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千二百年前,中国有个哲学家孟轲,他说国家的历史,常是“一治一乱”的。他说第一次大乱,是四千二百年前的洪水。第二次大乱,是三千年前的猛兽。后来说到他那时候的大乱,是杨朱、墨翟的学说。他又把自己的距杨墨,比较禹的抑洪水、周公的驱猛兽。所以崇奉他的人,就说杨墨之害,甚于洪水猛兽。后来一个学者,要是攻击别种学说,总是袭用“甚于洪水猛兽”这句话。譬如唐宋儒家攻击佛老,用他。清朝程朱派攻击陆王派,也用他。现在旧派攻击新派,也用他。
我以为用洪水来比新思潮,很有几分相像。他的来势很勇猛,把旧日的习惯冲破了,总有一部的人感受痛苦,仿佛水源太旺,旧有的河槽,不能容受他,就泛滥岸上,把田庐都扫荡了。对付洪水,要是如鲧的用湮法,便愈湮愈决,不可收拾。所以禹改用导法,这些水归了江河,不但无害,反有灌溉之利了。对付新思潮,也要舍湮法用导法,让他自由发展,定是有利无害的。孟氏谓“禹之治水,行其所无事”,这正是旧派对付新派的好方法。
至于猛兽,恰好作军阀的写照。孟氏引公明仪的话:“庖有肥肉,厩有肥马,民有饥色,野有饿莩,此率兽而食人也。”现在军阀的要人,都有几千万的家产,奢侈的了不得;别种好好做工的人,穷的饿死;这不是率兽食人的样子么?现在天津北京的军人,受了要人的指使,乱打爱国的青年,岂不明明是猛兽的派头么?
所以中国现在的状况,可算洪水与猛兽竞争。要是有人能把猛兽驯服了,来帮同疏导洪水,那中国就立刻太平了。