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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其他希腊诸神

早期犍陀罗佛教艺术的一个重要装饰元素,是扛花环的童子(Amorino)。这一装饰元素一般出现在窣堵波的基座、圆柱塔身中部以及阶梯的侧面,也出现在舍利容器上。比如有名的迦腻色迦舍利函中部,就围绕着一圈扛花环童子作为装饰。

扛花环的童子这一题材出现在公元前3世纪,在罗马帝国时期得到广泛的传播,成为重要的装饰元素。在融入佛教艺术之前,其思想意涵可分为两种,一种象征着胜利和光荣,出现在描述战争胜利的场景;一种是葬礼的场景,大量出现在石棺浮雕上,象征死后世界的荣光。犍陀罗窣堵波、舍利函上的扛花环童子往往跟充满生命力的莲花蔓草结合在一起,象征丰饶多产的乐园图景,是灵魂不灭和死后荣光的意涵,这或许是犍陀罗对佛陀永恒世界的想象。

不过,犍陀罗佛教艺术中的扛花环童子的表现手法具有自身的特点,与西方相同题材画面有显著区别。希腊罗马的扛花环童子图像中,花环往往是一个个悬挂的。而犍陀罗艺术中的花环则是波形曲线,呈现规则的起伏。

图1-39 扛花环童子,加尔各答印度博物馆

早期犍陀罗佛教中,飞行的形象出现得非常频繁。伊朗系的琐罗亚斯德教也给带翼神人形象提供了思想来源。胜利女神尼姬(Nike)和爱神厄罗斯都是带翼的形象。阿富汗黄金之丘出土了带有希腊化风格的带翼阿芙洛狄忒。在犍陀罗佛教艺术中,带翼神人多出现在佛传浮雕中,在斯瓦特出土的初转法轮浮雕中,带翼神人载歌载舞,撒花庆祝佛陀第一次传法。使用带翼人物形象作为建筑装饰,在大犍陀罗地区非常流行。这种造型,也影响到中国中古时期的佛教雕塑,比如北朝时期的释迦牟尼雕像,在头顶就会有飞翔的带翼神人护佑。

在新疆米兰佛寺中,保存有古希腊罗马风格的“有翼天使”壁画像。虽不能推断这是古希腊罗马文化向东传播的最东点,但是这明显是丝绸之路上东西方文化融合的力证。米兰发现的带有强烈犍陀罗风格的壁画作品,可以说是犍陀罗艺术的重要组成部分。米兰佛教壁画中的“有翼天使”,应该是古希腊神话中的小爱神厄罗斯。壁画中的“有翼天使”有着浓密的眉毛、炯炯有神的眼睛,略微仰视,这样的样式让礼拜者在回廊中通过时,不论从哪个角度,都能与天使对视,获得一种宗教的注视感。马歇尔认为,犍陀罗艺术在处理人像的双眼方面,前后期是有变化的。早期的人像,双眼大而有神,到了成熟期之后,人像变得更加宗教程式化,双眼失去个性,往往带有半张半闭的特点,给人一种疏离和超脱人世的感觉。米兰佛寺的“有翼天使”,双眼明大,可能是犍陀罗佛教艺术的早期作品。米兰佛寺壁画的署名者为“Tita”,这是公元初几个世纪流行于罗马东部的常见名字“Titus”,罗马的一位皇帝也用过这样的名字。可见作者很可能是来自犍陀罗,崇拜希腊艺术。

拉合尔博物馆藏有一尊雅典娜雕像,头戴头盔、身穿希腊式无袖亚麻衬袍“希通”(Chiton),左手持盾,右手持矛。这座雕像或是某个佛教寺院的守护神。

阿特拉斯(Atlas)是希腊神话中的擎天神,属于泰坦神族,在泰坦旧神族被新的神族击败后,阿特拉斯被宙斯降罪,用头和双手撑起青天。阿特拉斯被引入犍陀罗造像艺术,主要任务就是托起佛塔的塔基。窣堵波的基座或者其他建筑的底端,经常看到阿特拉斯的形象。在犍陀罗雕像中,他经常是高抬手臂托起重物的姿势——这可能并非仅是装饰的用途,还应该有思想和信仰的意涵在里面。对于建筑来说,安全和坚固是最重要的,由阿特拉斯来托起建筑,让人们相信,建筑获得了神力的加持,更加坚固和牢靠。犍陀罗的阿特拉斯经常带有双翼,显得孔武有力。

图1-40 有翼天使壁画,2—4世纪,米兰佛寺出土,大英博物馆

图1-41 雅典娜,2世纪,高82.5厘米,拉合尔博物馆
女神身穿“希通”,非常飘逸,身体的轮廓极为细腻,甚至凸起的小腹都有体现,比任何希腊罗马的雅典娜雕像毫不逊色。

海兽特莱顿(Triton)是海洋的信使,是海神波塞冬的儿子,上半身作人形,下半身作鱼尾形。在犍陀罗浮雕和装饰盘中可以看到。在犍陀罗浮雕中,他以成行形象出现。犍陀罗出土的特莱顿数量众多,反映了当时犍陀罗地区除了陆路交通外,可能也接受海上交通带来的信息。

在犍陀罗浮雕中,出现了希腊风神的形象。风神的这种形象对东亚产生了深刻影响,一直到江户时代的《风神雷神图》,依然能够看出犍陀罗的影子。

图1-42 阿特拉斯,片岩石雕,2—3世纪,白沙瓦博物馆

图1-43 双翼阿特拉斯,白沙瓦博物馆

图1-44 双翼阿特拉斯,高38.1厘米,克利夫兰博物馆

图1-45 a 海兽特莱顿,1世纪,大都会博物馆

图1-45 b 海兽特莱顿,1世纪,大都会博物馆

图1-46 海兽特莱顿,大英博物馆

图1-47 风神奥拉,2世纪晚期到3世纪,希腊雕塑

图1-48 风神,2世纪,犍陀罗,柏林国家博物馆

图1-49 带有风神形象的贵霜金币,平山郁夫丝绸之路美术馆

图1-50 俵屋宗达《风神雷神图》,京都建仁寺


[1] 有的学者甚至认为高僧龙军也是希腊人,所以他能够熟练地使用西方世界熟悉的柏拉图式的行文风格。George Woodcock, Greeks in India, Faber and Faber Ltd.,1966,pp.95—96.不过其逻辑是基于佛典中提到龙军是阿育王时代高僧法铠(Dharmaraksita)的弟子,而后者是希腊人,所以龙军也有可能是希腊人。

[2] 相关讨论参看William Woodthorpe Tarn, The Greeks in Bactria and India,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2010;A.K.Narain, The Greeks of Bactria & India, 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38。有关转轮王符号的论述,参看孙英刚《转轮王与皇帝——佛教王权观对中古君主概念的影响》,《社会科学战线》2013年第11期,第78—88页。

[3] 正如罗森菲尔德在他的名著《贵霜王朝的艺术》( The Dynastic Art of Kushan )一书中论述的那样,杀死威胁人类的怪兽,是君主何以为王的合法性前提,这是一种隐喻。这也是为什么那么多希腊-巴克特里亚以及贵霜君主使用赫拉克勒斯作为王权符号的原因。 HQdC22yElu9hqQg7k4FwYN3KuQt4uJJsX7alfDGFN/RCfIXmo4tOnRuitO34vka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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