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臧哀伯谏纳郜鼎

《左传·桓公二年》

解题 《史记·鲁周公世家》:“(桓公)二年,以宋之赂鼎入于太庙,君子讥之。”

夏四月,取郜 告。 大鼎于宋,纳于大 泰。 庙。 宋华督弑殇公,恐诸侯讨己,故以郜国所造之鼎赂鲁。桓公至是取所赂之鼎于宋,纳于大庙。 〇曰“取”、曰“纳”,书法凛然。 非礼也。 受弑逆者之赂器,以污宗庙,非礼之甚也。 〇断一句。

臧哀伯 鲁大夫,僖伯之子。 谏曰:“君人者,将昭德塞违,以临照百官,犹惧或失之,故昭令德以示子孙。 言人君者,将昭明善德,闭塞邪违,以显示百官,如日月之临照焉,犹恐不能世守而弗失,故复以其德之最善者昭著于物,以垂示子孙。 〇“昭德”、“塞违”并提,是一篇主意,然“昭德”正所以“塞违”也,故下历言“昭德”之实。 是以清庙茅屋, 清庙,肃然清净之庙也。茅屋,以茅饰屋也。 大路越 活。 席, 大路,祀天车,朴素无饰。越席,结草为席也。 泰。 羹不致, 大羹,大古之羹,肉汁也。不致,谓无盐梅之和也。 粢食 嗣。 不凿, 作。 〇黍稷曰粢。凿,精米也,一石舂为八斗。 昭其俭也; 俭约不敢奢侈。 〇“昭令德以示子孙”者一。 衮、冕、黻、珽, 挺。 〇衮,画衣。冕,冠也。黻,蔽膝也。珽,玉笏也。 带、裳、幅、 璧。 舄, 昔。 〇带,革带。裳,下衣。幅,今之行縢,即裹脚也。舄,复履也。 衡、紞、 耽上声。 纮、 宏。 延。 〇衡,维持冠者。紞,冠之垂者。纮,缨从下而上者。,冠上覆者。 昭其度也; 尊卑各有制度。〇“昭令德以示子孙”者二。 藻、率、 律。 鞞、 丙。 鞛, 卜上声。〇藻、率,以韦为之,所以借玉也。佩刀之鞘,上饰曰鞞,下饰曰鞛。 鞶、 盘。 厉、游、 留。 缨,鞶, 大带。 厉,大带之垂者。游,旌之末垂者。缨,马饰。 昭其数也; 尊卑各有等数。〇“昭令德以示子孙”者三。 火、龙、黼、黻, 火,画火也。龙,画龙也。黑与白谓之黼,黑与青谓之黻。龙,画于衣。火、黼、黻,绣于裳。 昭其文也; 上下各有文章。〇“昭令德以示子孙”者四。 五色比象, 车服器械之有五色,皆以比象天地四方。 昭其物也; 大小各有物色。〇“昭令德以示子孙”者五。 钖、 扬。 鸾、和、铃, 四者皆铃类,钖在马额,鸾在镳,和在衡,铃在旂。 昭其声也; 四者齐声,自然节奏。〇“昭令德以示子孙”者六。 三辰旂旗, 三辰,日月星也,画于旂旗。交龙为旂,熊虎为旗。 昭其明也。 旌旗灿烂,象天之明。〇“昭令德以示子孙”者七。 夫德,俭而有度,登降有数,文、物以纪之,声、明以发之,以临照百官。百官于是乎戒惧,而不敢易纪律。 登降,谓有损益。纪,维也。发,扬也。纪律,纪纲,法律也。〇总“昭德”作一收。戒惧而不敢易纪律,即所以“塞违”也。 今灭德立违, 今受赂立督,是不昭德而灭德,不塞违而立违。 而寘 同置。 其赂器于大庙, 寘,犹纳也。 以明示百官。百官象之,其又何诛焉? 象,效尤也。诛,责也。〇不可纳者一。 国家之败,由官邪也。 由百官之违邪。 官之失德,宠赂章也。 谓宠臣之受贿赂,章明而无所忌惮也。 郜鼎在庙,章孰甚焉? 大庙,百官助祭之所。章明昭著,莫过于此。〇不可纳者二。 武王克商,迁九鼎于雒 同洛。 邑, 九鼎,夏禹所铸,三代相传,以为有国之宝。武王克商,迁九鼎于成周之雒邑。 义士犹或非之, 义士,伯夷之属。 而况将昭违乱之赂器于大庙,其若之何?” 其见非于义士必甚。〇不可纳者三。〇历言灭德立违之失,以见赂鼎当速出之于庙也。 公不听。 仍寘大庙。

周内史 大夫官。 闻之,曰:“臧孙达 即哀伯。 其有后于鲁乎! 僖伯谏隐观鱼,其子哀伯谏桓纳鼎,积善之家,必有余庆,故曰“有后于鲁”。 君违,不忘谏之以德。” 桓公虽灭德立违,哀伯惓惓不忘谏之以昭德。 〇“昭德塞违”总结。

汇评

[宋] 吕祖谦:桓公亲为弑逆而不惧,岂惧取一乱人之一鼎乎?羽父为桓公画弑逆之谋,哀伯为桓公画守成之策,正名定罪,不当置哀伯于羽父之下。(引自《评选古文正宗》卷一)

[宋] 真德秀:桓公本以弑立,故不复知宋君弑立之恶。哀伯之言,始若平缓,至“灭德立违”以后,乃始激切。论事体当如是。(引自《山晓阁左传选》卷一)

[清] 孙琮:起、结两“违”字固自凛然,譬之画家点睛处不在多。钟伯敬议其“暗于裁”,得毋枝叶之见乎!(《山晓阁左传选》卷一)

[清] 谢有煇:一亡国之器,何足宝重,况其为弑逆之赂乎?臧孙“昭德塞违”之言,及“百官象之”之语,可谓痛切矣。(《古文赏音》卷一)

[清] 林云铭:华督弑殇公,鲁即不讨,亦不当受其赂而立为宋相。哀伯前此不谏,以齐、陈、郑皆有赂,共平其乱,置之勿论可也。至以赂鼎纳于太庙,是明明以赂当受,督当立矣,哀伯必不意公出此,而公竟出此者。弑逆之人,本视弑逆为常事,不知宗庙礼法之所在,子孙所世守,百官所瞻瞩。若见赂器在庙,皆以为君可弑,弑君之罪可赂也,岂有国者之利乎?此篇全在“临照百官”上着眼,把“昭德塞违”四字做个主脑,以为人君不能有德而无违,但德当明示,违当闭匿。德可训,违不可训,故把庙堂上物件逐一分疏,皆所以昭令德,并无一件昭违乱之物在内,则太庙容不得郜鼎可知。若连忙退出,犹不失“塞违”之义。此在既纳之后而谏,胸中有许多不过意处,故周内史谓之“不忘”。(《古文析义》卷一)

[清] 吴楚材、吴调侯:劈头将“昭德塞违”四字提纲,而“塞违”全在“昭德”处见,故中间节节将“昭”字分疏,见庙堂中何一非令德所在,则大庙容不得违乱赂鼎可知,后复将“塞违”意,分作三样写法,以冀君之一寤而出鼎,故曰“不忘”。(《古文观止》卷一)

[清] 浦起龙:宋臣逆,取赂是奖逆,置赂器于庙是诲逆。臧孙不以鼎视鼎,而以乱贼视鼎。尤着眼在“置庙”二字,礼法重地,而以违器示耶?许多“昭”字、“临照”字、“象”字、“章”字,俱对此眼。(《古文眉诠》卷一)

[清] 余诚:“非礼”二字,一篇纲领。“昭德塞违”原与此二字表里发明。哀伯开口提“昭德塞违”作主,前半详尽“昭德”处,皆与“礼”字关合;后半痛斥纳鼎处,见不能“塞违”而极言其非;末引内史赞哀伯语作结,益见纳鼎非礼矣。哀伯此谏在既纳郜鼎后,而桓公亦弑逆之人,故虽极典切,极忠恳,而卒不听也。此与《观鱼》篇皆以“非礼”二字为一篇主意,其纪事略而谏词详,亦复相类。但《观鱼》篇先述谏词而后断,此篇先断而后述谏词;《观鱼》篇谏词绝不明言,此篇谏词痛斥纳鼎。(《重订古文释义新编》卷一)

[清] 唐介轩:以“德”字为关键,以“昭”字为眼目,中间无数层折,如散钱皆一索子串成,极有纪律,设色亦甚古雅。(《古文翼》卷一) jzAN9wQR/uYXc6ePkwLkTp4xZrTK/+PhYcSqbON37I/kKbgJ0HrhOVyX08FPCEL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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