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具汽车

孙卫卫

把爸爸送上去城里的公共汽车，我学大人平时干活的样子，朝手心吐了几口唾沫，搓了搓，拿起铁锹，开始修路。

铁锹比我还高，我只能从中间握起。路是为我未来的玩具汽车修的，修在院子里的大土堆上。

爸爸去城里办事，临上汽车，他终于答应给我们买一辆玩具汽车。

“爸爸，要大一点儿的，马力也要特别大，一上发条就能跑老远。”我用手反复比画着。

“最好车门还能打开。”弟弟在边上说。

去年暑假在城里，我和弟弟经常去那家百货商场，手扶着柜台，眼睛贴在玻璃板上，看那辆玩具汽车。

爸爸知道我们每天都去看玩具汽车，他说，等我们家有钱了，一定给买一辆。

一年后这个愿望就要实现了，真让人高兴呀。

高大的土堆堆在我们家院墙西北角。这些土是爸爸一车一车拉来，为盖新房准备的。日积月累，变得跟小山似的，爬上去，能看到墙外大片大片的玉米地。风吹雨淋，土越发瓷实起来。

我一只脚踩在铁锹上，从山下的土开始挖起。弟弟拿起他的小铲，当我的帮手。

为了更像是一条路，一条更适宜汽车行走的路，我们故意把路修得蜿蜒曲折，还故意弄了一道斜坡。我们的车是有发条的，这样的坡它应该能爬上去。

大人们忙他们的事情，没有人搭理我们的举动，我们也不需要他们帮忙。从上午修到晚上，一条路差不多就修好了。

夜里做梦，梦见爸爸给我买的车居然要比路宽很多，车放不进去，急得我满头冒汗，醒了。

我想连夜再把路拓宽。妈妈看了看闹钟，说现在是半夜，外面黑得跟锅底一样，你什么也看不见，硬是把我给拽了回来。

蛐蛐在叫，闹钟的秒针在嘀嗒响，过了很长时间，我才睡着。

第二天，太阳还没出来，我就爬起来，顾不上洗脸，继续修我的路。这一次，我把路拓宽了。

第三天，我想修一座大桥，结果在修桥洞的时候，不小心塌方了。爷爷告诉我，专门掏洞，难度太大，可以先挖坑，上面铺上木板，木板上再敷一层土，就是一座桥。我照着爷爷说的做了，还真像那么回事。

第四天，我又找了一些树枝，栽在路两旁，算是绿化。

每天，我和弟弟都盼着爸爸回来。爸爸回来有两条路可以走，要么从东，要么从西，我和弟弟分兵把守。

“看见爸爸了吗？”

“哥，我这边好长时间都没有看到一个人影。”

太阳从西边落了下去，月亮升起来，越来越亮，看来，爸爸今天又回不来了。

修路的工作一直都没有停止，每天这儿补补，明儿那儿修修，我们比真正的养路工人还忙。

好像要下雨了，我和弟弟赶紧用雨衣把整个路面给盖上，不能再让它塌方。

远处好像是爸爸的身影。

是吗？

好像是。

是爸爸！

是爸爸！

我们飞跑着迎上去，喊着：“爸爸，汽车，汽车！”

爸爸说没有买，这次太忙，忙到连去百货商场的时间都没有。

我们的心一下子冰凉冰凉。

无精打采地跟在爸爸身后，想着这些天修路的情景，我难过得要哭起来。

爸爸突然拿出一个东西，说：“你们看，这是什么？”

“汽车，汽车！”

我和弟弟都要去抢，爸爸先给了弟弟。

弟弟摸了摸，又递给我。

我们顾不上去帮爸爸提行李，飞一般地拿着小汽车要把它放到我们修好的马路上。我们拿着的好像不是一辆玩具小汽车，而是一条等着喝水的小鱼，我们要赶紧把它放到水池里。

把玩具汽车放到我们修好的路上，我才发现，这个汽车是如此渺小，小得不能再小，没有发条，车门也不能打开。我怀疑爸爸根本就没有去那家百货商场，而是随随便便在街上买了一辆。

我像泄了气的皮球，而我弟弟则玩得津津有味。

我们修的马路太宽了，为了不使一辆小汽车显得孤独，我用砖块当小汽车，推着它，与弟弟的车追逐、交会。

我们嘴里都喊着嘀嘀嘀，相互避让着……

原载《十月少年文学》2017年第3期 pUo0gzSNtGwGi6IGGHESSZ8fSOX4uixSMGolBYMjKgYli+tPMteN6p7ZJ93QaSz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