨氏,后面还跟着巧青和许姨娘。想来是前院得到了消息,刘氏今天自然不会亲自过来查看,便只能巧青和许姨娘先过来瞧瞧什么情况,免得被客人看了笑话去。
三人穿过人群走到了陶桃身边,看着陶桃那一副发髻凌乱的样子,杨氏大骇:“我的亲妹妹哟,你这是怎么了?”
夜竹便将来龙去脉说了一遍,三人好奇的看过去,有听闻对方是乔思秋,这夜里光线不明亮加上对方披头散发脸上污黑,一时间倒是瞧不清楚了。
陶桃看起来像是气极了,深吸了两口气:“把她的嘴巴给我堵上!”
乔思秋不敢相信的抬起头看过去,随后开始剧烈挣扎:“你凭什么堵了我的嘴!我可是将军的人,你就算主母也不能这般不由人辩解吧!”
许姨娘上前一步呵斥:“闭嘴!今日乃是老夫人的寿辰,府中来了多少达官显贵你可知晓?这般吵嚷你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吗?”
在场的人都清楚,为了将军府的颜面和处境,面前的这个人可万万不能是乔思秋。
少女怒视这个斥责她的女人,这人她识得,上次来将军府的时候紧紧贴在历大哥身边的那个,也是刚刚陶桃口中说刚刚有了孩子的那个许姨娘。
不仅在她和历大哥相爱之后不要脸的勾引历大哥,还在她被误认成偷子的时候落井下石,她凭什么要承受这种诬蔑和屈辱?这么想着,全身好像爆发出了无穷尽的力气,一下子挣脱了两个仆妇,直直的往许姨娘的方向冲过去!
在场众人包括陶桃在内都吓了一跳,许姨娘更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向旁边挪了一小步,只是她正站在台阶边上,这一挪蹭,身子立刻歪了下去!
许姨娘心道完了,紧闭上双眼用手紧紧的护住自己的小腹,可是落在地上之时却没有意想之中的疼痛,反倒是身下软绵绵的,还有女人的闷哼声。
她睁开眼才发现,是陶桃给她当了肉垫,对方还用手帮她缓冲了一下,瞧着就怕她磕到肚子。
手脚并用外加丫鬟拉扯,许姨娘慌张的爬了起来,脸皱着险些要哭出声:“夫人……夫人……婢妾命贱您何苦啊!”
陶桃呲牙咧嘴的,她不是为了别的,这意外本就是因为她的缘故,要不是乔思秋被刺激失去理智,也不会如此过激。万一许姨娘肚子里这条命没了,那她这辈子心都难安。她被压的差点断了气,但是依旧要坚强的询问:“肚子可有不舒服?”
许姨娘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掉,急的直摇头。
缓了几口气,她起身盯着重新被压制在地的乔思秋,冷笑了一声。感情她一开始就看错了,这位不仅假清高,假好心,竟还是个假良善之人!要是她心思真的如表现出来的那般柔软,何至于对一个明知道是孕妇的人下手!要么说人性是本恶的,要是都能被护的好好的,那自然人人都好心,天下太平。
她扶着腰走到了乔思秋的跟前,对方抬起头怯懦的看着她,完全不像是刚刚表现出来的那般疯癫。
啪!陶桃抬起手毫不犹豫的扇了对方一巴掌,她甚少喜欢动手,除非是真的很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