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就要考英语四级了,小希将一大摞复习资料堆在我面前,郑重其事地跟我说:“这一次,我要头悬梁、锥刺股!”
我的心“咯噔”一下,含在嘴里的阿尔卑斯糖险些咬得稀碎。倒不是震惊于她突然的发愤图强,只是为这几百块大洋的复习资料心疼。小希对英语的憎恶可以用“深恶痛绝”四个大字来形容,如果不是要考试,我敢打赌,小希这辈子都不想碰它。
小希与英语的“恩怨”由来已久,从初中起,英语就是她的噩梦。都说女生学英语有天赋,而一个文采飞扬、回回文史哲都能拿高分的女生就更有天赋。然而,我们的文艺女青年小希“童鞋”,以自己的亲身经历证明了什么叫作“童话都是骗人的”。
从小学起,小希对英语就极度“不感冒”,要不是曾经小希的妈妈追着她将英语恶补了一个暑假,估计她连26个英文字母都认不全。后来上了初中,一个刁钻刻薄的英语老师几乎成了小希童年里最“难忘”的记忆。一次课堂上,老师提问draw的汉语意思,小希回答“画”,于是老师让她站了一节课。原因很简单——小希答错了。她在回答“画”时加了个儿化音,于是“画”变成了“画儿”。在老师眼里,“画”是动词,而“画儿”是名词,“这么简单的一个单词连词性都搞不清楚,不让你站着还要把你供着吗?!”
每当小希讲这个故事时都气愤得想摔杯子,“你怎么能依据一个儿化音就确定学生一定不清楚这个单词?万一是学生普通话不标准呢?万一是你听得有误呢?你多问一句就不行吗?这么主观臆断是谁给你的勇气?除了能证明你现代汉语学得不错,你还能让我说点什么?!”
在这位英语老师“英明神武”的教育方法的指导下,小希战战兢兢地走到中考,据说因为英语实在“惨不忍睹”,小希与重点高中失之交臂。
高中时的小希并没有在高考严峻形势的逼迫下选择拯救她处于水深火热的英语,小希也曾想过改变,但对于一个读三行英文就能睡着的资深菜鸟来说,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虽然小希的英语成绩不忍直视,但并不代表小希一事无成。同样是语言类学科,小希的语文和英语却如冰火两重天。如果将小希的英语比作双“十一”里低价促销的日用百货,那么小希的语文就是摆放在奢侈品专柜里的高端大牌。
从小到大,小希的作文永远都被当作范例。背起古诗也是一副欣欣然陶醉其中的模样,讲起古文,旁征博引,更是头头是道。一时间,小希成了那一年语文老师最得意的弟子。就在平时,无论你是跟她聊天文还是说地理,谈古今还是讲中外,小希总会跟你找到几个共同话题。一次上晚自习,小希和前排的班长聊了一节课的“中国文字演变”。因为在小希心里,繁体字才能彰显民族底蕴,而班长却执意说简体更为简洁高效。
上了大学的小希更是将自己的才能发挥到极致。作为一个文艺女青年,小希偶尔也会帮远在天边或近在眼前的同学好友写些小诗散文。曾有位高中校友,请小希代写一封情书,强调一定要是古体诗,要合辙押韵,最好再有点小创新。我们都觉得这位仁兄“不太道德”,明明答应帮忙了,要求还这么多。然而我们的小希,在凝思片刻之后便结束了任务,把一首藏头诗发了过去,让在一旁的我们看得目瞪口呆。不得不承认,小希有将一碗“红烧牛肉面”写出“满汉全席”味道的才能,就好像美了颜的照片,人还是那个人,但怎么看都感觉美美哒。
但上帝并未因此而放小希一马,再靓丽的文艺女青年也逃不出英语四级的魔爪。
从开学起,小希的妈妈就在给小希打预防针,每次通话都能听见手机那头对小希的千叮咛万嘱咐:“你英语学得怎么样啦?马上就要考四级了吧?这次英语不许拉后腿了,说什么也要把四级过了……”电话这头的小希一味地点头称是,直到挂了电话,抱着枕头又是一阵鬼哭狼嚎。
其实在我们眼中,小希是个才女,即使英语不好也无伤大雅,毕竟人无完人。但对于每一个大学生来说,英语四级以及六级考试是我们必须完成的一项任务,哪怕为了将来简历中外语这一栏不落空呢?
后来的小希甚是可怜,12月和6月的英语考试皆以失败告终。转眼上了大三,面对不断催促的家长和考级成功同学的日渐增多,小希已是欲哭无泪。
“真是够了!真是够了!真是够了!”小希嘟囔着嘴,面对着一摞复习资料,她说,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都说“有志者,事竟成”,不知道在小希身上是否成立,是小希在英语上真的没有天赋,还是她的努力不够?眼看着下一次四级考试又要来临,小希心里一点底都没有,总有一种大难临头的感觉。小希常说:“她宁愿在浩瀚书海中死去,也不愿在英语单词里重生。”当然,浩瀚书海里不包括英语。
这一次小希似乎真的下定决心,喊着“good good study,day day up”,说自己要好好学习,迎接四级。纵然这决心是在一片声嘶力竭的抱怨声中定下的。
不仅是小希,我生活中有很多这样的例子,他们不是英语专业的学生,也不打算走出国留学这样一条路。他们各具所长,又各有所短,他们可以在自己的一方天地里策马奔驰,却不得不在英语面前抓耳挠腮。英语,到底重不重要?四级,我们到底该不该考?我们是应该面对困难迎难而上,还是应该扬长避短发展自己的特长?
To be or not to be,that's a question.
如今,英语在中国有时已被供到比自己的民族语言还重要的位置,这是彻头彻尾的教育“怪胎”。
一个民族不重视国语的培养,而是大力发展外语教育,把英语推上了天,造成全民学英语的狂潮。而所有的英语学习,如果都只是为了各种考试、晋级,几乎全部是哑巴英语,这就是当下的“中国式英语”。
现在无论是中考、高考,还是考研、读博,都要过英语这一关,甚至就连上小学都要测一测英语,以至于中华大地出现了无数双语(英汉)幼儿园。很多国人以学英语为荣。一个70多岁的农村老汉学英语得到了媒体的颂扬,东子想了8年也没想明白,他的意义何在呢?如果说这个老汉学学跳舞、扭秧歌,至少可以健身强体、丰富生活,就是学打麻将,也还可以娱乐娱乐呢。可他学这外语有啥用呢?
2000年,在美国生活了近20载的世界顶级艺术家陈丹青被清华大学美术学院聘为博士生导师。当年报考博士生的5名入围者,皆因外语不过关而落榜。后来,校方特意让五位考生转以“访问学者”名义入学。然而一年后,5名“学者”再次因英语分不过线离开清华;同年,20多名投考陈丹青画室硕士生的考生无一人通过英语考试。“我完全疯了!”陈丹青回忆道,“这还不如‘文革’后我上学那会儿啊!”当年年底,他发长文“痛骂”艺术教育的英语考试制度。而在中国,像陈丹青这样有血性的学人又有几个?
一个美术博士生只要有高超的艺术水准,能画出好作品,就足可以了,干吗还非要英语啊?
同理,一个文科大学生为啥非要英语达到多少级?一个从事文学创作的中国作家,干吗必须学习英文,作品好自然有翻译译成外文出版。如果作家同时会多文种写作,翻译不就失业了吗?
东子几十部作品的读者都是华人,所以用汉文写作不受影响。可2014年我的两部作品在越南用越南语出版,按以上逻辑,难道还得要我学习越南语?至今我一个越南文都不认识,但并不影响越南人阅读我的作品。
这让我想起前两年我和女儿到访俄罗斯的事。因为购票,我们与售票的俄罗斯人起了争执,虽然我汉语顶级,女儿英语六级,但我们都不会俄语。我用汉语与其交流,对方听不懂;女儿用英语与其沟通,俄罗斯人一脸茫然。于是,女儿不停地向过往的当地人用英语咨询,问了10多个人才勉强沟通明白。
我们原以为作为世界通用语的英语全世界都在学,而俄罗斯人告诉我们:“我们是俄罗斯人,为什么非要学英语?”
是啊!我们是华人,为什么非要学英语?
东子认为是民族不自信和决策者太片面而致,其结果自然是劳民伤财,得不偿失。
如果小希将来从事与涉外(特指英语)相关的工作或要考研,那这个四六级对她就是很重要的。前者涉及到实际工作应用,而后者则是一块敲门砖。反之,她大可不必太过重视。
取长补短有两层意思,一是取他人之长补己之短,这一点我是赞成的。而放弃发展自己之长,来发展自己的短板,我则坚决反对,因为它违背因材施教的科学规律。
门门通不如一门精。
把你的专长发挥到极致,你的人生一样精彩无比。
人无完人,有缺憾才构筑了完美的人生。所以,依据小希的情况,把这些生涩难懂的英语资料置之一边,策马奔腾在我们的梦想之路,畅游那绚丽多姿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