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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题 《春秋左传集解》第九《文公下》：“十七年春，晋荀林父、卫孔达、陈公孙宁、郑石楚伐宋。讨曰：‘何故弑君！’犹立文公而还。”本文之前的这段记载，显示了晋国的强大。面对强邻关于郑“贰于楚”的指责，郑国大夫子家予以严正的驳斥，令晋方无言以对，只能与郑和解，并以晋卿与晋侯女婿为质。郑亦派出国君之子与大夫作人质。《左传》本文之后叙曰：“冬十月，郑大子夷、石楚为质于晋。”
晋侯 灵公。 合诸侯于扈， 户。 〇扈，郑地。 平宋也。 平宋乱以立文公。 于是晋侯不见郑伯， 穆公。 以为贰于楚也。 以其有二心于楚，故不与相见。
郑子家 公子归生。 使执讯而与之书， 执讯，通讯问之官。 以告赵宣子， 晋卿赵盾。 曰： 下皆书辞。 “寡君即位三年，召蔡侯 庄公。 而与之事君。 君，晋襄公。 九月，蔡侯入于敝邑以行。敝邑以侯宣多 郑大夫。 之难， 去声。 〇侯宣多以援立穆公之故，恃宠专权而作乱。 寡君是以不得与蔡侯偕。十一月，克减侯宣多， 克减，少除其难也。 而随蔡侯以朝 潮。 于执事。 踵蔡庄公朝晋之后，即来朝也。 〇朝襄一。 十二年六月，归生 子家自称名。 佐寡君之嫡夷， 郑太子名夷。 以请陈侯 共公。 于楚，而朝诸君。 陈共公将朝晋而畏楚，故归生辅太子夷，先为请命于楚。君，晋灵公。 〇朝灵二。 十四年七月，寡君又朝以蒇 谄。 陈事。 蒇，成也。郑穆又亲朝，以成往年陈共之好。 〇朝灵三。 十五年五月，陈侯 灵公。 自敝邑往朝于君。 陈灵新即位，自郑入朝。 〇朝灵四。 往年正月，烛之武 郑大夫。 往朝夷也。 烛之武又辅太子夷往朝于晋。“往朝夷”三字是倒语。 〇朝灵五。 八月，寡君又往朝。 郑穆又亲朝。 〇朝灵六。 〇已上叙朝晋之数，叙朝晋之年，叙朝晋之月，叙朝晋之人。真是帐簿皆成妙文。下复结算一通，妙，妙。 以陈、蔡之密迩于楚，而不敢贰焉，则敝邑之故也 。陈、蔡之朝，皆郑之功。 〇结上召蔡侯、请陈侯、往朝君三事。 虽敝邑之事君，何以不免？ 无论陈、蔡，虽以郑自己事晋而言，何以不免于罪？ 〇百忙中复作此二语，以起下二层意，何等委婉。 在位之中，一朝于襄，而再见 现。 于君。 结上随蔡侯蒇陈事，又往朝三事。 夷与孤之二三臣相及于绛。 夷，郑太子。孤，谓君也。二三臣，谓烛之武及子家自谓。绛，晋都邑。相及于绛，谓朝晋不绝也。 〇结上归生佐夷、烛之武往朝夷二事。 虽我小国，则蔑以过之矣。 郑虽小国，其事晋无以过之矣。 〇又总结一笔，遒紧。 今大国曰：‘尔未逞吾志。’ 逞，快也。 〇只一句点题。 敝邑有亡，无以加焉。 郑国唯有灭亡而已，不能复加其事晋之礼也。 〇八字激切而沉痛。下乃引古人成语，曲曲转出不能复事晋意。 古人有言曰：‘畏首畏尾，身其余几？’ 上声。 〇既畏首，又畏尾，则身之不畏者，有几何哉？ 又曰：‘鹿死不择音。’ 同荫。 〇鹿将死，不暇择庇荫之所。 小国之事大国也，德，则其人也；不德，则其鹿也 。德，恩恤也。言以人视我，我还是人；以鹿视我，我便是鹿。 〇奇思创解。 铤 挺。 而走险，急何能择？ 铤，疾走貌。鹿知死而走险，何暇择荫？国知危而事大，何暇择邻？皆由急则生变也。 命之罔极，亦知亡矣， 晋命过苛，无有穷极。事之亦亡，叛之亦亡，郑已知之矣。〇“亡”字呼应。 将悉敝赋以待于， 酬。 唯执事命之。 赋，兵也。鯈，晋郑之境。言将尽起郑兵，以待于鯈地，唯听晋执事之命令也。〇收紧敌晋意。 文公二年，朝于齐。四年，为 去声。 齐侵蔡，亦获成于楚。 郑文公二年，朝于齐桓公。后复从齐侵蔡，蔡属楚而郑为齐侵之。宜获罪于楚，而反获成。〇晋责郑贰于楚，忽反写楚之宽大以讽晋。奇妙。 居大国之间，而从于强令，岂其罪也？ 郑居晋、楚之间，而从于大国之强令，未可执以为罪。言贰楚出于不得已也。〇开胸放喉，索性承认，妙，妙。 大国若弗图，无所逃命。” 晋若弗图恤郑国，则唯晋所命，不敢逃避也。〇结语，多少激烈愤懑！
晋巩 拱。 朔 晋大夫。 行成于郑，赵穿、 晋卿。 公婿池 晋侯女婿。 为质 至。 焉。 晋见郑之词强，故使巩朔行成。而赵穿、公婿池为质于郑以示信。此以见晋之失政，而霸业之衰也。
［明］ 茅坤：其妙在叙事文法变换，先历叙，后两分结之，字字劲炼流逸。（引自《古文翼》卷一）
［清］ 林云铭：郑既与晋同盟新城，又不敢背楚厥貉之好。虽反复可罪，但念前此失三大夫而待救不至，则晋不可恃可知。会而不见，何以服其心乎？子家是书，初言朝晋之勤，即以厥貉从楚之陈、蔡，因郑事晋以为己功，不但自明其非实心与楚，且以示晋若弃郑，则陈、蔡狐兔之悲，亦当永与晋绝。其命意最深远也。因两引古人成语，以斥晋命之不堪；上征先世事齐，以明从楚之无罪。语语锋刃，纯是一团怒气，挥洒而出。至说及索赋待，无所逃命，乃以犊触虎，不顾死生话头，亦量晋之无能为耳。其中分叙总叙，旁喻远引，无不入妙，非后人所能措笔。（《古文析义》卷一）
［清］ 吴楚材、吴调侯：前幅写事晋唯谨，逐年逐月算之，犹为兢兢畏大国之言。后幅写到晋之不知恤小，郑亦不能复耐，竟说出贰楚亦势之不得不然，晋必欲见罪，我亦顾忌不得许多。一团愤懑之气，令人难犯，所以晋人竟为之屈。（《古文观止》卷二）
［清］ 浦起龙：晋人所诃，在“贰于楚”。巧借近楚假途之陈、蔡以自功，又即借楚以自诡，强辞隐恃，瘦硬通神。（《古文眉诠》卷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