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宋记室省中 ^①

落日飞鸟还，忧来不可极 ^② 。行树澄远阴 ^③ ，云霞成异色。怀归欲乘电 ^④ ，瞻言思解翼 ^⑤ 。清扬婉禁居 ^⑥ ，秘此文墨职 ^⑦ 。无叹阻琴樽 ^⑧ ，相从伊水侧 ^⑨ 。

①宋记室：不详。记室，职官名，掌章表书记文檄等事宜。省中：这里指中书省之中。

②极：尽。

③行：道路。澄：清。

④乘电：比喻迅疾。

⑤瞻言：远望。言，助词。语出《诗经·大雅·桑柔》：“瞻言百里。”解翼：放松翅膀，停止飞翔。

⑥清扬：语本《诗经·郑风·野有蔓草》：“有美一人，清扬婉兮。”谓眉目之间婉然美好。此借指宋记室。禁居：居宫禁之中，这里指中书省。

⑦秘：与帝王相关者称“秘”。

⑧琴樽：琴与酒樽，都是文士的悠闲生活用具。

⑨相从句：据《列仙传》，王子乔游于伊、洛之间，后与道士浮丘公相偕避世。伊水，伊河，在今河南南部，源出于卢氏县东熊耳山，向东北流，汇入洛河。

这一首，也是谢朓外任时思乡怀归之作，或许也是作于荆州。此诗是读了宋记室赠作者的诗之后的和作。宋记室在建康，其诗中当有思念谢朓之语，故引起谢朓的归念。黄昏时候，连鸟儿都归巢了，诗人更涌起强烈乡愁，恨不得即刻辞官，如闪电般瞬间度越千里，回到家乡。但他最后又安慰友人，也是自我安慰，说：不要叹息不能一起弹琴饮酒吧，我们总要携手相随，避开尘嚣，如神仙般去隐居学道的。

诗中抒情写景，最精彩的还是开头四句。唐初元兢等编撰《古今诗人秀句》时，对这四句也有过一番讨论。大家都说“行树澄远阴，云霞成异色”二句好，元兢却独持异议。他说，这两句确实不错，但还比不上“落日飞鸟还，忧来不可极”。“落日”两句“结意惟人，而缘情寄鸟。落日低照，即随望断；暮禽还集，则忧共飞来。美哉玄晖，何思之若是也”！元兢之意，是说“行树”二句描绘景色当然很美，但“落日”二句情景交融，寄情于景，尤其富于感染力。他的选录标准，是“以情绪为先”，“以物色留后”，因此特别欣赏具有情感力量的诗句。今天我们可能觉得这四句浑然一体，不应将他们分隔孤立起来评论。但古人习惯于摘句嗟赏的批评，当时风气正是如此。

还可注意的是，“落日飞鸟还，忧来不可极”二句处于诗的开头，所以一下子就紧紧抓住读者的心，特别有力。这正是谢朓诗的一个特点。诗人的朋友钟嵘已经注意到这个特点，说谢朓“工于发端”；同时批评他“末篇多踬”，即写到后来往往气力不足，不能与发端相称。这一缺点，相信读者从本诗中也是可以看出来的。

谢朓在荆州萧子隆幕中两年多，于永明十一年（493）秋天回到建康。按说他既然思乡心切，回都应该喜出望外。但事实并非如此。因为他是被人说了坏话而被齐武帝下令调回京师的。上文说过，谢朓与年轻的随王萧子隆关系甚为亲密，“流连晤对，不舍日夕”（《南齐书·谢朓传》）。不料这引起萧子隆长史王秀之的侧目，王秀之认为子隆与谢朓过往太密甚为不妥，便暗中向远在建康的齐武帝报告，于是萧赜乃下诏令谢朓还都。谢朓知道是有人暗中作祟，当然很不高兴，但也只能奉命而行，乘舟东下。 lQs5swAg0zG1CdTa29iTfGbfTXA+ZPnPEWIhAFm5I0GL3vpnHmFBPmIgj4vphPNJ