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金良早早去了户部处理公务,只余崔氏带着几名孩子用膳。
一早晨的时间,宋凝君都很沉默,她祈求李翼能够帮她带回那枚玉雕,可总觉希望渺茫。
用过早膳,崔氏领着三个孩子过去宋钰延的院落。
路上时,宋钰谨温声道:“母亲,姝姝昨儿受了伤,已流了许多血,今日若还是给钰延做药引,我怕她受不住,不如今日还是我来吧。”他是崔氏跟宋金良的长子,如今只有十六,被两人教导的很好,处事谨慎,性格温和,很清隽的少年郎。
姝姝望了长兄一眼。
上辈子她刚回到国公府时,兄长待她很好,她能感受到兄长是真心疼爱她的。
但她那时候蠢钝愚笨,听信宋凝君的话,总是说着陈家两位养兄的好,甚至还出了那样一件事情让兄长寒了心。
……
上辈子她回到国公府约半年后。
陈家两位养兄陈虎陈财来到国公府打秋风,找上姝姝。
姝姝记着宋凝君告诫她的话,“妹妹,万万不可让母亲兄长他们知晓你在陈家过的日子,否则母亲该有多自责当初抱错孩子,你也知母亲为了弟弟的病已经心力憔悴,陈家两位兄长,你用银钱打发他们便是,万一他们闹开,大家知晓国公府抱错孩子的事情,对你对国公府女孩的名声都有影响,国公府的脸面都要丢尽,成为京城世家的笑柄,你让祖父还有大伯父亲叔父他们如何在朝廷上自处?”
那会儿姝姝太胆小,唯唯诺诺的答应。
于是给了陈虎陈财不少银子,哪里想到他们府中闲逛时竟然调戏宋钰谨身边的大丫鬟。
宋玉谨知晓后很生气,教训了陈虎陈财,让府中奴仆把他们赶走。
那两人竟胆大包天的对宋钰谨动了手,伤了宋钰谨。
宋钰谨要报官,两人慌了,威胁姝姝,“若是你兄长敢报官,我们就把事情传开,让京城里的人都来瞧瞧看国公府是个什么样的地儿,连自己亲生骨肉都护不好,何况我们家养了你十三年,养育之恩总是有的,你便是这般让你家人欺负我们?”
姝姝仓皇失措,硬着头皮去求兄长放过陈虎陈财。
甚至说了许多好话,说在水乡村时他们对她很好,不是故意伤人甚的。
宋钰谨沉默许久,终于没有报官,只是赶走陈家两兄弟。
也因此,宋钰谨对她寒了心。
……
姝姝想起这般往事,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
她觉得上辈子家人厌恶她也是应该,她太笨太蠢。
想起这些,姝姝望向兄长,扯了扯他的衣袖,软声道:“哥,今日我给弟弟做药引就好,前两次都是你,在这样你身体肯定吃不消,何况我也没事儿,你瞧瞧我的脸色,可红润的,给弟弟做药引没甚大碍的。”
宋钰谨没有多言,只是温柔的伸手揉了揉姝姝的发顶。
很快到了宋钰延的院子,宋钰延身边的大丫鬟小莲已经伺候他吃好早膳,这会儿他正靠在软枕上翻看一本兵法书籍。
他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好起来,可以跟着祖父习武上战场保家卫国。
进到屋后,宋钰延低声喊了人。
崔氏笑问道:“钰延今天感觉怎么样?”
小莲急忙道:“四少爷今儿用了一碗梗米粥,还有碟清淡小菜,一碟火腿烩芦笋。”
宋钰延在国公府的这辈排行四,除了宋玉谨这个亲哥哥,大房还有两子。
崔氏安心了些,“那待会儿出去庭院里转转。”
宋钰延心情不太好,“我不想去。”
“四弟。”宋凝君挨着宋玉延坐下,柔声劝他,“今日天气不错,一会儿我陪四弟去转转,总是闷在房间里也不好的。”
宋钰延这次没吭声,他很听宋凝君的话。
小时候宋凝君陪伴他的时间最多,宋家人当中他最喜的就是宋凝君。
也因此,他对姝姝有些抵触。
只是姝姝用血给他做药引,他到底承了姝姝的情,这才老老实实没说什么难听的话。
实际上他有时候心情不好,还是会凶巴巴说姝姝两句。
姝姝总是笑眯眯的应着。
这会儿他知道姝姝是来弄药引的,没说甚。
每次做药引需要的血量并不多,小半杯茶盏的量。
每次姝姝都是手掌或者手臂割开小口放血,这两个多月,她手臂跟手掌心都还有伤痕。
这些伤痕虽不至于留疤,但也需要时间恢复。
但姝姝不怕疼,她也想快些治好弟弟。
姝姝很快就把血引出来滴在药碗中。
份量差不多时,小莲捧着药碗伺候宋钰延把药喝下。
姝姝站在旁边瞪着一双清澈水润的眸子望着宋钰延,见他喝完药,正好跟她的目光对上,就冲他弯弯眸子,露出个笑容来。
宋钰延原本看见宋凝君眼底发青,定是没睡好,姝姝却面容娇嫩红润,睡的极好,没心没肺的模样,他就想替宋凝君抱不平。可是对上姝姝甜甜的笑脸,想替宋凝君抱不平的话突然有些说不出口,甚至不知为何,在姝姝的笑脸下耳尖都忍不住红了下。
姝姝当然不介意现在四弟这丁点的针对。
实际上她知道四弟有多好。
上辈子一开始时四弟的确有些针对不喜她,可是慢慢的相处下来,四弟接受她,护着她,甚至比对宋凝君还要好些。
她被宋凝君哄骗做下许多错事,惹怒父亲母亲还有祖父祖母,都是四弟帮着求情。
她被罚去祠堂罚跪,都是四弟让人给她偷偷送吃的。
她被宋凝君的那头豹子咬死后,四弟不肯原谅宋凝君,给了她一巴掌,还偷偷哭了许多次。
就是这样一个嘴硬心软的孩子,最后却没一个好下场。
神医曾说,他给宋钰延配的这幅药,若能坚持喝三年,宋钰延不说身体强壮,但跑跑跳跳,长大娶妻生子还是可以的。
但三年后,宋钰延始终缠绵病榻不见好转。
一开始宋家人都以为是神医诊断错误,只有做阿飘的姝姝知晓是宋凝君从中作坏,买通丫鬟偷换了弟弟每日喝的药,不过就是因为四弟曾帮了她许多,四弟又因宋凝君害死她,给过宋凝君一巴掌说过很难听的话。
正因这样,宋凝君断了四弟的药。
在姝姝死后没几年,四弟也跟着去了。
想起这些,姝姝真是恨透宋凝君,也暗暗发誓,这辈子要好好保护四弟。
哪怕他现在还不喜欢她。
宋钰延扭过头不肯再看姝姝。
崔氏叮嘱两句,加之二房还有别的庶务处理,她就离开了。
姝姝跟宋凝君留在这里陪着宋钰延到晌午。
吃过午饭,姝姝回房看书。
她其实想出门买些医书回来,但脚崴的,手也受伤。
虽伤势早就因甘露好了大半,但不敢在家人面前露出。
姝姝就老老实实歇息几日。
这几日,宋凝君让李翼帮着他去白居寺找过两天,并没有找到那枚玉雕,甚至还让青蒿在姝姝房里翻找两边,也未发现。
加之宋凝君这几日再未梦见玉雕,她就猜测玉雕应该是真的丢了,跟她再也没有任何关联,所以才会梦不见玉雕。
如此,宋凝君彻底放弃寻找玉雕。
反而更加刻苦的学习,跟着老国公爷早起练剑。
姝姝这几日则是吃好睡好,安心养伤。
每日用小半盏的甘露,实际上她并不清楚每日能从玉瓶里倒出多少甘露,她都是需要多少倒出多少。
她自己喝一些,还每日偷偷给崔氏,宋金良,宋玉谨还有宋玉延喝的水杯里面都滴了一两滴。
甘露一次喝太多体内杂质会直接从肌肤排除。
她怕家人看出异常,每次都只一两滴偷偷滴在茶水里面,看着他们喝下。
二房的人,唯有宋凝君,她一滴都没给过。
至于甘露其他功效,她还不太清楚。
目前也只是简单的服用,另外就是几滴稀释后浇灌给她庭院里的花花草草的。
不过几日过去,她庭院的花草郁郁葱葱,生机勃勃,看着都比以往更好看。
过了四五日,她对崔氏说伤势好的差不多,想出门逛逛。
崔氏自然是允的,崔氏这几日也有事情忙,不好陪伴她,就说让宋凝君陪她一块。
姝姝可不愿意,跟崔氏撒娇道:“母亲,我带珍珠就好,姐姐她每日要读书还要练剑,很是辛苦。”
珍珠是姝姝院里的二等丫鬟,很是忠心耿耿的一个小丫头,跟姝姝差不多年纪,圆乎乎的脸蛋。
崔氏想着君儿最近的确很忙,也不好喊她陪伴女儿,只能握着姝姝手道:“那成,你带着珍珠,还要带几个侍卫才好。”
白居寺那样的事情,崔氏可不想发生第二次,遂现在家人出门都要带上侍卫。
姝姝就领着珍珠坐上马车出门。
还跟了两名侍卫,都是府中的高手。
姝姝并未打算去偏僻的地方,她只是逛了逛书肆。
姝姝从书肆里寻到不少医书,甚至还找到两本跟兵法有关的书卷,价格不菲,都被她买下,打算送给宋钰延。
四弟的心愿就是身体好起来后可以习武,上战场。
不管心愿能否达成,她都愿意宠着四弟。
等到姝姝晚上归家时,马车上堆了不少医书。
还有几本兵法书。
姝姝喊丫鬟们帮着她把书搬到书房里,又亲自把几本兵法书籍给宋钰延送了过去。
她抱着书过去宋钰延的庭院,这会儿宋钰延正靠在榻上看书,腿上搭着一块绒毯。
宋钰延因生病常年卧病在床,皮肤苍白,身体瘦弱,但他长的漂亮清秀,随了宋家人的容貌。
宋钰延听见声响抬头看见姝姝,皱了下眉,“你现在过来作甚?”
姝姝很高兴的把手中捧着的几卷书递给宋钰延,“四弟,这是我今日逛书肆时发现的,送给你的。”
宋钰延盯着她手中的书,不满道:“三姐你这是嘲讽我?明知我这病连走路都没力气,还读什么兵法书,难不成还能去战场布阵杀敌?”
“四弟,你一定会好起来的。”姝姝把书放在宋玉延旁边的案上,坚定道。
这辈子四弟一定会好好的。
宋钰延见她面上无比严肃的面容,到底不好再凶她,却忍不住问,“你今日出去都买了些什么?”
姝姝挨着他坐下,眉梢眼角都染上笑意,“我去买了不少医书。”
宋钰延又忍不住想念叨她,“你买那些作甚?还不如让二姐多教教你琴棋书画,买些诗集画册回来,你现在是世家姑娘,礼仪学习都是很重要的,或者跟着祖父锻炼身体,强身健体,多去陪陪祖父祖母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