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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我在”之后，面前的男人便没了半句话。
他就那么站在门前，细软的额发垂下，半阖着凤眼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长长的睫毛隐去他瞳仁里大半情绪。
当然，陆晚晚也就只是抬头瞅了他一眼，便急急低下了头。
她没想到顾训庭真的是醒着的，之前虽然心里很难受想要找人说说话，但现在真的敲开了公主的房门，她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什么。
但那些发现自己处于困境中、只能被动等待的焦灼情绪，如同潮水一般渐渐退去。
陆晚晚有些不自在的看着自己的鞋尖，在有些尴尬的沉默中，发现顾先生的一双大jio是直接踩在地面上的，他脚趾干净，往上是细弱凸出的苍白脚踝。
糟糕，她之前没有给他准备鞋子……
“那个……”陆晚晚视线落在顾训庭的碎花裤子上，没忍住弯了弯唇角，心里松快一些，本想问他伤好一些了吗，但一开口，嘴巴它就拥有了自己的想法，“肚子……还饿吗？”
顾训庭：“……”
陆晚晚有点懊恼的捏了捏裙摆，空气中弥漫上了尴尬的气氛，她强行解释，“不是，我是说，如果你还饿的话，家里还有吃的，我让方方给你热一些……”
看着面前人一点点涨红的面颊，顾训庭的一直遮挡在门后的另外一只攥紧的手松了一些。
他缓缓放松因为疼痛而一直紧合的咬肌，克制着呼吸，努力平缓的说，“哦。”
陆晚晚：“……”哦是饿还是不饿呢？
还是，只还在抗拒着她？
陆晚晚有点无语的抬头，看见顾训庭微微颤抖的唇角，他半边面颊上，隐着伤疤，狰狞可怕又脆弱。
——这人还很虚弱。
想到这一点，陆晚晚没有继续尬聊，她想，顾训庭需要多休息。
陆晚晚正绞尽脑汁的想要怎么结束这场不合时宜的尬聊，那边顾训庭掌心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被他攥的很紧的字条，边缘一点点被浸湿。
精神池已经十分疼痛，一百号先生看着面前站在离自己不远处，低垂着脑袋，似乎有些失落的陆晚晚，回忆起自己刚开门的时候，她面上一闪而逝的惊诧和迷茫。
他张开藏在门口的手，轻轻扇动了一下，似乎是想要用略凉的风换回一丝清醒和勇气。
“你……”顾训庭微微偏过头，装作漫不经心的。
他想说，如果她有什么事，可以和他说。
可，话一到唇边，却好像变了味。
“有什么事？”
话一出口，顾训庭就咬紧了唇，指甲掐进手心，刺破了字条——
他的语气和口吻，听起来冰冰凉凉的，像极了没有良心的狗比兽人……
没有雌性能容忍一个兽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和冷漠对待，更何况他还没什么用，脸也不好看，他这次他应该彻底得罪陆晚晚了吧。
但其实他的自以为冷漠的声音，虚弱又小的很，缺乏气势，倒有点像是病弱的人因为疼痛而撒娇。
“没什么的。”陆晚晚看他已经隐隐发着抖的小腿，摇了摇头。
“顾先生。”陆晚晚朝他笑了笑，“你好好养伤，如果有什么需要的，直接在星网上买，权限不够的话，可以和我说。”
顾训庭看着她卷翘的睫毛一抖一抖的，好听的嗓音一句句说着和他有关的事，掌心攥着的字条染上鲜血，滴滴答答的滑落。
“衣服的事，只是之前没想到会有这样的状况，所以不好意思……”
等陆晚晚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就已经罗罗嗦嗦的说了很多，她轻轻挠了挠面颊，“那、我先回去了。”
因为担心顾训庭强撑着太久，陆晚晚说完也没等他的反应，有些匆匆忙忙的离开了。
顾训庭看着她消失在走廊尽头，努力维持着平静的轻轻合上了门。
“噗通”
沉重的声音回荡在房间里，顾训庭倒在地上，蜷缩着咬着牙咽下疼痛，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心口却好像被暖风吹佛。
他眼睛亮亮的，表情却因为疼痛有些扭曲，看起来十分怪异。
字条在空中飘飘荡荡的，落到了方方脚下。
——嗯，染了血，皱巴巴的，是垃圾没错了。
方方扫描了一下地上染着血又破破烂烂的字条，捡起来放进了肚肚里。
……
另一边陆晚晚脚步轻快的来到了厨房。
也许是因为和人说了说话，她觉得心情比之前好一些了，虽然全程顾训庭都没怎么说话，她也没有把烦恼和他说……
大概是因为看见了哪怕在这样的困境中，他还那样坚定的维持着自尊的样子，让她觉得，她现在面临的事情，并没有那样的糟糕和严重。
亦有可能是，顾训庭那个虚弱的模样，让她觉得自己是被需要的，是被依靠的。
那么，她就要坚强起来才行。
陆晚晚拍了拍面颊，挑了一些容易消化的食材，熬了一些汤放在桌上，用光脑设置了让方方送到顾训庭房间里的程序。
做完这一切，她就回到房间里努力修炼了。
白文雅给的资料上说，“天赋”的强弱，也就是异能的等级，在评判的时候也会作为一项衡量自然雌性天赋珍贵程度的指标。
那么，在前往测试之前，她就必须要的努力修炼，争取提高一些异能等级，在测试中拿到好成绩。
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间的门被敲响。
陆晚晚慢慢从修炼状态中回过神来，趴在她腿边的软软道，“是方方。”
陆晚晚有些疑惑，一般她不下达指令，机器人是不会来找她的，方方怎么突然过来了？
“进来吧。”陆晚晚话音落下，方方便撑着机械臂一点一点的挪了进来，它走到陆晚晚面前，电子屏幕亮了亮。
“是一百号先生让我来送东西的。”
陆晚晚：“……”
她看到方方的屏幕，脸色微红，她想起来之前自己给家里的机器人设定的，顾训庭的代号，是“一百号先生”。
她急忙点开光脑，把家里机器人的对顾训庭的称呼修改了一下，暗暗祈祷顾训庭没看见，“他让你送什么？”
“这个。”方方打开了自己的肚子，努力掏了掏。
“方方，你的保姆机器人手册更新了吗？”一边的软软有点看不下去了，机器猫冷酷无情的指责。
“……”方方的电子屏幕上划过一串意味不明的乱码，然后才在陆晚晚疑惑的目光中，在自己的肚肚里找到了一张字条。
悠悠的递给了陆晚晚。
陆晚晚：“……”
她接过那张字条，中间被划破了一道口子，血迹和墨迹晕染上，遮盖住了许多字迹，但陆晚晚还是看清了上面写着一行很短的话。
字体隽秀，苍劲挺拔，好似刀锋刻过。
“我不……感谢你的。”
陆晚晚一下有点难过，眼睛有点酸，她张着嘴，想说什么，又什么都说不出。
她猜，这句话大概是，“我不会感谢你的。”
她捏着字条，心情无法言语。
她知道顾训庭不乐意，但没想到原来他那么讨厌自己。
“滴——”
耳畔传来方方专属的机械声，一声一声的，十分焦急，陆晚晚却怎么都不想看它，咬着唇，抬手擦了擦红了一圈的眼眶。
“滴——！”
催促的声音越发急促，陆晚晚不耐烦的看它，却看见方方的幽光屏闪着红芒，在陆晚晚的目光中，开始往外掏字条。
方方刚刚拿出来的那张不对，应该是另外一张。
但方方的大手抓不住正确的那张，许多“垃圾”散落在了地上，密密麻麻的。
“这些是垃圾。”方方电子屏上闪了闪。
陆晚晚却心头跳了跳，随便拿起一张的字条，看清了上面的字迹——
“陆晚（写到一半手抖了），谢谢你。”
眼泪瞬间停滞了，陆晚晚十分疑惑，又拿起一张，这次这一张上面，写着——
“我不饿。”
陆晚晚：“……”
她又看了几张，越看越迷惑，渐渐不明白顾训庭到底是讨厌她还是怎么样了。
因为那些字条，包含了“才不会感谢你”、“很想说谢谢”、“多此一举”、“我很感谢”等等自相矛盾的话。
“滴——”
方方又提示了一声，这一次，它总算找到了正确的那张字条，有些心虚的递给了陆晚晚。
虽然顾训庭一再强调让方方将这张送给陆晚晚，但方方是个合格的保姆机器人，写废掉的字条也要好好收起来，拿错了这种事，是绝对不可以和一百号先生说的。
于是忐忑的在房间里想着陆晚晚拿到字条后的反应的公主殿下，八成没想到机器人会犯错这种事，更加不知道，他挣扎又屡屡犯错的心理过程，也一并被陆晚晚给发现了。
接过方方递过来的字条的时候，陆晚晚已经佛了。
那张平整的，没有错字又完整表达了自己意思的字条，是顾先生奋斗了大半个晚上的结果。
而上面工整的写着，他想让她看见的自己——
“我不饿，但粥很好喝，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