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司徒
忐忑不安的心情随着复查的结果渐渐平息下来了,说不紧张,那是骗人的。
这是术后一年的复查,虽然心里无数次告诉自己,结果一定会是正常的,但还是忍不住担惊受怕;特别是之前听说跟我同一时期出院的两个病友,她们一年后的复查都已经出现转移,我当时曾一度失眠,担惊受怕到寝食难安。
一年前那一幕幕痛苦不堪的回忆再一次浮现。
乳腺癌,世界最常见癌症之一,而且这些年发展的趋势越来越年轻化,在检查结果没出来的前一刻,我压根也没想到自己会跟它有什么联系。
27岁,未婚未孕,生活还算规律,家里没有遗传病史,怎么就会得了这个闻者皆怕的病?很多人都难以相信,包括我自己,一开始羞于启齿,不敢跟别人说,其他朋友问我怎么了,不是匆匆断了后文就是转移话题。
那一段以泪洗面的日子只有经历过的人才能理解,我曾经憎恨上天,未曾许我荣华富贵、美丽智慧,连最后的健康都要剥夺。特别是在化疗那段日子里,头发大把大把掉落,时不时冒汗喘气,闻到肉味就忍不住想呕吐,背上冒出密密麻麻的痘痘……在我人生最阴暗的时候,我甚至想过从14楼跳下,把所有的痛苦一同埋葬。
其实我应该感到庆幸,庆幸自己能早些发现,很多女性朋友很好奇,为什么我能早发现?很多人问我是不是摸到了胸部硬块。
其实我自己也不确定是否有硬块,只不过是在穿内衣的时候发现胸部皮肤上有一个漩涡,一开始还以为是内衣没有穿好,调整过几次后都还是这样,而且来例假的时候会有一点点隐隐作痛,很多人都说来例假的时候胸部会有点胀痛是正常的,十个女人九个都会有乳腺增生,因此大部分人都不会去检查。
前两个月我自己也不重视,觉得对生活没有什么影响,更不会把它跟乳腺癌联想到一起。后来跟男朋友说起这回事,他鼓励我去检查一下以求安心,所以才有了后面这一系列的事。
庆幸手术后结果显示是早期,浸润性乳腺癌IA期,肿瘤还比较小,没有发生转移,做的是保乳手术,所以化疗方案主要是选择国产药紫杉醇为主。
化疗最深刻的感觉是一整天都在打点滴,从早上9点开始,一直到晚上6点,打完葡萄糖注射液,又打生理盐水,还有紫杉醇脂质体(乳白色的液体,是化疗的最主要药物,而且滴点滴的时间不能少于3小时)。还有各种抗过敏的针,护士说会有各种副作用,比如头晕、呕吐、乏力、掉头发等。
值得欣慰的是我的反应都不算大,掉头发是在第二次化疗后才出现,看着稀稀疏疏的发丝,忍不住又哭了,哭完后自己却跑到楼下理发店里剃了个光头,理发店里的人惊讶得合不上嘴。
很多年轻女性遭遇乳腺癌
做完6次的化疗还要做25次放疗,又需要在肚皮上打戈舍瑞林试剂(俗称“肚皮针”),把卵巢冻结起来,避免生育能力受到破坏。后期还要进行内分泌治疗,要吃好多年的托瑞米芬片,而且这段时期内不能怀宝宝。
我跟男朋友从大学期间由异地恋开始,到后来大家在同一个城市工作,前后一共持续了七年,原本计划着2017年5月20日去领证登记,却未曾想在4月份老天爷就给我泼了一大盆冷水,凉彻心扉,打得我措手不及。那时候心里还有另一个让我惧怕的声音:七年的感情能否经得起考验?多年的付出难道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
跟手术后的疼痛比起来,这更能击溃一个人的内心防线,你会觉得这是遥遥无期,看不到希望的生活一日复一日。所以那些天心情莫名的烦躁,忍不住的落泪,甚至对我妈大发脾气,人这一辈子或许能随意伤害的就是最亲的人了。
让人欣慰的是这一切都是我多虑了,是他们,一直在默默陪伴我,鼓励我,甚至还有朋友悄悄地送了花过来就离开了,他们很能理解我当时的心情,不想见其他人,也怕他们见到我最不堪的样子,怕他们眼中流露出来的那份怜悯,但他们给我的鼓励跟陪伴未曾中断过,以至于使我能这么快走出这段阴影。
很多朋友安慰我,说我比较积极乐观,其实低落情绪还是有的,做输液港内置插管手术,需要在颈下静脉跟胸锁骨处安置一条管子,用于后期注射化疗药物的,虽然做了局部麻醉,但仍能明显感觉到医生在拿刀割你的肉,却没有太多的痛楚,感觉像个活死人一样。加上我的血管比较细小,所以安置完之后感觉整个脖子都是疼的,头不敢向左扭转,而且走路都是缩着脖子走路,一拉伸都觉得扯着疼。睡觉只能保持一个姿势,不敢有大幅度的动作。
这时会想起隔壁床71岁的阿姨,第六次化疗了,都是自己一个人,没见到子女们出现,老伴会偶尔过来,但也帮不了什么忙,但她有一颗无比乐观的心,上手术台前都在整理帽子,人到这个年纪其实很多东西都看开了,像她说的,越紧张越不好,还不如安心听医生的安排,该来的迟早会来。或许人生该有几分这样的豁达,我的人生注定是要过得更加与众不同一些吧,每个生命都有属于自己盛放的姿态。
思量了很久,也得到了身边很多朋友的支持与鼓励,终于在微博上把自己从发现得病到后续的检查、手术、化疗、放疗一系列过程写了出来,没想到得到了很多网友的支持,还结识了好多同病相怜的朋友。当时很多朋友看了我的微博,她们坦言自己或者身边的人都曾得纤维瘤或是乳腺癌的,好在纤维瘤是良性肿瘤,通过手术,基本没有什么危险了。
平时睡不着的情况下会看看男朋友从图书馆借来的书,李金锋写的《如何应对乳腺癌》让我对乳腺癌有了更深刻的认识,了解每个阶段需要配合的治疗、各种数值指标的含义,以及后期应该怎么去对待这种令人闻之色变的疾病。
乳腺癌,前期都是隐形的、无声无息,而且在很多人的观念里,它都是集中发生在40岁之后,或者是女人绝经之后,由于体内激素的变化引起的,所以年轻人根本都不会去考虑这回事。
我也未曾想过自己有一天会与它不期而遇,而且还是这么早的时间,这之前还特别注重身体的健康,去美容院做各种护理,但都无法阻挡它“宠幸”我。自问平时我也没有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几乎不熬夜,23:30前都会入睡,不抽烟,酒也几乎不沾,辛辣高能量食物也少接触。
但老天爷不可能跟我开这么大的玩笑,反思这一年以来自己的作息跟生活,一周最多就煮一两次饭,几乎都是外面吃,有一段时间半夜会醒来,特别的清醒,想到接下来还有什么事情需要做、如何做,就会处于亢奋跟失眠状态。最近半年为了考证,下班回来都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连最新的电视剧都没有时间去追。或许我现在需要的是调整一下自己的生活方式,放慢一些去感受它的不同吧……
生死有命,这一年以来,看到也经历过亲朋好友的过世,最深刻的是高中非常要好的同学吖公,重症肌无力,花一样的年纪,刚结婚没多久,也是来得那么突然,有时候半夜醒来想起她,胸口会堵得慌,不敢去删除那个头像,觉得她只是跟我开了一个玩笑,躲起来而已,微信那头不管我发了多少消息,都是永无回音的。同学的表哥,肝癌晚期;朋友的妈妈,肺癌晚期,都相继离开,我们这个年纪,开始要慢慢感受到亲人的离去,只是对我来说有点早了。
身边有一些女性朋友,在看到我的事例后很大一部分人都去医院做检查了,而且还拿检查的报告来询问我,向我请教,虽然说我对乳腺癌的认识还没有专业医生的九牛一毛,但这种被需要的感觉能给我莫名的鼓舞,我们同一时期住院认识的病友,后来大家组建了一个微信群,有事没事就在里面聊聊天,互报各自的治疗进度,以及有关预后的一些科普文章都会分享出来,大家互相鼓励着,也在默默努力着,不轻易让病魔给打倒。
时隔一年,以前觉得很痛苦、很煎熬的日子现在想想好像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了,跟朋友聊天说起这事,他们都无法相信我是癌症患者,因为他们看到的都是我脸上阳光般的笑容,而我仿佛自己经历了九死一生后,竟然有淡淡的释然。特别是现在遇到什么困难,第一反应就是没什么大不了的,最艰难的时候都挺过来了,还有什么是能让人耿耿于怀的?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生死不是我们可以掌控的,如何在有限的生命里度过无限的人生才是值得探究的学问,往往也是经历过了才懂得什么是最珍贵的,感恩生命、活在当下就是对生命最大的回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